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看着铁牛心想:我可能永远都忘不了这时他脸上的神情,温柔的、平静的,不知道以后孩子多了他还会不会对每个孩子的出生都充满了期待,但他第一个儿子——满月,无疑是幸福的。
但这种温馨的场面持续不了多久,就被铁牛无意识的打破,只听他说:“要是以后谁笑话我儿子的名字,我就教他让小毛驴欺负回去”。
满月的名字就这样定下了。
铁牛爹娘知道孩子名字叫满月,还嘲他是不是下个孩子叫满岁。
他还接话说是好主意,背地里却威胁他几个小侄儿:不能拿他儿子名字开玩笑,要是他知道了,小毛驴的崽绝不给他们。
墙头草小泉:满月这名字真好听,比他名字好听多了。
但满月那天,秋菊还听他在溜:满月满月了。
满月那天,满月才第一次出这个他出生的山洞,见到了除他爹之外的其他男人,铁牛爹也头一次见这个俊孙子,肉嘟嘟的,见人就笑,胆子也大,不怵生人。
第34章 三十四章 尾冬
秋菊出了月子, 小毛驴就回来了,之前铁牛不让它进去看秋菊, 它就在其他三家轮流住着,当然三哥家的小金橘还小,争不过三个哥哥,总是被忽悠放弃小毛驴的暂住权。
现在是拿大骨头都忽悠不走了,小毛驴再次来山洞前转悠,听到秋菊的声音,直往里冲, 还左右看着防备铁牛来拦它,铁牛早就知道它今天还会来,没打算继续拦它,但看它在瞅到他时瞬间加快了速度, 跑到秋菊旁边还刹不住, 就势围着秋菊转一圈才停下来, 还是把他逗笑了, 这一个月开门铲雪总是会看到它狗狗祟祟的身影,有时候想逗逗它都唤不应了。
秋菊今天擦了三遍身子, 换了衣服才出来的,身上没有了血腥味儿,满月也用艾草水给擦了一下,身上没有那么足的奶味儿了, 两人清清爽爽的出了窝了一个月的山洞, 明明烧着同样的油烛, 秋菊还是觉得外面的味道醒脑些。
小毛驴急切的扒着秋菊,低声嗷呜着,一副求抚摸的撒娇模样, 可它这么大狗了,蹲坐着头比坐着的秋菊膝盖还高,它还硬生生的把头搭秋菊腿上,秋菊摸一下它耳朵压低一点,压的不能再压了,又主动把爪子伸出来跟秋菊握手。
这可把小泉给气哭了,抱着他娘的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家都吃惊的望着他和他娘,他娘被他哭的也是不着头脑,这还被其他人打量着,也怀疑是不是手无意识的锤她儿子了,只听她儿子带着哭音乌拉着:“我养了它这么多天,把肉都给它吃了,它都不跟我握手,它现在……呜”,头埋他娘腿上,手还指着小毛驴,一点儿都没偏。
巧的是小泉都哭了,就最开始的时候它头抬起来看看,又把头埋秋菊腿上,一人一狗同样的姿势,把其他人都逗的想笑,但人孩子哭的是真伤心,这笑出来可是真不好收场。
秋菊拍拍小毛驴的狗头,“看看你,把人惹哭了,吃了人家肉,狗爪子都不给人握,过分”。
小毛驴知道秋菊是在跟它说话,还摇了几圈大尾巴。
秋菊拿着凳子做到她二嫂身边,“小泉可别哭了,是小毛驴不知好歹,以后你见着它也别理它,肉也别给它吃”。
小泉头偏着,不理他小婶。
“好啊,小毛驴害的我侄子都生我气了,今晚把他赶出去,让它睡山洞门口”,秋菊看他那动作,就知道这是被牵连了。
说着就喊了声铁牛,“把狗现在就赶出去”。
只见小泉猛抬头,怒瞪着她:“不行,那是我的狗”。
可他左右看看,他的狗没在他旁边,那只大黑狗蹲他阿爷旁边,低着狗头看他怀里的小东西呢,表的衷心狗也没接收到。
还想哭。
他娘看他那狗都不如的样子,来气,“再这怪模样,不哭我都给你打哭”,还补充道:“流眼泪那种”。
有效,秋菊看他那想要埋下的头别扭的抬了起来。
“这么喜欢狗啊!”
