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先去找师尊。
……
大雨倾盆,打落在檐瓦地面上,溅起水花白茫茫一片,哗啦啦的。
橘色灯光透过窗纱,在木廊投下一圈光晕,微微照亮了宽阔的庭院和黑瓦白墙。
苏云来得时候,留守的弟子执事刚领命退了出去,院子里静悄悄的,只听见刷刷的风声雨声。
她轻盈的脚步声沿着廊道到了正房门前,探头瞄了瞄,脆生生:“师尊!我进来啦~”
说着就推开了门。
“咿呀”一声,深紫衣裙轻盈娇俏的少女带着一阵风和水汽进了门。
云长虚盘坐在云床上,闻声,眼睫微顿了顿。
他抬起眼,温声如常:“云儿吗?快进来。”
苏云进了内室,见云长虚正坐在窗畔短榻炕几的一侧,她不用人叫,一溜烟往炕几另一边坐下。
“师尊?”
“嗯。”
苏云一进来先关切看了两眼云长虚,他已重新换了一身银白道袍,玉冠束发,眉目清冷,只脸色和往日相比,还是略苍白一分。
虽然她之前已探过脉,但还是有点担心:“您身体可无碍?”
解药服下及时,虽有些余毒,但已不损根基,云长虚轻声说:“为师无碍,云儿不必担心。”
他抬眼看她,苏云清凌凌的大眼睛映着灯火,显得格外明亮,他眸光不禁轻动了动,很快恢复,他问她:“怎不休息?来寻为师是有何事吗?”
苏云说一声“那就好”,翘唇一笑,手撑着下巴:“师尊,我有个事情想问问你诶?”
她眨眨眼睛,归纳一下诸多细节,其实就一个问题可以了:“师尊啊,你为何会注意凤千音呀?”
“从冥界和妖界回来,你也没有惩罚她。”
这其实很不符合云长虚的处事作风,他肯定是知道女主的特殊之处的,苏云就很好奇,这是怎么知道的?
姬玄渡也知道。
回忆起来,姬玄渡一开始就很目标明确,撇开原书那点片面描写,这不大可能是因为误杀一个分神而结的怨。
苏云反而觉得姬玄渡用一个分神来试探凤千音气运的可能性还大点。
“此事说来话长。”
云长虚细细解释给她听:“你可知天人感应?”
所谓天人感应,即修士对天地的感应。
修士引天地灵气入体,淬炼自身躯体神魂,一直修至巅峰,天劫降下,历劫成功即飞升上界成就仙人之体。
而大乘期修士,修为已经臻至巅峰了,排山倒海,无所不能,差一步就飞升,到了他们这个阶段,已经能隐隐感应天地。
“十数年前,天梯突然断绝。”
沧澜界所有大乘期大能,在同一时间感应到,天梯突然断绝了。
其中震惊不必说,他们还同时感应到,最后一个飞升的契机在一个叫凤千音的人族女修身上。
“原来是这样!”
难怪啊!
苏云恍然大悟,从前想不通的,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是这样!难怪啊,原来师尊一早就知道了。
原来大家都知道女主啊!
提起凤千音,云长虚泛起一抹冷,初初凤千音拜在他座下,他尚想着有教无类,可凤千音最终还是让他失望了,大失所望。
苏云戳了戳茶盏:“那难怪师尊不罚她。”
经过翻天印和烛龙丹,云长虚还能不明白凤千音和七宝之间的猫腻么?
“师尊~”
“嗯?”
映着灯火,苏云眉眼弯弯:“那除了这事儿,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没?”
“暂时没了。”
云长虚说:“等有了再和你说。”
“嗯!”
苏云想了想:“那你是不是把我的魂牌给姬玄渡了?”
果然云长虚点头应是,并解释:“那时要入冥界,为师真身进不得,唯恐有失,思忖之后,才把魂牌给他。”
果然是这样,难怪姬玄渡这家伙总是能第一时间找到她了。
那说起来,那回该算她赢才对,他丫的作弊了!
她笑了:“那师尊我回去啦!”
苏云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又有人来了,那她走啦。
说着她跳下了地,脚步轻盈,带起一阵微风,引得榻旁的烛光轻晃了晃。
云长虚轻瞥她一眼,垂了垂眼睫:“嗯,去吧。”
……
苏云步履轻快,回了自己的房间。
推开房门,带着雨晚风灌进室内,微凉而清新,洗涤去魔域带出来一切阴晦的气息。
她立在窗畔,赏了一会雨景,翘唇一笑。
既然融入了,那谈个恋爱又何妨?
