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着,一种淡淡的哀伤在彼此的心间反复游荡。江绿枝在一瞬间把自己想象成齐泽,那是怎样的重量需要承受啊,又是怎样的煎熬需要长年累月的隐忍。从一个少年开始,孤独地置身在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中……
江绿枝忽而心软,也许之前她想错了,或者说长时间以来,她对齐泽的理解有误。
想一想大家同样生而为人,齐泽也会有脆弱的时候。江绿枝难受的时候可以和太后说说心里话,可以和宫女们打打闹闹,吃吃喝喝。可齐泽呢,不管遭遇什么,他都不能浮于面上。
他不可以和任何人说,也不能如同自己一般喝酒放纵,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的监视下,不能失去任何的体统。
齐泽着急,着急的不是拥有至高的权力,而是只有那个王座才是他唯一的出路,唯一可以喘一口气的地方。
他的以后是一条狭窄而凶险的绳索,通过了就是无限荣光,掉下去了就是万丈深渊。
江绿枝心里本有一些现实理性的存在,现在慢慢地转变成了心疼。就算她是自私的绿茶,终究人心还是肉长的。
这世上总有一个人,有别于他人,是那种特别的存在。他能让你放弃自己,尽可能的成全对方。
江绿枝一直呆呆地看着齐泽,脸上的表情不知不觉中浮出了母性的光芒。齐泽抬头看着江绿枝,有些愕然。
“绿枝,绿枝。”齐泽轻声唤到。
江绿枝回过神来,莫名地说了这样的话:“殿下,我曾经以为人这辈子只要平安富贵就是最好的了。不过自从认识了殿下,跟在你身边这一段时间,我发现自己慢慢的变了。”
“变了?”齐泽不解地说。
江绿枝慢慢抿了一口茶,放下说:“对,我觉得自己变了。我忽然觉得人活着得有点信仰,而不是单纯地为了活着。”
齐泽惊讶于这句话,他下意识地拽了拽自己的衣袖:“难道平安富贵不是你的信仰吗?”
江绿枝摇摇头:“浑浑噩噩地活着怎能算是信仰,我的信仰就是殿下您啊。”
……
两人相对无言,不知道说什么好。齐泽的内心再怎么坚硬总归还是有一处柔软的地方,而江绿枝的话如同三月的花瓣轻轻飘落在那里,让他的荒芜的心田开始有了草长莺飞。
江绿枝说完这话的时候垂下头去,既惊讶于自己的狂妄大胆又有些不知所措。
良久过后,齐泽犹犹豫豫地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江绿枝抬起头猛点着头,目光坚定。
齐泽:“你已经不止一次和我表过忠心了,可本宫觉得这次格外不一样。”
江绿枝又低下头,齐泽就这么看着她,然后伸手去抚摸她的发,不经意触碰到那根东珠金簪,好像触碰到了两个女人的温情……
“殿下,今天就别走了。”江绿枝说。
“好。”
~
夜里,第一次尝过鱼水之欢的两个人依偎在一起。
齐泽问:“你觉得怎样?”
江绿枝:“什么?”
“本宫的功夫。”
江绿枝先是一愣,继而羞得把头埋进齐泽的怀里,齐泽顺势把她搂住:“你是本宫第一个女人。”
江绿枝在齐泽结实的臂弯里动了动脑袋,示意自己知道了。
齐泽搂着江绿枝,就像怀中抱着一只紧张又兴奋的小兔子,在这样的夜里,他也不是那个虎啸龙吟的猛兽,金刚也化作了绕指柔。
原本尔虞我诈的两个人,放空了一切,这一刻成为了自己。
几番恩爱下来,两个人筋疲力尽,齐泽嘟囔了一句:“不知道去哪里寻避子汤。”
江绿枝一听这话,也不顾自己没穿衣服,坐了起来问:“殿下这话何意?”
齐泽见她不悦,这恩爱的热乎劲儿还没过呢,赶紧哄道:“现在不能有。”
江绿枝黑着脸问:“为什么?”
“我不能让自己的孩儿成为别人口中的肉,我要让他出生在最安全最幸福的时候。”齐泽说道。
江绿枝这下明白了齐泽为何把处男之身留到今夜,不过她还是有些不可思议:“齐泽,你真能忍啊,之前这么多年你都怎么挺过来的?”
齐泽听了这话苦笑道:“我,就还好吧。每天忙着对付敌人,接招出招,回来都累得半死,哪有心情干别的。”
江绿枝扁扁嘴,然后竖起大拇指~
齐泽一把把她拉进被窝:“快进来吧,小心生病。”
江绿枝咯咯咯地笑了,然后躺在齐泽身上,忽地安静下来,半晌没说话。
齐泽枕着自己的手臂,翻了个身,两个人听着彼此的心跳,感受着彼此的气息,齐泽低声细语:“怎么不说话了?”
