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张柔弱无害的脸，只拿眼睛看人就有一股子楚楚可怜的味道，让人忍不住腾出保护欲，可她的脸白的近乎透明，眉眼间已经沾染了怯意，整个人被浓郁的阴气包围，竟是看不见半点从前的影子。
“你在害怕什么？”沈琰歪着脑袋看她，好像在打量一件不值钱的货物。
沈思的嘴唇哆嗦了一下。
“就算我不是沈琰。”她靠近沈思，贴着她的侧脸，在她耳边吹气，“你觉得你就是沈思了吗？姐姐？”
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说起来有点拗口，还有点莫名中二，不过事实证明它的杀伤力很强，沈思的脸开始泛青，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心虚。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沈思说。
她们的对峙没有僵持太久——宋芝回来了。
进门的时候宋芝先看到沈琰的背影，正巧她偏着脑袋在和沈思说话，露出了面前的人。
“思思你怎么在风口站着？”宋芝提高声音，眼睛往她俩之间转了一圈，“又出什么事了？”
沈琰后退一步，语调轻快：“没什么，和妹妹聊聊天。”她含笑着看了沈思一眼。
这个身份说不说破对她而言没有太大区别，沈思变成姐姐也不是沈家人，也不会喜欢她。
宋芝没看出什么不对，拉着沈思上楼了。
晚餐照例是沈琰和沈尧的二人时光，沈琰试图邀请杜妈和他们共进晚餐，杜妈一口拒绝，抱着猫粮罐头往花园走。
“害，肥肥能吃罐头了吗？”沈琰往嘴里扒了一口饭，“看起来还小，喝羊奶比较好吧。”
沈尧无语：“你叫的还真亲热，搞来搞去就我一个恶人呗。”
“别，我可没这么说。”沈琰就事论事道，“小猫娇弱的很，我记得几个月断奶来着？”她拿出手机查了查，“两个月，两个月后可以喂猫蛋糕。”
养猫真的挺费劲的，沈琰的高中同学在宿舍养猫，不到一个星期就放弃了。小猫容易生病，三天两头在夜里喵喵叫，一屋子的人集体失眠，天天挂着黑眼圈。
后来小猫不出意外被宿管阿姨发现带走了，从此再没了踪影。
这在当时是他们班敢于藐视校规的一段佳话，不过宿管阿姨没有和班主任说就是了。
沈尧放下碗，用手比划了一下：“这个体型？”他又拿起碗，淡定地抖腿，“这么肥，肯定断奶了，沈思给它买的零食都是进口的，饿不死它。”
吃完饭，他们各自回房。
沈琰捧着ipad浏览着近期新闻，程家事件的热度已经快没有了，与之相关联的阳光福利院也没了动静。
这样的一个福利院连官网都没有，百度上寥寥几个词条证明它还存在着。
程家出事后光阳福利院一直关门，外头的人进不去，也不知道里面的孩子是否安好。
到了晚上九点，沈琰洗掉面膜，早早地跳上床睡觉。
明天还要上班，熬夜伤不起。
虽然被逼着学习不太好受，但效果显著，沈琰把用来睡觉的时间都花在学英语上，制定了每日背诵单词数目，趁人不注意溜进茶水间背单词，不得不说...这还挺爽的。
这样学了一个星期，沈琰终于能勉强跟上听力内容，可能是心理作用，也可能是宿主本身的学习能力依旧存在，除了刚开始两眼黑啥也不记得，现在学习的速度很快，很多单词基本上看一遍就记住了。
复杂的长单词好像印在脑子里，她甚至不用查字典就能读出来。
还挺有成就感。
沈琰偷偷学习的同时也在暗中观察着，沈思连她逃面试的事儿都知道，有内鬼有内鬼有内鬼！
然而内鬼很快被她发现了。
下午上班的时候，沈琰出门晚了几分钟，从公司旁的地下室跑出来的时候，看到郑姐和徐妩谈笑风生，并排走进公司。
哦天呐。
空暇的时候沈琰旁敲侧击地问同事，这才知道郑姐和徐妩是大学同窗，关系比普通朋友更亲近一些。
“不过我也很少看到她们走在一起啦。”同事挤眉弄眼道，“人家位高权重，巴结她的人还会少？说不好有什么事求我们郑姐呢。”
作为人事部的部长，面试个人进来还是很容易的，不过郑姐不会滥用职权就是了。
跟这事铁定没关系，沈琰心想，徐妩只不过拐着弯来套她的动静罢了。
晚一点的时候沈琰敲开郑姐办公室的门，郑姐刚核对完一份面试名单，见沈琰进来问候了一下她的身体。
“给您添麻烦了，之前身体突然不舒服，没能过来面试，还顺利吧？”沈琰说的诚惶诚恐，摆出一副“我也很着急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表情。
