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冬天的柳叶
时间:2021-04-23 09:56:01

  “姑娘?”
  白露的唤声令冯橙回神。
  “怎么了?”
  白露哭笑不得:“婢子是问您可以摆饭了吗?”
  怎么觉得姑娘出门回来后魂不守舍的。
  “摆饭吧。”冯橙解下系在腰间的荷包递过去,“换一个。”
  白露捏了捏荷包,有些吃惊:“姑娘吃完了啊?”
  早上才把荷包装满的。
  “嗯。”冯橙应一声,又想到了和她抢小鱼干吃的少年。
  陆玄他以前不这样啊!
  白露攥着空空的荷包去吩咐小丫鬟摆饭,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大胆猜测:她怀疑陆大公子吃了姑娘的小鱼干。
  转日。
  阳光洒满庭院,花木沐浴着夏风悠闲摇曳。
  冯橙坐在院中摇椅上闭目小憩,身边挤着一只日渐圆滚的花猫。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冯橙睁开了眼:“什么事?”
  白露回禀:“前边传来消息,说咱们家公子被人打伤了。”
  “哪位公子?”冯橙坐直身体。
  如今尚书府有四位公子,她的兄长冯豫,二堂兄冯辉,三堂弟冯耀,四堂弟冯纯。
  冯橙第一反应是冯耀。
  冯耀就在康安坊的私塾读书,因为性子跳脱,年纪又小,与同窗打架不是稀罕事。
  当然也可能是冯纯。
  冯纯进府后同样被送去了康安坊私塾,以他外室子的敏感身份,受人欺负也有可能。
  要知道能在康安坊私塾读书的孩子没有哪个家世差,加上正是不会掩饰的年纪,因看不起冯纯发生欺凌也有可能。
  “从清雅书院送回来的,一时没弄清是大公子还是二公子。”
  冯橙霍然起身,撂下一句“去看看”,匆匆赶往前边。
  这个时候尚书府已经因这个消息炸了锅。
  冯橙赶过去时,尤氏早到了。
  “母亲——”
  尤氏抓住冯橙的手,低声道:“是你二哥受伤了。”
  冯橙登时松了口气。
  亲疏有别,再自然不过的反应。
  不过二哥被打这件事,她是来福的时候好像没有听说过。
  这时冯豫从安置冯辉的屋中走了出来。
  牛老夫人立刻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豫环视一眼屋内众人,面色凝重道:“二弟与韩呈硕起了争执,二人没控制住打在了一起,二弟被韩呈硕拿砚台打破了头……”
  “韩首辅家的那个孙子?”牛老夫人一听,顿觉头大。
  韩家与冯家同住康安坊,两家算是很熟悉了。可不知为何,两家孙辈一直合不来。
  但就算再合不来,打架打破头也太离奇了,两家孩子都在清雅书院读书,又不是那些地痞混混!
  “你二弟素来稳重,怎么会与韩家小子起争执?”
  冯豫沉默了一下,道:“韩呈硕辱及二婶——”
  牛老夫人气得一拍桌:“果然是因为这个!”
  冯梅匆匆闯了进来,白着脸问:“我二哥怎么了?”
  她来得晚,已经知道受伤的是冯辉。
  看着焦急不已的堂妹,冯豫温声宽慰:“二妹放心,二弟没有大碍,就是受了些皮外伤,需要养几日。”
  “二哥在里面?”
  见冯豫点头,冯梅提着裙摆跑了进去。
  牛老夫人皱了皱眉,打发下人去请冯尚书与冯二老爷回来,而后对冯豫道:“等会儿你用过饭,就赶紧回书院吧。”
  这段时间尚书府风波不断,全是难堪事,恐怕要指望长孙秋闱大放异彩,才能去去晦气。
  眼见乡试在即,牛老夫人当然不愿见到长孙耽误功课。
  冯豫道:“送二弟回来时孙儿已经向先生请过假,等明日再回书院。”
  牛老夫人还待再说,冯橙欢喜道:“大哥能在家里住一晚太好了,正好吃些好的补补身体,等科考时能有个好身体应对。”
  见妹妹解围,冯豫不由扬唇。
  牛老夫人一听也有道理,这才没再催人回去。
  没等太久,冯二老爷与冯尚书先后赶回家。
  “家里又出事了?”冯尚书进屋后,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牛老夫人忍着心塞把情况讲明。
  冯尚书沉着脸听着,眼风扫到冯二老爷,脱下鞋子就掷了过去。
  冯二老爷在老父亲往他这里扫时就有了预感,一见鞋子飞来,麻利往旁边一闪。
  鞋子啪嗒落到了地上。
  “你还敢躲?”冯尚书扑过去,脱下另一只鞋劈头盖脸教训起逆子。
  冯豫头一次见祖父这样,震惊看向妹妹。
  冯橙小声道:“二婶出事时就是这么打的,大哥习惯就好。”
  冯豫:“……”他整日在书院,好像错过很多。
  “老爷还是说说辉儿的事怎么解决吧。”牛老夫人忍无可忍开口。
  冯尚书重新把鞋子穿好,板着脸道:“等会儿韩家应该会来人赔礼,你到时候应付一下。”
  说到这里,冯尚书又来了气,指着冯二老爷骂道:“要不是你个混账,哪来这么多幺蛾子!”