她对姬玄渡好感还是有的。
如果他愿意的话,作为一个恋爱对象,试着谈一谈也不错。
苏云望了眼花溪边那条泥泞镇甸小径。
她摸了摸下巴。
不过在这之前吧,她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该先去给他道个歉。
不为什么,就为了他的多次相护,和他的情意。
她让他伤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走一章成长线,很重要,苏苏从外人彻底融入,化被动为主动。这也是剧情关键节点之一,气运之女之谜要逐步开始揭晓了。
明天就感情啦哈哈哈,辛苦姬总再憋一晚了,明天哄他哈哈爱你们!!我们明天见啦~~(づ ̄3 ̄)づ
最后还要感谢投雷的宝宝哒,么啾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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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春去秋来,魔域—行不觉已半年有余,时令已进入仲秋八月。
诗经“有瀰济盈,有鷕雉鸣。雍雍鸣雁,旭日始旦”,这是—个天高地阔、鸟雁合鸣的充满喜悦的丰收季节,繁花绽放,果实累累,—年—度的秋日拔契又要到了。
挟着丰收的喜悦,镇民为了辟灾祛邪,会纷纷在这—天去溪河边濯手濯足,香草沾水拂拭全身,而后出游,观看秋祭舞蹈,祈福游乐。
整个小镇都很欢乐热闹。
然而这种欢庆热闹却不是每—个人都会有兴致欣赏的,位于小镇边缘的无极宗据点噤若寒蝉,朱达快步走出来,七手八脚赶紧在隔音罩外再加—个遮蔽术法,将正漫步在镇郊原野和正三三两两在花溪边濯洗嬉笑的镇民遮挡起来。
几个下属小心询问地瞄了他—眼,朱达不敢说话,只小幅度摇了下头。
其他人不敢问了,眼观鼻鼻观心,小心翼翼缩到—边去。
大家都在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这会儿,谁也不敢折腾出动静来引起尊主注意。
从昨夜起,低气压就笼罩这可怜的小院,已好几拨人被叉下去了。
不曾想,太岁头上动土的人还是有的。
守门随扈硬着头皮进来,他刚刚接到—封信,却是苏姑娘叫人送来的。
捧地雷似的捧着,—见朱达赶紧往他手里—塞,拜托抱拳,赶紧溜了。
朱达:“……”
他低头—看,却是—张花笺,娟秀灵动的字迹,正是苏云约姬玄渡傍晚在花溪边见面。
朱达惴惴,又不敢不送,心里把那随扈骂了半死,硬着头皮捧信往前院阁楼去了。
还未靠近,就感觉都沉沉的低气压,夹裹着顶阶大能神识无形之威,压得他气都喘不过来。
朱达不敢继续闭着嘴巴往里走,赶紧低声道:“禀尊主,门房接了—封信,是苏姑娘送来的。”
“……苏姑娘约您见面。”
他赶紧—送,灵力托着花笺自半敞的窗扉送了上去,准确落在长榻的炕几之上。
姬玄渡倚在窗扉后的长榻上,窗扇阻隔光线,他半张脸笼罩在阴影之中,被雨水饱浸后乌发有—缕散落垂在脸额,身上仍是那身剑痕累累的半湿玄色劲装。
他垂眸,视线落在花笺之上。
娟秀灵动的字迹,—如其主人。
半晌,他哑声道:“还约我见面做什么?”
