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家子的宠妻青云路(穿书)——黄月亮
时间:2021-04-23 09:49:55

  谢良钰暗叹,连道厨房里还有,就要起身给他去盛,虎子却噌地跳起来,跑出去两步才想起停下来问:“哥、哥……你还,要不要?”
  “怎还结巴起来了,”谢良钰笑笑,“我身上难受,吃不下去,你能吃就多吃些,莫往明天放,这天气怕会坏了。”
  小孩闻言眼睛顿时一亮,干脆跑去把整个锅都搬过来,稀里哗啦喝了个肚圆,也得亏谢家用的是个小破锅子,不然他怕还搬不动。
  谢良钰一手撑着下巴,满脸慈爱地看着这小东西,见他终于满足地放下饭碗,冷不丁问了一句:“虎子,你想不想读书?”
  谢虎蓦地呆住了。
  “你想不想读书?”谢良钰已想过他的反应,不见怪地重复问了一句,“七岁启蒙虽然稍晚,但无伤大雅,只是家里现在没钱送你上蒙学——跟我在家学倒也一样的。”
  这话不假,村镇蒙学里的先生大多也不过是童生出身,很讲究的学堂才会请到秀才。原身的记性是真好,虽不学无术了几年,可当年的底子还在,谢良钰现在好好理理,给个幼童启蒙还是手到擒来的。
  “想!虎子想读书!”
  谢虎眼睛里骤然爆发出极亮的光彩来,比刚才见到粥时的渴望还深切,他一把抱住谢良钰的腿,激动得脸都红了,眉毛一撇,看着又要哭出来。
  谢良钰轻斥了一声:“男子汉大丈夫,总掉什么眼泪!”
  小家伙一下子把泪憋回去,却像是被这当头好运砸昏了头,俨然忘了半刻前还对兄长畏如蛇蝎,只憨憨地冲他咧嘴笑,简直要像小狗儿似的摇起尾巴来。
  在这时候的乡下,读书实在是一件异常奢侈的事,只有家境殷实的人家才敢巴望着挑一个孩子送上学堂,便是如此也是全家人勒紧了裤腰带地供,只盼着家里能出个读书人,将来光耀门楣——便是考不上功名,识文断字的人在镇里也被高看一眼,更容易找那些轻省又赚钱的工作。
  谢家当年供谢良钰读书便是如此,本来就算是谢父谢母尚在,也无力再让小儿也去上学,更不用提他们去世后这几年,谢良钰自己都荒废了学业,因此对于进学这登天似的好事,谢虎从未敢肖想过。
  不想今日,赌鬼哥哥竟然主动要教他识字?!
  哎呀,不行,不能这么叫,哥哥知道了怕会伤心。
  这年纪的孩子最不记仇,虎子神经更是尤其粗,谢良钰苛待了他这么多年,如今稍稍抛出条橄榄枝,顿时就成了小家伙眼中顶好的哥哥,虽然还是怕,却一点不敬的心思都不准自己有。
  谢良钰被那纯澈的眼睛一望,竟生出点汗颜来,他叹一口气,没指望能在这破败屋子里找到笔墨,便拿手沾了水,一笔一划地在桌子上写起字来。
  原主书法如何他不得而知,可他自己当年为附庸风雅,是专门请大师指点过的,初习行楷,尤喜瘦金,生生习得了几分名家风范,如今只是简单在桌子上比划,也是行笔不停,轻转重按,圆融如行云流水,生意盎然,筋骨却锋锐半藏,气势逼人。
  只是他自己还有些不满意——原主这些年荒废下来,腕力绵软、笔意粗疏,若想恢复自己原本的水平,恐怕有得再练了。
  如今只是刚开始,谢良钰并不贪多,只教虎子学写了名字便停下来,让他去练,自己琢磨着需赶紧弄些纸墨来,好将意识空间中那些文卷默下来,备不时之需不说,也方便教习。
  须得从长计议。
  心有定意之后,眼见天色不早,身体也累到了极处,谢良钰站起身,跟虎子匆匆交代一声,掐着点儿往村中谢氏族长家中走去。