郑姐听了，连语气都放软了三分：“哪有的事，身体重要，马虎不得。”她看着沈琰，目光称得上慈祥，“我叫别的同事顶替你去面试了，问题不大。”
沈琰心说要是叫我去就变成问题很大了。
“坐吧。”郑姐往沙发处抬了抬下巴。
沈琰乖乖坐下，每次进郑姐办公室都像被老师叫走的学生一样，办公室的魅力放在哪儿都不会消减。
“那个，郑姐，我有话就直说了。”沈琰叉着手，问，“徐妩是不是向您问了我在这里的情况？”
郑姐诧异地看着她，反应了一会后“啊”了一声：“她说她替宋总问候一下。”
徐妩在宋芝手下做事，派她过来询问再正常不过，郑姐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对沈家的事知道不多，沈琰怀孕那会来公司闹的时候她恰好出差，不知道之前沈琰和沈家其他人关系不好。
沈琰说原来如此。
徐妩这根线牵的可够长的，怪不得之前见到她会巴巴的跟上来问两句，好像不问出点什么对不起宋芝似的。
心里想着，沈琰面上却做出不好意思的神态：“徐姐，你知道我是被爸爸叫过来锻炼能力的，他的意思是全靠我自己努力，我也不希望被太多外界因素干扰。”
她真诚地说：“所以您能不能别和徐总说太多？”
“啊？这......”郑姐没想到是这样，有些懵逼。
“我知道徐总喜欢刨根问底，您也不用特意回避她。”沈琰赶紧道，“她再问您，您就说的模糊一点。”
郑姐思索了一会，点头：“我知道了。”
大小姐过来体验生活，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况且公司是沈池的，她在别人手底下工作，听谁的心里自然有一杆秤陀。
沈琰不娇气，人也乖巧，她下意识更多偏向沈琰一点，正主都发话了，她照做就好了。
没过几天，郑姐对沈琰的喜爱又上了一个层次——沈思也进嘉华工作了。
不巧，宋芝把她安排在人事部。
第54章 “你先把玻璃扔掉。”女……
不知道宋芝是怎么说服沈池, 让沈思进入嘉华工作。当几个人高马大的黑衣人扛着崭新的办公桌走进人事部时，绝大多数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朝门口看。
“换新桌子了？”一个同事美滋滋地伸长脖子，“难道是我们的年终奖励？”
“想得倒挺美。”另一个同事把文件往他脑袋上一拍, 直接无视了对方龇牙咧嘴的表情，“就一张桌子, 要给也是给郑姐。”
他们说话的同时, 走在最后的女人缓缓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沈思低咳一声, 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和其他人打招呼：“大家好, 我是沈思, 请大家多多关照。”
脚底下放着几个用袋子装起来的礼盒, 她示意黑衣人给办公室里的人分发礼物。
“日后要多多麻烦各位。”沈思往前走了两步，微微鞠了一躬，“希望我们能相处愉快。”
说完这些，她走到一边，静静看着黑衣人把桌子安放在离门最近的地方, 这个位置和靠窗最里面的角落刚好呈斜对角，没有任何遮挡物，两边的人可以互相看的清楚。
人事部的桌子都是实名分配, 沈琰进来的时候刚好有一个人离职, 空出来的就给她了，如今多了一个人, 只能另外搬桌椅。
都是一样的白色方桌，沈思让人扛进来的桌子做工显然比其他人的好很多，只是她把桌子放在门口，人们要出去，势必会经过她的桌子, 原本看起来很宽敞的办公室一下子变得逼仄起来。
拿了沈思送的礼物，其他同事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纷纷和沈思打了招呼后各自低头忙自己的事去了。
等黑衣人走后，沈思把自己的东西都放在桌子上，整理完后，直接去了郑姐办公室。
十分钟后，沈思从里面出来，往最角落的办公桌走去。
经过倒数第二个桌子时，坐在沈琰前面的同事偷偷地往旁边瞥了一眼，只看到沈思的黑色高跟鞋不停顿地往后走。
“姐姐。”沈思走到沈琰的办公桌旁，停下叫她。
她刚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只看到电脑旁的一截衣袖，沈琰的脸藏在电脑后面，全程没抬起来过。
“姐......”沈思把手放上桌子，撑着身体往前探头，只看到沈琰的头顶。
微不可闻的鼾声响起，沈琰睡的正香。
沈思：“......”
