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要你回去,她还是太子妃周云渺。”周云棠感觉一阵无力,面对妹妹怨恨的神色,她做不到将人放开。
她不能将整座侯府当作玩笑,更不能由着云渺胡来,“你在这里待着,等这里的事情结束后,你跟殿下回去,我也要回去见母亲。”
“周云棠,你怎么那么自私……”
周云渺的声音在身后炸开,周云棠不知不觉地停住脚步,“自私又怎么样,母亲安好,侯府在,父亲是英雄,你也不能给他丢脸。”
宣平侯英武抗敌多年,守护一方百姓,是她心中最敬佩的人,宣平侯府是他撑下来的,在他身后跟了那么多人。这些人的生死都系于她的身上,这个时候松口,就是将他们送去阎王面前。
周亥在门口停着姐妹二人的对话,心中忐忑,等到周云棠出来的时候,下意识就道:“世子为何不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宣平侯府下有几个自由的人?”周云棠直接往楼下走去。若非母亲当年瞒天过海的做法,如今她姐妹二人早就不知是死是活。府里有二叔,宫里有皇后,别说太子妃的位置,就连性命都是二话。
离开客栈后,在巷子口就遇到成群的百姓,吵吵闹闹也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周亥急忙护着周云棠离开,迅速往一侧挪去,“世子,怕是引起民愤了。”
“民愤?”周云棠震惊,疫病在前,这个时候引起民愤是多么危险的事情。
周亥不管内情,护着周云棠从其他的小路回县衙,一路上,不少百姓都打开门在门口张望着。
而县衙里的秦昭面对秦州的禀报好,气得砸了砚台,秦州小声道:“县内百姓上万,我们不勾几百人,加上守城门的也不过千余人,一定引起动乱,只怕我们危险。不若殿下先离开,臣与周世子留下?”
“什么周世子,那是孤的太子妃。”秦昭不耐地提醒道,“再说去让周世子留下处理的话,孤不饶你。”
话音刚落,就见到周云棠聪的身影从院门口冲了过来,
秦州放眼去看,‘周世子’那张脸过于白净,简单去看是唇红齿白,细细去看,巴掌大的脸蛋粉妍灼灼,且娇且媚且软,确实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心生怜惜。
哪里有男子这么娇弱无力的。
午时的阳光大了不少,周云棠身上都是汗水,腰间的衣裳贴在身上,秦昭一眼过去就觉得冷了眼:“都退下。”
秦州与周亥不敢说话,各自揖礼退下,走得非常快,生怕惹了太子不快。
第16章 香囊 妾
秦昭心情不快,见到周云棠软糯的样子就更觉得心烦,“你出去跑什么?病会传染,你随意跑出去沾染不好的东西,谁能救得了你。还有,不许再传这些男人的衣裳出去跑。”
周云棠被骂得不知所措,明明是他昨日吩咐的,真是一日不见,脾气又见长了,她只得好脾气地解释:“我出去看看外间的情况,好似有人煽动百姓与朝廷作对。”
疫情越发紧急,百姓也感知到情况不对,秦昭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件事从头至尾就是一个局。
“你暂且留在衙里,我去村子里看看,秦暄也在那里。”
忽然又没了怒气,周云棠顺着他的台阶下,“殿下去还是有危险的,不如让周亥与秦州一道去,他二人行事有分寸的,您是储君,应该多为百姓着想。”
声音软绵绵的,话里话外将当前的情况也看得通透,对上秦昭的心情了。他按住心中的烦躁,“派人回长安去要物质,百姓被困,家中无粮,又遭有心人唆使,这个时候大乱的常有的事。不过你不需担心,孤令人去压制了。”
周云棠从未遇到过疫情,也不知这次的疫情是从何而来,但偏偏让秦昭遇上就断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她迎着秦昭晦暗的眸色说出自己的想法:“殿下,此事不简单。”
秦昭惊愕地抬了抬眼眸,将一侧的披风丢给她:“是不简单,没想到你会跑了进来。另外,你赶紧回去,孤有事让你去做。”
周云棠抱着披风不知用处,呆愣地看着秦昭。
