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听了这话,脸忽地沉了下来,然后攥紧拳头砸在桌子上:“好,本王答应你。”
江绿枝笑了……
出了小浪春,江绿枝顿感轻松许多,她带着喜鹊上马回程。这一路无言,到了换装的地方,二人下了马。
这是半山上一个土地庙,大概是附近村民依山而凿的一个小洞,里面有土地公的铜像,一个小小的香案,上面摆着几样水果,桌案下面还有一捆香。看样子,这里是有人供奉香火的,庄稼人嘛,都祈求一个风调雨顺。
这洞不够宽,但纵深还可以,里面仅能容纳一人。
她们来时的士兵服都在这里换的,江绿枝让喜鹊进去先换装,等喜鹊换好出来后,自己才进去。
到了里面,江绿枝看向土地公像,心里暗暗说道:土地爷爷,我把大宝贝藏在你肚子里,这是咱两的秘密,您老若是有灵,就好好护着这凤印。他年我来取回凤印时,这保管费一定给够,并给您老换个大庙。
想到这里还拜了拜。
原来江绿枝在出门前就想好了,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把凤印带出来,找个地方藏起来。
真是天遂人愿,在这里发现个土地庙,江绿枝发现那个土地公像是空的,里面只有开光时的符咒,夹杂着五谷,江绿枝顺势把凤印放了进去,用五谷掩埋着,将土地公复位。
这下心可踏实了。
正想着,外面的喜鹊轻声问道:“主子,您换好了吗?”
江绿枝反应过来说:“快了。”
接下来的路走的很顺利,两个人到了皇陵,到了门口,冯和带人在值夜,很痛快地放行了。
回到祈福宫后,江绿枝如常地生活,心里充满期待。虽然楚王答应了她,当时他究竟会不会反悔,那也不好说。
开始的几天没什么消息,江绿枝也并不着急,这你必须给人时间吧,烧皇陵是小事吗?
在这个谋划里,江绿枝深知风险有多大,别说楚王身上有前科,就算是他是个清白的王爷,这事儿做出来虽然不是死罪,那也活罪难逃。
现在的楚王还经受得起这样的冒险吗?
和江绿枝有同样疑虑的是太子齐泽,齐泽再一次来到了皇陵。
屋内,江绿枝一边给齐泽脱下披风一边说:“你也不怕李皇后和满朝文武说什么了,那可是无数双眼睛盯着呢。”
齐泽说道:“我去哪里都有人用心揣度,反正我们和皇后党对彼此都心知肚明,何必在乎呢。我老老实实呆在东宫,他们就不害我了?笑话。无非说本宫恋着爱妾,贪恋美色,那又怎样。”
“那我不就成了祸水了吗?”江绿枝说。
“你本来就是啊。”
江绿枝:……
江绿枝撇撇嘴,然后转移话题:“楚王那边怎么样?”
齐泽走到床边躺下来侧卧着,慵懒地说道:“挺平静的。”
江绿枝坐在茶座旁一边倒茶一边说:“他该不会反悔吧?”
齐泽也在琢磨着这件事,犹犹豫豫地说:“随便了。再等三天,他不做本宫自己来。”
江绿枝说:“你说楚王他还有什么牵挂没有?”
齐泽坐起来,拍了拍旁边的床榻示意江绿枝过来,江绿枝走了过去靠着他坐下。
齐泽说:“皇叔他有什么牵挂,我要是他真的会不惜任何代价弄死自己的仇家。”
“殿下的意思是说楚王会做?”
齐泽点点头:“你说皇叔这样不就是苟活于世吗,能支撑他活下去的还有什么,除了仇恨,我还真想不出别的。”
江绿枝靠在齐泽肩上说道:“是呀,若不是淮阳侯,他已经在封地了,至少是自由的。还有李伟仁真是狗胆包天了,直接打断了楚王的双腿,陛下和太后都没下令呢。啧啧~”
齐泽冷笑一下:“你也知道李伟仁他张狂,当年擒住皇叔,还以为父皇能下令杀了皇叔,所以折辱一下皇子来显示自己的威风呗,小人!”
江绿枝问出了自己的一个疑惑之处:“自古争权夺位的对手,失败的一方很少有善终的,陛下为何没有杀楚王?”
齐泽道:“听外公说过,父皇那个时候在杀与留之间是犹豫过的,朝中以李家为首的一派主张杀,劝父皇不可妇人之仁。以外公一派为首的主张不杀,父皇初登大位,杀弟会给子民带来恐慌,怕是一个暴君。李家一派大部分是今日的皇后党,而外公那一派自然就是今天的本太子的人。”
“本宫了解父皇,他不是一个嗜杀的人,也不想杀皇叔,只是自古以来的事件让他担忧,加上李家一派人的煽动,所以才会犹豫。最后起了关键作用的还是皇祖母。皇叔的生母早早就去世了,他成年后一直在打仗,和今天的五弟很像,不一样的是,皇叔没有靠山但有野心,五弟现在有靠山却无意帝位。”
江绿枝笑了:“你信贤王齐焕没有野心,又或者是他藏的太好呢?”
