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决觉得都是菜，菜到根本不想评价。
——这厮在旁边听着都懒得说话，分分钟觉得自己能睡过去。
直到悠长的二胡声从前奏中钻出。
黎决睁开眼，看向台上。
台上只有个朦胧的人影，导师席那儿的霍斯维听到前奏，目露惊讶：“《浮梦》？”
身着旗袍的女人站在麦架前，她化了比上一次录制时要浓的妆，神色寡淡，却红唇似火。
像极了这首充斥着割裂感的歌。
于注视中，她垂着眼眸，缓缓开口。
像被蝴蝶吸引着，坠入轻纱般的梦中。
神态散漫的歌手将每个字都咬得很轻，但整个感觉却不飘。
——婉转而富有质感，精致得如艺术品。
这好像不是一首歌，是情人之间的呢喃。
那是一个沉浸在梦中的人，她仿佛能看清梦的真相，仿佛又不能，在这种矛盾中只有歌声能表达心中的真意。
她仅剩一场大梦。
于是歌声缱绻温柔，含着浓烈的情意，如酒醇厚。
她希望长久地醉下去，但却不行。
现实像被击碎的玻璃，也像末尾，一瞬终止。
——这是一场梦，如果不愿醒来又偏偏需要清醒，那不如戛然而止，让最后的韵味不至于缓慢至消失无踪。
莫默捏着话筒的手缓缓垂下。
有一瞬的安静。
而后又如梦初醒的人开始鼓掌。
“太会唱了吧，上次唱啥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好像是《雨天》那个，靠，那时候感觉还不是很强烈，这个特征就明显了。”
“早就想说了，《雨天》那个版本上次不就是被她拉回来的吗。”
“这个演唱绝了。”
有讨论在耳边炸开，黎决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几乎完全沉浸在了“梦”里。
之前在录音棚是听过几次，但到了真正的现场，尤其是当她将自己变成“浮梦”的一部分时，这一切好像就和之前不一样了。
黎决突然发现，自己对她的评价似乎还是太低了。
第11章
莫默将手贴在左肩前，俯身鞠躬。
台下的人大多没有从这歌声中回过神。
既不是那种掀翻全场的热烈，也不是空灵悠扬的灵动，而是一场梦境，甚至难以形容。
“太震撼了。”霍斯维缓过神来，摸了摸胸口，“我没想到有人会唱《浮梦》，还能唱出这样一个版本。”
她看向沈易，于是后者笑了笑，接了句：“很不错的版本。”
霍斯维又开玩笑说：“要知道我也很久没唱过了，乍一听差点想问这谁的歌。”
观众中有人笑了，气氛这才完全缓和过来。
“老实说《浮梦》未必适合你，但你居然唱出了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这粤语听起来也太舒服了，比上一次好太多了。”
霍斯维继续点评：“改编做得非常好，声音也很特别。”
说完她拍下了绿灯。
沈易这次也给了绿灯，倒没多说什么。
“我很喜欢霍老师的版本，爽快，”阿利这时才说，表情看上去没什么兴致，最后一句像是不情不愿说的，“选歌比上次好。”
这话就很阴阳怪气。
霍老师的版本爽快，可不就暗指这个版本油腻么。
莫默依旧没接茬，看他不情不愿按了绿灯，便没什么情绪地说了句“谢谢老师”，下了台。
她总觉得今天的阿利反而正常得多，没怎么作妖她还有点不习惯。
下了台，莫默就开始专心看起了录制。
虽然也有几个意外，但总体而言可圈可点，《声之心》有门槛，不至于让猫猫狗狗参赛，有些选手尝试了曲目混合，有的用了多种演唱形式，整体下来都算有看头。
周玥选了一首很空灵的歌。
她属于很有灵气的类型，这一场改编明显强于上一场，连演唱的技巧也有了不小进步。
被霍斯维夸的时候，她说：“我会努力的。”
霍斯维看她那么认真还调侃道：“觉得这一场下来会多多少歌迷？”
周玥眨了眨眼，回答不卑不亢：“我希望能唱出大家都能喜欢的歌。”
她确实有在努力。
像她的顶流竹马似的，开始闪闪发光。
*
第二场录制的时间比第一场要长，结束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二点。
中间有一个结算淘汰环节。
