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青的脸彻底阴冷下来,尤其是说到李蓉蓉的时候,这个小贱人和她娘一样妖媚贱骨头,总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实际上心机一大堆。想往上爬,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玉坤宫的那些个奴才,一个个要么谄媚无比,要么一副死人脸,问起话来都答不利索。
眼前这位江良娣倒还好,听说以前被皇后打过,之后老实许多,玉坤宫的人都对自己说江良娣是个可亲之人,这样看来果然如此。
想到这里,她看了一眼江绿枝,正用无比真挚的眼神看着自己,李青青忽然得意地说:“其实这些我早就知道,如今被你这么一说倒显得我没有主意一样。”
江绿枝赶紧说:“这哪里会,妾身还不是觉得姑娘心中有顾虑而已,不是不明白这些是犹豫不决。”
李青青笑着点点头,然后昂首阔步地走了。
江绿枝这才露出阴险的讥笑,也走了。而没多远又遇见了李蓉蓉,她抱着一瓶梅花往张淑妃的元和宫去。见了江绿枝她行了礼,很冷漠地走开了。
江绿枝考虑是不是去拜访一下张淑妃。说起这位张淑妃,她不是很熟悉,但知道她是定北侯张家的姑娘,是张太医的堂妹,是张良娣的亲姑姑。
这位张淑妃膝下一儿一女,儿子是九皇子,女儿是最小的公主,年岁都小着呢,与皇位是距离太远了,除非之前那些皇子都死绝了,否则就不可能。而前边的皇子均已成年且权势不可小觑,自己便也没有了其他心思,既然家人站队太子,那她也只能如此。
江绿枝想的是,张良娣偶尔在宫里走动的也就是她,自己和张淑妃不熟悉也无交集,这样各宫来回走动未免太过显眼,罢了还是不去了。
就是不知道皇后娘娘为何让李蓉蓉去给张淑妃送花呢,真是莫名其妙,难不成去打探什么?她们两个虽说面上一团祥和,但是彼此的立场那是再自然不过的。
算了,还是先回去吧。江绿枝这才回了月华殿。
晚间的时候,春花来给她送一些滋补的药材,顺便和她说起了今天的所见所闻:“今天我扮成小药童陪着张太医去给淑妃娘娘送药材的时候,你猜我看见谁了?”
江绿枝心想莫非是李蓉蓉,但还是问:“看见谁了?”
“李二小姐奉皇后的命给淑妃娘娘送花看。”
江绿枝说:“好端端的怎么去给张淑妃送花,皇后娘娘什么意思呢?”
“因为陛下在呀。陛下在众多妃子中最宠爱的就是淑妃了,皇后娘娘真会挑时候。”春花说。
秋叶端着热茶进来了,说:“白天我们也看见李蓉蓉了,还有她那个又蠢野心又大的姐姐李青青。”
江绿枝认真地想着春花说的话,猜着李皇后的用意。
秋叶说:“娘娘,喝口茶吧。”
江绿枝接过茶却放在桌子上,问道:“你们说皇后此举何意?”
春花说:“知道陛下在,送花过去,是让陛下觉得自己贤良淑德,体恤后宫呗。”
江绿枝说:“李皇后要是这么简单她就不是皇后了。或许,她这种低姿态也是想暗示陛下,自己一个正宫皇后现在要卑微地讨好淑妃,是因为无权无势。”
秋叶说:“那娘娘的意思是皇后她想把掌管后宫的权力要回来?”
“我觉得多半如此。李皇后病好了一阵子了,太后那边还没有放权的意思,她也只能通过陛下这边来慢慢讨回权力了。”江绿枝说。
春花又说:“后来陛下有事先走了,张淑妃还留李蓉蓉说了一会子话。”
江绿枝问:“说什么,你听见了吗?”
“说的是京城中的趣事,淑妃娘娘说她进宫很久了。当初在家做姑娘时和二小姐一样也是庶出。还说起了很多后宫女人之间的事,不过我和张太医先走了,后面的话我就不知道了。”
江绿枝听到这里,再次露出了阴阴的笑容,秋叶看在眼里,也笑了。
春花问道:“娘娘和姐姐笑的好生奇怪,怎么回事?”
江绿枝喝了一口茶,不语。
秋叶说道:“这位李二姑娘也是有福之人,想必淑妃娘娘看在她们都生在京城官宦之家的份上,也能指点一二。”
江绿枝竟然笑得出了声。
第55章 陷空计一
五日后,江绿枝正在屋内自得其乐地烤着肉,喜鹊进来了。
“娘娘,天大的消息。”喜鹊说。
江绿枝嚼着肉说:“什么天大的消息?秋叶,去把春花叫来,咱们再攒一局。”
喜鹊坐下来,夹着几大片肉在铁网上,下面的炭火被江绿枝扇旺了些,新鲜的牛肉被烤的滋滋作响。
江绿枝问:“说呀,又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候秋叶和春花也进来了,四个人开始烤肉。
喜鹊说道:“玉坤宫出事了。李家姐妹双双中毒,现在不省人事。惊动得陛下都亲自过去了。”
江绿枝问:“怎么中的毒?谁下手的?”
