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已经意识到了，那个人确实从未离开过自己的记忆，甚至，也在放任着他再次介入自己的生活。
方琳还有点沉浸在思绪里，莫默却已经面无表情开口：“不对，我们一点都不像，我不会想说世界没我了他会不会好过一点这种蠢话。”
方琳：“……”
莫默继续道：“不过你可以再说说看，他还说过我什么坏话。”
“倒也没有，”方琳失笑，“他没怎么提过。”
到这儿，化妆师终于进了化妆间，和几个工作人员说了声抱歉路上堵车什么的。
莫默站起来，随手拍了拍袖子，说了句：“我不是很清楚你在顾虑什么，不过本人不在意，请一次方程搞快点。”
方琳：“……”
过分了。
你信不信我跟你CP粉举报你们已经在一起又不说啊？
…
排练从早上持续到晚上。
徐存下午才来到现场，不过他本身是一个音乐素养很高的音乐人，两人之前也花了点时间磨合，排练没花太多时间。
休息的时候，两个人在边上看其他组的排练，宋可薇是尤今文请来的，他们排练完了，还过来打招呼。
莫默意思意思地跟尤今文说了句，再一次无视宋可薇。
徐存也品出了点什么：“你还挺讨厌她？”
尤今文和宋可薇都还在，这话问得这么直接，两人都是怔住。
“徐老师不看新闻吗？”莫默却是平静。
“没什么时间，不过确实不太行。”徐存语气淡漠。
宋可薇面带笑容：“徐老师是不是对我有点儿误会？”
徐存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艾南这几年的音乐风格都太菜了，到处找所谓的名制作人，真的能表达出来的东西却很少，特别是你的，做了几年的专辑怎么也摆脱不了《S》的影子。”
“想要得多，理念又不纯粹，多少东西都撑不住，”他说，“这种音乐一点价值都没有。”
宋可薇：“……”
莫默在心里给徐存鼓掌。
也算是另一种直男了。
徐存说得直接，也没避着人，这会儿不少人侧目来看。
宋可薇神情微敛，脸上却还有一抹温和的浅笑：“徐老师说得是，不过您这种话是不是有些过了，我以为大家都是拿过奖的音乐人，这种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是不是有点不留情面了。”
“哦，你觉得他在骂你。”徐存还没说话，莫默却已经开口。
宋可薇刚想说什么，莫默却已经打断：“那我觉得你是只会炒冷饭，做音乐就是菜，这才是骂你，懂了吗。”
“……”
看着场面有点在失控边缘走，尤今文赶紧打圆场：“诶诶，宋老师，我觉得刚才那个演唱我还有个地方不太好，我们再去看看哈……”
人终于走了。
…
收了工，莫默出演播厅，打算给黎决打个电话说自己下班了。
但宋可薇这个人是真的阴魂不散。
她电话都还没打出去，人就跟着出现在后头了。
莫默瞥了她一眼。
宋可薇脸上还挂着笑容，可眸里带着水光，眼角泛着丝红，像是才哭过：“莫小姐。”
“你有事吗。”
莫默也不打电话了，垂头捏着手机，打算改发微信。
“我觉得，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宋可薇见她终于愿意搭理自己了，有点儿嗫嚅，“我和阿决没什么……”
莫默：“……”
“我和祁甯老师，啊，就是阿决的妈妈认识得比较早，她是我的恩师，音乐上的东西也都是她教的……但没想到祁老师不幸离世，我十分痛心。”
“祁老师生命的最后几个月，我一直陪着她，知道她和阿决有些约定，而老师已经无力此事，只让我替她完成，我是一定要帮她的。”
“祁老师已经去世了，阿决却为了这种理由不愿意接受无处可去的继母和妹妹……祁老师一直很喜欢我，说阿决性格要强，很多事儿拧不过弯，让我以后多看着他点，我知道你们在一起，多少会偏向他的，可是他这样，确实让很多人为他伤心难过。”
态度诚恳，句句真切。
莫默笑了。
宋可薇一怔。