莫默以三盏绿灯险险排在下游，没被淘汰。
倒是有几个二灯选手最后以观众投票的形式淘汰了其中两个。
莫默对这些不太关心，结束后换了衣服，拿着手机准备去楼下找宋晰。
她那身旗袍是改良款，但换起来有点麻烦，换衣间先给了其他换衣服更方便的选手，是以全部结束出来的时候时间有些晚了。
等电梯的时候，最后一批走的几个选手跟她一道。
几个人和莫默关系还可以，互相打了招呼，完了莫默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发现宋晰在微信里说了一句。
[晰姐：顺便把周玥叫下来]
“你们看到周玥了吗？”莫默随口问了句。
刚才没见到她。
两声“没有”后，有个人提了一嘴：“换衣服的时候好像听到导演组的人说有事找她，谈别的合作了吧？”
一时间响起几个“哇好厉害”“感觉她发展势头好好”这样的话。
与此同时，随着“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几个选手走进去，发现莫默还站在外面。
“莫默？进来呀。”
“我最近胖了？但没超重吧哈哈哈。”
莫默摇了摇头：“你们先走。”
说完她没管他们，扭头走回去，顺便打了个电话。
响了几声，那边接了起来：“喂？”
“打扰了，有点事想问一下，”莫默说，“周玥在你们导演组那儿吗？”
这电话是打给陆兴哲的。
之前在SIREN，她加了陆兴哲的微信，知道他是《声之心》的导演组成员。
陆兴哲那边顿了顿，有点惊讶：“没有啊，现在都忙着收场怎么会……”
莫默攥手机的手力道加重了一分：“沈易呢？”
“沈老师？沈老师在现场啊，还有段小采访。”
莫默迅速打断他，语气不自觉添了一丝冷意。
“那你们导演组的办公室在哪？”
“诶……7楼B024，不过怎么——”
莫默再次打断他：“五分钟内我没回复你就立刻报警。”
陆兴哲：“？？？”
“周玥可能出事了。”
莫默挂了电话，直接从安全通道进了楼梯间，往7楼走。
不对劲。
今天周玥演唱时穿的是常服款，还是自己让出的换衣间，理论上她是那个最快能离开电视台的人。
但是她被人以导演组找为借口叫走了，导演组的人否认了他们找过周玥。
哪怕是沈易，现在也还在工作。
如陆兴哲所言，这个时间，导演组都在忙着录制的收尾部分，怎么会有人专门找周玥？还谈了这么长时间。
要知道她换完衣服出来的时候，后台连选手都没剩几个了。
莫默抿了抿唇，疾步推开了7楼的门。
已经很晚了，走廊一片寂静。
这层楼似乎没有演播厅和录像室，只有一些办公室，这个点人大多下班了，一眼望过去只有几盏小灯孤零零地亮着。
莫默看了一眼最近的房间号，一个个找过去。
既然以导演组为借口骗周玥，那么地点只能在这附……
“小姑娘，你逃什么——”
就在靠近某片区域时，莫默脚步顿住。
一片安静中，这个声音带着深深的恶意，让人从脚底开始发冷。
莫默垂下眸子，打开了手机的某个选项。
……
周玥现在非常恐惧。
录制结束后，她像往常一样为了和莫默一起坐宋晰的车回去，打算等她。
但等了五分钟，突然有一个人走过来，说自己是导演组的，请她过来，有和节目有关的事要找她。
她不太在意，就跟了过去。
直到来到楼上，发现走廊里没有什么人的时候，她觉得不太对。
于是说，要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可以了。
没想到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突然伸手抱住了她。
她惊恐地无以复加，拼命挣扎，途中猛地用手机砸在对方脖子上，才得以挣脱。
但男人也顺势把她的手机打落在地，还想朝她扑来。
他挡在来路上，周玥慌不择路又不了解电视台的楼层的结构，一时间只能逃。
途中高声喊救命，但这层楼根本没有人上来。
最后，她闯进了一个没开灯的房间，下意识钻进了某张桌子下。
灯很快被按亮。
她浑身发抖，拼命往桌子底下缩，对方反而不紧不慢起来，开始说话。
“躲什么，出来啊，小/婊/子跟多少人睡过了？”
