“你还真是，咳咳……”德川顺了口气，清清嗓子，缓慢说道，“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哼，”平等院暗自满意地看着德川不屈的神色，嘴上却说，“我就让你彻底明白世界有多强大！”
“砰！”
“虽然现在比分咬得很紧……”幸村眉峰微挑。
“但怎么看都是平等院前辈占优势。”不二接口道。
“不过，说是‘洗牌赛’，德川前辈也是他自己的队友不是吗，有必要这样吗？”
切原烦躁地揉揉头发，注意到德川又咳出的一口血，心有余悸。
就算在立海大打练习赛的时候对上“三巨头”，部长、副部长和柳前辈下狠手往“死”里操练他，也没有这么……不近人情。
苏唐抬手拍拍小海带的肩膀，语重深长道：“就是因为喜爱和看重，才会过度苛求啊。”
如这些少年们之骄傲，要真是看不进眼里的人，直接无视便是，怎么会一起训练、打比赛，甚至刻意费心打击，想锻炼对手即队友的心性。
“每个人都有自己表示‘看重’的方式，或是像入江和鬼哥那样尽心培养，或是格外的苛责……眼睛看到的东西不一定就是全部，每个人也有优点和缺点，互相磨合也就是了。”
迹部微皱眉头，问道：“既然有‘尽心培养’的选择，他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我说了吧，两年前，平等院因为救渡边的妹妹，导致背部受伤，失败于法国队。”苏唐敛下眉眼，回忆说，“他很自责，从那以后，平等院对于胜利有了异常的执着。”
“为了让对战的选手无法再站起来比赛，平等院用各种方法侮辱对手，打碎对方选手的自信，使其丧失斗志……就是霸王网球。”
“他把世界上的外国人都打了个遍。”苏唐说到这儿，叹了口气，“失败的选手因为过于绝望，很多人不再打网球了。”
一时间，看台上陷入沉默。
平等院的做法虽然不妥，却是为了国家的胜利，比起那些龌龊的手段，在球场上正大光明的“霸王网球”反倒还能接受。
“可是……多讽刺啊，即便平等院做到如此地步，日本代表队却在世界赛场上接连止步于小组赛，连进入淘汰赛的资格都没有。”苏唐哂笑了一声，神色多少有些遗憾，“也难怪他对胜利越发得偏执。”
少年们神色各异，各自陷入沉思中。
腕表的分针走了半圈，苏唐眼神平静地看着接近尾声的比赛。
不过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比赛并不是因为德川身体达到极限而结束。
或者说，德川的确也到极限了——“黑洞”的副作用开始反噬，他昨晚受过伤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但在这之前，平等院打来的网球先行被跳进场中的另一个人打了回去！
“龙马？”
苏唐“嚯”地站起身，表情控制不住地显出惊愕。
平等院没有在意越前龙马的闯入，只是收起球拍，对口吐鲜血的清冷少年，微喘着气，轻声说：
“德川，世界是很广阔的。”所以，努力爬上来吧。
“怎么回事？”入江跑进场中扶起德川，焦急地询问，“怎么会这么严重？”三十分钟刚过，副作用怎么可能这么快？
“这个笨蛋，昨晚用腹部接了我的‘发光球’，”平等院淡声解释道，眼神瞄了一眼越前龙马，“为了救这个小鬼。”
越前龙马怒瞪平等院的神情当即一滞，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德川，声音艰涩地问：“前辈？”
他昨晚被越前龙雅拉走，没有跟着苏唐他们去医务室，自然也没看到德川的伤有多严重。
“你……”就连知情的鬼面对这幅模样的德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太乱来了！”入江眼含怒气，忧心地斥道。
“我没法……放置不管。”德川虚弱地弯了弯唇角，对入江和鬼低声道，“我没法……弃未来有望的人不顾啊。”
就像……你们当初对我做的一样。
“德川！”
越前龙马怔愣在原地，只来得及窥见德川前辈如冰雪融化般的一丝温柔，便见他……一闭眼倒了下去。
