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唇张了张,想要笑话他两句。
下一秒。
细微的一声响,壁灯被关上。
偌大的房间陡然陷入一片黑暗。
傅幼笙下意识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问出口。
殷墨透着压抑的沉哑声音在她耳侧响起:
“我梦到,你爱上别的男人了。”
傅幼笙心尖像是被什么重重的敲了一下。
眼眶酸涩,忍不住闭上眼睛,想要控制因为殷墨这句话,汹涌而至的情绪。
殷墨反握住傅幼笙覆在他手背上的小手。
稍一用力,就与她十指相扣。
“幼幼,不要爱别人。”
傅幼笙轻轻吐息,让自己因为殷墨的话而跟他同样紊乱的心跳,努力平复。
过了不知道多久。
久的殷墨握着她的手快要麻木了。
她忽然开口:“如果我爱上别人,你又能怎么办?”
一想到那个真实的如同未来会发生的梦境,殷墨低哑的声线停了几秒,“我可能会疯掉。”
傅幼笙双唇紧抿着。
感受到殷墨难得一见的脆弱。
她觉得明天早晨醒来,殷墨可能会后悔自己今晚露出这样的一面。
素来坚不可摧,没有任何弱点的男人,却将自己的弱点,摊开在她面前。
像是河蚌朝着人类打开保护自己的坚硬外壳,露出里面柔嫩的肉,任人摆布。
“睡吧。”
男人没有再说什么,掌心轻轻拂了一下她的眼睛,像是羽毛一样。
而抱着她的手臂却一夜都没有松开。
仿佛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一样。
以前没有安全感的是傅幼笙,睡觉的时候,永远都是要抱着殷墨的。
而现在,傅幼笙被殷墨抱得紧紧的,感觉自己和他调过来一样。
患得患失的成了他。
早晨傅幼笙起得早。
醒来时候,身边殷墨难得没有睡醒。
看着他眼下那青色的痕迹,傅幼笙轻轻叹了一口气。
即便是睡着了,依旧是握着她的手。
不过略略松了力气,大概是怕她手麻。
她刚一动弹,原本还睡着的男人,陡然睁开双眼。
眼神深深,看着她问:“你要去哪里?”
傅幼笙这才看到他眼底布满了猩红的血丝。
忍不住皱了皱眉尖:“你眼睛都快成兔子眼了,赶紧闭上眼睛再睡一会儿。”
说着,从殷墨手里抽出自己的小手。
揉了揉还是会有点僵硬的手指,傅幼笙从枕头下摸出来自己用的真丝眼罩,亲自戴到他眼睛上。
殷墨视线一下子重新陷入黑暗。
耳边传来傅幼笙轻轻柔柔的声音:“我要去工作,闻亭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你今天多休息一会吧。”
殷墨没有掀开眼罩。
嗓音依旧低哑:“要去多久,晚上我接你?”
傅幼笙眼神掠过一抹复杂。
看着躺在湛蓝色床单上的男人,即便是戴着眼罩,依旧掩盖不住他俊美如斯的面庞。
只不过,今天却格外安静低迷。
傅幼笙是见不到殷墨这样示弱的。
他可以霸道,可以强势的决定要接她,却接受不了他用这样不确定的询问。
空气沉默许久。
久到殷墨以为傅幼笙已经不在了。
忽然一双柔软的手握住他露在外面的手腕,放进被子里。
殷墨甚至能感受到她垂首时,发梢不经意扫过他脖颈,眼睛看不见时,其他感官都格外清晰,女人身上清甜的淡香在他呼吸之间弥漫开来。
他被放到被子里的长指不由得反握住了她的小手。
下一秒。
傅幼笙用另外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随你。”
即便是卧室关门声响起。
殷墨始终能感受到她指尖柔滑的触感,一直都存在一样。
*
“哎,女人心真是难琢磨啊。”
肖沉原端着酒杯,看着站在落地窗旁边一根接着一根抽烟的男人,忍不住感叹。
他今天本来是去胜景大厦接殷墨的。
没想到工作狂殷总竟然今天请假了。
这可把肖沉原震惊到了,直接呼朋唤友的来看殷墨,到底是得了什么大病。
当然临近年关,大家都挺忙的。
除了闲来无事的盛占烈之外,其他人都没跟他来看热闹。
没错。
肖沉原是来看热闹的。
殷公子的热闹可不是想看就能看的,现在不看,以后更没机会了。
盛占烈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里刷微博:“墨哥,你老婆昨晚不就澄清跟楚望舒关系了吗,你干嘛还这幅老婆跟人跑了的样子?”
