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只是说有好感,准备处对象,没说绫的更多信息。
可单单只是女方的苗女身份,就够让钟庭田凯旋大跌眼镜了。
钟庭摇头:“之前你还一直提醒我们别随便招惹苗女,没想到我们五个人里最先招惹人家的是你。”
田凯旋也很是感慨地点头:“对啊,每次你都要拉着我们说别招惹别招惹,搞得我每次看见苗族小姑娘就忍不住腿软想跑。”
虽然这是事实,但是自打脸的楼岚还是要郑重声明:“我只是让你们别随便招惹,除非下定了决心,就像我这样。”
顺便还不忘夸自己,惹得钟庭田凯旋又是一阵吱吱哇哇按住他抡圆了胳膊“使劲”捶。
三人笑闹一通,重新点起篝火,坐在石头上等兔肉吃。
钟庭手里捏着根棍子,时不时往火里捅一下:“说真的,咱们才来多久啊,老楼你就真准备在这里娶妻生子安家落户了?”
结婚后,回城指标可就不会在把他考虑进去了。
楼岚点头:“回不回城我倒是没什么强求的,能遇到自己喜欢,又恰好喜欢自己的人,才是难得。”
尚且十几岁的少年人不懂楼岚这番感慨。
他们也有过动心的时候,甚至还不止一次两次,不说上学的时候,就是在火车上那几天,他们也暗搓搓对某个长得好性子好的女知青生出过好感。
在他们看来,喜欢这个东西,是多变的,是捉摸不定的,来得莫名其妙,走得也很可能很快,连自己都无法控制。
楼岚能说出来,不过是因为他经历得多了,又已经享受过事业上攀爬到巅峰的过程与胜利果实。
得到过,才能生出轻飘飘如过眼云烟的心态。
正如高手,只有练至巅峰,才可返璞归真。
楼岚的语气神态太过认真坚定,让钟庭和田凯旋都搞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这么笃定。
原本他们还以为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都迫切地希望能回城,能回到熟悉的属于他们的世界里去。
“老楼,你还真像个要退休的老头子,连回城都说得这么无所谓。”田凯旋嘟囔:“换了我,我肯定不行。这里再好,我还是想回去。”
钟庭点头,不过也不强求楼岚,只是给了忠告:“老楼,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又跟人处了对象,以后就不要变心。这也就是咱们三个关系铁我才这么说,你别误会我是想害你就成。”
这话说得钟庭担心楼岚误会他有别的想法,比如说回城指标的竞争什么的。
楼岚笑了笑:“怎么会,你们有你们的想法,我怎么想怎么做只代表个人。”
十年的时间,现在知青点的几个小伙伴如果运气好,多半是要陆续离开的。
大概都想到了这一点,气氛顿时有些沉闷,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声响,以及远处寨子里传来的热闹响动。
半晌,楼岚出声:“我好像闻到焦味了?”
盼着吃肉的钟庭田凯旋手忙脚乱给烤肉翻面,锅里红烧的兔肉也粘了锅底。
混杂着带出来的米糕,三个人结结实实吃了顿饱,另外还给田芬芳她们俩带了些回去。
最近寨子里人来人往,都在一处吃饭,如果单就他们知青点生火做饭,少不得要被人看了去。
只茶坪寨的人看见了也就算了,被外面其他寨子的人看见了难免会生出许多误会波折,所以楼岚他们三个还能溜出来自己开小灶,田芬芳跟周援朝却难了。
下午被田凯旋喊回去时,两个女知青都要感动到落泪了,田芬芳甚至口出豪言:“以后我一定要每顿饭都好好煮!”
厨房小白的豪情万丈没有引来鼓掌,只引来了周援朝无言的白眼。
绫说自己村寨距离茶坪寨不远,苗年剩下的几天里每天早上楼岚都会去小潭边等她,然后两人在附近转转。
两人相处两个多小时,而后就会在中午之前分别。
一直到苗年结束,茶坪寨也开始准备走年了,崖伯让化来叫楼岚过去,抠着桌沿的裂口看了他许久都没说话。
楼岚被看得一头雾水,茫然问:“怎么了崖伯?是有什么事吗?”
崖伯叹了口气,站起身背着手在院子里打了个转,而后才问他:“你是不是招惹外面的女子了?”
楼岚心头一滞,面色严肃起来,也不再隐瞒:“是,我跟一位苗族的姑娘正在处对象,而且是以结婚为前提。”
怕崖伯误会,楼岚郑重道:“崖伯,我是认真的。”
崖伯摆摆手,还是叹气。
他平日里冷硬得跟块臭石头一样,很少有这样的神态。
楼岚心里惴惴不安,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她是不是月苗寨的?”