  孙子被人打了,除了等人来赔礼并最终表示原谅,竟做不了更多。
  他是可以用管教子孙不严为由找韩岩柏麻烦,转头韩岩柏就能用同样的理由弹劾他。
  谁让他儿子养外室,还闹得人尽皆知呢!
  说来说去,还是这个逆子的错!
  直到冯豫拉着冯橙离开长宁堂,还能听到祖父打儿子的声音传来。
 
 
第67章 她活该
  冯豫兄妹随着尤氏回了怡馨苑。
  尤氏切切叮嘱:“豫儿,你在书院莫要与人交恶,学业上也别有太大压力,你还年轻呢。”
  “母亲放心,儿子知道。这些日子儿子一切都好,就是二弟听了些风雨……”
  尤氏想到冯辉,心生同情:“辉儿是不容易。”
  说到这里,她轻叹口气:“你们二婶其实也不容易。”
  “是啊。”冯豫点头。
  “不是。”冯橙说得干脆。
  冯桃见大姐这么说了,忙附和:“不是。”
  尤氏与冯豫皆愣了一下,看向冯橙。
  少女俏脸紧绷,下巴微扬:“她活该。”
  冯桃紧跟着点头:“大姐说得对,她活该。”
  尤氏与冯豫面面相觑,一时以为姐妹两个说胡话。
  “橙儿,桃儿,你们二婶毕竟是长辈,这样的话以后可不要说了。”尤氏一手牵起一个,无奈提醒。
  杨氏是喜欢拔尖,对她这个大嫂也不算周到,但终归没有大恶。
  活在深宅大院的女人有几个容易的,就连杨氏这样管家多年的,因为一个失误就落得青灯古佛的下场。
  说起根由,却是因为男人养外室。
  尤氏内心深处,对杨氏其实是有几分同情的。
  冯橙听尤氏这么说,越发觉得选在今日挑明不是坏事。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何况她若不说出真相,母亲与兄长连防备之心都没有。
  “母亲,我说二婶活该,并非图口舌之快,是她真的活该。”
  见冯橙语气认真,冯豫重视起来:“妹妹为何这么说?”
  冯橙一拉冯桃:“还是让三妹说吧。”
  冯桃口齿伶俐说起来龙去脉,最后怒道:“那个小厮都承认了,就是二婶指使的!”
  看着听傻了的母亲与兄长,冯橙冷笑道:“她当婶婶的使出这么恶毒的手段对付三妹,有今日下场是老天开眼,不是活该又是什么?”
  为免吓到母亲与大哥,回击杨氏的事就不提了。
  而这已经足够尤氏好一阵回不过神来。
  冯豫还算镇定,望着两个妹妹面露惭愧:“没想到家里出了这么多事,而我这个当大哥的整日在书院抱着书本啃,却什么都不知道。”
  “大哥别这么想,你好好读书也是为了家里。”
  冯桃连连点头:“大姐说得对。大哥你好好读书,将来支撑门户,就没人敢欺负我们了。”
  冯豫抬手刮了一下冯桃鼻子,笑问:“三妹一日要说几遍‘大姐说得对’?”
  冯桃眨眨眼:“我说过吗?”
  冯豫忍不住笑了。
  他们虽然早早没了父亲,好在母慈子孝,兄妹友爱。
  他要更加努力读书,早早为母亲与妹妹们遮风挡雨。
  听到儿子的笑声,尤氏这才回神,苍白着脸问冯橙:“你二婶真这么做了?”