秦昭厌烦,阴狠的光色露了出来:“这里太危险,保不齐就会传染上,若是孤死在了这里,岂非称了他们的心意。”眼中瞧见对面太子妃傻样,眸色转为无奈:“你瞧你这幅样子,出去丢人。”
周云棠后知后觉地低眸看自己的衣裳,潮湿的衣裳紧紧贴着肌肤,若非是黑色的澜袍,只怕就要露出来,她赶忙披上披风。
秦昭定睛瞧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知道疫病的事情不简单,却不知道自己的衣裳不得体,这到底是笨还是聪慧。
面前的太子妃就像是一层白色的迷雾,层层叠叠,叫人瞧不真切。
想到周云棠曾经的那张脸,似乎迷雾更深了些。
周云棠披着披风就回屋去换衣裳,对于未知的疫病,云渺在这里也很危险。
等到黄昏的时候,周亥从村子里回来后,她立即赶了过去。
周亥与秦州以药草沐浴后才敢来见太子殿下,秦州细细地将疫情说清楚,“村子里大半的人都感染上了疫病,大夫在尽力配制汤药,另外四皇子也不容乐观,没有药草救命,村子里就快要控制不住了。”
秦昭垂下眸子,细长的指尖在案上的羊毫笔上一阵徘徊,“朝廷只会出兵镇压,派人运送物质的可能不大,因此,我们只能只能自己去买。没有银子,就去借。”
赶在朝廷出兵前,将物质都送进城里来。
秦昭指着案上的图,抬眼就见到周云棠瘦弱的身影,他朝着她招了招手,眉眼温润。
周亥与秦州都各自心惊,太子这个动作像极了风光霁月、芝兰玉树的君子呼唤自己的喜爱之人。
周云棠乖巧地走过去,秦昭拉着她的手,“你既在骊山祈福,不如就趁此机会去召唤当地百姓捐赠粮食。这里靠近皇城,粮商居多,记住一点,他们不捐,你就去借。”
“借不到就抢。”她下意识接过一句话来。
“对,你拿着我令让周亥去东宫调集侍卫过来。东宫有一千侍卫,你全都调来。”秦昭将太子令置于她嫩白的手心里。
周云棠平静地接了下来,并没有半分慌张,身上多了一股坚韧的气质,貌若桃花,性若青竹。
秦昭也被她的淡然所感化,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告诉她:“此事若平,孤会给你周家该有的荣耀,此功记在你周家的身上。”
周云棠凝望他眼中晦暗不明的光色,“殿下的意思,妾明白了。”
“好,你去安排,午后就送你出城。”
周云棠未曾迟疑,就领着周亥立离开。
秦州这才狐疑出声:“殿下为何让太子妃冒险?”他费了番功夫才分清眼前穿澜袍的人是太子妃,而非周世子。
“妻子为丈夫做些事是理所应当的。”
秦昭收敛了笑意,恢复到冰冷的神色,秦州一时间猜不透他的意思,太子妃是女子,做事情都不如男子便利,且与商人交手,并非是一件易事。
****
周云棠收拾妥当后,临行同秦昭道别,将自己昨夜新制的香囊留给他。
苏绣香囊是一方砚台,青色布料,黑色砚台,颜色搭配得尚可,针脚是秦昭见过最差的。东宫里随手找来一个香囊都比这个精致。
秦昭有说不出口的嫌弃,可触到周云棠热忱的眼神后,他改了话道:“好。”
周云棠心里装着事,没在意他的嫌弃,反而关切地告诉他:“这里面是我放置的药材,可以保护您不被传染,殿下切记,随身携带。”
“好。”秦昭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拿起香囊闻了闻,确实有些浓郁的药草香。
周云棠在秦州的‘注视’中离开昭应县,周亥秘密令人放开周云渺,嘱咐她在昭应县打开城门后去骊山。
至于听还是不听,就看周云渺自己了。
周云棠前脚离开后,秦昭就领着人前往闹事的地方。
在巷子口那里站了乌泱泱一大片百姓,手持棍棒,与衙役对抗,甚至威逼他们打开城门,让他们出去找粮食。
“你们是想困死我们。”
“对,横竖都是一死,我们拼命也要出去。”
“大不了,我们和你们同归于尽。”
秦昭骑马靠近后就听到这么些话,秦州气恨在心:“殿下明明想办法在救他们,他们却如此不知好歹。”
太子亲临,众人让出一条路来,依旧挡着那些发了疯的百姓。
秦昭冷冷地瞧了一眼人群里,“县内李氏村里染病者占据大半,你们若想觉得这里不好,孤就送你们进去。你们觉得自己的性命宝贵,那么孤是不是应该丢下你们独自回长安?”
