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睿点点头,伸手按了电梯,“我倒是得回家一趟,你记得好好复习。”
许潆心点点头,有点想问怎么感觉他比自己还积极,可憋了一下还是没问出来。
只道:“那要不然我坐师兄的车回去吧,你就不用折腾两趟了。”
“再说吧。”封睿淡淡地应着,看电梯在二楼停下。
他们来晚了,早餐已经没什么可吃的了,封睿要了一份意大利面,许潆心要了一份鸡蛋黄瓜三明治和一小块蒜香法棍,又都要了热拿铁,匆匆吃完,就该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虽然封睿一再表示不要紧,但许潆心到底还是坚持了坐赵凡的车回去。
临走前还笑嘻嘻地对他道:“快回去看看叔叔吧,他一个人在家也怪无聊的。”
前两天值班,就听封睿跟姜眉芸打电话时说起封云集生病的事,不是大病,就是寻常的感冒发烧,天气变化快么,这时节又流感横行。
但当时封睿也就是打电话问候了一次,得知封云集还在实验室坚守岗位,便觉得问题不大,没有再过问。
然而等他从度假村回到家,却发现封云集已经在家了,一道在家的,还有他的助手小宋。
“封教授连着熬了几天夜,没怎么休息,昨晚就开始发热,一度烧到快四十度。”
“……你们就没人劝劝他?”
小宋闻言一阵苦笑,“谁劝得住他呀,要不是我们发现得及时,他恐怕还想继续硬撑呢。”
封睿扭头看一眼躺床上昏睡的父亲,叹口气,嘟囔道:“这不是一个行走的大病毒在实验室里乱窜么?”
小宋:“……”看出来了,是亲生的没错。
封睿说完之后又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这话有点不对劲,怎么能跟别人这样说亲爹呢?
应该跟亲妈说啊!他敢保证他妈还不知道这事儿呢!
给姜眉芸打过电话告完状,封睿让小宋回去了,自己来照顾封云集。
其实也很简单,只要按时叫醒他吃药喝水就行了,直到傍晚,他睡够了醒过来,看见封睿在家,还愣了愣。
“你怎么回来了?”
“多新鲜呐,你今天的药都是我喂的,要不然你以为是谁给你吃的药?”
“……不是小宋么?”
“我中午就让他回去了。”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封睿顿了顿,又问,“你肚子饿不饿?”
封云集病着,脑子有点不够用,也没问他怎么今天忽然回来了,或者是怎么没有和小伙伴出去玩之类的,顺着他的话就点点头。
“我点了砂锅粥,吃一点?”封睿又问。
他爸又点点头,父子俩对着一锅砂锅粥不需多言,一个舀粥一个接碗,配合默契,安安静静地吃了晚饭。
刚吃完粥,封云集就接到了妻子的电话,被骂了一通,还想否认:“我没事,就是普通感冒……”
“闭嘴!你的普通感冒是烧到四十度?”
“……谁说的?没有没有。”
“当然是你儿子说的,难道还能有假?”
原来又是封睿告的状,封云集立刻眼刀子甩过去,封睿却一脸淡定,端着水杯拿来药片,往他面前一放。
“喏,该吃药了。”
封教授:“……”
他臊眉耷眼地吃了药,又回卧室去了,封睿收拾完客厅,就去了书房,看书也好,做题也罢,他总归有自己要做的事。
可是当他走上二楼,经过一间紧闭的房门时,忽又停下脚步。
犹豫了一下,伸手推开了房门,摁亮灯。
房间不大,正中间放着一架黑色的钢琴,因为有阿姨定时过来打扫,没有用防尘布全部盖住,琴身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可是他已经很久没有摸过它了,上一次触碰这些琴键是什么时候,他已经记不清了。
墙角的柜子里还躺着他的小提琴,这都是父母费劲功夫,花费重金替他买来的,陪伴着他走过很多竞赛和演出,他们像伙伴一样陪伴彼此。
但从他决定读医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的未来会跟它们越走越远。
很少有什么能陪伴你一辈子吧,东西也好,人也罢。
他走进进琴房,在琴凳上坐下,然后掀起琴盖,弹了半段《致爱丽丝》。
封云集睡得迷迷糊糊,忽然间听见一阵钢琴声隐约传来,似有还无,愣了愣,神智有些清醒过来,想起儿子小时候一遍又一遍认真练琴废寝忘食的模样。
他永远不认输,永远不允许自己比别人差,永远骄傲自律,永远不怕重头再来。
因为他是封云集和姜眉芸的儿子。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情之一字上变得胆小起来,格外害怕失败,或许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他想到这里,翻了个身,嘿嘿笑了一声,看亲儿子的热闹就是爽,哼哼,让他说自己是活体病毒,等他感冒了就知道厉害!