小泉哼了一声,没理。
秋菊也不在意,“那以后小毛驴有崽了我送你一只,但你要好好待它”。
“头一胎吗”?小泉急切的问。
“那我不知道,要是它一胎只生一个,那就是第二胎”,轮到秋菊爱搭不理的了。
小泉也知道他姑姑家会得一只小狗崽,为此他眼红了很久,现在他也得到了拥有一只小狗崽的承诺,得寸进尺道:“那到时候你把狗崽放石滩那里,我去救它”。
嘿,这小子,想独得狗的宠爱,可惜了,“没门,我家小毛驴的狗崽我们可是要来往的,时不时的就派小毛驴去看它,你要是不想要,我就自己养着”。
“要,我自己去抱回来还不行吗”。
有这一遭,秋菊也不敢当众把满月介绍给小毛驴了,小毛驴这么听话懂事又机灵,以后肯定是满月的玩伴,准准的。
没过几天就过年了,在这几天,她和铁牛把睡的山洞给收拾干净,其实没啥要扔的,就是擦一擦灰,还有生产那天的血水有些撒在了地上和炕上,衣服上也有,都干成暗色的了,要用冷水泡,等天热了再洗吧,现在洗能把手冻肿了。
过年那天,秋菊炒了好几个素菜,过了个嘴瘾,吃了一个月的鸡汤、猪蹄汤,吃了几次不是生就是熟烂的青菜后,彻底绝了铁牛炒青菜的念头。
晚上烧竹子的时候,秋菊还担心惊着满月,抱着满月没敢出去,但人家听了一晚上的响,抖都没抖一下,他阿爷还夸他:长的秀气,胆子像个男人。
说的啥屁话,就胆子像男人?
有了孩子,时间过的很快,除了陪孩子奶孩子,还要烧水洗褯子。
但秋菊洗了几次又被铁牛接手了,小娃粑粑拉褯子上,那印子难洗干净,秋菊要搓好久才搓的差不多,但铁牛手劲大,两张褯子铺一起搓,多搓几下就干净了。
一个糙男人蹲那里搓褯子,矛盾感让这个男人更诱人了,她蹲他旁边直白的打量他,铁牛肯定有感觉,但人家也不回应。
嘿,装模作样。
晚上,满月睡了,狼就来了,除了最后一步,该做的都做了。
“你儿子有些胖,生他的时候给我撕了个口子,好像还没长好,不能进去”,秋菊用腿抵着他。
“我看看”,铁牛脸上的汗直滴。
“这么暗看的到什么,又不是你看一眼就能马上长好?”
铁牛拉过她的手,“我受不了了,你帮我解决”。
接下来的日子,除了小毛驴玩的痛快,其他人都蔫蔫的,在山洞里住的太久了,心都窄了。
只有小毛驴,穿着厚皮毛不怕冷,每次铲雪后,人进来了它在外面撒欢。
秋菊又想起了去年的竹编,就给铁牛找个事做,免得一天到晚黏着她。
“用竹子给你儿子编个玩具去,他睡了我也去学,现在在爹家,不会的还能学”。
铁牛躺炕上在逗他儿子,听了她的话,瞅了她一眼,“又待不住了?”