莫默的眼型偏圆，眼尾微翘，乍一看是那种不太有攻击力的类型。
但眼神疏冷淡漠，落在人身上，仿佛能看透一切，让人无处遁形。
沉默中，她缓缓开口：“我对你那些，卑劣的过往，没有兴趣。”
要是以前，她不管对方说多少，自己都不会有任何回应。
但是想到黎决，想到他因为这个人做的那些事，他应该是会自责的，并且也在努力地解决它。
而这个人还在这儿，打着小算盘，说着些避重就轻的话，为了那点利益，自得地觉得全世界都要围着她转。
她受不了，第一次觉得心里头有火在烧。
“这些话，你可以在祁老师的坟前说。”
“不过，你还敢去见她吗。”
说完，她懒得再废话，扭头，踩着地面离开了这条走廊。
宋可薇看着人离开的方向，笑容一点点松下来。
指尖扣在手心里，跟着一点点攥紧。
…
莫默出了电视台，看了眼黎决的回复。
[男朋友：刚看到，准备出门]
[男朋友：饿了就先吃，地址给我]
莫默正想回，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来电显示只有一个字——“苏”。
她一怔，缓了片刻才接了起来：“喂。”
苍老的声音，底下带着沉淀几十年般的威严：“过来吃顿饭。”
莫默沉默了两秒，那边又说：“我听你姐说，你现在有时间。”
“……”
“在哪。”
*
莫默以前在家的时候，就听说过苏老爷子爱听戏，讲排场，虽说有段时间被迫重新管事，但这两年闲下来后，这个爱好倒是更一发不可收拾。
因此跟着地址到了云野京泽，看到裴庆忠在一个院子里头搭起了戏台子的时候，莫默的内心真的毫无波澜。
莫默打了个招呼，上了二楼。
阁楼有些年代，却仍是精致，她到了门口，绕过外间的屏风。
就看到苏老爷子跟裴庆忠相对着坐，像是说到了什么笑话，都笑起来。
不过苏老爷子要内敛很多，他这人大权在握惯了，五官也松不开，就绷着。
莫默环视了周围一圈，发现白亦琛也在。
十一期播出以后，白亦琛还转发过微博，后来大家知道那个MV是他导的，还上过热搜。
白亦琛坐在位子上，握着一只白瓷杯盏，低头抿了口茶，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微微抬起下巴，朝点了点头。
莫默过去坐下。
跟着又来了几个人，苏羿和苏清染都在。
不过总的而言人不多，几个人安静吃着饭，苏老爷子和裴庆忠借着台子去听戏，说两句。
这种场合年轻人们话不多，尤其莫默几个是真的不爱说。
她实在没什么吃饭的心情，到了后来干脆在桌子底下掏出手机跟黎决吐槽。
[莫默：我服了，几个月前说腿脚不好，让我来拜访人，现在自己来了是个什么事儿]
[莫默：本人现在就是想骂人]
莫默吐槽了两句，也没去看黎决的回复，随手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正好听到裴庆忠开口：“阿琛一大把年纪了，不也是连个老婆都讨不到。“
莫默：“……”
侧目看了一眼白亦琛，发现后者非常淡定，显然是已经被念叨习惯了。
“别说，这三个，也都找不到，说什么都是忙。”苏老爷子指了指在座三人，淡道。
“爷爷别这么说啊，”苏清染笑了，“莫默和我们可不一样啊。”
莫默：“……”
苏老爷子抬眸看了她一眼，裴庆忠则是非常惊讶：“哟，我上次还说着呢，怎么这才多久？”
“裴老师说不定认识呢……”苏清染又是笑。
“苏清染。”莫默开口，说了迄今为止的第一句话，“你话还挺多。”
苏清染却没多大反应：“我话不是一直挺多的么，裴老师今天还夸我呢。”
“别人不问你也就不说，”苏老爷子开了口，淡声，“你自己在外面的时候多，平时也没人操心你，这不是小事，好歹让家里知道。”
苏清染才把话说完：“黎决，裴老师认识吗。”
“嚯，他小子？”裴庆忠嘟囔，“上次黎硕还跟我抱怨他，说他问孙子什么打算，他给回了句什么……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这是什么话。”