也不知道是流感病毒威力太猛,还是封睿最近抵抗力也略有下降,又或者是老天爷存心想让封云集如意一次,总之,元旦假期刚过完,封睿就感冒了。
而且还是来势汹汹的重感冒。
起初只是嗓子不舒服,鼻塞,手指放在唇上能感觉到呼出的气是热的,基本能确定是风热,吃了一点药,过了两天症状就轻了很多。
眼看着可能再过几天就好了,结果等到那天夜班,忽然间就发起热来。
林泽惊讶到不敢相信这件事,“怎么回事,好好的就发热了?”
这谁能说得清楚原因啊,林泽自己也知道是白问一句,叹口气,指指电脑道:“要什么药自己开吧。”
“……我挂了你的号。”封睿满脸无语地回了一句。
林泽应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我又不是让你自己写病历!”
更何况你作为我的学生,在门诊帮忙开药不是你该做的吗,只不过这次吃药的也是你自己罢了!
封睿闻言直翻白眼,一边嘟囔这就离谱,一边给自己开药,还写了病历——门诊病历也是病历!
没打针,就是吃了退烧药,然后跑值班房睡了一会儿,接着又听见外面一阵喧哗,像是有什么事。
有点不放心,尽管外头还有林泽他们,也还是担心许潆心会不会吃亏,他又起身出去了。
出门就遇到抢救,来了两个喝到酒精中毒的酒蒙子。
到了凌晨四五点这个多事的时间段,监护室的病人又状况频出,忙着处理完这些事,天已经亮了。
上班时间当然不可能去睡觉,再难受也只能硬撑,好在林泽还记着他不舒服,交完班就让他走了。
连许潆心也一并被下班,“回去吧,潆心照顾一下他,别真的烧成肺炎了。”
许潆心忙点点头,拿了药跟他一起下班,也没敢让他开车,叫了个出租,回到小区门口。
“我送你回去吧?”进小区的时候,许潆心扭头问道。
封睿把脸低了低,埋在围巾里,只露出小半张潮红的侧脸,咳了两声,“……不用。”
许潆心不放心,“那你自己回去能行么?午饭怎么办,我给你点个外卖?”
顿了顿,又摇摇头,“可是那样你睡着了,能按时起来吃退烧药么?”
好像怎么样都不行,许潆心觉得有点难办。
可没等她想到两全其美的法子,封睿就开口了,“所以我能不能去你那里待一会儿?”
许潆心一愣,“……啊?”
去她那里?
她回过神来,抿抿唇,“可以是可以,但是……”
见她面露犹豫,封睿的眼睛顿时一黯,流露出失望之情来,咳了两声,“可是我一个人……师弟也不在,我又不会做饭……”
你要是不管我,说不定我会烧得糊涂起来啊。
许潆心听得心里一揪,再看一眼他萎靡不振的模样,心里的天平顿时就倾斜了。
到底还是让他去了自己那里。
许潆心本来想把卧室让给他,但他怎么都不愿意,最后只占用了沙发,幸好沙发本来也能放下来当一张床。
午餐吃得简单,白粥配咸鸭蛋,吃完之后许潆心便催着他吃药睡觉。
“我睡不着,潆心,你跟我说说话吧?”
他躺在沙发床上,湿漉漉的眼神眼巴巴地望着她,还往里挪了挪,空出位置给她,甚至还拍了拍,示意她赶快坐下来。
许潆心倒是想干脆走开,可是看他这模样,莫名就觉得自己要是走了他说不定能哭出来。
于是摸摸鼻子,败给他的故意卖惨,“……说什么?好像没什么可说的,要是越说越精神怎么办?”