喜鹊说:“听人说,是姐妹俩十分不睦,互相下的毒。可皇后娘娘却觉得是宫人下的毒,现在的玉坤宫真挨个审着呢,里面哀嚎声求饶声不绝于耳,听说陛下和张淑妃到的时候,被打晕过去三四个。陛下当场就发怒了呢,还说皇后连一个玉坤宫都管不好,说皇后的娘家人进了宫就惹事。总之,现在那边是乱成一团了。”
江绿枝心里这个开心,心中的预想实现了,这真是太解气了,虽然抵不过那疯马落崖之仇,不过也算讨回来一点点。
“我们先吃,等会儿找个人传话给太子,说今晚请他来我这里吃饭。”江绿枝吩咐到。
这一顿中午的烤肉吃过后,江绿枝心满意足地睡了一会儿,然后秋叶进来回到:“太子殿下应了,我这就去厨房准备。”
晚饭的时候,天空又飘起了雪花,齐泽穿着一身狐狸毛斗篷而来,进了门,秋叶请了安,给他扫了扫身上的雪,脱了外衣,江绿枝就在厅里靠窗的位置生了炭火,开着窗子。
齐泽说:“你这也是奇怪,好好的屋子弄得烟熏火燎,一股肉味。”
江绿枝笑着说:“殿下,妾身就爱这人间的烟火。妾身可不是那种有高雅情趣的女子,这一生要的就是平安富贵。”
“也算坦率。”齐泽说。
齐泽坐下来后,江绿枝已经开始着手烤肉,秋叶给他们端上来一壶烫好的酒。江绿枝倒满了酒杯,端起来说:“殿下,我敬你。”
齐泽和她碰了一下酒杯,然后一饮而尽,问道:“你今天有什么高兴的事?”
“我倒是没什么特别开心的,只是想说说最近后宫发生的事情。”江绿枝说完又满上了一杯酒。
“什么事?”齐泽问。
江绿枝神秘地一笑,然后抿了一口酒,吃了一块肉,看得齐泽心直痒痒。江绿枝于是给他讲了玉坤宫发生的这些事,齐泽一边吃着肉一边听着,从头到尾都很平静。
江绿枝讲完后看着齐泽没有什么反应,问到:“殿下是对这个消息没什么兴趣吗?”
“是。”齐泽说。
江绿枝有点受打击,不解地问:“为什么呀?”
齐泽说:“本宫对女人之间的争强斗狠从来没有兴趣,这些你高兴就好。毕竟上次围猎的事,李皇后欠你的。”
江绿枝的内心有点失落有点不甘,她接下来说道:“那如果我说,趁着陛下对李皇后对李家都处于越来越不满的情况下,兵行险招呢?”
齐泽放下筷子,看着她说:“这个本宫很想听,说吧。”
“妾身听说后日陛下要宴请几位重臣,太子作陪。那么,太子考不考虑趁着这个机会让陛下收回兵权?”江绿枝想起杯酒释兵权的故事,想在此效仿一下,看看能否成功。
太子凝眉想了一想:“淮阳侯是不会交出兵权的,这个不用考虑了。失去兵权的李家什么都不是。”
江绿枝说道:“这个我也知道。可如果他不交,不就是违抗圣命吗?那他的罪名也就坐实了。”
齐泽想了想:“我想想看吧。”
江绿枝见齐泽今天的兴致不高,习惯看人脸色的她开始转移话题:“殿下,再过几日就是您的生辰了,你想要什么礼物?”
齐泽还真是被这一句给逗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要什么礼物。何况你为我做的已经很多很好了,这个礼物娶的很值。”
江绿枝也跟着笑了:“谢谢殿下的夸奖,不过讲真的,你真的没有想要的东西吗?”
齐泽想了想,摇摇头。江绿枝就不再说了,只是一个劲地给齐泽倒酒夹肉。
今天的齐泽情绪真的不高,江绿枝并没有去问,毕竟她是个识时务的人,不会轻易去碰触别人不舒服的地方。
而齐泽这个人平常是那么温和,很难看出有什么情绪,能把风驰电掣狂风暴雨都深埋在内心的人,此刻的情绪波动已经足以看出能让他表现得如此明显的人或者事情绝对不一般。
她不能问,哄着他舒服最重要了。
果然,江绿枝随便的一转移话题,齐泽就被她带到她编织的情绪中,后来江绿枝干脆把几个大宫女都叫来陪着齐泽,说着一些有趣儿的事,齐泽由不太开心慢慢地和大家笑了起来,喝的也多,最后酩酊大醉。
醉成这样也回不去朝旭殿了,门外面的雪也愈发的大,几个人把齐泽扶到江绿枝床上,脱了衣服,让他休息了。
江绿枝走了出来,秋叶惊讶地问:“娘娘,您不睡吗?”
