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界柳楚传——青木北恒
时间:2021-04-23 09:57:48

  但细细琢磨,这位狐狸精既未魅惑魔尊的魂,也未得罪魔族名臣老将,不是窝里横,而是窝外横,把外族居心叵测之人怼到体无完肤,实乃大功一件。
  妖气宠妃横空出世,朝臣对于魔尊的担忧,不外乎是“因色误国”四字,四界古今,此类惨剧数不胜数——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国破家亡梦方醒,原来红颜是祸水。
  然而,魔尊君棠并未走上败国昏君之路,依旧兢兢业业、勤政爱民,朝臣偶尔会因事或因病缺席早朝,尊上却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日日精神饱满,毫无倦怠之相,单从气色便可看出,魔尊既未夜夜笙歌,也未耽于美色。
  更为特别的是,自从有了宠妃,魔尊的心情明显变好,高标准严要求的铁腕冷血风格之中添了几分宽容与温情,甚至还会破天荒地开玩笑活跃气氛,这对于朝臣来说是莫大的好消息。
  魔族朝堂的氛围从前是公事公办的压抑肃穆,而今正在悄然发生改变,如果以四个词形容,那便是——严肃、紧张、团结、活泼。
  大家打工图了个啥,不就是开开心心挣钱嘛,眼下这日子美得很,尊上高兴,大家高兴,没有必要非得破坏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
  至于宠妃柳楚着皇后服饰一事,大家慢慢也就想开了,魔界本就不似仙界那般看重虚头巴脑的礼仪,凡事更讲实实在在的利益,如果柳楚天天都能大杀仙界的虚伪气焰,让她做真正的皇后也未尝不可,到时候魔界就可变身为爽文主角,啪啪啪痛打各路神仙的脸。
  不明真相的柏诚仍旧坚守着自以为是的小倔强,满心疑惑道:“我父亲明明知道宠妃柳楚的魂灵就是妖女战神楚灵犀,他怎么不管管呢!”
  魔尊君棠无奈:“这个问题你应该回家去问柏老将。”
  柏诚拉着一张黄连苦脸,委委屈屈道:“我父亲…不仅不会告诉我…还会骂我蠢…”
  柏老将是四界第一魔鬼严父,教子方式简单粗暴,一言不合就痛骂,一怒上头就暴打,可怜的柏诚一见父亲的面就心肝肺齐颤,连话都不敢都讲一句。
  铁憨憨柏诚十五岁入军营,二十岁上战场,穿上战甲是领兵十万的柏家副将,脱下战甲仍是亲爹眼中不成器的怂儿子,他挨亲爹打的次数远远多于挨敌人打的次数,简直是大写的惨。
  魔尊君棠对憨憨二人组无比失望:“你们的眼睛和脑子都是摆设吗,不会观察、不会思考吗?昔日你们沦为楚灵犀的手下败将,魔族上下均认为妖女战神胜的侥幸,可如今的事实证明,你二人的实力远不及她!”
  憨憨二人组的确被魔尊宠坏了,这两位少爷轻易不敢与严父顶嘴,但在魔尊面前却会偶尔耍一耍小脾气。
  铁憨憨柏诚不服气:“楚灵犀的文化水平还不如我呢…她就是…就是鬼心眼比我多而已…”
  景宇也帮腔:“一对一单挑,楚灵犀绝对赢不过我…”
  “鬼心眼?一对一单挑?…”眼前的二憨憨蠢的让魔尊君棠绝望,他拿起手边两册最厚的书卷就砸了过去,厉声痛斥——
  “没出息的混账,柏老将和景老将说的对,你们两个就是一对不挨打不清醒的傻狍子!白白学了几百年兵法,竟把兵行诡道的智慧贬低为‘鬼心眼’,一对一单挑更是无稽之谈,在你眼里打仗是逞匹夫之勇吗!”
  魔尊决意狠狠惩教二人一番,下令道:“立即去御书房偏厅面壁反思,把昔日与楚灵犀对战的全过程一字不差地写下来,好好想一想究竟输在何处!”