齐泽说:“这一点我信,你可以说我天真,我们走到最后再看。”
江绿枝并不纠结这个问题,只是说:“那皇太后为何放过楚王?”
齐泽说道:“当年的事我也只是听说,皇祖母觉得先帝的子嗣单薄,仅有两个成年的儿子,公主们早晚都会嫁出去,所以不能杀,也不想让父皇背负残害手足的恶名。不过本宫想来,皇叔他只是上位失败,并没有叛乱。父皇与皇叔还是深知彼此的。”
江绿枝靠在齐泽肩膀上不说话,良久,齐泽转头看她问:“怎么不说话了?”
江绿枝幽幽地说道:“说句逾越的话,殿下和贤王可未必有这么温情的结局。”
这次轮到齐泽沉默不语了,良久,齐泽才说:“不会的。”
江绿枝这会儿犯愣,张口就说:“不会你干嘛这么长时间不说话。”
堵得齐泽彻底无语,然后可能是为了转移这个沉重的话题,抱着江绿枝去滚床单。
青天.白日的滚什么床单,嗐~
那个啥之后,江绿枝说:“凤印皮我藏起来了,在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地方。”
“嗯,别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齐泽说。
江绿枝抓抓耳朵,不知道还聊些什么好,彪呼呼地说了句:“你每次来真的是为了和我商量事情吗?”
“否则呢?”
江绿枝:“嗯……我,我觉得殿下,就是来和我商量事情的。”真是大写的囧。
~
齐泽在这里陪了江绿枝一天,吃过晚饭才带着亲信回宫的。江绿枝又陷入了等待期。
斗,已经形成了惯性,江绿枝似乎上了某个不停运转的轨道,即使承载物停下来,她已经本能地向前行进了。
所以在这些看似平静的日子,江绿枝喜欢一边吃蜜饯一边思考发生过的事,企图发现新的什么线索,或者发现以前有什么漏铜,方便自己补救。要不然就是考虑楚王行动后自己该怎么配合,或者是楚王反悔后自己该怎么重新计划。
春天就在江绿枝的忽略中悄悄造访了。某天,她一抬头发现院中的树木悄悄抽芽了,阳光明媚的刺眼,江绿枝眯起眼睛忽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样的日子适合听一些好消息。秋叶从外面进来,走到江绿枝面前。
“你怎么从门外走进来的,去哪里了?”江绿枝问。
秋叶说:“去找金桃她们了。”
“噢,那她们可有什么消息?”江绿枝之所以这么问,是苏清歌和金桃她们有办法知道皇陵外的事,而且这些消息比冯和他们官方来的快来的准。
秋叶说:“消息还真有,关于楚王的。”
“嗯?楚王有什么消息?”江绿枝很纳闷,楚王有什么消息会流传到京城,他可是一向都很低调的。
秋叶说:“楚王在小浪春养出一个新的牡丹花种,据说是一种白色牡丹花,白得胜雪,而每个花瓣的边缘是深粉色,像是镶嵌了的丝线一般。这花开放后有海碗碗口那么大,花团锦簇,分外迷人。据说这花培育成功后,楚王搬了一坛子酒,对着花边喝边流泪,最后失声大哭,惊得仆人无不诧异。”
江绿枝听到这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哭什么呢?”
“据说这是为了祭奠他心爱之人而培育的,培育了多年,终于成功了。而这花的名字就~”说到这里,秋叶停了下来。
“就怎样啊,停住干嘛?”江绿枝正听得起劲儿,却戛然而止了。
秋叶看看周围,几个小丫头离得远,又凑近了些,对江绿枝小声说:“这花的名字叫婉然。”
“哎呀!”江绿枝惊叹了一声,然后左右看看,一招手,秋叶凑到她脸旁,就听见江绿枝又说:“这也太大胆了,找死呐。陛下知道吗?太子知道吗?”
秋叶说道:“这都传遍京城了,怎会不知。”
江绿枝咧了咧嘴巴,一边摇摇头:“婉然,苏婉然。他这不是找陛下的不痛快吗。”
第70章 捕蝎计划七
秋叶说道:“谁说不是呢。这不是戳陛下的心窝子吗。可这王爷自那日后便性情癫狂起来,一直滴酒不沾的楚王,现在完全就是个酒疯子,还特别颓废。他还在京中包了一家酒楼,请了许多乐人和舞姬,日日丝竹管乐,载歌载舞。”
江绿枝:“然后呢?”