楼岚点头,“她说他们寨子离我们这边不远,我们这几天都会见面。”
“不远?”崖伯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是晒笑还是什么意思,只是垂了眼皮子,“行了。既然你认定了,以后就千万不要变心。”
这话说得很沉,并不像长辈对晚辈的叮嘱那般语重心长,反而透着一股隐隐的担忧。
仿佛一旦他变心,就会发生什么严重的后果。
不等楼岚深思,崖伯就说了这次叫他过来的原因:“这几天我们寨子过年,其他村寨的人发现我们搞的扫盲班不错,就想把你们借过去也给娃娃们上课。”
并不是每个村寨都有知青的,也不是每个寨子都对外面抱着防备排斥。
其实更多的还是像茶坪寨这样,对汉人有好奇,也希望自己的子子孙孙有机会出去走走看看,涨涨见识。
原来是这个事。
楼岚松了口气,笑着说:“那我回去跟他们说说看,应该没问题。不过山高路远的,还是我们三个男同志过去吧,寨子里的班也需要人每天上课。”
其实是担心女知青出去被人欺负,不过当着崖伯的面,楼岚当然不会直说。
崖伯也是这个意思,让楼岚回去商量商量。
临到楼岚离开的时候,崖伯又说:“月苗寨那边说想要让你过去上课。”
楼岚就明白肯定是绫那边做了什么,心里欢喜,脸上的笑就带了出来:“我没问题。”
崖伯定定地看着他,末了气鼓鼓哼了一声,转身背着手就进屋去了,这是连送他到门口都不送了。
楼岚摸摸后脑勺,反省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表现得这么高兴,怎么说也是离开茶坪寨去别处。
压了压嘴角,可就是压不住啊。
回知青点把这事一说,其他四人果然都没反对,田芬芳跟周援朝甚至还遗憾自己不能去外面走走看看。
不过两人也知道这是楼岚他们对她们对保护,没有任性妄为,只是开始为三人准备起可以带出去改善口味的干粮。
说走就走,头天得到通知开始准备,第二天一大早,楼岚他们就跟着走年的队伍离开了茶坪寨,前往不同的村寨。
也是在路上,楼岚才知道原来茶坪寨跟月苗寨一般都不会互相走年,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许多年轻男女都格外兴奋。
至于原因,却是月苗寨的位置更加深远僻静,村寨里保留了很多古习俗,基本是自给自足,很少与外界交流。
楼岚听了一路,琢磨出点味儿来。
好像月苗寨对茶坪寨这样逐渐“汉化”的苗寨,颇有些不屑往来的意思啊。
所以绫到底是怎么说服月苗寨当家人的?
第45章 F《我在苗寨当知青10》 月苗寨……
在山林中翻山越岭走了两个多小时, 楼岚才后知后觉地领悟到为什么崖伯听见他说距离寨子不远时会发出晒笑。
因为以他们的教程,走了两个多小时居然都还没到!
“大概走了三分之二了,快到了。”领路的人如此对楼岚说。
好些年没往月苗寨那边去了, 带路的人也不敢随意抄小道找近路。
不过三四个小时的路程,即便是抄近道, 也至少要两三个小时。所以前几日每天绫都要走这么远的路来找他?
楼岚说不上来心里是个什么感受, 只是忽然间想起了很久远以前的一段记忆。
无足轻重, 自己都意外还能记起的一段记忆。
那是一部网络小说改编的剧,剧本里有个剧情, 身为男主角自雪山之巅连夜赶往江南, 只为了给女主角送上自己竹楼外今冬飘落的第一片雪花。
据说这是该小说经典名场面之一, 电视剧播出后也确实赚足了眼泪,还曾上过话题热搜榜。
但他们私底下却没少笑谈这是艺术加工,不可能存在于现实。
休息完毕后再次出发,这次楼岚渐渐不再觉得辛苦了,每走一步他都会想, 当时的绫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独自一人行走在山林间的。
早上天不亮就出发,一直到中午,大家才算是到了月苗寨。
看见月苗寨的第一眼, 楼岚脑海里浮现的就是一个词:易守难攻。
月苗寨位于两座山头的凹陷处, 往里走一段路,就是一片平坦之地, 算是一处山谷。
比起茶坪寨,月苗寨规模更小,房屋也多是全木结构的,没有茶坪寨那边的大河流过,只有寨子后面贯穿而过的一道山溪。
不过有一点, 倒是茶坪寨不能比的,那就是月苗寨临近大雾山,据说里面有许多珍稀药材,每年月苗寨的人都会在藏鼓头的带领下进山采药。
同时,也只有藏鼓头才能带着人随意进出毒瘴丛生的大雾山。
值得一提的是,月苗寨正如它的名字那般,月,属阴,换成人,则属女。月苗寨的藏鼓头自古以来就一直是女性继承。
至于为什呢,跟楼岚说这些话的人却讳莫如深,似乎是不愿意现在告诉楼岚,只让他到了后自己谨慎小心,慢慢就懂了。
这说法倒不奇怪,苗族就连民族各部分都各有各的风俗禁忌,有些确实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
闲话不提,楼岚等人即将抵达寨口时,领头人就吆喝大家收拾一番,而后男子吹笙敲鼓,女子踩起了舞步,载歌载舞欢腾而来,这既是表达友善,也是向主人家打招呼:有客来了。
既然是月苗寨主要相邀,再如何不与外界沟通,此时月苗寨也已做好了迎客的准备。
听闻动静,那边也有盛装打扮过的男女笑盈盈地迎了出来。
原本楼岚还是满心期待着见见绫出生成长的寨子是何模样,结果看见来的苗女全都穿着短裙,楼岚脸上的笑差点没稳住。
有什么东西好像在耳边碎了。
晕晕乎乎被几名年幼爱闹腾的小苗女拉扯着喝了油茶又灌了些自家酿的百花酒,酒浓度不高,更像是含酒精的饮品。
可等到看见穿着黑红中袖短裙,露出一双白皙大腿的绫时,楼岚整个人更晕了,直到被人扶送到一处屋子里歇息独处时,才缓过神来有时间琢磨些问题。
比如说,月苗寨是短裙苗???