 
 
第402章 难兄难弟做黑粉
  憨憨相声二人组惨变难兄难弟,并排而立,面壁思过,在沉默中以同一动作、同一频率扣墙皮。
  其实“鬼心眼”和“一对一单挑”这两句话均不是出自真心,而是为保面子死鸭子嘴硬。
  对于男人来说,面子大过天,尤其是他俩这样的世家少爷,可以掉血,可以掉泪,但绝不能轻易掉面子。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柏诚率先豁出去,走到书桌前摆开纸笔,丧着脸道:“认命吧,早写晚写都得写!”
  景宇提醒道:“尊上的真正意图,不是让我们写战事过程,而是分析失败原因。”
  柏诚拉着一张苦脸,如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我当然清楚,能让魔尊满意的唯一办法,就是我们自贬自损,把楚灵犀吹捧到九霄云殿上去。”
  他提笔刚写了两个字,便卡了壳,忿忿然把宣纸揉成一团:“你知道楚灵犀为什么比咱俩混的好吗?”
  这是一个设问句,铁憨憨自问自答,给出相当不靠谱的答案:“因为她是女人!俗话说得好,男人通过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而女人通过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这其中的玄妙仔细想想真是了不得,男人即便拥有天下江山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任由女人摆布!除非咱俩变成女人,否则别想斗得赢楚灵犀!”
  景宇叹了口气,坐在铁憨憨的对面:“咱们就算变成女人也没用,必须得是尊上喜欢的女人才可以。”
  “尊上的眼光真是…”毕竟是在宫中,言行不可失了分寸,柏诚欠起身,悄悄吐槽道——
  “尊上的眼光诡异且邪门,魔界美女千千万,一概入不了他老人家的眼,仿佛对禁忌之恋有某种执迷,明明与仙界为敌,却爱上了上仙柳芽,虐恋一千年,越虐越起劲,现在更是离谱,招魂搞了一出旧瓶装新酒的狗血恋情,竟迷上了祸水妖女楚灵犀,这简直…”
  他一时词穷,甩开手中的羊毫湖笔,气鼓鼓地坐回椅子上:“言语无法形容此刻我内心的感受!”
  惨惨二人组只能以吐槽妖女泄愤,景宇道:“楚灵犀莫不是懂巫蛊魅惑邪术吧,短短的时间就把尊上迷的神魂颠倒,这绝对不正常!”
  “楚灵犀的撒娇卖乖之术比巫蛊术更可怕,每次见到她讨魔尊欢心的虚伪嗲模样,我就忍不住想吐,这辈子的鸡皮疙瘩都掉光了!”
  柏诚边说边画了一只凶相毕露的妖族朱雀,而后用法术在其上加了一个又大又醒目的红叉,权当是对楚灵犀的诅咒,把画作推到搭档面前:“送给你,贴在家门口辟邪吧!”
  景宇冲他伸出大拇指,提笔完善画作:“你这话说到我心坎里了,每次看到楚灵犀诱惑魔尊的矫情样子,我都得连做三晚噩梦!妖女战神是什么人,尊上不清楚,咱俩还能不清楚吗?
  那妖女即便穿女装都掩盖不了浓浓的纯爷们儿气质,比男人更能打、比男人更敢赌、比男人更能喝、比男人更会讲荤段子,这样三观不正且五毒俱全的女人,到底有哪一点值得喜欢?”
  “谁说不是呢,可是口味清奇的魔尊就爱吃妖女矫揉造作的那一套,这样我们找谁说理去!”柏诚不止黑楚灵犀,连她身边的人也不放过——
  “你听说了吗,尊上最近特别重用茅石,不但让他教导乐天公主兵法,还常常召见他共商战事,连我那倔脾气的老爹都成了墙头草,盛赞茅石有名将大才,还把我贬的一文不值,想想心里就堵得慌!”