“你走了,我们怎么办,你都怕死,更应该放我们出城。”
“就是、就是……”
秦昭神色阴鸷,梭巡着人群,勒住缰绳睥睨着他们:“孤不走,城门就不会开,再有胡闹者送去李氏村里给大夫帮忙。”
去帮忙就是去送死。
人群里鸦雀无声了。
秦州趁机扬声道:“别以为这里愿意留住你们,你们想走可以,去李氏村子里面帮忙,那里需要你们。”
不少人开始往后退了,秦昭再度出声:“朝廷很快就送粮进来,挨家挨户出一个男人来县衙登记,不登记就没有粮食。登记时说清楚家里有几人,按着人头来发粮食。”
这时,人群里彻底说不出话,就连手里的棍子也开始丢在地上,甚至有人开始喊:“我们相信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留下帮助我们,我们感恩。”
秦昭不听这些话,调转马回县衙,仔细嘱咐衙役:“将每一户人家都登记好,到时再与记录对比一番,看看有哪些人是外来的。”
昭应县内必有内应,只有这个办法才能引出来。
****
周云棠离开县城后,不敢有所耽搁,回到骊山就让周亥将此地的粮商的名姓一一记载在册,择日将人一一请上寺庙。
周亥不敢耽搁,留人在这里守着太子妃,自己亲自下山。
两日后,东宫内的侍卫就到达山脚下,同时,还有东宫内的钟良娣。
钟氏是偷偷来的,乔装打扮,一路上都没有人发现端倪。
周云棠按住手中的账簿,灼灼的杏眸中漾着冷意,“良娣过来,可是违反宫规的。”
钟氏穿着一身粗布,梨花美色难掩,听到太子妃不善的言辞后,眉梢微微一扬:“妾奉了皇后的命令来的。”
第17章 装病? 听闻殿下对太子妃不敢
皇后的命令?周云棠不动神色的按住心口的震惊,面色无豫,眼眸灼灼,笑着迎向良娣钟晴:“钟良娣想进昭应县城里面吗?实不相瞒,本宫刚从里面出来,与殿下待了几日,县城内缺粮少衣,良娣是想来陪殿下的?”
钟晴也是一愣,未曾料到太子妃竟与殿下会面了,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是殿下准许太子妃调动东宫侍卫的?
周云棠太明白钟晴的心情,钟将军做错事给她带来不少麻烦,若不趁着秦昭遇难的时候表示衷心,那么,日后就当真成了弃妃。
她不亲近秦昭,但也不会给钟晴机会,“听说四皇子殿下就是感染了疫病,一病不起,良娣想去的话,本宫让周侍卫带你过去。”
果不其然,钟晴粉妍的脸色陡然变得苍白,她深切感受到了太子妃的恶意。
太子妃想趁着疫病来害她,毕竟染病的人能活下来的可能性很小,到时她若有不测,最得意的就是太子妃了。
“妾也想去照顾殿下,只是钟家捐了些粮食,妾还得等着粮食送过来。”
钟晴反应很快,那张明艳丽的面色涌动着自信,见太子妃没有说话,立即就道:“钟家虽说不是什么世家大族,更比不得周家显耀,能做些什么都是好的。”
钟家再差也捐了些粮食,周家做了什么?周云棠卧病不起,别说捐粮,保命都来不及了。
相形见绌,这点她就比周云渺强得多。
“良娣也是辛苦了。”周云棠轻飘飘地挡了回去,更不会生气。钟家愿送多少就送多少,这是她没办法阻拦的事情。
不过,她微微一笑,远山眉眼挑了起来,带着罕见的嘲讽:“听说钟良娣与殿下之间好像还缺了些什么,不如让本宫帮帮你,如何?这个时候进去照顾殿下是最好的时候,可没有任何人和你抢呢。”
缺什么?自然缺的是圆房。秦昭是什么性子,她最清楚。
钟晴一张脸青白交加,太子与旁人不同,日日歇在自己的明德殿,别说是后妃,就连是近身的宫人都不会看一眼。
莫名被戳中痛处后,她彻底怒了,内心中又有一阵无力,太子妃的盛气凌人就像是一把剑戳中她的心,疼得连话都回不来。
周云棠恍若不知自己的话,好心好意地同她分析:“钟良娣莫要错过了好机会,本宫可是在帮你,毕竟你的父亲买卖军职,可是一辈子都背上了罪名。不死也会被革职,就算有了这次的恩德,也断然不会恢复原职。倘若你在这个时候得了殿下的喜欢,借此有了孩子,陛下都会网开一面的。”
“娘娘真是好心。”钟晴咬牙切齿,忍着滔天的怒火才当即没有太子妃翻脸,“娘娘好心,妾心领,只是皇后娘娘吩咐妾给殿下送粮食,不能因小失大,解决难事为大。”
“也好,本宫令人去回了殿下,良娣也是辛苦了,先去休息。”周云棠趾高气扬,摆足了太子妃的架势。
钟晴一句话不敢回,跟着宫人去往自己的住处,回去的路上将周云渺从头至尾骂了一通,周世子病得不轻,恐怕今年都熬不过去了。到时周家二房掌了侯府,周云渺孤立无援,到时再收拾她。
****
长安成内繁华如旧,长街上百姓摩肩擦踵,行人流连于胭脂水粉的店铺,人间烟火气息浓郁。街头货郎争相叫卖,赌坊里更是乌烟瘴气,李越垂头丧气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对面恰好是一间酒肆,肃王坐在雅间里抱着美人饮酒,见到李越的身影后,笑着令人去将人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