江绿枝说:“等一会儿再睡吧,把炉子撤了,散散味道,我就睡在外间吧。”
撤了炉子,打扫一番,江绿枝看着窗外的雪,发着呆。然后发现大门开了,来了两个人,提着灯笼。
走近了才看清是何公公带着一个小太监来寻太子了。
何公公看见窗户开着,一个小脑袋在那里歪着看自己,便上前提灯照了一下,发现是江绿枝,便急忙上前恭敬地说道:“良娣娘娘,还没休息呢?”
“何公公冒着风雪而来是找殿下的吗?”江绿枝问。
“正是。”何公公说道,但是眼睛也不敢往里面看,主子的屋子尤其是晚上是不能乱看的。
江绿枝说道:“殿下喝醉了,在我这里睡下了。”
何公公说道:“既是如此,奴才就放心了,那奴才就先回去了。”
“等一下。”江绿枝叫住他。
何公公问道:“娘娘还有事?”
“殿下今天很不开心,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我也没敢问。想来这事应该有些严重,否则一向风轻云淡的殿下怎会露出了情绪。”江绿枝说道。
何公公弯腰点点头:“事情有些不见好是真的,殿下在娘娘面前不设防也是真的。今早皇陵那边有人来报,说是苏皇后的灵堂有人进去过,不过还好,没什么大碍,但这是殿下最介意的事。”
江绿枝这下明白缘由了,又多嘴问了一句:“怎么先皇后的棺椁还没下葬呢?”
何公公叹了口气说道:“这话本不是奴才们该说的,但良娣娘娘问到这里了,奴才便大胆说了。
先皇后去的突然,陛下爱重先皇后,每年的清明都会过去祭奠,为此陛下是哭一次就病一次。苏皇后去了这么多年,陛下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陛下是打算自己大行的那一天,和先皇后一起合葬。为此,先皇后一个人孤零零地在皇陵的长生殿等了十余年之久。”
江绿枝的心忽然好想被什么拧了一下,就有些难言的悲伤,她突然能体会到一点点齐泽的心情,也体会到陛下的那么一点点心情。
看着满院风雪,她不禁说出人们常感叹的那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何公公看着她点了下头:“诶,娘娘,那奴才便回去了。”
“回吧,何公公一路慢些。”这是江绿枝穿书以来说出的最真实的一句话。
一夜大雪,江绿枝一夜未眠,不知道是因为齐泽的心绪还是因为陛下与苏皇后的故事,秋叶劝了几回,她都不肯休息。
看着风住雪停,江绿枝忽然觉得自己过往的苦累和计谋一路铺设到此,让所谓的世间情感显得苍白无力的同时又十分可贵,就像眼前的这一片白色中幻化出一朵红色玫瑰,那么美丽却那么虚幻,伸手不可触及。
她觉得,这爱情,或长或短,都是枉然。
她看向窗外,暗黑褪去,乌云消散,一轮新日慢慢浮出。
“真美。”一个声音轻轻说。
江绿枝回过头去,却见齐泽站在她身后,两个人共同迎着初升的朝阳,一切真实又那么虚无。
江绿枝忽然幽幽地开口:“齐泽,答应我一件事。”
“好。”齐泽说。
“在一切尘埃落定前,不要动情爱之念;在一切决断前,不要因情爱而心软。”
“不会很残忍吗?”齐泽问。
“残忍比情容易忍受。情这个字简直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江绿枝句句发自肺腑。
齐泽没有说话,不知道是赞同还是不赞同。
他想,若干年后,他也许还会这样站在她身后,与她一起看初升的朝阳。或许以后这世上没有他们,又或者只剩下某一个人在旭日升起的时候,想到此时想到这些话,又,或者忘记。
“殿下,我帮你洗漱吧。”江绿枝说。
齐泽看了她一眼:“好。”
齐泽和江绿枝一同用过早膳才离开的,江绿枝多愁善感了一夜后,瞬间又恢复了绿茶本质,果然是算计比动情更容易更好过些。
秋叶陪了她这一夜,当然也会感同身受一些,便一个劲地给她往宫斗上引。江绿枝也明白她的用心,便也回转过来,毕竟动真情的人是不适合生存在残酷的斗争环境的。
江绿枝忽然理解了,为什么世间那些人愿意斗来斗去到死,也不愿意真情实感地活。
可能宁愿顶着另一种真实痛快地死,也不愿意用柔软之心,温情之意去煎熬着岁月的一碗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