话落,她的视线落在茶几下边的篮子里放着的一本书上,灵机一动。
“我给你读书吧,催眠一下就好了。”
生病的人格外需要陪伴,她能坐下来陪陪自己,封睿就已经觉得满足了,哪里管她是要和自己聊天还是读书。
点点头就应了声好,声音已经变得有点沙哑。
许潆心听见,心说就这声音还聊天呢,聊个屁。
伸手拿过来那本书,翻开就开始读:“It is a truth universally acknowledged, that a single man in possession of a good fortune must be in want of a wife. However…… ”
名著《傲慢与偏见》的开篇,她使尽了全力,发音既标准又优美,第一章 都没读完,封睿就已经眼皮黏在一起了。
她停下声音,歪头等了一会儿,见他的呼吸还是均匀平静,这才敢确定他已经睡着,然后轻手轻脚地放下书,起身走到推拉门边,伸手拉上了厚厚的帘子。
室内的光线陡然暗了下来,蜷缩在门边的两只小猫抬头看了一眼,喵了声,不等许潆心嘘它们,就又继续趴下,开始打呼:
“咕噜——呼——”
第70章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蠢,很没用……
封睿身体底子还算可以, 当天中午吃过药,又睡了一觉,起来就退烧了。
晚上许潆心准备给他的晚饭还是清淡的, 但是比起中午的白粥来说, 要好一点,是鸡丝粥。
从冰箱取一包鸡汤块化开煮成鸡汤,然后把泡好的米放进去慢慢地熬到绵绸,然后放入切片的香菇再煮一会儿,加入蒸好后撕好的鸡丝,加入盐和芝麻香油调味。
为了好看, 还撒了点翠绿的葱花。
餐桌上还摆了一盘手撕鸡,是做鸡丝粥时一道蒸的鸡胸肉做的,撕成条后加了点盐焗鸡粉、芝麻香油和炒过的白芝麻一起拌的,还加了点香菜段。
另外还有两根煎香肠, 配了点辣椒面。
封睿还记得这香肠的肠衣如何脆,咬一口会感觉到肠衣和飞鱼子在口中爆开的感觉,以及丰沛的肉汁如何香气四溢, 蘸点辣椒面更美味。
不由分说就伸手想夹一根,可筷子刚伸出去,就见盘子被许潆心残忍地拖走了, “这个你不能吃,是给我的。”
封睿一呆,举着筷子愣愣地看着她, 似乎是不敢相信她竟然对自己如此狠心。
但许潆心就是很坚定地点点头, “这个你不能吃,有辣椒,还是等感冒好了再吃吧, 你吃鸡肉。”
封睿:“……”我明明可以不要辣椒面。
许潆心像是没想到这点似的,当着他的面先把两根香肠吃了,吃一口蘸一下辣椒面,丰沛的汁水不小心滴落下来,她又忍不住舔了一下嘴唇。
这可太过分了,你要吃独食,不能等我看不到的时候再吃吗?
你这不是欺负人么?!
他腹诽了几句,到底没忍住,开口问道:“我听说吃独食会变胖呢,潆心你不怕么?”
酸溜溜,又阴阳怪气的,许潆心笑嘻嘻地应道:“生死有命,胖瘦在天嘛。”
封睿:“……”
许潆心把两根香肠都吃完了,见他还拉着脸,虽然觉得有趣,但也有点心虚,忙安慰道:“鸡丝粥也很好吃的,还有营养,等过几天你好了,我再给你煎呗?”
封睿舀了一勺粥,吹了吹,然后抬头看她一眼,“换你看着我吃?”
许潆心连连点头,应承道:“可以,我看着你吃,谁都不给。”
他这才哼了声,嘴角翘了一下,神色缓和下来。
许潆心不停地在心里吐槽他是个幼稚鬼,谁能想到他生个病会原形毕露得这么严重呢?
她和封睿都不是吃东西时有很多话可说的性子,加上眼下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于是安安静静地吃着自己碗里的粥,中间一盘手撕鸡是你让我我让你地吃完的。
吃完晚饭,封睿没有急着走,而是坐在沙发上,一手发信息,一手摇着逗猫棒——只有这个时候小猫们才愿意离他稍微近点。
他的脸色不是很好,许潆心给他端了杯热水,问道:“还是不舒服么,要不然你回去早点休息吧?”
“没有。”封睿摇摇头,抬起头问她,“你还记不记得十一月份的时候,我在呼吸科有个病人,查不出病因的,我还跟你说过她和她女儿都是很好的人的那个?”
许潆心愣了一下,想了想,哦了声,“十一月底不是又住院了么?”
封睿嗯了声,许潆心又问:“怎么了,还没出院?”
“二线和三线治疗折腾了一个多月,有的药我们医院没有,主任都亲自去外地调了回来,但效果还是很差。”封睿解释道,“我刚才问舒檀师姐,说可能……”
他停了下来,没有说出来的几个字许潆心能够意会得到,于是叹了口气,“那真是可惜了。”
封睿嗯了声,低头把药片放进嘴里,喝了口温水,一仰脖就把药吞了。
低头后看见小猫好奇地仰脸看着自己,满脸都是呆萌,忍不住手痒,想伸手去摸摸它们,结果还没靠近,它们就飞快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