江绿枝缓缓地说道:“曾经我只想好好活着,只要为太子做事,助太子登上大位,我就能更好地活着~”
齐泽:“嗯。”
“可现在不一样了,我要好好活着助殿下登上大位,不管自己结果如何。”江绿枝说出了心里话。
齐泽的大手在她光滑的后背游走,听着她的话,最后再次把她压在了身下……
乏累睡去的江绿枝并不知道,齐泽之后是没睡的,只是抚着她的脸蛋,心里说:不管我的结局如何,我都会安顿好你的后半生。
齐泽穿上衣衫,连夜回了宫。
天亮的时候,江绿枝醒来,看着另一边空的,心里失落落的。她失神了好一阵子,虽然有些苦涩却毫不后悔。
这就是爱情?她自己也不懂。她选择的爱情恐怕是这世上风险最大的了吧,甚至她看着那空着的半边床,觉得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齐泽是太子,未来的君王,而在他的后宫中,必然不会有江绿枝这三个字的存在。
自己看起来像个傻瓜一样飞蛾扑火,可自己压根儿就没得选,命运给自己的就是这个人,这个局,这个命。
感性和理智在江绿枝脑中反复交替,挣扎矛盾了半天,江绿枝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有齐泽了,她不后悔自己说的那番话,她本来就已经和齐泽的命运绑在一起了。她在意的是,齐泽昨夜是单单走了肾还是也走了心。
江绿枝,刚刚年满二十,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就有点要沦陷的意思。她终于理解了之前看别人爱情里那些患得患失的感受。
一个清晨的时光并不长,可在江绿枝心里仿佛已经过了沧海桑田那么久。想到最后,她没头没脑地笑了,这不就是书中女配爱上男主的样子吗。
之后自己也会成为那样的恶毒女配?大概~是的吧。
第64章 捕蝎计划一
初尝爱情滋味的江绿枝是幸福的,每天都在沉浸在糖蜜般的滋味里,好像天下太平了一样。
这甜蜜持续没两天,就被苏清歌的到来打回了原型,恋爱脑江绿枝又回到了绿茶婊江绿枝。
江绿枝请苏清歌坐下,问道:“苏姑姑来有什么事吗?”
苏清歌眼神很谦和,看起来挺和善的,笑着说道:“既然良娣娘娘直接问了,我就不兜圈子了,我来是给良娣看一样东西的。”
江绿枝:“什么东西?”
苏清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递到江绿枝面前,当面打开~
“这是凤印?”江绿枝看着眼前那个温润通透的白玉说道。
这白玉印章宽约两寸见方,高约三寸,顶端雕刻着一个凤凰展翅的造型,江绿枝拿起来看看,几乎就能确定这就是凤印。
苏清歌说道:“这就是代表中宫权力的凤印。没有凤印的皇后不能称之为真正的皇后。皇后的懿旨若是没有凤印是不生效的,这十余年,李后可曾下过一道懿旨吗。”
江绿枝指着凤印问:“苏姑姑,凤印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苏清歌这才说道:“苏皇后临终前交给我的,她让我将凤印好好保管,将来殿下登基后交给他。若是结果和苏皇后想的不一样,那就将凤印找个地方毁了。”
江绿枝听了这些话心里暗暗道,这苏皇后也是一个狠人,去了这么久,还能让自己的死敌名不正言不顺,日日不得安宁。
“这么多年来,李皇后派人到处寻找凤印,起初是宫里,后来是皇陵,然后是苏家,这些个地方都被她盯死了。可她没想到的是这个凤印一直在奴婢身上。”
苏清歌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江绿枝,只见这位江良娣似笑非笑,一副不经意的样子,苏清歌摸不准这个年岁不大的良娣的心思。
江绿枝看着漫不经心,听着苏清歌说完这一番话,问了句:“凤印丢失这么大的事情,陛下怎么毫不在意呢?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说帮忙找找。”
苏清歌略颔首道:“奴婢猜想,凤印丢了对陛下而言也许是正中下怀。”
“为什么这么说?”江绿枝问。
苏清歌:“李皇后上位不是陛下所愿的,是李家逼迫所致,陛下自然也不想给他们过多的权力。”
江绿枝心里也认同这个说法,不过她没有言语。
苏清歌见今日的江良娣表现的十分平淡,甚至可以说有那么一点点傲慢。她心里揣度着,可能之前自己和金桃等三人的不信任让江良娣心里不悦,所以她今天听了这些才故意反应平淡的。
苏清歌意识到这一点,又继续说:“良娣娘娘,今日我带着凤印来,您是不是觉得有些突然?”
