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往身上擦了擦才去拉宋妆如的胳膊,满眼羡慕和高兴道,“你真是出息人,这么快就能去伺候皇上!”
宋妆如没有什么朋友,却一直惦记着香莲,摇了摇手里的食盒道,
“我不能出来太久,走咱们到青鲤湖去吧。”
香莲连忙点头,这要是拿回去,准被抢了不可。
李曜一直远远的跟在两人身后,她趁着自己睡觉功夫偷偷出来,
就是为了一个奴才?
第38章 抱她轻轻上榻。
“香莲你慢点儿吃, 还有呢。”
看着眼前噎得直打嗝的香莲,宋妆如不禁有些后悔,自己怎么没想着带些水过来, 忙伸手一下一下捋着她的后背。
香莲抻了抻脖子, 总算将饭菜给顺了下去,袖子抹了抹嘴巴,有些羞臊的看着宋妆如,
“妆如谢谢你啊,我都快忘了这肉是什么味儿了。”
辛者库的日子难熬,她已经体会过了。
宋妆如有些心疼的看着她道, “我下回得了吃食还来看你。”
香莲红着眼睛点头,一低头才发现食盒里的饭菜已经被自己吃了大半,连忙道,
“妆如, 快,你也吃啊!”
宋妆如抱着膝盖道,“我在皇上身边伺候, 饮食上自然都是好的,这些都是给你拿的,你吃吧, 不用管我。”
香莲还是手上抓起一只鸡腿,递到她嘴边,目光不依道, “一口, 你就吃一口。”
“好。”
李曜悄悄躲在树后,只见宋妆如对那奴才笑的甜甜,也不嫌那油乎乎的手脏, 粉唇在鸡腿上面小小的咬了一口,声音柔柔道,“谢谢香莲。”
俊脸上一双好看的瞳眸瞬间闪过失落,她不愿同自己用饭,转身却陪着一个最低等的奴才吃的这样开心。
难道在她眼中,自己竟真的这样讨嫌,连个奴才也不如吗…
回到青宸殿的时候,丘公公正一脸愁相的来回在殿前走着,见她回来了,忙上前正了正帽子道,
“妆如姑娘您可回来了。”
“皇上醒了?”
丘公公叹了口气,“醒了,皇上昨夜到现在都没用过膳,这会儿还在里头空着肚子吃冰碗,这身子怎么能受了呀,妆如姑娘你快进去劝劝皇上吧。”
她劝?
“丘公公实在太高看我了,我只是一个奴婢,又才到御前伺候,如何劝得动皇上。”
她太劝得动了,看宋妆如一副轻飘飘的样子,丘公公堆起笑脸道,
“妆如姑娘,就当我求您了还不行吗?您好歹进去试试,不成也怨不着您呀。”
他若真有个头疼脑热,最后受罪的还是他们这些奴才,宋妆如点头道,
“那我进去试试吧。”
一进偏殿就见李曜长腿盘坐在藤榻上,胳膊拄在桌子上看书,修皙的大手正摸向冰碗里的果子。
宋妆如拿起一旁的扇子走到他跟前,轻轻扇着风,“皇上该用膳了。”说完手自然的将冰碗拿到一旁。
李曜抬眼看她,压下眼底的失落道,“你在关心朕?”
宋妆如垂着凤眸道,“皇上若想食冰碗,也要垫些吃食才好。”
只见俊脸有些不自然别过一旁,浓密的睫毛轻轻的抖了下,声音低缓道,
“…这是丘克复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宋妆如黛眉不禁微微挑起,谁的意思重要吗,难道她说不许往后他便都饿着吗?
“丘公公很担心皇上。”
那她呢…
李曜朗唇带着丝苦笑,接着就听她在一旁道,
“皇上若是龙体不适,天下臣民都是不安的。”
这下话总不会错,宋妆如看向面前那张俊脸,只见李曜突然起身背对自己站着,清冷的声音带着低哑道,
“朕不饿。”
不饿?
宋妆如凤眸眨了眨,该说的都说了,一时也不知道他这是哪儿不对心思了,总之她已经试过了,不吃可能真是还不饿,对着那抹月白福了下身子道,
“奴婢知道了,那等皇上什么时候饿了再唤奴婢吧。”
李曜静静听着身后的动静,本以为她会再多问自己几句,可没想只等到宋妆如这么句话,顿时心口窝闷噎得难受,见她走了视线忙追了出去。
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流连在那纤细的身影上,她连对个奴才都那样好,为什么就不能多看看他呢…
丘公公在门口候着,见宋妆如出来脸上不禁一喜,往她手上一看,只见那冰碗里果子还冒着尖儿呢,可见皇上还没吃几口。
“妆如姑娘果然厉害,这么快就说动皇上了,我就知道没看错人,那皇上可说要传饭了?”