殷墨指尖夹着的香烟,猩红烟头几乎要燃烧到他手指上了。
他像是毫无察觉。
此时听到盛占烈的话。
才缓缓地抬起眼睫看他:“……”
“你别用这种吓人的眼神看我。”盛占烈反思一下自己刚才的话,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墨哥我错了,我不该说你老婆跟人跑了。”
肖沉原上前拍了他一巴掌:“闭嘴吧你。”
“我闭嘴了谁给墨哥出主意。”
“墨哥,要不你用苦肉计吧?女人的心最软,苦肉计最管用。”
肖沉原悠悠的看了他一眼:“女人心硬起来,比男人都狠。”
“啧,我就说没事娶什么老婆,瞧瞧墨哥现在混的,婚姻真是男人的坟墓。”盛占烈仰头躺在沙发上,“咱们墨哥这个身材这个长相还有资产,要什么女人没有,要我说,这个不行就再换一个,女人多得是。”
肖沉原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殷墨:“可惜啊,弱水三千,咱们殷总只取一瓢饮。”
“行了,都闭嘴。”殷墨将烟头捻灭,指腹揉了揉被他们念叨的发胀的额角,“没事都滚吧。”
“我有事!”
肖沉原立刻举手,“真的是重要事情。”
肖沉原不走,盛占烈也不走,“我给肖哥当司机。”
“说。”
殷墨修长双腿裹在灰色的家居裤内,一改之前西装革履的矜贵自持,坐下时透着散漫不耐。
“就之前《盛世》那部戏,你还记得吗?”
殷墨冷淡的扫了他一眼。
意思非常明显,废话。
肖沉原轻咳一声,也不生气:“之前不是早就定下楚望舒是男主角,后来因为嫂子想要演这部戏,就想让楚望舒解约。”
“这事儿……没办成。”
这要是让他们在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朝夕相处三个月甚至半年,岂不是把殷总老婆往情敌怀里推。
所以这段时间肖沉原一直想办法。
现在是真的想不到了。
“原因。”殷墨反应没有肖沉原想象中的震怒,只是语调更冷了些。
冷得坐在旁边围观的盛占烈都忍不住搓搓身上的鸡皮疙瘩。
肖沉原:“导演跟编剧等所有工作人员,联名请求,不能换掉楚望舒,换掉楚望舒,这部戏就没了灵魂。”
“据说……这部戏的男主,就是以楚望舒为原型。”
所以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找能取代楚望舒的男主角。
娱乐圈这么大,男演员这么多,他就不信找不出一个比楚望舒还要合适的。
然而——
现实就是,真的找不到。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瞒着楚望舒那边的。
肖沉原办事素来都是谨慎。
在没找到取代他的人,自然不会先冲过去要求解约把楚望舒得罪了。
毕竟,投进去的都是钱。
这十几个亿怎么都稳赚不赔的大制作要是打水漂了,他觉得自己在投圈真是别混了。
若不是真的找不到取而代之的。
殷墨知道,肖沉原不会跟他提,毕竟现在这部戏也快要进组了。
苍白劲瘦的指骨敲着沙发扶手,发出沉闷又有节奏的声响。
差点把肖沉原的小心脏敲得想把自己送走。
“墨哥,咱不能一意孤行换角啊。”肖沉原等了十分钟,还是开口劝解。
生怕殷公子一怒之下,为了不让老婆跟情敌在一起拍戏,直接把这十几个亿给扔水里玩。
又是半响。
等得肖沉原快要窒息的时候。
殷墨终于开口了:“不换了,就这样吧。”
他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
傅幼笙对演戏对剧本有多么的认真,他最清楚。
现在殷墨不想因为自己的自私,而毁了傅幼笙这一部心心念念要拿奖的电影。
想到傅幼笙看到秦胭脂时候那羡慕的眼神。
殷墨不想让她羡慕任何人,明明她比所有人都要优秀。
肖沉原万万没想到,殷墨最后竟然是这么一句话。
“你不介意了?”