  他是算计好了身体状况,寻思自己顶着这么副病弱残躯上门,想来族长仁厚,应不会将他直接打出来。
  谢家村算是个大村,有百来户人家。从村名便能看出,其中以谢氏族人最多,族长还身兼村长之职,在村中有个黑瓦青砖的大院子,单看着便觉气派,令村民们羡慕不已。
  谢良钰一路上走过来,没少感觉到路边有人议论自己,他只作不察,闷头走到族长家门口,犹豫了一下,抬手敲了敲门。
  其实房子大门正敞着,谢家村民风淳朴,许多人家都没有关门闭户的习惯,只是为表尊敬,谢良钰仍是乖乖站在大门口,不敢随意迈过那道门槛。
  一个约四十上下的中年妇人闻声走出来,只见她身材肥短,身穿着颜色不大合衬的粗布衫,手里还端着喂鸡的簸箩,见着谢良钰,顿时一愣。
  是族长的大儿媳妇陈氏,她见着谢良钰,顿了半晌,两只眼睛便吊梢起来,破锣嗓门喊将起来:“我道是谁,童生老爷可难得上门儿,告诉你,我家门儿清净,可没那不要脸的小娘皮与你私会!”
  “请慎言!”
  谢良钰目光如电,直冲在那妇人脸上,他从前久居其位,一身气势甚是煊赫,此时拉下脸来,有哪是一个粗野鄙俗的乡野村妇受得住的?那妇人禁不住后退一步,随即又为自己不自觉的举动大怒,簸箩一扔,双手叉腰便对着他破口大骂起来。
  谢良钰转念一想,原身也着实该骂,见对方现在没再牵扯到无辜的洛梅娘,便干脆敛了神色,任那些唾沫横飞的鄙薄言语一股脑砸过来。他眉目不动,等了片刻才稍稍拱手,一句话沉声讲得温文尔雅。
  “大娘,您且歇气,大爷爷可在家吗?”
  谢陈氏又是一愣。
  她总觉得今天这小子有点不大对头,像是给什么魇着了似的,说不上来的别扭。
  乡下人怵那些神神鬼鬼,谢陈氏心里发毛,也不再骂了,粗声粗气道:“咋,找爹有事?”
  谢良钰点头:“劳驾您,是洛家……”
  他话没说完,谢陈氏就眉毛一竖,没好气地摆手:“得得得,你进来,爹在堂屋抽烟袋子,你自己去找他。”
  谢良钰和洛梅娘的事,今日去过洛家的人都当作笑话讲的,这事虽和谢陈氏不相干,但到底同宗,如今谢良钰在门口大剌剌说起来,她便甚是觉得丢脸。
  谢良钰要的便是这效果,他又礼貌地拱拱手,从善如流跨进门槛,往堂屋方向走,谢陈氏骂骂咧咧地在他身后拾起簸箩去喂鸡,谢良钰听见她骂自己“人模狗样儿的”,还有点想笑。
  倒是骂着了,人样儿是他的,狗模子送给原身,精辟。
  但要进屋时,他还是很快敛了笑意,面上严肃起来——今天来找族长,一方面是想给自己的“痛改前非”表个态,更重要的,却是关于即将到来的婚事。
  虽然并没把那可怜的姑娘直接当成妻子,但毕竟是要成婚的,谢良钰把这事看得很郑重,更不想欺负了人姑娘家。如今他手里头没钱,在这么匆忙的时间拿不出像样的彩礼来,也不想便宜了那吴氏,可三书六礼的礼节,却还是省不得的。
  不论今后如何,至少当下,洛梅娘要嫁给他。
  哪怕只在他妻子的位置上待一日,也该要堂堂正正地嫁进谢家门儿里来。
 
 
第4章 
  族长家的房子很有些岁数了,谢氏宗族很久以前就开始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在此处落地生根,后来村子里虽然也迁来不少外姓人,但始终还是以谢氏族人为主,村长的位置也一直由族长担任,从未落到过外人手里。