“这个点这儿可没有人，惹急我了等会也不好看。”
“小姑娘还挺漂亮的啊……”
周玥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在发抖，拼命想让自己冷静，恐惧却越堆越深。
试图想找到什么能用的防身工具，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绝望，随着那道影子一点点靠近，也在一点点加深。
眼看着那道影子下一秒就要靠近，周玥咬了咬牙，就要硬拼。
突然，灯熄灭了。
周玥觉得心脏停了半拍。
那个男人高声喊：“谁？！”
下一秒，一阵闷响和一声惨叫，响了起来。
周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另一边没说话，紧接着是一阵闷声。
要走只能现在。
咬了咬牙，周玥钻出了桌底。
她脚软着跑出好几米，才回过头。
月光皎洁明亮，透过窗户落进房间。
周玥借着光看到——
莫默手里拎着个灭火器，面无表情地砸在了男人后脑勺上。
那个男人本来还要反抗，但莫默跟着补了一脚，这脚极重，将人狠狠踩在了地上。
也像是一锤定音似的，人直接晕厥。
周玥甚至没能回过神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周玥？”
“阿玥？！”
灯被打开，眼前骤亮，周玥僵硬地扭过头，看到的是沈易几步冲来，毫不犹豫地将她护在怀里。
然后是慢两步的陆兴哲和黎决。
他们进来看到眼前的画面，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可能是异常震撼。
……
五分钟前，莫默的电话一挂，陆兴哲一下有点被吓傻了：“周玥啥？！”
他声音不大不小，异常惊恐，那边还浅笑着做采访的沈易脸色唰地变了，直接走了过来。
连黎决，都眯起了眼睛：“怎么回事。”
陆兴哲指了指手机，缓了缓没缓过来，压着声音：“刚才莫默打电话问我……反正就是周玥好像被装成导演组的人骗走，现在找不到人。”
沈易立刻问了一样的话，然后头也不回走了。
“报警。”黎决当即说了一句。
于是等他们冲上楼，循着喊叫找到这个房间，看到的就是周玥惊魂未定地站在不远处，而莫默手里拎着个灭火器。
然后，嫌疑人直接被砸晕了过去。
沈易过去，将周玥护住，她大概是真的被吓到了，后知后觉在看到沈易的时候，哭了起来。
陆兴哲人都傻了。
“这他妈什么情况？”
莫默抬起头，把灭火器往旁边一放，没什么情绪地问了句：“报警没。”
“报了，但你为什么在这。”黎决喘了口气，走向她。
从陆兴哲那里他知道，这姑娘第一个发现周玥不见了，可他没想到她居然自己跑来找人。
“时间有点长，得确定一下，不然就来不及了。”莫默说着，拿出手机，“我录了他的几句话，等会看看有没有用吧。”
黎决：“……”
警察来得挺快，一起来的还有宋晰。
宋晰没等到莫默回复，直到对方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她也顾不了什么，上来的时候就遇到了进来的警察。
接着莫默就跟着去了一趟派出所。
至于那个男的，莫默出于直接打死不太好，稍微手下留情了，因此也没闹到要去医院的地步。
正好，人在押到派出所的路上醒了。
进了派出所，醒过来的男人咬定自己是周玥的粉丝，这一次是图好玩，没什么恶意。
虽然沈易恨不得当场把人宰了，但似乎确实问不出什么，几个人在派出所里僵持。
莫默没参与僵持，被叫去做了个笔录直接出来了。
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黎决。
她好像才反应过来这人居然在这，问了句：“黎老板怎么在这。”
黎决沉默了两秒：“你反射弧这么长，怎么想到周玥可能出事，还能用灭火器把人差点打脑震荡的。”
“啊，只是现在才想起来要问你。”
“那你之前在想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