  “这样的事,女儿怎么会冤枉人。”
  尤氏怔怔看着女儿,落下泪来。
  “母亲——”兄妹三人纷纷变色。
  尤氏擦了擦眼泪,笑容苦涩:“是母亲太没用了,才让你们去承担这些。”
  冯橙伸手握住尤氏的手:“母亲不必自责,我们已经长大了。”
  一样米养百样人,不可能每个人都坚强如铁,精于算计。
  母亲不擅长这些,但对他们兄妹的疼爱却是满满的,也愿意聆听他们的想法。
  比如她说了二婶的事,母亲并没有觉得她行事出格,不合规矩。
  而对她来说,母亲的信任与尊重比打着为她好的幌子胡乱替她做主要好得多。
  见孩子们面露担忧,尤氏忙道:“母亲没事。既然你们二婶是这样的人,那以后就少与汀兰苑那边打交道。”
  兄妹三人点头称是。
  从怡馨苑离开后,冯橙喊住冯豫:“大哥,你能不能去一下我那里?”
  冯豫笑着答应,走进晚秋居,望着墙角的橙子树不由感叹:“再过上几个月,就有橙子吃了。”
  “到时候我摘了橙子给大哥送去。”冯橙笑呵呵道。
  兄妹二人在院中石桌旁坐下,白露端来茶水,识趣避开。
  “妹妹叫大哥来,是有话要对我说吗?”冯豫这么问时,想到了杨氏。
  莫非还有别的事,妹妹不便说给母亲听?
  冯橙一开口,却与冯豫所想差得甚远:“大哥去清雅书院有三年多了吧?”
  冯豫点点头:“有了。”
  “大哥知不知道一个叫陶鸣的学子?”
  “陶鸣?”冯豫越发意外了,深深看冯橙一眼,“妹妹怎么问起这些?”
  “大哥先告诉我,知不知道陶鸣这个人。”
  妹妹一撒娇,冯豫顿时没了脾气:“是有这么个人。那时我才去书院不久,陶鸣是当时书院中比较出众的学生。”
  说到这,冯豫神色多了几分严肃:“不过他后来失足落水死了,妹妹怎么会知道这个人?”
  他与陶鸣没有交集,却因陶鸣是书院风云人物,多少知道一些对方情况。
  陶鸣出身寻常,按说妹妹没有什么途径能接触到。尤其这人已经死了三年,却被妹妹问起,这就更令人费解了。
  冯橙却没办法给兄长解惑。
  说出原因,必然会把陆玄扯进来,说出陆玄——兄长再开明也会敲她的头。
  她只好再次使出撒娇大法:“暂时不方便说,以后我再告诉大哥原因行不行?”
  “这个暂时是多久?”冯豫笑问。
  “大哥——”
  “好吧,这次我先不问。”冯豫脸色一正,“但以后再遇到二婶那样的事,一定要对大哥说。”
  冯橙忙点头。
  “还想问什么?”
  “陶鸣死前有没有什么特别言行,或者身边出现过特别的人?”
  冯橙没有问与陶鸣平时走得近的人有谁这类问题。
  陶鸣在清雅书院读书,而迎月郡主的父亲杜先生就是清雅书院的山长。长公主府既然查到陶鸣,这些肯定都掌握了。
  而线索断了,证明暂时没发现异常。
  她问兄长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念头,兄长记忆力超凡,或许会记得其他人不记得的细节。
  冯豫听了冯橙的话拧眉回忆:“我与陶鸣没什么交集,见面顶多点头之交,要说他有什么反常言行,那大哥不清楚。”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不过我曾无意间看到一个婢女打扮的小姑娘来找过他,那时只有他们二人在,这算特别吗?”
 
 
第68章 画像
  婢女打扮的小姑娘?
  冯橙心头一动:“大哥不是说陶鸣家境普通,这个婢女应该不是他家里人吧?”
  “应该不是。在清雅书院读书的学生,家中打发下人来找的话,都是打发小厮来。”
  全是年轻学子的地方,哪有派丫鬟去的。
  “听说陶鸣是在金水河游玩时失足落水的,去寻他的婢女会不会是金水河上的——”冯橙话未说完,便见冯豫变了脸色。
  “妹妹还知道金水河?”
  冯橙:“呵呵。”
  “少打马虎眼,你一个小姑娘从哪里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冯豫真有些生气了。
  金水河是京城人们游玩消遣的好去处,等入了夜更是脂粉流香,莺歌燕舞。
  陶鸣夜游金水河溺水,对妹妹这样的小姑娘来说,完全不适合拿出来讨论。
  让他知道是哪个混账对妹妹说这些,定不轻饶!
  冯橙面不改色甩锅:“听三叔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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