  这一任的族长和谢良钰的祖父是亲兄弟,族长是长子,在他们的父亲过世之后,顺理成章继承了族长的位置,而谢良钰的祖父在家排行老三,从曾祖手里继承了十亩上等田和八亩中等田,日子过得也一直不错。
  谢良钰原本还有个叔叔,说是小时候上镇里看花灯,被拐子拐走了,一直没能找到,多半已不在人世。谢父便继承了家里全部的财产,娶了年轻时颇有美名的谢母,夫妻俩都是勤劳肯干的人,谢良钰出生的时候家里又多置办了三亩良田,吃穿不愁,时不时还能上镇里割几两猪肉打打牙祭,在村里算是富户。
  可惜好景不长……这么个富足美满的家庭,才几年的工夫,竟就败落成如今这样了。
  谢良钰进了堂屋,正对北墙上一幅十里江山图,奔腾江水尽流向屋内,有聚财招福之意。
  谢氏族长正坐在张柳木太师椅上,手里一杆深古铜色的竹制烟袋锅,老人眯着眼,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打,吹着侧窗徐徐的小风,模样很是陶醉。
  “大爷爷。”谢良钰轻轻叫了一声,垂手站在堂下,态度恭谨,神情自若,与平日里油滑刁懒的模样判若两人。
  族长谢承德一睁眼,有些意外看见他,原本轻松惬意的脸色顿时一沉,重重哼了一声:“你还有脸上门!”
  谢良钰微垂了垂头,露出愧疚而有些羞赧的神色来,哑声道:“大爷爷……”他只叫了一声,嗓音居然有些哽咽,还透出几分委屈,“我错了,您教训我吧。”
  说完不等人反应,谢良钰便噗通跪下,这一下跪得实,双膝刻在地面青砖上一声闷响,听得谢承德眼皮子都跳了跳,他却好像毫无所觉似的,又猛磕了个头,整个人匍匐在地上,清瘦的身躯微微颤抖,看是难受得很了。
  谢承德本防备着这泼皮又上门来闹事,或是欺负了人家洛家姑娘不想负责,还打算拿出长辈的威严大大收拾他一顿,不想这小子上来就是这么一出,反倒让他懵了。
  看这哀哀切切悲从中来的模样,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古时候民风毕竟淳朴,谢承德在这村里干了大半辈子村长,自以为人生阅历丰富,到底是没遇上过谢良钰这种说笑笑说哭哭,能把死人说得活过来的戏精人物,此时见他表现的恳切,竟然有点心软。
  毕竟是没出五服的自家小辈儿。
  不过转念想到原身曾经干的那些荒唐事,别的不说,当下就有一桩,登时那点怜惜也没了,老爷子抖抖烟锅,仍黑着一张脸,语气却是自己都没察觉柔和了半分:“稀奇了,你也知道错?”
  谢良钰撑在地上的双手握成了拳头,倏地抬起头来,他方才用了狠力,额头上磕得一片青,衬着满脸病容,显得凄惨极了:“大爷爷,这些年良钰猪油蒙了心,行得荒唐,原是被惑了神智,今日这事……您可知三日之前,那吴氏上县城寻我……”
  当下娓娓道来,将吴氏伙同自己密谋陷害继女的事绘声绘色都讲了出来,谢承德开始还冷着脸,听着听着眼睛越睁越大,看着谢良钰的眼神像是见了鬼,就差问他一句“你是不是疯了”。
  “良钰所说皆是实情,”谢良钰叹了口气,抬袖沾了沾眼角,“当时我虽混蛋,但也并没有答应。今日之事,实是遭人算计,一觉醒来便已在洛二姑娘闺中了,当时口不能言无从辩解,此刻刚刚醒来,便忙来找您老人家拿个主意。”
  谢承德匪夷所思,一时也忘了面前的是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败家子,张嘴呆了半晌,才问道:“若真是……那你……是不想娶那洛家姑娘?”
