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橙一时走神。
当来福的时候,陆玄坚持要给她洗澡,被她挠了一下才罢休……
“想什么呢?”陆玄问。
冯橙回神,问陆玄:“这里准备着笔墨吗?”
“笔墨?有。”陆玄拉着冯橙往外走,“去后院吧,有个书房。”
茶馆是前楼后院的格局,书房布置简单,却一应俱全。
冯橙在书桌上铺开纸,一笔一划勾勒出一个美人儿。
画上女子衣着朴素,神态拘谨。
陆玄看了看,脱口而出:“云姑?”
冯橙扬唇:“像吗?”
“像。”陆玄语气肯定。
冯橙松口气。
她的画技远不如大哥,好在也能拿出手。
“画她做什么?”陆玄心知冯橙这么做必有因。
冯橙对着画像轻轻吹了吹,等墨迹干了,放上双手遮住云姑的发髻。
陆玄眼神一缩,与冯橙对视。
“梅花庵庵主?”
冯橙眼睛晶亮:“是不是很像?”
“像。”陆玄目不转睛盯着画像,虽与刚刚回答的一样,心情却完全不同了。
他就说,他家橙橙太聪明了。
得到陆玄的肯定,冯橙有些兴奋:“我就说瞧着云姑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今日吃着桂花鱼条,听红杏阁的妈妈说这是豆腐做的素鱼,再看到云姑,灵光一闪就有了这个猜测。”
说到这,冯橙抿唇一笑:“只见过梅花庵庵主一面,我还怕认错了呢。”
中元节那晚锦麟卫要进梅花庵搜查刺杀锦麟卫指挥使刘宁的刺客,梅花庵庵主露了一面,正好被躲在暗处的冯橙与陆玄瞧见。
“记性真好。”陆玄笑着称赞。
“是眼力好。”冯橙盯着画像不由感叹,“难怪到处寻梅花庵庵主而不得,原来她躲到了金水河的青楼画舫中。”
谁能想到一个尼僧会藏身那种地方呢。
“她甚至都不需要乔装,只要蓄了发往美貌女子多的地方这么一住,任那些官兵有天大能耐都找不到,可真是个聪明人。”冯橙继续感叹着。
陆玄不由笑了:“橙橙比她更聪明。”
冯橙一怔:“你叫我什么?”
陆玄反应过来,面不改色改口:“我说冯橙你比她聪明。”
“你刚刚是叫我橙橙吧。”看着耳尖泛红的少年,冯橙毫不客气揭穿。
陆玄准备抵死不认,望进那双笑盈盈的眸子放弃了。
“橙橙比冯橙显得亲近些,咱们不是定亲了么。”
冯橙想想也是:“那……以后我叫你玄玄?”
“不,请叫我陆玄。”陆玄一脸严肃道。
别说他已经十七了,就是七岁的时候也没人叫他玄玄!
见冯橙还想再说,他伸手捏了捏她脸颊:“名字这种小事就不要纠结了,说正事吧。”
冯橙注意力重新放回画像上:“陆玄,你说我们接下来怎么打算?”
陆玄盯着画像上的女子思量片刻,道:“各衙门一直在寻找梅花庵庵主,既然这个云姑很可能是遍寻不到的梅花庵庵主,明日我叫上林啸一起去会会,确定身份的话就直接把人带走。”
“那英姑呢?”冯橙虽有些遗憾被林啸取代,却能理解这样安排最妥当,可没有发现英姑是她心里一根刺。
“你说红杏阁中肯定知道英姑存在的有谁?”陆玄问。
冯橙略一琢磨道:“至少有两个人,一个是杜蕊,一个是红杏阁的妈妈。”
杜蕊是带着三叔去见英姑的,当然知道英姑的存在,而英姑能在红杏阁四楼见三叔,瞒住别人可以,瞒住红杏阁的当家人不大可能。
第308章 再去红杏阁
陆玄笑着点头:“不错,她们两个肯定知道英姑的存在。红杏阁窝藏逃犯,可以名正言顺把鸨儿带去衙门审问,我们再派人盯着红杏阁,特别是盯着杜蕊,看有没有异动。”
“要是风平浪静呢?”
