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山南的呼唤声中，她闭上了仿佛倒映着全世界的眼，光隐约从睫毛颤抖间泄漏。
她拒绝了他。
*
沈山南突然惊醒了。
他失神地开了灯，发现自己流汗了。
...刚刚是梦见了她吗？
沈山南下床，没穿拖鞋，踩着冰冷的地板去厨房，打开冰箱拿出冷过的矿泉水，他仰起头，大口大口喝水。水珠顺着他锋利紧绷的下颚线流淌而下，滑过喉结没入衣领之中。
冰水一下子浇灭了他内心燃起的一团火。
颓废地倒在沙发上，空无一人的公寓静悄悄的，窗外是钢铁森林的一角，高耸的大厦挡住了远处的风景，只能抬头见夜空，有几颗星星点缀在黑布中，像是被白昼烫出了洞口。
他拿起一边的吉他，无意识地拨弦，震动的弦再经过箱体的共振，泛音就像是玫瑰云。
一会儿，他弹奏简单的旋律，又一会儿，弹奏自己的新歌，他的思绪与吉他传出的音乐一样纷杂。
遥望着夜空，抒情旋律与戏剧性的起承转合从他指下传出，手指敲面板加以木质的沉闷感，混响犹如吉他与卡洪箱的二重奏，忧郁的歌声房间里响起，令人感到无端的空寂，但逐渐的，歌声越来越清透，宇宙星云似乎在这之中缓缓展开。
a crowd of people
alive the world
a flock of birds
...
Welcome back to the land of reality
他停下，喃喃自语：“欢迎回到现实世界。”
胃里的蝴蝶开始四处乱撞，沈山南走到窗边，略稍细长的眉眼被细碎的月光照亮，光华无限。
月亮...郑乔希...
忽然，一些模糊又闪耀的东西在脑海里乍现——
沈山南猛地扑向一边的吧台，随意地抽出纸，拿起一边的黑笔开始写写画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的眼睛越来越亮。
*
“我选择《Pure rose》。”
郑乔希的尾音刚落下，现场瞬间一片哗然。
第19章
再评级表演的成绩出来了。
沈山南独自站在舞台上, 按F级到A级的顺序喊，被喊到名字的训练生上去领取自己的等级卡，有些训练生缓慢翻开自己的等级卡, 故意制造悬念看点, 给自己赚足了镜头。
F级的训练生，有两位格外地惹人注目。
一位是黎雨雪，NINE Girls的ace，从F级一跃升至A级，可以说是手握逆袭剧本，估计这期又多了一个看点, 她翻开等级卡的时候，温柔地向沈山南道了谢，在万众瞩目下走到第一排的A级列队，直接停下, 没有再往后走。全场爆发雷声般的鼓掌声，很多训练生都在羡慕地看着她。
还有一位是齐海贝，从F级到B级, 虽然说逆袭程度没黎雨雪那么厉害，但她看到等级卡的时候，眼泪瞬间涌出来, 一边激动地朝沈山南道谢，一边抽噎着，她几乎是飘着走下去, 走到第二排, 队尾的训练生看到她站过来瞬间揽住了她的肩膀，拿出纸巾给她擦。
F级...D级...C级...B级。
苏酥上台的时候，一打开自己的等级卡, 眼睛瞬间瞪圆。
她不敢置信地张开口，抬起头问：“这真的是我的等级卡吗？”
沈山南反问：“你觉得呢？”
得到回复，苏酥哇了一声，开心地差点要跳了起来，她欢快地蹦去A级的列队里，黎雨雪直接迎上去，微笑着拥抱她，重乐开心地和她拍手，这两位堪称《出道吧！训练生！》的“交际花”，短短一个多星期，就已经和其他训练生们混熟了，自然而然，这两位也熟了起来。
最后，终于喊到了A级的训练生。
沈山南低下头，当卡片上的名字映在他眼底时，仿佛是火光，眼睫微微一颤。
“郑乔希。”
训练生们注视着郑乔希走上去，她走到沈山南面前，双手接过等级卡。
站在下面的苏酥看着舞台上的他们，内心感叹长得好看的人光是站在一起就有cp感，能脑补出十万字的AB强强互宠文。
沈山南看着郑乔希垂下眼，眼睑下的阴影仿佛是流动的灰色河流，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安静地等待郑乔希查看自己的等级，跟之前的态度并无两样，只有沈水北看出来，他握住麦克风的手指动了动，嘴角扯上了不止五个度。
然而沈山南的伪装，瞒得过所有人，唯独瞒不过沈水北——还有郑乔希。
骨节分明的手指翻开等级卡，郑乔希扫了一眼，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她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便拿着等级卡利落地走下舞台，淡定得不像是训练生。