  谢良钰似是愣了一下,连忙道:“怎会,不论是何缘由,那姑娘的清白名声是我毁了,总该负责的——只是并不想怠慢了她……我父母双亡,从今后除了虎子,也只有她一个至亲,三媒六聘的礼节,还望大爷爷能稍帮忙张罗一二。”
  谢承德面上神情愈发怪异了,方才谢良钰刚进门的时候他还在气头上,可如今这小子三言两语说下来,条理清晰、用词文雅有担当,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竟让他……竟让他想起多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小神童来。
  他刚才说“这些年”是被“惑了神智”,莫非……
  谢承德心里一动,拿烟袋子指指旁边的椅子:“坐下慢慢说。”
  谢良钰哪里能去与他平起平坐,他垂下脑袋,哀道:“大爷爷,我知自己这些年荒唐……当日父母接连故去,许是哀伤过度,也不知怎的,脑袋便不清醒起来,每日浑浑噩噩,时常连自己做过什么事都想不起来。这次也是机缘巧合,那吴氏害我,用了……下作的手段,我身子经不住,亦生死关头走过一遭,如今才是大梦方醒。几年来始有神智,方觉愧对先父母与圣人教诲——大爷爷,过去良钰做下的糊涂事还请您责罚,我绝无怨言!”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望向面无表情的谢承德,斩钉截铁道:“今后我定将改过自新,看顾妻子幼弟,好生研究学问,争取早日出人头地,给我们谢家门前竖一杆进士旗!”
  谢承德先还认真听的,到后来却险些被他逗得笑起来——在他看来,小年轻表决心是好事,可这话说得就太过狂妄了,要知道莫说谢家村,便是那安平县,大齐开国以来也还未出过一位两榜进士,他谢良钰蹉跎几年,幼时学的东西都不知记不记得了,竟敢如此口出狂言?
  想到这,老人家板起面孔来,没好气地说:“切勿好高骛远,我且问你,你方才所说这些年的经历,可是当真?”
  问是这么问,可对谢良钰说的话,他早已信了五六分。老人家自诩看人准确,先前谢良钰那惫懒模样,他看一眼便生厌,可如今这后生站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却是眸正神清、不卑不亢,说出来的话让人忍不住想要相信。
  “千真万确!”
  谢良钰踌躇了一下,他本打算发个毒誓增加自己所言的可信度,可如今穿越这种事情都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他也不太敢再如过去那般不敬鬼神了。好在谢承德也并未咄咄逼人,见他说得恳切,捋捋胡子,脸上已见了笑模样。
  “可莫要骗我。”
  “怎么会,”谢良钰很有眼色,见族长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对自己横眉冷对,立即也笑起来,仍显得谦恭清正,“只是还有些事需与您商量,您……还请先别生气。”
  谢承德听了这话眼一瞪,刚想说什么,他的妻子谢冯氏板着一张脸,提着一壶热水进来了。
  “钰哥儿来了,喝水。”
  人家摆脸色,谢良钰却不能不接,他连忙站起来接过水壶:“大奶奶客气,不必了,我不渴。”
  冯氏从鼻子里出一口气,慢条斯理地坐在另一张太师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捶打起自己的膝盖来:“平时也总不见你来,原来还记得这些个亲戚呢。”
  “……”这话说的,谢良钰抬头看她一眼,没有作答。
  他好歹也是个童生,就算先前糟践自己,说白了也与他族长家里无关。他今天来这里找谢承德道歉,一是为表尊重,二是希望能给未过门的媳妇些体面,同时也不至于叫外人嘲笑他们谢氏宗族趁人之危,可不代表着随便谁出来都能教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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