宋妆如摇了摇头,一脸坦然的看他道,“没有,皇上说不饿。”
“姑娘怎么说的?”
本来也没说上几句话,连请安告退都算上,也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就给他都学了一遍。
这回听完丘公公愣了,皇上这是在怄气?…
一直到晚上,李曜都没再和宋妆如开口说过话,只专心的坐在龙案前看着奏折,宋妆如乐得清净,给他沏好茶后就远远站到一旁候着。
宋妆如也是头一回知道他这么勤政,从下午到这会儿至少也有几个时辰了,他就算不饿,光是坐上几个时辰也是够累人的,偏龙案前那抹月白,连坐姿都还是挺拔如松。
倒是丘公公进来几趟,说的无非都是保重龙体,叫他早些歇着的话。
李曜不着痕迹的动了动肩膀,身上没有一处不是乏的,他故意干坐了几个时辰,就是想看看宋妆如会不会过来问问,哪怕是说句皇上歇着呢,偏她除了端茶递水外根本连句话都不和自己说。
丘公公又进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小宫女端着托盘,上头呈着点心果子,
“皇上,您这一天都没用膳了,多少吃些,歇歇眼睛再接着看吧。”
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偷偷看向正低着头远远候在一旁的宋妆如,见并未往自己这儿看,故意抬高了些声音道,
“朕不饿,都拿下去。”
说完静静等着她的反应。
宋妆如还真往他那看了眼,只见李曜垂眸继续看着手上的奏折,俊眉微微拧起,好似在为折子上的内容担忧。
看来自己以前将他看得太低了,没想到他那样目空一切又自负狂妄的人竟会为了政事茶饭不思。
她终于肯看过来了,李曜又将身子坐直了些,看着眼前成摞高的奏折,朗唇开口道,
“朕说了不饿,等把折子都批完再说。”
都批完了?
丘公公见状算是彻底明白了,皇上这样就是想让宋妆如关心自个,灵机一动走到宋妆如跟前小声道,
“妆如姑娘可会做红薯粥?”
宋妆如不禁挑起黛眉,这丘公公怎么会知道?
…
这粥他喝过。
香甜阵阵扑鼻,李曜低头看着眼前描金碗碟里盛着的粥菜,这回没再让撤下,
修皙的大手拿起勺子小口小口的吃起来,菜里没有荤腥反而令人吃着爽口,在宋妆如惊讶的目光下,很快碗碟里就都见了底,
李曜捧着手里空空的碗,小声对她道,
“还有吗?”
等再做好粥菜,已经快到了三更天,殿前换了人伺候,宋妆如便靠坐在偏殿门口侍夜,竟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皎洁如月的脸上忽然映下了一道阴影。
李曜缓缓走到她身边,俯身看着那睡的并不安稳的小人儿,轻不可闻的发出了叹息,他总算能这样近的看着她了,转身又熄灭两根蜡烛,抱着熟睡的宋妆如轻轻上了榻。
第39章 朕在呢,朕不走。
灯烛幽微下, 寝帐内李曜侧身脸拄着胳膊,连精致的唇锋也微微上扬着,已过了三更天, 那张俊脸上不但没有丝毫倦意, 反而瞧着比先前还要精神些,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卷着情意,连眼睛都不错处的,看着身下熟睡如春海棠的小人儿。
他多久没这样好好的看过她了…
只见宋妆如两弯黛眉微蹙,眉宇间似笼尽繁星秋月,纤翘的羽睫安静的躺在眼下, 映出两道浅浅的影儿,琼鼻一点秀美而挺拔,再往下还有那令他思念不已的粉唇…
李曜俯身朗唇凑近,就在快吻上那片柔软时, 又突然改了方向,转而在那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
一双好看的瞳眸里带着满足,修皙的大手爱怜的在那小脸儿上轻轻捏了捏, 手下顿时一片温香滑腻,总算长回些肉来了。
大手轻轻放下寝帐,正欲躺下。
手上突然一热, 宋妆如竟搂住了自己的胳膊,
“妆儿…”
李曜朗唇勾起笑容,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情意就快要溢出, 很快她不知梦到了什么, 竟小声的抽泣起来。
“别走,求求你别走…”
李曜大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语气柔和的哄着哭得正伤心的宋妆如,
“朕在呢,朕不走。”
宋妆如做梦回到了那天在帐子里,李曜抱着她躲到长桌底下,朝霞郡主带着赵思行进来后,一把掀开帘子,只见赵思行长目里都是鄙夷和冷漠,“我早就知道了。”
“不,不是的,夫君…”
“别再叫我夫君,我没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妻子。”
她上前抱住他,“别走,求求你,夫君别丢下我好不好?”