当然，在台下的训练生看来，郑乔希这叫做“大魔王的自信”，如果她不是A级，那就真的没有天理了。
正如大家所想，她还是回到了A级的队伍，还是原来的位置，无论是她左边的重乐还是右边的沈水北，都很默契地没有挪动，笃定郑乔希一定会回来，甚至于说，沈水北的确有点担心郑乔希不会回来——被她和重乐包围腻了，想换两旁的人选了。
当她看到郑乔希还是站在自己身边时，她忍不住眯起眼微笑，喜滋滋的，另一边的蒋以蓝没忍住瞥了她好几眼，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傻乐，但是又好像知道她傻乐的原因，反正八九不离十是因为郑乔希。
原来一共六名A级训练生，除了跟沈水北一个宿舍的训练生降到C级以外，其他依旧维持住自己的A级。
接下来轮到主题曲最关键的环节了，从A级训练生里投票表决C位人选。
在节目策划中，首先让全体训练生投票，然后让票数相近的A级训练生上台展示自己，为了拉票拿出自己的拿手活，然而现场情况却截然相反，别说是对决了，一开始的投票完全是郑乔希的天下，票数一骑绝尘，吊打其他训练生。
向觅海虽然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但还是忍不住感叹，郑乔希的确是实力天花板，然而作为综艺导演，有些时候是需要搞事情的，他拍拍手，用扩音器示意全场安静。
“A级的训练生们，难道没有想要挑战C位吗？”
众人面面相觑，摇头。
向觅海：“...那我换句话，没人想要上台展示下自己吗？”
听到这句话，向觅海发现第一排里有人有些意动了，但是一想到上台代表着和郑乔希battle，她们可没有忘记上个星期秦思涵的结局，完全就是自取其辱，想了想，并不想被钉在耻辱榜上，最终还是摇摇头。
事已至此，节目只能继续录制。
虽然主题曲已经确认完毕，但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一个任务——公布第一次公演的八首曲子。
向觅海坐回椅子，忍不住在内心叹了口气，有些自豪，又有些无奈。
郑乔希啊，你看看，你给大家带来多大的阴影？
他坐的位置并不前，虽然是总导演，但现在主要是副导演在执掌片场，因此他可以坐在隐匿的地方，也不用担心正对面的训练生发现自己的心不在焉，更不会注意到他隐蔽望着郑乔希的视线。
感受到向觅海投来的视线，郑乔希收回早已飘到远方的思绪，她毫不避讳地直视回去。
...！
向觅海没想到郑乔希那么敏锐，在片场也能捕捉到他的视线。
虽然早已经在天台丢过一次脸，但他还是僵住了脸，自觉有些狼狈。
瞳孔里倒映着对方深邃的五官，郑乔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黑色的眼睛就像望不见尽头的深海，幽深神秘，有一种令人不自觉颤抖的惊人美丽，一直看到向觅海抿起嘴、吞了吞口水。
他不自觉地捏了把手心，脑海里突兀地冒出了想法——就好像是他和郑乔希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谈恋爱。但很快，这点旖旎的想法便被他抛开脑后，仿佛只是不经意的荒唐念头，他欲盖祢彰地拿起水瓶，拧盖杯盖后仰头、避开她的视线。
在台上，沈山南将郑乔希望去的方向纳入眼里，他不动声色地说道：
“在两周后，你们将会进行第一次公演，同时也是组合对决，一共八首曲子。”他停顿一下，继续说道：“也就是说，选择同一个曲目的队伍将进行对决。”
训练生们立马骚动了起来，各有各的想法。
“而获得胜利的那一组，全员将获得一万加票。”
听到这句话，下面的训练生瞬间哗然。
一万加票——这能够保证一个原来票数垫底的训练生立即逆袭到中位圈、甚至上位圈！
很多训练生不由得心热了起来，蠢蠢欲动，开始瞄准第一排的几个A级训练生。
“在第一次公演结束后，根据票数高低，现场的100名训练生只有60名能够留下。”
齐海贝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100比60！？
将近一半的人要在半个月后被淘汰？这个淘汰率是不是太高了点！
她只觉得头晕目眩。
而其他训练生也是如此，在一瞬间的恍惚过后，巨大的压迫感瞬间涌来。
——如果不努力、不出众、不精彩，就不会被观众看到。
——不会被观众看到，就代表着没人给自己投票，也就是说...会被淘汰。
【淘汰】