莫默：“……”
还真是黎决说得出来的垃圾话。
“可惜了，黎硕没教好那个儿子，祁甯带出来的倒是很不错，但架不住家里事儿也多，也是一摊子。”
苏轻染说：“听着可真费事，咱们莫默不是一直不喜欢事情往身上来么。”
苏羿淡淡：“家里大，哪有不费事儿的。”
莫默态度反而冷却了下来，也没做声。
途中苏羿吃完了借还有会议的理由先走了。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莫默本来也想走，苏老爷子忽然说了声：“你陪我散个步。”
莫默倒是知道他有这个习惯。
但以前做这个事儿的都是苏清染。
她不动声色，扶着老爷子下了楼。
楼外月华如水，不远处的戏台子咿咿呀呀还唱着戏，莫默就安静地跟着他。
许久，连唱戏的声音都有些模糊了，才听到老人开口说了句：“你倒也是不想说话。”
“那您想听什么。”莫默从善如流。
“打算一直呆在京市了？”
“有工作。”
他又问：“你姐也没你那么过分，这圈子混，不打算干别的了？”
“我乐意。”
苏老爷子沉默了会儿。
很多人怕苏老爷子，因为年轻时便很有手腕，很多事儿说一不二，现在也还是苏铭的核心，哪怕年纪越来越大，但那股威严犹在，人见着他了都挺恭敬。
但莫默不怕他。
她没怕过谁。
倒也不是一直都这样，大概许久以前，她还渴望父母看自己一眼时，对这位威严的老人产生过一些害怕的情绪。
不过，再也没有过第二次了。
对那个家的情绪，好像从那场车祸开始，就从心底抽离出去。
“一眨眼，你们都长那么大了，我觉得好像也没见过你几次。”
“……您日理万机。”
苏老爷子覆着手背在身后，瞧了他一眼：“知道你不耐烦，家里确实对你有些疏忽，但最近苏清染说了点你的事儿，我也看过你电视上的节目，觉得有段时间确实是没太注意到你。”
“行了，这事儿没什么。”莫默吸了口气，“都过去那么久了，我这么也习惯了，您们这样的，我反而觉得奇怪。”
“听上去还挺敷衍，你那男友知道你这些事儿么。”
“不至于给你们添麻烦，”她见苏老爷子非想让自己说点什么，她也没跟着问题走，“我这么，挺好的。”
苏老爷子深深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
“罢了，久了你总会明白。”
莫默知道他想说，时间久了，她就会放下了。
但她想说，和时间没什么关系。
她想放下，只会是因为有别的更需要在意的事儿。
他们都不重要了。
等苏清染过来，莫默再没看两人一眼，走了。
*
夜风愈发冷，她离开这块，感觉凉意从指尖一点点向上蔓延，到了外边儿，整只手都有些僵。
出了裴宅，她一眼看到，一道站在灯火下的人影。
男人插兜站着，大概是有点无聊，捏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感觉到有人靠近，他才放下手机。
她其实今天挺烦的，宋可薇是，苏家也是。
但看到他的时候，那些心情都神奇地，消散掉了。
只剩一点点，淡淡的惘然。
莫默没回过神，黎决便走过来，自然地牵着她的手。
贴到指尖的凉意，他蹙起眉：“……怎么那么凉。”
说完，用力地扣紧。
莫默抿了抿唇：“……可能缺温暖吧。”
黎决一怔。
她仰起头，眸子在路灯下微微发亮，突然想说——
你抱抱我，我就不冷了。
可第一个字刚开口，男人手上已经微微用力，将她拉进了怀里。
……很温暖。
第62章
黎决带着莫默回家, 进了门，这姑娘就朝着厨房走。
她完全没吃饱，打算找东西给自己做晚饭。
莫默很快从冰箱里拎出一包水饺。
黎决走过去, 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 进了厨房，接了水烧。
于是就变成了莫默在旁边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