秋叶:“然后楚王开始是边喝边哭,接下来喝醉了就时哭时笑,和舞姬一起跳舞。传闻说,楚王年轻的时候就答应过苏皇后,为她培育出这世间最美的花,然后在她们成亲的时候,把整个王府都种上这种花。还有就是,起初这个想法是想把大红牡丹培育成里层和外层两种颜色的,里面是淡粉,外面是紫红,代表着男子永远呵护自己心爱的女子之意。”
“这花多年没有培育成功,后来又发生很多事,苏皇后更是早早故去了。人们以为楚王早就忘记了这一件事,谁知道他一直没有放弃,却意外地培育出了这样的花色。”
江绿枝听着听着就严肃了:“这花适合祭奠。”
秋叶没听懂这话,便又说:“闹得太过了,尤其是这把年纪。陛下觉得脸上挂不住了,把他召进宫里斥责了一番。可这位王爷竟然提出要来皇陵祭奠先祖,良娣,您说,王爷他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江绿枝忽而大悟,心里对这位楚王暗暗称赞,嘴上问:“陛下答应了吗?”
“陛下真的答应了。您说多么奇怪啊,这会子真看出是亲兄弟了,说的人和想的人出奇一致,变化之快,令人~”秋叶还没说完,江绿枝挥手打断了。
江绿枝说:“这是一种默许。”
秋叶:“什么默许?”
“楚王的戏,陛下的利,彼此懂了,默许了,心照不宣了。”江绿枝说。
秋叶糊涂了半天,转而想起之前的事,也恍然大悟了。
接下来的事情有趣了,就在秋叶和江绿枝说完话的第二天,楚王命人偷偷送了封信。
信的大意就是,本王随时都可以动手了,不过本王也不做亏本买卖,得答应我两条件:一是陛下将来若翻旧账,齐泽必须保我;二是本王唯一的女儿年逾二十五岁,还未婚嫁,高不成低不就,这事你想办法。本王要风光嫁女,要有排面。
楚王的这两个要求一点也不难,江绿枝知道这位王爷在书里的结局,还可以,富贵闲人呗。他女儿的婚事,小事情。
于是江绿枝提笔简单地回了信,大意是: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别说你女儿的终身大事了,王爷要是需要,我也能顺带把你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
信送出去不久后,楚王明确会在三天后来皇陵祭拜。江绿枝就赶紧把几个亲信喊来安排上。
三天后,江绿枝破天荒起了个大早,内心有点忐忑。
秋叶端了热水进来,看见她在那里发呆的出神,便问:“良娣今儿怎么起这么早?”
江绿枝说:“楚王今天就要动手了,你说他会直接烧吗?我心里隐隐不安,觉得还是有太多漏洞。还有,东西还在我这里,我什么时候拿到长生殿比较合适?是烧的时候,还是直接~唉!”
秋叶说:“良娣放心,楚王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造势,来了皇陵,已经是深思熟虑过的,不会不周全。”
江绿枝洗过脸,秋叶给她梳头,两个人说着话。这时候喜鹊进来了。
喜鹊说:“良娣,楚王来了。”
江绿枝一扭头:“这么早?祭扫完毕了?”
“是。”喜鹊说。
江绿枝一脸不解,又问:“楚王带了多少人来?”
喜鹊:“楚王带着柔佳郡主,还有两个贴身的家仆,没有其他人。”
听到这里江绿枝站了起来:“楚王到底什么意思啊?”
正说着话,外面小丫头青萝说了句:“见过王爷,见过郡主。”
江绿枝连忙迎了出去,秋叶和喜鹊也跟着出来了。
只见楚王坐在轮椅上,被一家仆推着,旁边是一眉清目秀的姑娘,另一家仆也站在身后。
江绿枝万万没想到楚王会来祈福宫,这叫人看了能不想到两人已经联手了吗,这是告诉别人,他们是一伙的呀,什么意思呀?智商欠费了呀?
江绿枝态度淡然:“不知楚王爷所来何事?”
楚王态度倒是温和,他向旁看了一眼柔佳郡主,柔佳郡主替换仆人帮他推轮椅来到江绿枝面前。
楚王说:“江良娣,本王今日来祭扫皇陵,知你在这里,带着小女特来拜会。”
话都这样讲了,江绿枝不好赶人,只得说:“王爷和郡主请进吧。”
厅内,各位落座,茶点上来后,所有仆人都出去了,只剩下江绿枝,楚王和柔佳郡主三人。
江绿枝直接就问了:“王爷,您今日来祭扫,不打算去长生殿了吗?”
楚王笑着说道:“长生殿里躺着的是先皇后,本王去恐怕会惹人非议。”
江绿枝立刻就不悦了,说道:“那王爷来找我何事,我记得我们没什么交集,若是无事还是早点回去的好,免遭外人不必要的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