李曜顿时连腰上也被她抱得紧紧,此时这般亲近,却叫他心上如同被钝刀划开般,只听那粉唇一口一句夫君的叫着,心碎的呜咽声越来越大,就算眼睛还紧紧合着,可眼泪却顺着眼角大颗的流下。
“夫君…”
最后赵思行将腰间的佩刀扔在她面前,冷漠的看着她,“你自己动手吧。”
她上前将刀拿起,身后却有人比她更快的抽出刀来,只一瞬功夫,眼前就被血色染红,
“夫君!”
宋妆如猛地惊坐起身,一双凤眸里满是惊恐,梦境太过真实,一时还分不出是梦是醒,
他杀了夫君…
李曜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良久,宋妆如才注意到四周的明黄,手下传来的精细触感让她知道这并不是在梦里。
“醒了?”
宋妆如闻声顿时背上一僵,回身看向躺在榻上的人,那张俊脸上叫人瞧不出情绪,抬眸淡淡的看着她。
梦里就是他杀了赵思行…
这样的梦境经常出现,只是这回竟梦到了最后,赵思行倒在血泊里场景太过真实,以至叫那双凤眸里都染上了丝可寻的恨意。
李曜心口一窒,将目光落在她的下巴上。
“梦到了什么?”
都是梦而已,梦是反的。
宋妆如对着他摇了摇头,自己为什么会在他的龙榻上,她已经不想知道,身上衣裳也还好好的,叹了口气,平复好心绪,下地跪的挺直,语气里惶恐恭谨道,
“奴婢该死,竟扰了皇上清梦,奴婢这就到殿外跪着。”
甚至还不等李曜开口,人已经跪在了偏殿外。
丘公公进来的时候,只见明玄帝垂头坐在榻上,目光盯着枕上有些失神,待走近时,见那修皙的手掌上握着一根乌亮的青丝。
“丘克复,叫她回屋面壁一个晚上,去把折子都拿来吧。”李曜将那根头发缠在指尖,踩着鞋子下了榻。
丘公公见状心里直叹气,皇上再这样下去还不得熬坏了。
待宋妆如回去后,屋里只剩下一主一奴,丘公公上前端了一盏茶,看着龙案前的身影,大着胆子道,
“诶唷,皇上,奴才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曜大手放下杯盏,“说。”
丘公公眼睛瞟着那张俊脸,“奴才看妆如姑娘性子还是很好说话的…皇上若喜欢妆如姑娘,不如再用用旁的法子。”
说完见那修皙的大手一顿,俊眉微微皱着,“大胆。”
丘公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才该死!”
半晌才听头上响起那清冷的声音,“你是该死,竟敢揣测朕的心思。”
李曜垂眸看着手里的折子,语气淡淡道,“既都已犯了死罪,有什么便说什么吧。”
丘公公一听就知道,明玄帝这是没生气,一阵叩谢道,“奴才谢皇上恕罪,奴才愚笨,说完最后还得靠皇上定夺。”
“嗯。”
“皇上对妆如姑娘好,要好到明面上去不是?妆如姑娘在辛者库的时候,皇上渐天晚上到那青鲤湖等着,就为了想看妆如姑娘一眼,怕她没有银子挨饿,还特意借宋贵人生辰的由头大赏六宫,就连那两位辛者库的姑姑被赶出宫去,妆如姑娘也都不知道,这心里如何能念着皇上的好?…”
李曜浓密的睫毛微微抖了抖,“继续。”
丘公公来了精神,“皇上要明面上对妆如姑娘好,这是一,再有,女人家心肠都软,皇上不妨也让妆如姑娘,适当的知道皇上的难处,说不准妆如姑娘就会…”
他有什么难处,还要说给她听?
李曜放下手里折子,微微挑着俊眉看他道,“你是要朕以此博得她的同情?”
丘公公连忙摆手笑道,“不,不是同情,是心疼。”
他是一个帝王,怎能做出这般行径来…
“还有旁的法子吗?”
丘公公转着眼睛思衬道,“再有就是皇上要多体谅妆如姑娘的心思,不能和她拧着来,要再多些温柔小意,天长日久妆如姑娘肯定会念着皇上的。”
丘公公说完心里也是纳闷,皇上先前对各宫妃嫔虽谈不上宠爱,却也是温和的,偏到了宋妆如这儿像是突然变了个人,连他都看的都着急。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更怯’,越是在乎就越是方寸大乱,连他都懂得道理,皇上竟是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