  铁憨憨拼尽全力都没能得到父亲一句夸奖,茅石却轻而易举获得赞赏,这份酸溜溜的委屈他实在咽不下去。
  景宇首次得知此事,心中愈发窝火:“茅石的确有将帅宏才,不然不可能从身份卑微的罪奴一步步升任楚军副将,但他再好也属妖族,唯楚家兄妹马首是瞻。
  尊上和柏老将的态度着实过分,商议魔界战事时不让我们参与,偏偏准妖族的外人参加,这事八成是楚灵犀那厮在背后撺掇的,她一人得道,身边的鸡犬都能一步登天!”
  他在朱雀旁边了一只狐狸精,画技比铁憨憨略高一筹,那双狡黠的狐狸眼颇得楚灵犀神韵,难兄难弟处在同一幼稚水平,景宇也以法术在其上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叉。
  柏诚的警惕心雷达瞬间启动,眉头紧蹙,一副深沉的模样:“楚灵犀把持后宫,夜夜给尊上吹枕边风,助心腹茅石打入魔族军政核心,探查魔界军政机密,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
  “没这么严重吧…”景宇理智仍存:“楚灵犀和茅石就算精似鬼,也不可能在尊上和柏老将的眼皮子底下大搞阴谋。”
  “魔尊被爱情迷惑了双眼,而我爹也到了老糊涂的年纪,楚灵犀略施手段,就能瞒天过海,而且茅石这个人的本事不容小觑…”柏诚坚持阴谋论的观点,从最坏的角度揣测妖女战神及心腹——
  “你了解我爹,他从不轻易夸人,从前把你当准女婿的时候,也不过是偶尔在宴会上赞扬几句而已。
  这么一位油盐不进的坏脾气老头,不过是与茅石议过几次事、吃过几次饭,就对他赞不绝口,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大夸特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茅石是他的亲生儿子呢!”
  景宇分外好奇:“柏老将都夸茅石些什么?”
  “多了去了!”柏诚喝下一大口茶,润了润嗓子后说道:“我老爹认为,茅石的地位与功绩,是凭真本事一刀一枪搏来的,实力比咱们这些世家纨绔子弟强千百倍。”
  他越说越气,连连拍桌:“你听听这话,我爹八成就是老糊涂了!我哪有享受一天纨绔子弟的逍遥日子,永远过着家、军营、皇宫三点一线的枯燥生活,穿身时兴鲜亮的衣裳都得被骂的狗血淋头,从十五岁入兵营开始,连一次懒觉都没有睡过,从基层擦枪的小兵开始,一步一个脚印升至副将之位,凭什么武断认定我比茅石差!”
 
 
第403章 论投胎的技术
  同样是从基层做起,可是不同人不同命。
  世家公子赢在起跑线上,生而自带权壕光环,柏诚和景宇在军营所受之苦的极限,不过是帮德高望重的老将擦了擦刀剑与霸王枪而已。
  普通将领哪里敢支使贵公子做琐碎粗活,全军上下都得尽心竭力地护着捧着,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柏家和景家的少爷下基层只是体验生活罢了,眨眼间的工夫便可完成三级跳,直升为领军统帅。
  投胎也是一种实力,不服不行,多少人奋斗一辈子的终点,还不及投胎优胜者的起点。
  茅石的投胎技术明显比二憨憨差万倍,他生而为罪奴,长于边疆苦寒之地,少时在采石场做苦工,后被征召入军,在楚州大军中做了五年无名小兵,始终混迹于军营最底层。
  罪奴入军,即为死士,说白了就是战场炮灰,对战强敌时,他是先锋营骑兵,用血肉之躯消耗敌人的战力,大部队撤退时,他是殿后的步兵,以性命掩护主力。
  扭转罪奴茅石命运的贵人,是楚州太子楚云昊。
  那时的楚云昊初赴边境任主帅,年纪尚轻的他难以镇住地头蛇老将,处境十分艰难。
  边境军的两名副帅皆为张贵妃的亲族,处心积虑谋害新帅,因为楚云昊一死,张贵妃的儿子楚一鸣便可顺理成章获得太子尊位。
  彼时楚州与仙族关系紧张,双方兵戎相见,楚云昊亲率先锋营与仙界对战,战术巧妙,以少敌多,逼的仙族大部队步步后退,成功抢占有利地形,只要发动总攻,便可大获全胜。
