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宋渝摇摇头,提出不同意见,“医院里人来人往,还是你守晚上比较好,这样安全。”
媳妇的未尽之意董长征一下就听懂了。
的确,孩子没个标识,再说医院晚上又关不了门,溜进个把人谁说的清?
“嗯,媳妇你好好休息,下午我就过来。”董长征拉着宋渝的手,仿佛生离死别。
邵清自告奋勇留下来陪床,对干女儿,她爱的深沉。
宋渝环着孩子沉沉睡去,还未睡踏实,就被一阵喧闹吵醒,她不耐烦的皱紧眉头。这医院不但气味难闻,况且嘈杂不堪,真想马上回家。
原来是二床的产妇从产房出来了,接下来就是一阵兵荒马乱。羊毛卷的声音又尖又利,刺的人耳朵疼。
见宋渝觉都睡不安稳,邵清发飙了,“我说大妈,你刚刚让我们说话声音小一点,说人要有公德心,我觉得这话讲的非常对,现在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嘎?羊毛卷若无其事的摸了摸发尾,撇着嘴说道,“小姑娘,你知道我是谁吗?还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不讲公德心,小姑娘,我劝你要善良。”
然后羊毛卷得意的高抬下巴,坐到床边,故意说道,“红梅啊,这碗红糖鸡蛋,妈给你足足打了两个鸡蛋呢。你要多吃一点,刚生了儿子,辛苦了。”
生儿子就了不起?邵清嗤之以鼻。
“小渝啊,再吃碗红糖小米鸡蛋吧,我给你打三个,哦不,打五个鸡蛋,好不好?你给老董家生了个闺女,好好补补。”
说着,邵清神气活现的给了羊毛卷一记眼刀。
生女鹅怎么了?妇女能顶半边天!
等下午董长征来医院替班,一床二床已经好的穿一条裤子,叽叽喳喳连祖宗十八代都聊过,唯独把三床的宋渝排除在外。
宋渝乐得轻松,拉起布帘过起小日子。而宝宝更是乖的不行,喝过一次奶后就睡的喷香。
对!有了灵泉水的帮助,宋渝不费吹灰之力就有了奶水。小家伙“咕嘟咕嘟”一通狂吸,就在蜡烛包里打起了小呼噜。
真实演绎什么叫吃奶的劲。
而一床,直到天黑才有一个邋遢的年轻男人匆匆赶来,工作服油渍斑斑,看样子,应该是某个工厂的机修师傅。
男人憨憨的笑着,从布袋里掏出饭盒,递到一床产妇的手里,“娟,饿了吧?我在食堂打的大米粥,还有一个肉包子,赶紧吃。小强又感冒了,妈实在是脱不开身,你体谅体谅吧。”
说完,男人偷偷摸摸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圆溜溜的鸡蛋,塞到产妇手里,“我给你留的,补补。”
一床小两口就这样紧挨着,亲亲热热吃起晚饭。
宋渝的晚饭就热闹了,有莲藕排骨汤,麻油猪肝,肉沫炖蛋,红枣小米粥,伙食好的让羊毛卷咋舌,就算是她家,过年都未必有这么丰盛。
她看着靠在床头揉着胸呼痛的儿媳妇,第一次感觉被人压一头的滋味。
这饭菜一端出来,香味太霸道的扑鼻,一床二床都跟着咽口水。
如果处的好,宋渝自然不会吝啬,这么多跟大家分分也是可以的。可三分钟前那两个还联手孤立她,她可不是好脾气。
想吃,让家里做去。
扶着肚子坐起来,宋渝瞧都没瞧那边一眼,端起碗就吃了起来。月子餐口味清淡,好在她早有心里准备,勉强吃的下去。
就是不知道夫君能不能咽得下去?好吧,她还是低估了董长征,只见那家伙熟练的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辣椒酱。
有了这玩意,狗屎都能变美味。
九点多,钟薏还来送了一次夜宵,酒酿煮鸡蛋,甜甜的味道不错。
这一天下来,赶的上一床一个星期的营养摄入量。等董长征去厕所洗尿布,一床的孕妇忍不住阴阳怪气的说道,“我说三床,你这样大吃大喝不心疼吗?你生了个闺女,就更应该体谅男人,赚点钱可不容易。”
“嘁,我媳妇爱怎么吃怎么吃,碍着你了?你自己喜欢啃冷馒头你就躲在角落里啃,别叽叽歪歪说我媳妇坏话,老子可不是你家那个窝囊废。”董长征歪靠在门槛上,手上都是白泡沫。
当他纸老虎啊。
董长征发过一次飙,一床二床就乖了,直到熄灯睡觉没敢多说一句话。
宋渝喂过一次孩子后,就进入梦乡,今天真是刺激。
董长征坐在方凳上,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熟睡的妻女,怎么看都看不够。
凌晨两点,医院里陷入死寂,这个时间正是大家睡眠质量最好的时候。董长征趴在床沿,迷迷糊糊的不敢深睡。
病房外响起“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是哪个病人上起夜?还知道放轻脚步,蛮有公德心的嘛。
董长征似睡非睡,还不忘表扬此人。
不对,厕所在走廊中间,这个人从西边过来,计算脚步应该已经过了厕所,可他并没有停下脚步。
是谁?到哪里去?要干什么?