楼岚只知道月苗寨是黑苗,所谓黑苗,就是盛装衣裳以黑色为主,红色为辅,这不难接受,因为之前楼岚见过绫几次,对方的衣服都是黑红相衬的,那时候他就隐约猜到。
可万万没想到,这里是穿短裙的啊。
明明每次看见绫,她都是穿的长裙。
愣愣坐了半晌,缓过神来后,楼岚起身打量屋子,看见窗户边的书桌旁有个洗脸架,架子上有盆清水,猜到应该是用来洗脸洗手的,就走过去洗了把脸。
秋日里带着凉意的清水扑面一冲,楼岚思绪镇定下来,回头一想,又觉得自己刚才那种恍惚感有些好笑。
不管绫是不是原主遇到的那个“心狠手黑”的苗女,他自己处的对象是喜欢的人就是了,何必想那么多。
难道自己潜意识里跟原主一样,怀揣着随时会变心抛弃对象的渣男心?
如此一想,也没什么难以接受的。
至于绫穿短裙?楼岚本身又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观念思想并不封建保守,也不会认为女人穿着暴露就是为了给男人看的,她们自有穿衣打扮的权利,行为上不越界即可。
长出一口气,楼岚打开撑杆撑到一半的窗户往外看,只觉得月苗寨风景不错,家家户户都爱种些个花花草草的,空气里都仿佛弥漫着一股清香。
来者是客,特别是楼岚这位被特意请来的老师,没等楼岚歇多久,就有人过来敲门请他下去,说是鼓藏头请他用饭。
楼岚有心去找绫,却也不好唐突了这里的首领,只好跟着请他的小少年一路过去了。
苗年时,走年也不是每个寨子都可以随意走动,必定是寨与寨之间互结同年。
以往月苗寨并没有与茶坪寨结同年,今年过后就算事结了,往后可互通有无,比之其他寨子,多了一份类似于结盟的情意。
进村仪式已经结束,礼毕后除了楼岚,其他人都被邀至各家款待。
客人们一般住三天,白天吹芦笙踩堂,进行芦笙比赛,晚上则安排苗戏,未婚的青年男女就可以趁此机会举办“坐妹”对歌的社交活动,堪称大型联谊现场。
与崖伯这个阴森古怪的鼓藏头相比,月苗寨的这位女首领算得上温和有礼。
对方约莫四十来岁,皮肤微黑,眼睛却炯炯有神,看见楼岚时就上下一通打量,而后就笑了开来,压出眼角的鱼尾纹。
知道楼岚会苗语,这位叫月芫的鼓藏头对他更满意了,席间对他很是照顾,还问了他不少奇奇怪怪的问题。
比如说他的年纪,家里有哪些人,以后有机会回城的话想不想走,等等没甚关联的问题。
楼岚怀疑对方只是想到什么就问什么,怕找不到话题会冷场。
这顿饭吃得楼岚只觉得古怪,心里莫名不安,等到出来后很是松了口气,拉住给他带路的小少年问知不知道绫在哪里。
小少年摸摸后脑勺,疑惑地回头看了看楼岚刚走出来的藏鼓头家,而后往里面一抬手,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楼岚:“不就在那里吗?”
楼岚一惊,回头看去,刚好看见绫眉欢眼笑小跑而来,洒落一阵清脆的银铃声。
给楼岚带路的小少年一阵风地撒丫子跑了,看得出来本性是个爱玩的,能按捺着性子给楼岚带路,已经让他很难受了。
“你怎么从里面出来?”楼岚等她上前,笑着侧身等她与自己并肩而行。
绫伸手拽住他衣角,灵动的眼眸闪烁着光彩:“才不告诉你,自己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