老婆跟情敌拍戏三个月或者可能要半年时间呢。
殷墨揉了揉眉梢,嗓音低沉暗哑:“在意。”
“正是在意,所以才不会成为她演艺之路上的阻碍。”
“……”
肖沉原跟盛占烈齐齐沉默。
如果之前他们还带着开玩笑的意思想傅幼笙跟殷墨的关系。
那么现在。
殷墨这话,让他们真真正正的明白,她对他的重要性,并不只是在意一个女人而已。
而是真正的放在心尖尖上的——爱人。
爱非占有,而是尊重。
肖沉原与盛占烈对视一眼。
明白以后见到傅幼笙时候,应该怎么做了。
真的会把她当成兄弟的太太来重视。
不需要殷墨提醒,他们都会自动的改变。
殷墨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
他没搭理肖沉原他们,主动给傅幼笙发了微信消息。
此时。
拍摄间隙。
这次拍摄的封面并不是什么时尚封面,而是慈善杂志封面,是为了做公益而拍摄的。
所以场地并没有那些一二线杂志那样舒服。
即便是傅幼笙,也只有一个小小的休息室,顺便用来化妆换衣服。
一共三套衣服。
一套是运动服,一套是国内公立学校那种宽大的中学校服,还有一套是职业装。
妆容都不需要很浓。
闻亭调侃:“拍摄这个杂志,感觉就跟来玩儿似的。”
“这个学校风景倒是好。”
并没有离市中心很远,不过要辗转两个地方拍摄。
最后一站是学校校园。
巧的是,拍摄地点还是傅幼笙上过的高中学校。
再次穿着校服来学校时,傅幼笙感觉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看着依旧是熟悉的教学楼,甚至熟悉的操场,连校外那条小吃街,什么都没有变。
拍摄方已经跟学校打好招呼了。
他们趁着学生们上课时间,来操场拍摄。
不过——
操场还是有一些学生在上体育课的。
现在的学生大部分都是玩微博追星,一看到拍摄团队过来,就知道肯定有明星。
但是却没想到。
居然会是傅幼笙。
等拍摄的时候,傅幼笙还能听到有学生青春洋溢的声音:“啊啊啊,是傅幼笙!”
“本人太美了吧!”
“咱们学校这么low的校服穿在她身上,怎么跟潮服似的?”
“果然还是人长得美,穿什么都好看。”
“我之前还觉得是校服太丑,没想到是我太丑,小丑竟是我自己!”
傅幼笙隐约能听到他们说话声,忍不住勾唇一笑。
眼神忽然落在不远处樱花树下,一个很清瘦修长的高个子男生,蹲下来给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系鞋带。
系完之后,起身时故意摸了一把女生的脑袋。
女生自然的一把拍开男生的手,跳起来要摸回来。
男生一边往后退一边说什么,像是逗她,闹到最后,高个子的男生却还是被女生摸到了头。
看到女生得意的小表情,男生唇角带着宠溺的笑。
“看什么呢?”
闻亭给傅幼笙递水的时候,见她看得那么认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年轻真好啊。”
“从校服到婚纱,听着是浪漫,可惜……不知道毕业之后,他们还能不能坚持住这样纯粹的感情。”
傅幼笙接过保温杯,轻抿了一口温热的水。
水温有点烫,不是她平时喝的温度。
傅幼笙忽然想起殷墨,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将水温弄到她可以入口的温度再把水递给她吧。
纤长的眼睫轻轻眨动了两下。
发现自己现在已经不再避讳想起殷墨了。
闻亭见她收回了视线。
忽然想起来,她跟殷总好像也是高中时候认识的。
在一起将进十年,算算,傅幼笙这不是早恋吗?
“话说你跟殷总也算是难得的从校服到婚纱,修成正果的。”
“也没有家里人阻碍,更没有被现实打败,九九八十一难全都过了,调|教好的老公,现在要是把他拱手让给别的女人,你不觉得亏?”
想到平时傅幼笙跟殷总的相处。
在他眼里,一直都是傅幼笙占据主动位置。
傅幼笙目光落在对面那一对校园小情侣身上。
将他们的脸换成殷墨和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