“整天没事做,人都没精神,要不咱俩再来锻炼?”秋菊突然想到锻炼,生了孩子后晚上睡觉还冒虚汗,没想到的时候就算了,现在想想去年冬天练了一段时间,人有劲多了。
说做就做,满月睡着后,她就拉着铁牛起来练,做了一会儿下蹲,腿就发软,只能先从不费力的来,就这还折腾的微出汗,但身体轻快多了,之前躺着手重脚重的,心口还像濡着口气,让人不痛快,老想发脾气。
之后躺炕上,让铁牛给她捏捏背,捏捏腿,又换着来,给铁牛的肩骨、尾椎骨、手臂、大腿都踩一遍,给他舒服的直哼哼。
第二天,铁牛就开始着实给他儿子编玩具,可能想着编好了他儿子就能玩,把竹子的毛刺刮的干干净净的,结果花了一天编了个比拳头大一圈的竹球。
就一晚上,早上起来就找不到了,直到小毛驴出去撒欢,才在它的狗窝里看到,沾的又是口水又是狗毛,可见它是有多喜欢。
之后铁牛再编就编一对,一个主动给小毛驴,一个放背篓里藏起来。
可能送的没有偷的香,就最开始那个它最稀罕。
编了好几天的竹球,虽说大小不一,但都是球,遭到了他爹嘲笑,秋菊默默地放下手里的竹子,她连竹球怎么编都还没学会。
“我见过人家用竹子编的公鸡、小马,那看着像真的一样”,铁牛爹想起见过的竹编,那可卖了不少钱,就是收的徒弟不给工钱,要不他也去了。
铁牛注意到他爹说的是“见过”,而不是“会”,“那怎么编,你教我,我给你孙子编公鸡、编狗、编兔子”。
铁牛爹噎了一下,“我只会个皮毛,我给你说说,你自己琢磨”。
他当初见到时就琢磨过,看了下编的纹路,至于边边角角怎么折,他脚大手粗的折腾不来。
铁牛按他爹说的编,编出来的竹片就漂亮许多,兔子啥的虽然见过,但折不出来啊,最后还是又编了个球。
就秋菊没事做,还在那里编了拆,拆了编,编个四不像也不在意,反正孩子睡了就编,脖子勾疼了,还有人给捏,就拿着竹子打发时间呗。
在雪停了,太阳出来的时候,她终于编了个像狗又不像狗的东西出来。
对着小毛驴看,编出来的长的有四肢还有尾巴,但整体来看,只知道是个四肢动物。
但这也够秋菊高兴的了,铁牛还早就放弃了呢,一个月编了张席子出来。
小毛驴也挺喜欢,经常拖到它狗窝旁,白天进进出出也是蹭蹭。
在雪全部融化后,路面晒干了,秋菊和铁牛打包准备回家了,那个竹编狗就散架了,小毛驴只用把他的狗窝叼回去就行了。
铁牛在前两天就先回家了,把炕烧起来,之前养鸡时留下的鸡屎打扫干净,门挪开,把山洞里的味儿散两天。
泥不沾脚了,三人一狗欢快的离开了。
铁牛爹看铁牛背着抱着手提着,还时刻注意着他媳妇儿子,叹口气,“可算走了,老大的人,还成天腻腻歪歪的,我都看不入眼”。
“你之前不还说小儿子有趣,他在这儿冬天都不难熬吗?”
“我什么时候说了,我可不记得”,他嘴上不承认。
“那明年是不让他们来了?”