她刚想伸手拍沈琰，前排的同事赶紧出声阻止：“她在睡觉呢！”
“......”沈思愣了一下，就是因为睡觉才要把她叫醒啊。
“小琰起床气很严重的。”同事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赶忙降低音量，“不要吵她，让她睡觉吧。”同事一脸和蔼的表情让沈思有种被老父亲凝视的错觉。
沈琰的头突然动了一下，她皱着眉换了一边脸压在胳膊上，睡熟的侧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
沈思见状只能悻悻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她听从宋芝的安排进嘉华，就是为了监视沈琰，自从徐妩从郑姐那里得到的消息越来越少后，宋芝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让沈思进公司。
“你妹妹做的好的地方你也学着点。”宋芝说，“人缘关系对你在公司的地位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沈思表面上说好，心里却不以为意，沈琰有几斤几两她最清楚，连英语都说不流畅，放在人事部当花瓶吗？
她原本以为沈琰再不济也会装装样子，摆出努力工作的模样，没想到她在上班时间睡觉，周围人还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活见鬼。
半个小时后，沈琰悠悠转醒，她照例抹了一把口水，从桌子上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冷不丁看到坐在门口的沈思。
“我睡傻了？”沈琰缩回脑袋，弓在电脑前，“这逼怎么来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戳前面同事的后背，小声询问：“发生了什么？”
“沈思啊，你妹妹。”同事用文件遮着脸，回头说，“她本来还想和你打招呼，你在睡觉嘛，我让她别吵你。”同事一脸求表扬的小表情。
“干得漂亮。”沈琰冲她竖大拇指。
“你们关系不太好吧？”同事装模作样地翻了一页，“她看见你在睡觉脸都绿了。”
“我和她没关系。”沈琰冷哼一声，又趴在桌子上装死，“这不是膈应人么？”
同事一脸“我懂”的表情，转过去敲键盘了。
沈琰在心里骂了几句，开始认认真真地拿出便利贴抄单词，她把一天要背的单词抄在纸上，再贴起来，抬头就能看到，想起来的时候背几个，利用时间碎片学习的效果还不错。
“姐姐你醒了？”阴魂不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琰手中的笔一顿，把便利贴扔进抽屉里。
“有事吗？”沈琰拿起已经凉了的咖啡，喝了一口，有点苦。
“之前想过来和姐姐打招呼的，可是你睡的太熟了，别的同事都在安静工作，我不好意思发出声音打扰他们。”沈思的脸逆着光，说话的声音却不小。
一开口就是老绿茶了，沈琰耸耸肩，无动于衷。
“姐姐在学英语吗？”沈思的目光略过桌子上的牛津字典，惊讶地扬眉，“姐姐可是A大英语系的高材生，怎么又重头开始学了？”她的语气里好像只有好奇，不知道的人听了也会跟着奇怪。
“哇塞，你是A大英语系的？”前排的同事又转过身来，兴冲冲地加入群聊，“我侄女也是A大的，她说英语是A大的王牌专业，去年英语分数线又高了，她本来想报这个专业的，但分数差了点。”
沈琰：“哈哈，很厉害的样子。”
“那可不是，A大每年被海外直博招生的人数是我见过最多的，不过A大本身就很优秀，能进去的人肯定更优秀。”同事说起A大滔滔不绝，沈琰没有插话的欲望，在一旁听她讲，倒是沈思几次说话的声音被盖过去，脸开始涨红。
沈琰没管她，时不时和同事互动几句，完全把沈思当透明人。
“...我就觉得学习好的人都很牛逼，这放在以前，读书可是唯一的出路。”同事缓了口气，拿起水杯猛灌了几口，“现在人们思想观念不一样了...欸，沈思小姐呢？”她才发现少了一个听众，扭头朝门口看去。
沈思的座位上没人，她又回头看沈琰：“她人呢？”
沈琰：“不知道啊，我一直认真听你说话呢。”她继续往便利贴上抄单词，表示自己听的很专心。
“那我们继续。”同事美滋滋地咂嘴，“我听他们说......”
“说”字的话音还没落下，从茶水间传来的玻璃破碎的声音打破了办公室的安静。
“出什么事儿了？”离茶水间最近的一个女孩吓了一跳，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起来，边拍胸脯边往茶水间里看。
她只看了一眼，就急急的叫起来：“你的手没事吧？”
其他同事从面面相觑中回过神来，纷纷围过去：“怎么了？”
茶水间里只站着一个人，她听到女孩的询问往门口看了一眼，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一下，殷红的血从手心顺着手指的轮廓往下流，地面上已积成了一个小水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