董长征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他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精神高度集中。近了,更近了!外面的人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很快便接近他们病房。
“沙沙沙”,那人停下脚步。
“呼、呼”,透过房门,董长征甚至可以清晰的听见,那人竭力控制的呼吸。
为什么偏偏是他们病房,莫非这里有值得人觊觎的宝贝?董长征脑子飞速转动起来。
还没等董长征分析出一二三来,他又听见“咔哒”一声,那人已经转开门锁,直直的走了进来。
微弱的星光下,董长征只看见一个黑影闪身进屋,径直来到二床。那人站在床边,并没有进一步动作,不知道是在观察还是在评估。
董长征凝神细看,隐约可以分辨这是个穿着体面的中年妇女。莫不是二床亲戚?可这半夜三更的,要吓死人的好不好?
董长征在心里默默吐槽。
时间仿佛已经停止,董长征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一动不动,像猎豹伏击猎物。
他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几息后,只见那人弯下腰抱起孩子,然后悄无声息的往门口退去。
人贩子!
董长征咯噔一下,真被媳妇说着了!
他“次啦”踢翻凳子,站起来大声呼喊,“快,有人贩子!”
说着,他扑到床头,“咔哒”一声打开电灯。橘黄色的灯光还有高呼声,把病房里的人都惊醒了。
“年轻人你咋咋呼呼干嘛,人都要被你死。”羊毛卷揉着后脑勺,睡眼惺忪的骂道。
董长征示意宋渝看好孩子,边跑边说,“二床,你们孩子被人抱走,赶紧追!”
说话的工夫,董长征已经蹿出了病房。
“天杀的人贩子!”羊毛卷的哭喊声惊动了整个病区,病房里的灯一盏盏亮起来,同时也有不少人披着衣服跑了出来。
董长征把那人堵住墙角,他叉着腰怒目而视,“快把孩子放下!看你穿着体体面面,居然干这样丧尽天良的事。”
“后面的同志,哪个帮忙去找一下公安,人贩子就应该千刀万剐。”
“怎么回事?”值班护士挤了进来,正好就是今天接生的那一个,她不明所以的问道,“董长征,这三更半夜的把整个病区的人都吵醒,到底出什么大事?”
“我的孩子!”二床的产妇和羊毛卷搀扶着跌跌撞撞扑过来,两个人被吓得冷汗直冒。产妇刚到就扑上去抢孩子,“你是谁?要把我孩子抢哪里去?快把孩子还给我!”
刚生完孩子,产妇脸色发白,连站都站不稳,可她揪着那人的胸脯,拼了命的要抢回自己的孩子。
羊毛卷很快也加入团战,三个人扭作一团。
“够了!”董长征不耐烦的打了个哈欠,示意护士夺回孩子。有完没完啊,孩子弄回来他就可以功成身退,睡觉去了。
“你们干什么,这是我家的孩子。”那人挨了几下,可即使披头散发也死死抱着怀里的孩子。
“你的?胡说八道,这明明是我家的,我是二床,今天就我家生了个儿子,快把孩子还给我。”羊毛卷气喘吁吁的扶着产妇,指着那人破口大骂。
羊毛卷的话让围观的人点头附和,确实,这事睡觉前他们还酸溜溜的讨论过,觉得二床运气实在是好。
可现在到好,这运气好的过了头,连孩子都被人惦记上了。
“不是,这明明是我家的孙子,我明明看见的,我媳妇生的就是孙子。肯定是医生搞错了,把孩子给搞错了。”那人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似乎已经头脑不清。
“让我看看,这到底是哪家的孩子。”护士姐姐搞清了是非,勇敢的站出来,“我就是接生的护士,我最清楚情况,先把孩子给我看看?”