“看我小孙子的表现”。
“明年或许就不是小孙子了,三媳妇儿也怀上了”,铁牛娘笑开了口,她就高兴儿子媳妇多生娃,生了她就给带,把她困在家里出不了门她也高兴。
第35章 三十五章 开春了,满月的褯子终于见着……
开春了, 满月的褯子终于见着太阳了,虽然温度还冷, 但不用再化雪洗了,铁牛提着拉了粑粑的褯子,走到河流下游,在流动的水里冲冲就只剩下印子了,不像之前,洗两三块褯子都要化两锅水。
这个时候是山里男人最闲最享受的时候,山谷里积雪化了, 山上还残留的有不少雪,不能进山,又睡了一个冬天,要是晚上太阳不落, 他们恨不得不进山洞。
有孩子的就陪孩子玩, 没孩子的在山谷里打转, 教大点的孩子练弓箭, 铁牛不带孩子的时候也是跟他们在一起,教那住孤儿洞的孩子打猎的技巧, 讲山里的环境,从小丧父的可能还好点,不记事也就不害怕,就怕年纪大点的还记得爹爹命丧山林的场景, 这样的孩子一方面会对进山感到恐惧, 另一方面也可能心怀恨意。
每年都会有成年男人把适龄的孩子聚在一起, 给他们讲一些打猎的趣事,但每几年仍然会有一两个不愿意进山打猎的,这样的人就会从事采草药, 小李大夫会把需要的药草样子给他们看,他们将采到的药草再卖给他,可以是铜板也可以是肉。
像铁牛他们去小李大夫那里买药粉,也可以是肉付账,但肉就是赊欠着,什么时候需要了小李大夫说一声,近两天就给他送去。
山里也有一套适合山里生活的交易规则。
但像这样的人,他们不愿意进山,采的草药也是常见的,还没有一些停止打猎的老年人收获的多,停止打猎的人不一定是残疾的,而多是体力不再能支撑他一整天在山里转悠,但他在山里活动多年,记得哪里生长的有可以交换的草药,半天采回来的草药可以抵年轻人采两三天的了。
不愿意进山的年轻男人,基本也就放弃了娶妻生子,靠采药、捕鱼、挖野菜、深秋捡鸡蛋等也只能养活自己。
是的,在山里,能捕猎的基本都不愿意吃鱼,他们觉得刺多肉少、腥味儿重、鱼鳞难刮、鱼网易坏,因为这些原因,吃鱼是穷苦人家的象征。
刚如春,春芽尚小,腌肉太咸,在雪地里冻的山鸡勉勉强强吃到了春天,现在已经没有了。
秋菊吃咸了,满月嗓子就不舒服,哭的时候可以听出嗓子卡的有痰。
铁牛看满月经常哭的满脸通红,秋菊只能吃晒干又泡开再炒的青菜,要不就是一块肉泡个一天一夜,换好几遍水再用来煮半锅肉粥,奶孩子又饿的快,一天都要吃五顿,铁牛决定等山里雪化了,进山打点新鲜的肉。
但距离山里雪化尽、泥巴不沾脚还有不少日子,秋菊再一次把锅里的肉粥吃完后,受不了。
“一天几顿全是这饭,我都要吃吐了,嘴巴都要尝不出味道了,我不管你们山里有啥规矩,你去给我捉只山鸡回来,我就不信一天死只鸡,山就塌了”,说着说着她就哭了,谁生的孩子谁心疼,她现在睡觉都不敢睡,生怕不留神,儿子被嗓子里的痰给憋着了。
“抓,能进山了我就去逮,你在山下应该吃过鱼,我去给你逮鱼先吃着?”铁牛本来就决定春天进山的,虽然比平时危险,但抓只鸡就回来也不回出啥事。
秋菊在候府里也不怎么吃鱼,主子们吃的鱼,只有贴身丫鬟能尝点腥,主子们不吃的鱼,厨房都不采购,鱼鳞难刮、腥味儿不好去不说,鱼刺要是卡着谁,厨房的人也是惹一身骚。
但现在也只有鱼是新鲜的了。
铁牛出门去借鱼网,先捕几条鱼吃一顿,秋菊能吃的进去他再跟人学编个鱼网。
雪化的时候,河水湍急,化的雪水流进河里还会带不少黄泥,铁牛在山谷的河流里撒了好几网都捞了个空,水底下的树枝还差点把藤蔓编织的鱼网给挂破了。
还是他本家的一个大爷看见了指点他,“这河面现在拓宽了,你撒网的地方在雨水少的时候是路面,水流动的比河中央慢,鱼不会往两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