陆玄冷笑:“那就只好把杜蕊也请去衙门问话了。”
冯橙有些担忧:“红杏阁的妈妈也就罢了,她可能是为了钱财给英姑提供了栖身之处,可杜蕊是知道英姑身份的,若是被逼急了供出英姑与我三叔的关系——”
“所以我叫林啸去,那这个案子就会落在林啸手里,到时候她们真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我们不至于被动。杜蕊那边尽量不惊动,看看梅花庵庵主与鸨儿被带走后英姑会不会逃离,只要她露面就好办了。”
冯橙点了点头:“能私下找到英姑最好,这样事情就在我们控制中。若是情况不好,就及时告诉我祖父。”
二人商议好,陆玄把冯橙送回了尚书府。
转日出了太阳,屋檐路面的积雪银光耀眼,天更冷了些。
陆玄打发小厮来喜去给林啸传话。
“林公子,我们公子约您晚上去逛金水河。”
林啸以为听错了:“去哪里?”
“金水河。”来喜说着这话,自己都脸红。
公子就交代了时间地点,其他什么都没说,让他想解释都不行啊。
林啸略一琢磨,问道:“你们公子现在何处?”
“公子去办事了,一般到了晌午会去清心茶馆。”
快晌午时,林啸直奔清心茶馆。
陆玄才进来不久,见林啸来了,笑着招呼他坐下。
“陆兄,去逛金水河是怎么回事儿?”林啸迫不及待问。
他不信陆玄有喝花酒的胆子。
冯大姑娘可是大晚上敢去坟头的姑娘,要是知道陆玄去逛金水河,说不定他只能去坟头看好友了。
陆玄斟了一杯茶递过去:“林兄,你还记得红杏阁吗?”
“红杏阁?”林啸皱眉,“自然记得,之前阿黛不就卖身于红杏阁?”
他看着陆玄,心头一动:“怎么,红杏阁又出了问题?”
陆玄笑笑:“你也怀疑红杏阁不寻常?”
林啸啜了口茶,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轻叩着桌面:“我记得在阿黛之前陷入迎月郡主失踪案的花娘彩云,供述杀害清雅学院学子陶鸣的细节时,提到是把陶鸣约到其他画舫上动的手,那个画舫就是红杏阁。一次是巧合,两次就要琢磨一下了,若是还有第三次,那必然有问题。陆兄说说,到底什么事吧。”
陆玄不再卖关子:“我怀疑你们遍寻不到的梅花庵庵主就藏身红杏阁。”
林啸一惊,变了神色:“当真?”
仿佛凭空消失的梅花庵庵主,让他们头疼好久了。
陆玄犹豫了一下,解释道:“昨晚去红杏阁吃酒,因为吃着好见了见做菜的厨子,没想到是个美貌妇人……”
林啸越听,神情越古怪:“你是说因为菜太好吃了所以见了厨子,然后发现无视厨子的头发,她和梅花庵庵主长得一样?”
“嗯。”
林啸双手往桌上一按,微微倾身:“陆兄,我觉得这不像你会做的事。”
陆玄睨他一眼,面不改色道:“或许这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
林啸猛抽嘴角。
屁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要么因为菜太好吃想见厨子的是别人,要么是早知道厨子有问题拿菜好吃当借口见一见,他要信了好友的瞎话才是傻了。
“陆兄和谁一起去的?”
“一个朋友。”陆玄含糊道。
林啸定定看着他,升起一个大胆的猜测:与陆玄一起去红杏阁的该不会是冯大姑娘吧?
不可能,再怎么样陆玄也不可能带未婚妻去逛青楼。
林啸为自己有这种猜测而暗暗羞愧,轻咳一声道:“那晚上我与陆兄去会会那个云姑。”
陆玄见林啸不再追问,松了口气:“好。”
天还未彻底黑下来,金水河畔的青楼妓馆就已灯火通明。
换上常服的林啸默默驻足,看着陆玄与红杏阁门口迎客的花娘自在交谈。
二人很快被请进去,进的还是二楼雪字房。
许是昨日大笔银子的功劳,鸨母很是热情:“昨日与公子一起来的那位公子没来啊?”
陆玄淡淡道:“他家管得严。”
“原来是这样。”鸨母习以为常点点头,看了看林啸,“公子也是头一次来咱们红杏阁吗?”林啸颔首。
鸨母见他不喜多言,继续与陆玄说话:“公子今日想叫谁陪?”