“快叫医务队！”入江和鬼眼疾手快地扶住失去意识的少年，扬声冲工作人员大喊。
“哦哦哦！”工作人员手慌脚乱地掏出对话机。
苏唐走过来，拦住工作人员，晃晃手机，镇定的声音安抚入江和鬼道：“已经在路上了，放心。”
在察觉到德川的“黑洞”反噬开始的时候，她就已经打过电话了。
“这个男人的确很强，”平等院还没走，看着倒在鬼怀里的德川，淡声道，“但也太过温柔，我昨晚只是试探一下而已……自我牺牲只有这样的悲惨结局。”
“与其在这里说这种风凉话，不如你去跑跑腿，接医疗队过来。”苏唐见鬼和入江脸上抑制不住的怒火，先行对平等院开口。
她倒没有维护平等院的意思，只是在球场上吵起来让大家看笑话，最后受流言蜚语的还是德川。
少女云淡风轻的语气稍稍消缓了几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平等院一言不发走了。
苏唐先蹲身大略检查了一下德川的状况，“放心，只是脱力而已。”
这才站起身准备解决越前龙马的事情。
苏唐头疼地摁摁太阳穴。
这都什么事儿啊？
“你知道学员干扰比赛会是什么惩罚吧？”上午她用平板“救”迹部的头的时候，还被教练们用大喇叭广播来着。
等等——对啊，她不是被撤销助教一职了吗？！
苏唐猛然想起来还有这件事，赶紧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
还好还好，暂时还没有人跳出来质疑她来场上处理“意外状况”。
越前龙马面对苏唐的询问，只低头看着德川，抿紧唇，沉默着。
苏唐想着自己“名不言顺”，还是赶紧下场好，正好也不知道拿龙马怎么办，干脆一挥手，故作淡定道：“等下让老师们来决断吧，我们先送德川去……”
“现在发布一则通知。”苏唐话说一半，中央广场的广播突然响起。
“学员越前龙马干扰比赛，考虑到事出有因，现取消其与一军‘洗牌战’的资格，保留其二军候选的资格。”
“‘洗牌战’就此结束，新的日本代表队名单稍后将公布给大家。另外，世界赛准备在即，经过教练组一致决定，恢复苏唐助教身份。以上。”
苏唐：“……”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张卡
经过历程艰难的“洗牌战”, 新的一军队伍产生，虽然这个过程中不乏血与泪，但更令人印象深刻的, 却是“信念”和“意志力”的比拼。
从结果上来说, 还算是皆大欢喜。
只除了……
“什么？你要带龙马走？”
苏唐靠在墙角处的身体当即弹起，微微有些惊讶, 站在这个无人的角落，看着面前两个同是墨绿色头发的少年。
“对~”越前龙雅勾起嘴角, 慵懒的语调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这小子在这里会限制发展。”
苏唐下意识地看向一言不发的小少年。
龙马抬头回视她, 白色的球帽被他顺手理正, 帽檐遮下的阴影里，一双猫眼闪动着璀璨的光。
苏唐望进这双写着名为“未来”的眼睛, 不知怎的, 忽然明白了龙雅的意思。
她轻叹着笑道：“也是，这里的氛围到底不适合你们。”
越前两兄弟是相当随性的人, 有时候打球的兴致一来, 根本不顾什么规则、规章制度。
今日要不是教练们对德川有“不忍”之心，按照越前龙马救德川而干扰比赛的惩罚, 他就会被逐出集训营。
“谢谢苏前辈，也谢谢其他前辈们一直以来的照顾……就不跟大家一一告别了。”
龙马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清越少年音, 但面对离别，多少难掩失落和遗憾。
“手冢跟你们说过, 要在集训营一起坚持下去，”苏唐温声安慰他, “但还有一句话——只要大家还继续打网球, 终有一天, 会再相遇的。”
每个人的一生都会有难以舍弃的感情、同伴、亲人，也在这一生中体验不同的离别和重逢。
有的离别，便是离别，但只要心不散……
“风和云都会记得。”幸村揉揉少女无精打采的头发。
送走越前兄弟后，苏唐的情绪或多或少是受到了影响，龙马人走了，他的失落和遗憾却好像被传染到她这里了。