  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般的队友,更怕蛇蝎心肠的猪队友。
  楚云昊万万没有想到,两位副将使出卑鄙无耻的招数,不仅未按照原计划增援,还暗中派人把楚军无援兵的消息送给了仙军主帅,目的就是要让楚云昊战死沙场。
  本是一场必胜的战役,却落得惨败的下场,三千先锋精锐伤亡惨重,楚云昊也身负重伤。
  当时的茅石已有丰富的炮灰保命经验,在刀林箭雨中丝毫不逞强,直接倒地装死。
  作为一名大字不识的罪奴,他全然不知何为家国大义,只有求生的本能。
  胜负已定,再熬下去只是白白牺牲兵力,楚云昊不得不下令,命残部止战撤离。
  当时的茅石有两条路可选,一是寻机逃走,另谋生路,二是跟随楚云昊共同撤退。
  几番犹豫过后,他选择了后者。
  茅石的后颈处有罪奴烙印,右臂还有军士纹刺,如果逃离,他的后半辈子只能像老鼠一样躲躲藏藏地生活,一旦被官府发现,便是逃奴罪加逃兵罪,必死无疑。
  后撤的途中兵荒马乱,兵卒四下逃窜,唯有茅石紧紧跟在楚云昊的马后。
  那时的他尚不懂何为忠与义,只是想赌一把。
  楚云昊素有贤德之名,至边境后从未摆过太子与主帅的架子,治军公正严明且不失仁厚善慈,在茅石眼中,这是一位值得投靠的主子,他的谋划是借此机会谋个好前程。
  身为罪奴,仅有贱命一条,他决意用性命去赌,赌楚云昊会被他的虚伪忠心打动。
  当时的他想都不敢想副帅之位,只要能当一位服侍主帅的兵士,不再做炮灰死士,不再饿肚子,不再受人欺辱,便心满意足。
  伤重的楚云昊体力不支,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茅石抓住时机悉心照顾,以示忠诚。
  歹毒的副帅未寻到楚云昊的尸体,疑心他还活着,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军营外设下重重关卡,只为赶尽杀绝。
  茅石充分发挥草根智慧,与重伤初愈的楚云昊一同乔装成乞丐的模样,绕路从边境商镇进入楚州。
  最终楚云昊与闻讯前来边境营救的舅父汇合,平安重返军营,并依军规处置了所有策划阴谋之人,自此才在边境军中立稳脚跟。
  茅石赌赢了,大赢特赢,重情重义的楚云昊不仅提拔了他,还慧眼发现了他在军事谋略方面的天赋,特意安排人教导他识字、读书、习兵法。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成为楚云昊的随从之后,茅石渐渐褪去了粗鄙功利之气,不但掌握了兵法的智慧,还明白何谓大将之风,何谓君子之道,何谓国之大义。
  后来楚灵犀也来到军中,全军上下无人敢得罪这位娇纵任性的小公主,恨不能当观音菩萨似的供着,除楚云昊之外,唯茅石有规劝公主的胆量。
  楚灵犀表面霸道不讲理,但心中自有一杆掂量爱与恨的秤,因茅石对兄长有搭救之恩,所以她从未为难过他,对其劝解之言多多少少能听进去几句。
  为了不让妹妹在军营中虚度光阴,楚云昊请来多位名师,教授治国治军之道与琴棋书画各项技艺。
  年少的楚灵犀厌学贪玩,整日挖空心思琢磨如何戏弄师父,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楚云昊见招拆招,为把学渣妹妹培养成才,特派茅石从旁监督。
  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差事,因为在督促学渣公主的同时,茅石也可以学到不少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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