江绿枝笑笑,没有说话。
苏清歌便和盘托出了来意:“这两天我们想了想,就算再等个十年,我们空拿着这个凤印也无计可施。我们也听说了良娣在宫中的一些事,我们决定把它交给您,还有我们。”
江绿枝哼笑了一下,苏清歌就坦白了问:“良娣是对我们之前的不信任一直心有芥蒂吗?我这次带着凤印来,您还不能消气吗?”
江绿枝摇摇头:“其实我一点也不生气,你们不信任我这很正常。我只是不信你们能这么快想明白,也不信你们有这么大的胆量敢交出凤印。苏姑姑,你同我讲话始终都是有所保留的,我能问一下,是谁让你这么做的吗?”
苏清歌一下子被看穿难免有些尴尬,脸上微红,嘴里说着:“良娣果然好思虑。”
江绿枝知她不能说,便说道:“其实我心里知道是谁,你也不用非得回答我。东西我先收下了,姑姑先回去,容我筹谋一番吧。”
苏清歌出去后,江绿枝重新拿起凤印看了看,这俨然又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好在目前没人会怀疑到自己头上,然后把秋叶喊来包好,让她收到一个隐秘的地方。
江绿枝明白,苏清歌三人若没有齐泽的授意,不会这么突然地把凤印送来,也不会这么快就产生了信任。
齐泽暗中授意苏清歌这么做,却没有直接告诉自己,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说两个人刚刚发生了关系,齐泽不好意思直接差遣自己做事?或者是齐泽把凤印交给自己是要拿它做点文章?
如果自己的猜测没错的话,那齐泽给自己的信任和重量可真是太重了,江绿枝心里开始有了压力。
以至于整个白天,江绿枝都没有心情干别的,只是躺在床上睡一会儿想一会儿。
傍晚时分,宫里来了人,是苏瑾丰。
苏瑾丰带来了一箱东西,又递给江绿枝一封信,并说道:“娘娘,这是殿下让我交给您的。明日上元节,殿下不能过来陪您了,这些吃的用的是殿下赏赐给您的。”
江绿枝接过信,说了句:“有劳二公子了。”
苏瑾丰一抱拳说了句:“臣还有事,不敢耽搁,先告辞了。”说完就走了。
江绿枝让秋叶把东西收拾起来,自己进了房间打开那封信,信的内容很简单,大意就是人和东西都交与你,等本宫有时间过去看你。
几句简单的话,却给江绿枝吃了定心丸,齐泽承认是他让苏清歌送凤印来,那么自己就不用再猜来猜去了。那么东西自己先收着,有什么谋划自己可以直接找齐泽商量了。
上元节这一天,京城内很热闹,爆竹响了一天。皇陵的祈福宫内也十分热闹,除了江绿枝自己的大小宫女外,还请来了苏清歌,金桃,初九三个人。
大家在一起包汤圆,聊着天,俨然亲人一般。
江绿枝这么做,一来是觉得以后大家都同坐一条船了,现在得联络感情;二来是觉得这三个苏皇后的忠仆,这些年过得十分清苦,也挺可怜的,就拉过来热闹热闹。
从早上一直过了晌午,众人热闹够了,就散了。江绿枝也有些乏累,便回房小睡去了。
不知睡到什么时候,江绿枝觉得有人在推她:“良娣,良娣,太后娘娘来了。”
江绿枝迷迷糊糊中听见太后来了,眼睛也没睁开就急忙坐起来了。
江绿枝揉了揉眼睛,只见秋叶正看着自己说:“太后娘娘在会客厅呢。”
江绿枝道:“太后她何时到的?”
秋叶:“刚到。”
“秋叶,赶紧帮我整理一下。”江绿枝起身下了床。
一番整理后,江绿枝赶紧来到了会客厅,太后正在喝着茶,同春花和喜鹊说着话。
“给太后请安。”江绿枝一边作礼一边说道。
太后见了赶紧命人搀扶起来:“在这里还客气什么,快起来。”
江绿枝起来后在太后身旁坐下,太后笑着说:“来这边有一段日子了,可好?”
江绿枝点点头:“一切还好。您在宫里可好?”
太后呵呵干笑了几声,江绿枝就知道不是那么太好。也对,要是太后过年开开心心,也不至于上元节往皇陵里来,也不怕晦气。
江绿枝笑着说:“太后,您第一次来我这里,要不要到我的屋子看看?”
太后会意,马上点点头。江绿枝扶起太后,又给了左右宫女一个眼色,其他人跟在她们后面保持了一点距离,等江绿枝扶着太后进了自己的房间后,关上门。
秋叶和夏荷等人就守在门外。
江绿枝扶着太后坐下,然后说道:“宫里出了什么事吗?”
太后幽幽地说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皇后那边不是很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