幸村的情商自然非常高，但却觉得再如何用语言安慰少女都欠缺些，干脆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抬起她的头。
“——星空也会记得。”
耳边的低喃仿佛随风而来，苏唐顺着下颌的力度慢慢抬头。
眼睫轻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幸村温柔怜爱的神色，在他的背后，深蓝色天幕上明月皎洁，星光碎璨，飘悠的云仿佛轻纱，在虚空中朦胧着夜晚。
站在天台上，觉得整个人都离天空近了许多，苏唐情不自禁想伸出去手触摸月光，抬手却先碰到幸村的腰，微愣后，顺势抱住。
少年的身体散发着蓬勃的热气，与她之间几乎没有距离，苏唐的眼神顿时有一瞬间的虚焦，似是不知道先欣赏美色还是美景。
不过，现实也没有让她纠结许久，因为蓝紫发的少年很快倾身而来，带着含蓄和笑意邀请道：
“今晚月色很美，要跟我出去走走吗？”
……
虽然苏唐迷迷糊糊被美色忽悠着出去赏月，然而天公不作美，两人刚从天台下来，没走多久便碰上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
转眼间明月变乌云。
“嗯？”苏唐仰头看天，忽然眼前一黑，“嗯嗯嗯？”
幸村拉住苏唐的手，轻笑一声。
“跑！”
“蛤？！”
“哗啦啦——”的雨点敲打着窗户和树木，枫叶飞不起来，只能黏在墙砖或地面上，大雨在山林间蒸腾起一股白雾，缭绕又沁凉。
“阿嚏！”
“还好吗苏苏？”
苏唐捂着鼻子，懵然地对上幸村正在滴答水的头发。
雨声和雷声被隔绝在门窗外，被大厅明亮的灯光一照，苏唐才慢半拍反应过来，连忙推着幸村要他上楼。
“快回宿舍换衣服，精市你都淋透了！”
在察觉到雨滴落下的第一时间，幸村就果断扯下披在肩膀的外套，眼疾手快地罩住她，然后拉着她一路狂奔，直到跑进距离他们最近的建筑物——宿舍楼。
苏唐拂开糊在脸上的头发，她只是鞋子进了些水，就觉得跑过来这一阵，浑身都在发凉，幸村却是肩膀以上几乎全都淋湿了。
想到这儿，她催促得更急：“快去快去！”
“呵呵，不急，”幸村脚步轻快，灵巧地转过身，抓住苏唐推他的双手，“让我先看看你怎么样？”
苏唐此时才发现，她亲爱的男朋友竟然眉眼弯弯，心情似乎相当愉悦的样子。
蓝紫色的头发被浸湿后颜色偏深，微卷在耳畔，水滴流经少年的脸颊，将他衬得如出水芙蓉一般。
“……你怎么还笑呢？”虽是无奈的问话，但苏唐却莫名其妙也跟着笑起来，双手被锢住也不挣扎。
幸村也没有避嫌的意思，眼神直白地将苏唐从头到尾看了一个遍，又拈起她一缕发丝摸了摸。
确定苏唐只是运动鞋进水，衣服的个别地方有些湿之外，没有别的问题，这才温声回答道：
“虽然没有看成月亮，但跟苏苏雨中奔跑……想想还挺浪漫的。”
苏唐歪头想了想，好奇地问：“浪漫桥段里，人家不都是拿外套挡在两个人头上，然后一起跑吗？”你怎么单罩我一个人？
幸村松开她的手，从地上拎起一进屋就被他从苏唐头上摘下，此刻已经湿透的队服外套，故作苦恼地皱皱眉。
“那样是很浪漫，但跑起来太慢了……我可不想因为这种无所谓的事，让苏苏淋雨或者着凉。”
“……”苏唐哑言失笑。
果然，她的男朋友骨子里既有浪漫因子，也是个相当追求实际的人啊。
“好吧好吧，”苏唐垫脚撩了下幸村垂落的头发，叹气道，“但精市你是不是忘了，比起我，你才是那个不应该淋雨受凉的人啊。”
少年的疾病是苏唐的一块心病，在没有得到美国医疗机构确切检查结果，证明幸村的病不会复发之前，她终究还是放不下心。
“所以，快回去洗澡换衣服，宿舍楼里虽然有空调，但也会冷的。”
“那你 ……”幸村不自觉地蹙起眉头，他是很想让苏苏也洗个热水澡，但这里是他们男生的宿舍楼，让苏苏直接上去……不太好。
他还是先去跟室友打个招呼，再下来接苏……
“我不用。”
苏唐心有灵犀地察觉到幸村的想法，直接打断他，指指宿舍楼里配套的小餐厅和休息室的方向。
“我就去那里等你，休息室有热茶，也有一次性拖鞋，我去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