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儿奇怪的事是，当黎决在她身边坐下之后，好像就没人再开口劝她喝酒。
连刚才那些带着点试探找她说话的人，都少了很多。
莫默感觉自己终于可以好好夹一筷子菜吃了。
她忍不住道：“黎老板，我觉得我傍到大佬了。”
“哦，”黎决气定神闲地说了句，“那还有更大佬的。”
“……啊？”
“那边那个是知远国际的，你上次没有答应和霍斯维的合作，他还在圈子里打听过你。”
“苹果娱乐也有找你合作的意向，不过他们那儿虽然艺人多，但是杂碎也多，最看得过去的估计就只有一个孙梦妍。”
“这里也有几个人是大电视台的导演，估计是两个月后的大型晚会想邀请你，现在先来接触一下。”
莫默一个个听下来，握着杯子，喝了口水：“还挺厉害，人这么多吗。”
她吃的瓜多，但瓜通常是有名字没图片，也没多少实感，很少涉及“幕后”，她确实不太懂。
“这个时间，业内多少都在接洽《声之心》的选手，而你比较特殊，”黎决说，“想先接触一下。”
“怎么说。”
黎决瞥了一眼对面：“有背景但没团队，也不做过多的营销，会用‘实力’说话，更像刚入圈什么也不懂的新人，但是热度高，早认识早合作。”
合作这两个字，听口气还有点儿怪。
莫默细品，点点头：“听着像在骂我……你说的这形象可不就是傻白甜吗。”
“真是傻白甜，宋晰也不会带你过来。”
莫默嘶了声，不禁感慨：“听着真是人心险恶。”
她那话也就是纯吐槽，黎决没太在意，反而顿了顿，下巴轻扬：“于北一直在看你？”
莫默头都没抬：“不认识。”
“……”
黎决笑了声：“那我怎么听说人在追你啊。”
莫默相当无情：“少在我吃饭的时候说这种东西，影响食欲。”
“……”
有黎决在，能吃饭的下半场要舒服得多，莫默完全能疯狂摸鱼划水。
吃饱了又坐了会儿，黎决接了个电话，临时出去了一趟。
他离场后，有位坐在不远处的导演对她说了句：“小默和黎决很熟？”
这导演看着喝得有点高，莫默神色淡淡：“认识吧。“
“没想到你看着年纪轻轻，眼光很不错嘛，想认识他的人多了。”
莫默：“……”
旁边有人打趣这导演喝高了，这话题才没继续下去。
这事儿也好猜。
黎决和沈易周玥是发小，能住云野京泽的人，在京市里也是核心圈的背景。
只是行业彼此有壁，一个行业内的背景，用在另一个领域总会有点格格不入。
莫默扭头看了眼宋晰。
宋晰还挺忙，刚刚还离座去找了一位经纪人，现在回来，见着她的眼神，挑了挑眉。
“黎决家里是娱乐圈的吗。”
“你不知道？“
莫默脸上写着“我为什么会知道”。
宋晰抿了口茶：“黎决在这个圈子里还有个名头，艾南太子爷。”
莫默沉默了一会儿。
娱乐圈热度最高的两个公司，一个是今晨，另一个是艾南。
“不过听说这位太子爷前几年和家里有点矛盾，就是，可能跟宋可薇有点儿关系。”
宋可薇现在是艾南的门面之一，但圈里都知道，黎决和她的关系几乎就是冰封一样的僵硬。
“他成名是因为自媒体，刚一出来就什么都敢说，那会儿还真得罪了一些人，还有人编他的黑料逼他退圈，但反而被他一个个逮着告到在圈里混不下去。”
宋晰悄声道：“后来还有黎家的老头子七十大寿上出面认下人，知情的就再没敢背后搞事。”
莫默：“……”
“他不是，和家里有矛盾吗。”
“这里头传言很多，圈里没人说得出个所以然。但大家长表态，就是钦定的继承人没跑了，所以才叫他太子爷。”
宋晰想了想：“虽然他这人圈里知名的脾气差，但确实有本事有人脉，当制作人那会跟家里没一点关系，就能凭空把宋可薇带到现在的位置，现在做自媒体又有很强的带热度能力……”