那人盯着护士的脸看了许久,似乎有一丢丢眼熟,她犹豫片刻还是把孩子递了过去,“你轻点抱,别把我孙子弄疼。”
护士是个圆脸,笑起来挺好看。她笑着伸出手,语气轻松,“放心,抱孩子我是专业的。”
一把接过孩子,护士来不及喘气就赶紧交给二床。今天他们医院一共有七个产妇生产,只有二床生了个儿子,她经手的,记得清清楚楚。
“呜呜呜”,二床抱着孩子痛哭流涕,然后由于体力不支,慢慢滑坐到地上。
一见孩子又到了别人手里,那人脸色大变,挥舞着双手扑了过去,“你们这些坏人,快把我孙子还给我。”
灯光下,那人和蔼的面容变得狰狞恐怖,所有人吓得齐齐后退。
“妈?你干什么呢!”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满头大汗的跑过来,一把抱住疯癫状的妇女。
“儿啊,你来的刚好,快去把孙子给我抢回来!”那人的眼睛从未离开过二床,眼神无比慈爱。
孙子,她盼了近十年的孙子,可不能弄丢。
很快,公安同志也快马加鞭赶到。也是,发生在医院直接抢孩子的恶性案件,他们呼啦啦出动了七八个同志。
就怕是团伙作案。
“不是,公安同志你们恐怕要白跑一趟了。”男人控制着母亲,尴尬的讪笑。
“是我妈得了癔症,她、她想孙子想疯了。我三岁就没了爹,是我妈一个人把我拉扯大,她一直想要一个孙子延续血脉。结果……我结婚八年,连生了三个女儿,前几天刚刚生下老四,也是女儿。我妈她受不了刺激了,这才……”
男人抓住妇女的手,不停的鞠躬道歉。
他内心的凄凉,只有比他妈更盛。
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情况,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哭笑不得。吃够了瓜,大家陆陆续续散开,除了唏嘘又能怎样?
“兄弟,儿子女儿一个样。别老封建,重男轻女要不得。”董长征拍了拍男人佝偻的肩膀,摇着头离开。
搞了半天啥事没有,还影响媳妇睡觉,真是的。
经此一事,羊毛卷的态度肉眼可见的亲近起来。要不是三床,她的孙子有很大可能被偷。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啊。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可小宝宝已经脱胎换骨,雪□□嫩脸上已经吃出了婴儿肥,乖乖的躺在大红色的蜡烛包里,瞪着葡萄样的大眼睛,比那洋娃娃还要可爱。
连把孙子挂在嘴边的羊毛卷也成了她的裙下之臣。这个丫头片子的确怪好看的,比一床那个面黄肌瘦的好看不知多少倍。
因为办出院,小楼里全体出动,七八个人把病房挤的水泄不通。
跟宋渝众星捧月的大场面比起来,一床就寒酸到不行,除了日常送饭的丈夫,还有一个刻薄相的老太太。
老太太来了三分钟不到,就不屑的掐了把儿媳妇,空着手骂骂咧咧往外走,“生个赔钱货还要住医院,当自己是千金小姐?呸,赶紧回家,明天就去上班。啥,没有奶水?喝点米汤不就行了,我几个孩子都是这么养大的。”
回到小楼,躺在自己的床上,宋渝舒服的直叹气。房间里早早换上了绿纱窗,隐约有几丝微风吹进来,带来夹杂着花香的新鲜空气。
宋渝决定保守一些,月子时间延长到四十天。每天要照顾孩子,看孩子一天一个样,日子居然一点都不枯燥。
至于孩子的名字,董长征差点没和温如许打起来。为了争取取名权,大家还是很拼的。
最后还是宋渝一锤定音,给孩子取名朝(zhao)阳,董朝阳。一是出生时正好日出,二是寓意孩子蓬勃的生命力。
至于小名,董长征揪光头发,才憋出一个“棉棉”。闺女是他的小棉袄,抱起来软绵绵,那就叫棉棉吧。
虽然没能争取到取名权,但不妨碍大家对棉棉的喜爱。
邵清每天不亲几口是绝对不会睡觉的。
温辞已经坐在摇篮边,给棉棉画了许多幅图像。
徐大奎能在摇篮边坐一整天,讲故事、唱儿歌,兴致高昂。
而亲爸董长征,已经进化成一个完美的全能奶爸,从换尿布到拍奶嗝他无一不精。更厉害的,他还能分辨棉棉的各种声音,这个嗯嗯嗯是拉了,那个哼叽哼叽是饿了,最后哼唧哼唧是要有人陪她玩了。
就是闺女动动小手,他都能赞叹半天。
陈桂香和邵清没想到这棉棉这么乖,就利用空隙把剩余的衣服全部出货,赚的钱分成四分。
他们可不是那种钻钱眼里的人,该是谁就是谁的,一分都不会少。
分好钱她们对未来的路陷入了迷茫,这衣服她们已经做顺手了,突然换行当也没有好主意。可这不换吧,就好像和唐玉敏抢生意似的。
反正换不换都隔应。
“要不我去医院看看,找份稳定的工作吧。”邵清托腮,捏着棉棉的小手手,逗着孩子说道,“棉棉你说干妈说的对不对?”
“嗯。”棉棉专注的看着邵清,手舞足蹈的回应了一声。
把邵清喜欢的,一顿狂亲。
对了,蜡烛包满月就不用了。这个东西包着不舒服,天气渐热怕捂出痱子,宋渝就拿主意弃之不用。
今天棉棉穿着嫩绿色的汗衫,米色的小短裤,脚上套着鹅黄色的洋袜,雪白的皮肤,乌溜溜的大眼睛,萌化了所有人的心。
“小渝啊,你们说我去摆个摊卖吃食怎么样?我看厂子门口、电影院门口都挺多的。”陈桂香拿一块小毯子盖在棉棉的肚子上,对宋渝夫妻对女儿的大手大脚感到咋舌,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