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走吧。”明明灭灭的洞光中,江丹橘的神色很是紧张。
沈银河倒是无所谓,往旁边让了点位置:“好啊。”
江丹橘感激地朝她道谢,又问道:“请问妹妹如何称呼?”
沈银河把自己名字报上去,江丹橘却突然面露讶然:“你就是沈银河?”
她声音有些大,引得周围几个天衍宫弟子也看了过了,沈银河不明所以:“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江丹橘张了张嘴,面色有些尬然,反倒是一旁天衍宫弟子忽然冲过来:“就是你害得林师妹闭门思过?!”
“林师妹?”沈银河愣了两秒钟,才想起他指的可能是林淼淼,越发莫名其妙,“管我什么事?”
“你还狡辩!”那弟子义愤填膺,“要不是师妹为你辩护,怎么会被其他人冠上‘见死不救’的污名,还让师门蒙羞,引得师父动怒,罚她闭门苦修!”
原来是紫萝镇一事,沈银河抱起手臂:“这本来就是事实,林淼淼怕死,居然抛下救她的苍洱跑了,她不站出来澄清,难道还打算任由许松将这件事瞒过去?”
“胡扯!师妹怎会是这种人!”弟子气得唾沫横飞,“我看你们九霄宗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有那个退门的白子慎,居然牵扯无辜女子,他就是个孬种……”
“嘭——!”
沈银河忽然一拳击向石壁,原本坚硬光滑的壁面竟留下一道深坑,那弟子表情愕然,惶惶不知如何开口:“你……”
“苍洱不是孬种,”沈银河整张脸隐在黑暗中,唯有一双眼眸亮的惊人,“再敢在我面前污蔑他,就削了你。”
她的声音不大,一字一句却如同阴风般缓缓流入弟子的身体,冰冷寒气瞬间笼罩骨髓的每一寸角落,他惊慌后退一步:“你怎么敢……”
这个女弟子分明只有筑基初期的修为,手里还拎着一把不知从何处捡来的可笑铁片,怎么会释放出如此强大的威压?!
“鲁仁!”江丹橘的声音忽然插进来,“莫要惹事!”
她挡在沈银河与弟子之间,一只手防备抬起,赫然是要护着沈银河的意思,弟子眼中浮起不服,大声抗议:“江师姐!此人明明连累林师妹,害她在众人面前蒙羞,你若把自己认作天衍宫的弟子,就赶紧让开!我要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
沈银河不甘示弱:“有本事你来啊!”
“别吵了!”江丹橘夹在两人中间,眼睛急得都红了,“鲁仁,林师妹说是沈银河救了她,你怎么可以对师妹的救命恩人如此不敬?”
“放屁!”鲁仁直接破口大骂,“师妹肯定被这女人灌了迷魂汤,她早有筑基修为,还需要沈银河来救?如果不是被她牵连,此番剑境师妹早就和我们一起来了!”
他被怒火冲昏了头,一把推开江丹橘就要朝沈银河冲过去,后者丝毫不退让,反握住手中断剑横架于胸前,眼看一场争斗即起,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震鸣。
几人皆是一滞,江丹橘惊恐道:“那是什么声音?”
无人作答,那阵响声后溶洞又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四周寂静地可怕,鲁仁终于忍不住,怒气冲冲朝队伍前端的弟子吼道:“你聋了啊?!到底出什么事了?!”
弟子也是一脸迷茫:“不知道啊,头顶突然传来声音……”
头顶?沈银河瞬间明白什么,大声对江丹橘吼道:“闪开!”
江丹橘一脸惊愕:“……啊?”
“轰——!”
突然,一根粗|大的钟乳石从众人头顶掉落,重重砸在地面,扬起大片尘土!
“天……什么?!”
“救命啊——!”
沈银河大吼:“快散开!钟乳石松动了!”
恐惧与惊慌如同过境的蝗虫般在人群中蔓延,所有人都你推我挤地想要逃离钟乳石掉落的区域,混乱中好几个人被踩倒在地,甚至没来得及呼救就被从天而降的巨石掩埋。
白子矜奋力划开拥挤的人流,寻找沈银河:“银河?!你在哪里?!”
“你搞笑呢?!回来做什么,快跑啊!”沈银河一边拖着脚已发软的江丹橘,一边吃力避开下落的钟乳石。
见她虽然身形狼狈,但幸好毫发无损,白子矜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又掩饰地咳嗽了一声:“我只是觉得身为同门,在外应互相关照一下。”
沈银河:“?”