“还是杜行首吧,酒菜也照着昨日的来。”陆玄说着看了林啸一眼,笑道,“让我朋友饱饱口福与耳福。”
鸨母接过银票,笑着道:“二位公子稍等,奴家这就安排。”
目送鸨母出去,林啸冲陆玄举了举杯:“陆兄还挺熟。”
陆玄默默抿了口酒。
不多时杜蕊抱着琵琶进来,见过礼后弹起琵琶。
陆玄与林啸不紧不慢喝着小酒听琵琶,等了大概两刻钟,酒菜就端上来了。
“还是云姑做的吧?”陆玄问。
鸨母连忙保证:“公子尝尝就知道。”
陆玄夹了一筷子菜,点头称赞:“不错。”
“这么好吃么?”林啸也夹了一筷子,眼登时亮了,“好吃。”
陆玄笑了:“没哄你吧,叫你来你还不想来。”
“我哪想到这种地方还有此等美味。”林啸连吃了几筷子,看向鸨母,“听我朋友说掌勺的大厨是女子,不知可否一见?”
鸨母微微犹豫了一下。
陆玄笑道:“我朋友热爱美食,吃着好想赏呢。”
“那公子稍等。”鸨母打发小丫头去叫人。
满桌佳肴在眼前,陆玄与林啸却觉得时间慢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轻推开,衣着朴素头裹碎花包巾的云姑走进来。
“云姑,昨日的公子带了新朋友来,吃着好想见见你。”
云姑上前施礼:“奴家见过二位公子。”
陆玄笑道:“不必多礼,是我朋友尝过这些菜后想见你。”
“在下最欣赏厨艺好的人,我敬大厨一杯。”林啸对着云姑举杯。
第309章 归案
林啸举着酒杯,笑吟吟望着云姑。
云姑立着没动。
室中一时陷入了安静。
鸨母作出突然反应过来的样子:“哎呦,忘了对二位公子说,云姑其实不是咱们红杏阁的人,是客居暂住在这里的。”
“客居?”
“是啊,云姑是奴家早年好友,最近才来了京城。”
“原来是妈妈的朋友。”陆玄微笑。
鸨母捏着帕子轻笑:“还望二位公子见谅,云姑只是偶尔给贵人们做几样拿手菜,不陪客的。”
林啸端着酒杯笑道:“妈妈误会了,在下尝到这等美味,只想敬云姑一杯表示谢意,没有别的意思。”
听林啸这么说,鸨母不好再推脱,侧头对云姑道:“云姑,那你就敬公子一杯吧。”
能来二楼伺候的小丫头都是眉眼灵活的,闻言立刻斟满一杯酒拿给云姑。
云姑把酒接过,一步步走上前去:“承蒙公子看得起,奴家敬您一杯。”
“希望还有机会尝到云姑的手艺。”林啸与云姑碰了碰杯,仰头饮尽。
云姑把酒杯送到唇边。
就在这时,林啸突然伸手抓住云姑的头发,稍稍用力一扯,那如云青丝就飞了起来。
火光电石间,云鬓娇容的美人就成了秃瓢。
哦,说是秃瓢有些不准确,寸许长的青丝还是有的。
大魏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个穿着寻常衣衫的妇人头顶光光,这画面十分惊悚。
两个端茶倒水的小丫头惊叫起来。
琵琶声骤然停下,琴弦断了。
云姑下意识捂住头顶,转身便跑。
陆玄按住云姑肩膀,诧异问林啸:“怎么回事?”
神色巨变的鸨母缓了缓神,亦看向林啸:“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林啸面色冰冷盯着云姑:“在下也想问,云姑的头发呢?”
鸨母缓缓转向云姑,满眼惊恐:“云姑,你,你的头发呢?”
云姑被陆玄制住,动弹不得,秀美的一张脸惨白如雪。
陆玄看着云姑,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是——”
林啸冷冷接话:“她就是衙门一直缉拿的逃犯梅花庵庵主!”
“真的是梅花庵庵主?”陆玄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林啸微微颔首:“我见到云姑时就觉得眼熟,刚刚她离得近了,突然发现她与梅花庵庵主长得一模一样,于是试着抓了一下她头发,没想到——”
后面发生了什么,就不必林啸多说了。
鸨母神色变化不断,忍着慌乱问道:“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林啸亮明身份:“我是刑部衙门的。”
鸨母又看向陆玄。
陆玄一脸无辜,感慨道:“这可真是太巧了。”
“劳烦陆兄与我一道把逃犯押到衙门去吧。”
“没问题。”陆玄神情兴奋,就如许多遇到特殊事情的热血少年。
林啸冲鸨母抬了抬下巴:“妈妈也随我们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