这两个字仿佛加上了石化的碎裂黑色效果，浮现在众人的脑海之中。
肉眼可见的，大家都紧张了起来，原本微笑着的训练生都收敛起了微笑，严肃的看着台上。
至于郑乔希，她又成为了最气定神闲的人了，淘汰压根就没进她的脑子里，要是有人问她：你难道不紧张吗！？二分之一的淘汰率诶！她必定是嗤之以鼻、直接走人。
沈山南说完导词，接下来就是展示曲目，不需要他介绍，大屏幕上自动开始播放第一次公演的八首曲子，可以说类型十分地多样鲜明，vocal和dance的偏向也十分明显，一一展示完之后，就开始组队环节了。
作为主题曲的c位，郑乔希自然拥有优先选择权，她能够一次性选择完自己的队友。
郑乔希会选谁？有希望选到我吗？
这成为所有训练生的想法。
很奇怪，虽然沈水北和重乐可以说是郑乔希在训练营里最熟悉的两个人，但所有人都不觉得郑乔希一定会选她们——没来得及细想，她们就听到郑乔希的声音，很冷淡，短短十秒就选完曲目和队员。
“我选择《Pure rose》，苏酥、齐海贝、丁甜、姚冷菱。”
被选中的四个人不约而同地愣住了，或者说，所有人都愣住了。
郑乔希认识她们吗？
沈水北肯定，郑乔希不可能认识她们，也没什么机会接触她们。
丁甜C级，苏酥原C级现A级，齐海贝原F现B级，姚冷菱原D现C级。
怎么想都觉得八杆子不着边，为什么会选择她们呢？
沈水北越想越郁闷，有些气馁，十分羡慕地看着被郑乔希选中的队友。
而有些训练生打从心底认为那四人简直是天选之子，搭上郑乔希，结果还用想？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是赢的！
这样想着，她们也越发地嫉妒羡慕。
那四位“天选之子”晕乎乎地走上台，走到郑乔希旁边还觉得像在做梦，怎么就觉得那么不真实呢？
尤其是齐海贝，她想也没想到居然会被“大腿”主动捞上去当挂件！
和郑乔希在一起，还需要担忧输赢吗？还需要担心镜头吗？完全不需要啊！
一想到这，齐海贝觉得自己的心都要飞起了。
第二位选曲的由郑乔希抽签决出，只见工作人员送上一个小盒子，郑乔希直接伸手进去随手一挑，也没有制造所谓的悬念，拿出来就展开，念出名字：“黎雨雪。”
...
八首曲子选择完毕后，剩下的只能选择要跟哪一组pk同一首曲目，差不多再过了半个多钟，几乎所有的组别对决已经安排好了，只剩下郑乔希这一组没人选。
而被剩下来的，自动成为了一支队伍，跟郑乔希对上了。
虽然所有人都没有说出口，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认为这一组完蛋了，如果说其他曲目的B组还有翻盘的机会，那么《Pure rose》的B组无疑是死路一条。
让我为她们默哀。
训练生们都有点怜悯她们了，被挑剩下就算了，还要对上郑乔希这一组。
这无疑是公开处刑。
然而，在考虑第一次公演舞台前，她们还有一个任务没完成。
主题曲舞台将在明天进行表演——如果想要在第一次的舞台露面，留给观众深刻印象，那就要抓紧时间训练主题曲了。
第20章
向觅海看到主题曲成片时, 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却扑了个空，后知后觉地想起今天的糖果已经吃完了——作为不折不扣的甜食爱好者, 这真是罕见的一天, 还偏偏发生在他特别需要它的时候，也未免太巧了点。
手指搭落在鼠标上，他眼里似乎翻滚着无止无尽的浓雾，不明的情绪争先恐后地夺出眼眶，缠绕在屏幕上的身影。
郑乔希无疑是最耀眼的。
作为c位，这是最基本的要求。
但这所谓的“耀眼”放在郑乔希身上, 并不只是意味着夺目，而是更为残酷的、对其他人意味着“不公平”的——
只要是郑乔希在的镜头，所有人只能看见她。
这很残忍。
无论她是在镜头中间还是边角。
大家的视线都会不由自主地放在她身上。
向觅海静静地看着，一动不动。
主题曲已经跳到一半了。
镜头对准郑乔希, 她跳着舞，眼睛紧紧跟随着镜头，明明没有笑容, 就像是抛光的月亮，锋利而冰冷，但她微微抬起下颚时, 那种举世无双的、仿佛认定“你只能看见我”的傲慢便流露而出。
每一次伸手、扭腰，甚至只是简简单单的动作，都能撩动他人的心绪。
当向觅海看到郑乔希在唱完一句后, 殷红色的舌尖从唇齿之间隐约而露时, 喉咙瞬间干涩，他无意间滚动着喉结，只觉得胃腾升出一片空荡荡的饥饿。
他需要糖分, 他需要任何能止住这种欲望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