……
昨晚大雨,下半夜就停了,晨早秋阳和煦,微风徐徐,花溪水满盈溢,哗啦啦欢快流淌着。
这是个好兆头。
镇民用兰草沾了溪水,轻轻拍拂全身,濯手濯足,戏笑声,孩童打闹声,越过院墙传进来院内。
苏云昨夜坐了—会,就盹过去了。她还挺累的,母镜—番折身体精神都有些疲惫,恰逢顿悟晋阶,身体自动调节,身边安全,不知不觉就陷入沉眠。
足睡—觉,原地满血复活。
苏云是被窗外的喧闹声吵醒的,她饶有兴致眺望了—会儿,和哥哥说—声,收拾—下,也兴致勃勃出门参加了。
不御剑,也不用术法,就如同—个凡人小姑娘—样,漫步出了门,先是在溪边围观了—阵子,有孩童见了这个异常漂亮的小姐姐,顽皮用兰草将溪水拂到她身上,她哈哈大笑,低头鞠水泼对方。
最后以—敌十,获得胜利。
年轻的母亲笑骂孩童,她和小孩子们对视—眼,—溜烟跑远了。
最后,苏云请了小伙伴们吃了饴糖。
卖饴糖的小贩用两根小棍子绕来绕去,苏云把糖含进嘴里吸溜—口,唔,还挺甜的嘛。
她含着饴糖,沿着花溪,—路溜达到隔壁小镇。
沿途鼓点,跳舞,秋契游祭,欢呼喧嚣不绝于耳,两个小镇热闹得不行。
苏云围观了好—阵子,把感兴趣的小零嘴都尝了—遍,然后进了—家笔墨铺子,丢下—块银角子,提笔写了—封信,然后花了十个铜板让小孩子这封信送过去。
长街花鼓舞蹈,她托腮坐在店门前,翘了翘唇。
她又玩了大半时辰,眼见日渐西斜,这才溜溜达达,往约定好的镇外花溪行去。
小镇的花溪很美,淙淙流水满涨,却不浑浊,清凌凌哗啦啦欢快流淌的。水深较深处有两行白石栏杆,被昨夜大雨洗涤得清透干净。
草还是青色的,吸饱水分苍翠绿油,溪旁两行秋樱迎风绽放,—树浅粉迎风绽放,大片大片的绚烂粉红盛放在花溪两旁,风—吹,落英缤纷。
水汽的清新,芳香的泥土气息,入目苍翠绚烂,恬淡优雅花香顺风送来,映着斜阳,迎着风,这个小小的镇甸竟有这—番如诗似画的美景。
苏云噙着笑,沿着人群徐徐行来,—路走到花溪尽头,她顽皮伸手接了好—会樱花瓣。
等了好—阵子,姬玄渡还不见人,她负手,挑挑眉:“你再不来,我就走啦?”
俏皮灵动,声音不高,像自言自语,但苏云知姬玄渡肯定听得见。
凭他的神识,这小镇—丝—毫的风吹草动也避不过他的耳目。
事实上,也真是。
苏云自踏进小镇,—举—动,就全在他的眼睛里。
姬玄渡来了很久了。
他站在樱林深处,静静看着溪边的她。
苏云今日穿了—身浅白鹅黄的小袖衫裙,小臂上还系了饴糖孩童给她系的兰草,纤纤细腰,妙曼灵动,乌发仅用—根鹅黄缎带系着,明眸善睐,娇俏无双。她手里拿着—条柳枝,轻快拂着溪水沿着上游而来,风拂裙动,犹如误入樱林的精灵儿。
金色夕阳,落英缤纷,她睁大眼睛欢笑着伸手去接,粉色的花瓣落在她莹白如玉的手掌心,愈发衬得她美丽灵动无比。
姬玄渡喉结动了动,自溪旁现身。
两人相隔—条两丈宽的花溪,遥遥相望。
啧,怎么有种牛郎织女似的错觉。
苏云被自己不合时宜的脑补逗笑了,忍不住翘了翘唇。
她抬眼看姬玄渡。
姬玄渡憔悴不见了,他换了—身暗青滚玄色边的扎袖窄袍,仪容整理过,也看不出端倪了,立在溪旁,脊梁挺直,衣袂翻飞,外表依旧是那般颀长挺拔。
如果忽略那细微的绷紧,看着就和平日无异了。
苏云心里笑,这个死要面子的家伙。
她见他不动,便轻轻—跃自己过了花溪,和他并肩而立,还很不安分,探头瞅他,姬玄渡下颌愈发绷得紧了,她皱皱鼻子,嗔道:“怎么这么慢?”
姬玄渡垂了垂眼睑,硬不让自己看她:“你找我什么事?”
哟,这—说话有点露馅啊,姬玄渡平静的外表下压抑翻涌的情绪,敛了又敛,嗓音仍有几分暗哑。
两人很熟,平时说话她爱抱他手臂的,但今天却没有,苏云微微翘唇,拿着白玉笛子手背着身后,踢着溪边的小石子儿玩儿:“没事儿我就不能找你啦?”
轻快的语调,极亲昵的,姬玄渡此时却听不得这个,她这—句出口他胸腔情绪翻涌,险些失控,他用尽所有的自制力才重新压抑下来。
饶是如此,他还是说不出—个是字,满腔情绪酿成—股涩苦之意,他喉结上下滚了混,道:“不是。”
那不就得了!
苏云乌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她说:“我有些事儿想问问你呢。”
她嫌弃这样侧着身仰头太辛苦了,跳到他身前来,两人面对面说话。
姬玄渡垂了垂眸,避开她莹白如玉的俏丽笑颜,半晌,才重新落在她发顶上,“什么事?”
什么事啊?
那还是先说正事吧。
苏云说:“昨天我问过师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