有话好好说,脸红个什么劲?
“别发呆了,”她推了白子矜一把,“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白子矜回过神,表情冷静下来,重新变回翩翩玉公子,他看了眼局势混乱的场面,沉吟片刻:“不能这样毫无秩序地逃跑,否则生路都会被白白堵死!”
由于溶洞通道较窄,原本众人能退的空间就不多,眼下一推搡,反而堵住了后退的路。
白子矜在人群中寻找宋星辞:“宋星辞人呢?得让他指挥……”毕竟九霄宗和天衍宫都脸熟这个旷世难遇的天灵根。
可早在第一根钟乳石落下时宋星辞就远远退至后路,正隔老远冲他们大喊:“你们在发什么呆?快过来啊!”
能过来早过来了!白子矜差点想把玉扇往他头上丢,深吸一口气:“都不许动!”
这句话他稍微施加了点灵压在里面,好几个修为低的弟子登时被遏制住动作,场面一时平定下来,趁此机会白子矜忙厉声道:“练气后期和筑基的弟子退到最后,让低级弟子先走,只是普通的落石而已,没什么可怕的!”
他的声音仿佛有股能稳定人心的奇妙作用,原本慌成一团的弟子们不再争相逃跑,修为高的剑修自动留到末尾,架起飞剑抵御落石的攻击,而趁这空隙其他人连忙撤退,总算脱离坠落区域。
白子矜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回眸却瞥见沈银河被落至最末,不由急切道:“银河!快过来!”
沈银河狠狠咬了下牙——她也想啊!
可钟乳石滚落时鲁仁正与她纠缠,结果他倒是跑了,沈银河却被暴露在落石中,一个措手不及被卷翻在地,虽起身及时,但还是扭到了脚踝,如今正隐隐作痛,连累动作都慢了几分。
眼看落石的范围已波及至身后,一块尖锐的钟乳石重重落下,距沈银河的后背仅有一米不到的距离,系统恨不得生出一双手把她拽跑:“宿主快跑啊!蜗牛的速度都比你快!”
“……那是因为蜗牛他妈的不会崴脚!”沈银河眼睛都红了。
就在这时,一道惊叫忽然划破空气:“银河!小心头顶!”
一片阴影忽然笼罩下来,沈银河似有所感,扬起了头。
一颗足有三人合抱的钟乳石朝她猛然坠落!
在那瞬间,时间似乎停止了,沈银河眼中只剩下那颗硕大的钟乳石,以慢镜头的速度朝她缓慢坠落,闪着寒光的尖角直逼眼前……
“沈师妹!”
“江师姐?!快回来!”
“轰——!”
伴随着巨大轰隆声,钟乳石轰然坠地,溅起的纷扬尘埃顷刻将众人掩埋!
“咳咳……!”白子矜奋力挥开尘雾,“银河?!”
沈银河的声音遥遥穿过土雾传来:“我在这里,没事!”
白子矜才松了口气,几个天衍宫弟子又扑上来,把他挤到一边:“江师姐?!江师姐?!”
千钧一发之际,谁也没想到江丹橘竟会冲出去,她那一下措手不及,天衍宫的几个弟子没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江丹橘的背影被巨石埋没。
沈银河摸了摸怀中的人,鼻息还在,不过人好像因为受惊过度有些说不出话,正哆哆嗦嗦地揪住她的衣袖,只好代替江丹橘回答:“她也没事。”
可显然沈银河的信誉度在天衍宫弟子中不高,对方霎时嚷嚷开了:“为什么是你在回答?江师姐呢?!”
“骗子!我们不信你!让江师姐说话!”
沈银河啧了一声,拉起江丹橘:“说句话吧,否则他们要闹翻天了。”
江丹橘嘴唇蠕动了两下,沈银河没听清,只能弯下腰:“什么?”
“……有震声!”江丹橘面色苍白,脸上写满惶恐,“落石还没停止!”
沈银河立即抬头,但钟乳石早已停止坠落,不由疑道:“什么震声?”
“……宿主不对!”系统回味过来,“震声在脚下!”
沈银河一怔,便是这一秒不到的间隙,脚下忽然传来猛烈震动,随着江丹橘的尖叫,以钟乳石落下的点为界限,沈银河所站位置的土地骤然崩塌,两个人直接向脚下深渊滚落!
“糟了!”慌色浮上白子矜的脸。
因为钟乳石的撞击导致沈银河脚下的地基松动——岩坡塌方了!