“而且现在黑红也是红么，争着被他黑的人还不少。”
莫默：“……”
不愧是你们娱乐圈啊。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宋晰喝了口茶，轻飘飘地扫了眼身侧像是个局外人的姑娘：“不过我看他，好像还挺喜欢你的。”
莫默眉梢一挑。
“从一开始就在替你发声，还有专辑，就算纯粹的欣赏，是不是也有点太过了。”
“谁知道呢。”莫默懒洋洋地应了句。
“……”
宋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大概是想从莫默脸上看出点什么。
但莫默的表情，由始至终没有什么变化。
宋晰最后收回了视线。
莫默轻轻地，松开了另一侧攥着的手心。
又坐了一会儿，黎决回来。
他神色如常，回来跟莫默聊了会儿。
这边儿吃完饭就是聊天，包厢旁边还有个带娱乐设施的小房间，摆着两张麻将桌。
莫默没玩过这个，就在旁边看看。
有几个年轻点的就聚在一起，还拉上他们，问要不要玩默契游戏。
莫默一听，觉得她不如去当场学麻将。
但却被无情地拉了回来。
“挺有意思的，就是微信小程序而已，不麻烦的。”
莫默眼睁睁看自己被拉进群，再看他们发了个小程序。
一点进去，硕大的字——
【来测试一下你和朋友们的默契值吧！】
“……”
黎决在旁边嗤笑了声：“这种智障玩意也是真实存在的么。”
“那可不，还要做题呢。”莫默幽幽的说。
小程序随机给人出题目，填了答案以后发出来，其他人就点进去，按两人选的重合率算所谓的默契值。
莫默选题选到后来想偷偷退群。
但那边于北好死不死地来了句：“哎，莫默你怎么还没发。”
“……”
莫默挺烦的。
这种人真的，你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又不能上去给他捆麻袋里头丢出去。
这一句话的功夫，其他人就起哄了起来，又有几个人追着问她的题。
莫默叹了口气，随便选完发了。
黎决在边上笑了声，脚步往边上挪了挪，像是想逃离现场。
然而莫默直接拽着他衣角，拦住了他的逃跑路线，面无表情道：“黎老板冲呀。”
“……”
黎决啧了声，点开手机。
题其实也没多少道，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80%，我还挺了解你的嘛。”
“友尽了友尽了，20%是什么鬼。”
“于北，你做莫默的题数字有多高啊？”
“哈哈哈那肯定是100%啦。”
莫默兴致缺缺，表情平淡地看他们起哄，很快就是一阵爆笑。
于北做出来了，结果是10%。
“这也太惨了，是莫默的题比较奇怪吧？我选起来也就40%？”
“你还有40%呢？”
莫默叹了口气，朝黎决小声吐槽了一句：“我现在居然觉得，打麻将是多么有意思的一件事。”
黎决瞥了眼手机，闻言勾了勾嘴角：“要不走？”
“诶，可以吗。”
“问题不大，”黎决直起身，朝外走，“反正你也没有合作意向。”
莫默就趁这个机会溜了。
两人出了包厢，一路往外头走。
“这边儿挺有名，当初好像专门找了一个老设计师。”
“园林还挺厉害的。”莫默随口跟了句，视线扫过旁侧经过装点的路口，视线一顿。
一道熟悉的窈窕身影，从那头走过来。
方琳。
她的妆容仍是精致得挑不出错的样子，红色裙摆的一角沾着点暗色，但被宽大的外套遮着，看不清晰。
外套……
莫默注意到她披着件西装外套。
方琳也看到了她。
和莫默的平静相似，她也没说什么，勾唇一笑，从她身边儿走过。