“银河!”他想上前,却被钟乳石拦住去路,白子矜慌忙用剑气劈开岩石,可面前黑渊幽深,哪里还有两人的影子!
正当万念俱灰之际,脚下遥遥传来沈银河的喊声:“白子矜——!”
“银河!”白子矜大喜,“你们没掉下去?!”
瞧他这话说得,沈银河喊道:“你让开点,给我点光!”
幸好沈银河反应够快,在失去重心的一刹那立即反应过来,溶洞的天地灵力在手中汇聚,又瞬间化成一道尖利丝线,射向对面岩壁,把她和江丹橘像两只长条蜘蛛般挂在半空中。
白子矜的声音自头顶传来:“稍等!”
不刻一缕柔光亮起,沈银河借机看清周围环境,她们四周被陡峭粗糙的岩壁环绕,一些凹凸的横面被照亮,看起来颇像几张扭曲的鬼脸,江丹橘不由抱住她腰际:“天……”
沈银河道:“好姐姐,你这是借机轻|薄我吗?”
江丹橘:“……”
系统:“……”
江丹橘忙道:“不不不是!我只是被吓了一跳!”
系统忍无可忍:“拜托你认真点!”
“行吧,”沈银河随口应道,忽然看向一个方向,“那是什么?”
被白子矜的光照亮的地方有限,大部分仍浸于昏暗中,但在两人的右侧有一点蓝光在闪烁,细细碎碎的如同萤火虫的光芒。
系统催促道:“别管那么多了!快上去吧!”
“好吧。”那亮光距离两人过远,沈银河不再纠结,准备收线,不料灵线忽然一颤,原本勾住的固定点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竟塌了!
“啊!”两人身形陡然坠落,江丹橘吓得惊叫,所幸沈银河用力一掷,灵线重新勾住岩壁。
可她原本就腾出一只手拖住江丹橘,只靠右手承担起两人的重量,此时右臂如同被撕扯般凡开阵阵火辣的痛意,沈银河咬牙,情不禁发出一声闷哼:“唔……!”
江丹橘发现她的困境,颤声道:“沈师妹……你没事吧?”
“……你别动就好!”沈银河察觉到她想往上爬,连忙出声阻止。
江丹橘惶惶收回手:“我想帮你拉一下……”
但在这种情况下只会增加沈银河的负担,她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维持那根灵线上,只简短吐出两个字:“没用。”
江丹橘似是发现她的烦躁,嘴唇微微动了下,却没有再发声。
顶上白子矜等人正想方设法如何拉两人上来,但入境的弟子中还没有人会御剑飞行,两人掉落的位置又过于里侧,众人试了好几个法子都作罢,白子矜只能大喊:“先坚持一下!”
沈银河想骂再坚持孩子都要娶媳妇了,可她不能开口,似乎连动一下手指都会牵扯到那根岌岌可危的灵线,只能把眼睛瞪得极大,几乎冲破眼眶。
一片沉默中,江丹橘忽然低低道:“沈师妹,你松手吧。”
沈银河差点以为自己太疼而导致了幻听:“……啊?”
江丹橘的头埋在胸口,柔软的长发紧贴着沈银河的腹部,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深吸一口气小声道:“你松手吧,再这样我们两个人都会掉下去的。”
有凉凉的湿意至沈银河的腹部传来,沈银河眨眨眼,顿觉心累:“你有话好好说,别哭啊。”她可没带换洗衣物!
“可是……!”江丹橘陡然拔高声音,“如果松开我,起码还能保证你等到白师弟他们的救援,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只是一个拖油瓶,不把我松开的话,我们都会死的!”
拖油瓶不好评价,流泪的水瓶她倒是深有体会,沈银河低下头:“喂,还记得刚才你把我推开吗?”
她是指钟乳石落下时江丹橘的奋力一扑,后者愣愣道:“恩……”
“如果没有你把我推开,可能我已经被压成车轮饼了,”沈银河道,“所以这一次算我欠你一条命,你不用纠结的。”
江丹橘怔忡地盯着她的下巴,尖尖短短的,她忽然想,像只小猫。
“沈师妹果然是个好人啊。”她低下头,柔声说道。
沈银河不自在地哼了一声:“比起好人,我更想做个富人。”
“所以——我才更不能连累你。”
在沈银河错愕的眼神中,江丹橘抬起头,脸上绽开温柔笑意,手却没有任何预兆地放开,一根一根,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