莫默嗅到一点儿香水味。
指尖碰了碰鼻尖，准备抬脚走时，却看到那头又走出个人。
苏羿捏着根烟，神色很淡。
见着莫默和黎决时，原本有些深远的目光带了丝诧异。
莫默扭头看了眼方琳离开的方向，又看向他：“挺巧？”
“制片人邀请的一个酒局。”苏羿没有多说。
行吧。
莫默准备走人。
忽然，苏羿朝她说了句：“她要回国了。”
莫默有一瞬浑身一僵。
但她很快恢复如常，低头走了。
黎决默默跟在后边，不经意回过头，撞上默默现在那边儿人的冰凉视线。
带了点微妙的试探。
黎决没什么反应似的，收回视线，径直走了。
…
莫默上车，离开这一带的时候，多少还是有点好奇。
“今天有什么制片人的酒局吗。”
黎决思考了会儿：“《溯源》吧。”
莫默查了查。
是个根据同名小说改编的悬疑电视剧，是个大IP。
本来想翻一下微博有没有消息的，但是一点开，莫默就看了一圈自己的摸鱼表情包。
“……”
给手机锁了屏，莫默的眼神带了点儿生无可恋：“还是工作比较快乐。”
黎决：“……”
看把孩子逼成什么样了。
“我想吃糖，”莫默面无表情地开始说瞎话，“水果硬糖吧，软糖也可以，棒棒糖也无所谓，薄荷糖听起来也不错。”
黎决点点头：“你不想吃糖，你只是想吃瓜。”
莫默：“……”
她叹了口气，脑袋往椅背一碰。
黎决没说什么，只是车开了一会儿，他停了下来：“等会儿。”
莫默也没管他，进微信里扫了眼。
刚才那个群的消息现在多得爆炸，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小程序游戏。
还有人提到莫默，说她半路走了不厚道。
莫默压根没理。
只是随手往上翻了翻。
一直到她发的那个默契游戏的页面那儿。
她抿了抿唇，点开。
自己的页面里面会有一个其他人的做题记录。
题目不多，很多时候，这种东西可以看运气瞎选，比所谓按了解做得到的结果更好。
这些她压根不认识的，还能拿个60%。
不过真的要有100%，是得真的得有些了解的。
莫默指尖一挑，忽的发现，最上边儿有个100%。
黑色的头像，上面有个英文字母。
是黎决。
就在这时，车门被拉开。
黎决回到车里，给她抛了个东西。
莫默双手接过，发现是一包糖。
什锦味的，里头什么都有。
黎决什么也没说。
莫默捏着糖果包装，人异常沉默。
“不喜欢吃？”等红灯的时候，黎决指尖搭在方向盘上，瞥了她一眼。
“突然不想吃了？”
“行，”黎决平静，“可以拿回去供着。”
莫默从善如流：“那等会路过超市再给它配个果篮。”
黎决笑了声。
莫默看着身旁的男人。
外头的光柔和，男人漆黑的眼眸釉着层光泽，也让人感觉到了丝柔软。
犹豫着，就什么话都没说。
到华庭，莫默下了车。
黎决看着人一点点消失在视线中，才拿出手机。
白亦琛给他发了条消息。
[白亦琛：走了？]
黎决简单回了句。
[白亦琛：那我找机会跑了]
[白亦琛：给你当个挡箭牌真累]
[黎决：谢了]
[白亦琛：你加油]
至于这个加油指的是什么。
黎决靠进位置里，闭了闭眼。
他没想过自己会因为什么喜欢上一个人。
可能是当知道她因为一个定位连夜出现的时候，也可能是那些无数的微小的细节。
或者是在察觉到，她独立又坚强的外壳下，那些轻描淡写的，更多不曾宣之于口的，让人心疼的过往。
视线从落在她身上开始，就再没有办法挪开。
手机嗡嗡的响。
他揉了揉眉心，看到莫默的留言。
[莫默：到了]
一个推送广告忽然跳入视线。
【这个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