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奴的山间生活——绿豆红汤
时间:2021-04-24 09:56:18

  ……
  六天后,下山的人回来了,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喝点热乎的粥再睡一觉,等饿醒了精神也恢复了。
  他们回来的时候是傍晚,铁牛带回来的东西秋菊也还没来得及收拾,早上起来了铁牛刚丢下碗,就把他背篓里的东西拿出来,除了往年会买的糕点外,还给小久买了拨浪鼓、半臂长的布猫、小头花、还有两尺花布,给两个儿子只买了弹弓。
  小久拿着大红拨浪鼓,使劲甩着,听着铛铛铛的响声,乐呵的都能看见嗓子眼了,满月和烛光也是看着眼热,这么大了也没玩过,秋菊瞪一眼铁牛,要买还不都买一个。她把黄布猫塞小久手里,看她两只手都抱着猫头,她把手上的拨浪鼓拿下来,“给哥哥们玩一玩,你听听响好不好?”
  给了满月,他两只手搓着木柄,清脆的声音响起,小久也往下瞅,盯着哥哥们的动作,又瞅瞅自己的手,不知道想到什么笑的身子都乱扑通,也不去要拨浪鼓,铁牛得意地看眼秋菊,“我买一个三个孩子都能玩,不用买三个,多费钱”,把小久抱到他怀里,可劲的亲两口,“乖女儿,是个大方的姑娘”。
  说起大方,秋菊就想到了小气的烛光,别人拿饺子换狗屎他都不干,现在也还是小气,只有自家人才能从他手上拿到东西,外人他都不给,他越不肯给别人越喜欢逗他,秋菊也是头疼,给他说了无数遍别人是逗他的,不是真想要他的东西,但他奶声奶气的说“我也是逗她们的”,但还是把自己的东西守的死紧。
  明天一早他们又要再次下山,今天这剩下的时间秋菊也不让铁牛待家里做杂活,把他指使着带着几个娃出去遛弯去,她估摸着大嫂也快来了,来展示她的红裤头。
  果然,铁牛他们估摸着走了还不到一刻钟,大嫂就喜盈盈的过来了,“大嫂,你这是瞅准了铁牛他们出门了才来的啊?”
  “你怎么知道?我还真搬张凳子坐在门口等,看他们走过去了我才来的,来,给你看看,这颜色和花色太美了,你先看,之后我拿回去洗洗,等我回来了就能穿了”。
  秋菊也挺想看的,这玩意只听说过没见过,嗯,的确是开裆的,口子还挺大,布料应该是半棉半绸的,上面绣的花针线也挺工整的,最重要的是颜色正啊,比铁牛买回来的红布黄布颜色亮眼,铁牛买的红布有些暗红,看着旧旧的。
  “大嫂,你眼光不错啊,这颜色红的真亮眼,绣花配色也好看,不便宜吧?”
  大嫂把红裤头仔细叠好,揣进怀里,对秋菊比了两根手指。
  “二两?”
  大嫂有些心疼的撮牙花,“可不,而且为了不糟蹋好东西,我还跟老板花了八十个铜板买了块跟这颜色相近的红布,采了一年的草药卖的钱花的干干净净的了”。
  买都买了,决不能跟在后面泄气,秋菊劝慰她,“挣钱就是花的,你不花就给别人花,反正你家儿子都长大了,一成婚都分家分出去了,只要我大哥不说你什么,你就别心疼,再说你又不是只有今年能卖草药”。
  大嫂拍拍秋菊,“敞亮”,然后声音低了下去,“你大哥还不知道我二两多就买了个红裤头呢”。
  秋菊想想那开裆裤,第一反应就是出歪主意,但大嫂年纪大,不适合打趣,她含含糊糊的说:“大不了你穿给我大哥看看,好看又好用了大哥绝对喜眯眯的”。
  大嫂想了想穿上美裤的样子,摸摸腿,笑了。
  但还是吐槽她男人,“他懂什么美丑,只知道香臭,算了,反正我又没花他银子,要是他生气了,我就明年给他也买一个”。
  秋菊捂住眼睛,不能想不能想,这不是一个正经女人该想的,但还是忍不住,只好代入铁牛,穿个红色的开裆短裤。
  秋菊咳一声,嗓子有点干,鼻子也有些发热。
  “大嫂,你喝水不”。
  “也行,倒一碗吧,我嘴也说干了”。
  秋菊先倒一碗,自个在灶屋里咕噜下去,再拿个竹筒倒一竹筒给大嫂端出去。
  喝了水,大嫂摸了摸衣襟,“好了,不聊了,我也回去把衣服洗洗,顺便看看那父子仨装肉装的怎么样了,山神保佑,同时赐给我两个儿媳吧,都一把年纪了,干脆同年成婚,一起搬出去”,走的时候再次问秋菊,“你真不要我给你带一条?明年说不定我不下山了”。
  秋菊拒绝,“家里孩子还小,我得留着银子,免得用钱的时候拿不出手”。
  大嫂翻个白眼,“可得了吧,这么些年枸杞你都吃了?那鹿茸是人家捡的?看不上就看不上,别跟我装可怜,我还没向你哭穷呢”。
  秋菊说不过,只好把大嫂子推走。
  当天晚上,铁牛把要拿下山换粮食的腌肉装好筐,明早挑起就可以动身了。
  秋菊晚上去找了趟榛娘,告诉她明早铜锣声响,她就到山谷口等着,见着大婶娘了跟她一起走。
  第二天一早,秋菊还是不放心,她跟着铁牛一起出山谷,看榛娘已经在大嫂身边了,她才放心的回家,小久还在家睡觉呢,醒了见不着娘要哭着耍赖的。
  半晌午的,孤儿洞里的几个孩子跑来找满月玩,秋菊给她们说满月在他阿爷家,她们也没走的意思,秋菊也不问,就偷摸着看她们想长了跳蚤一样扭来扭去,这才是小孩该有的样子嘛,别别扭扭的但还是想跟人打交道。
  最后还是最大的小香跳出来问,“婶,榛娘她怎么下山了?”
  “她没给你们说吗?”
  “她说你托她下山办事,她才下去的”。
  秋菊心里似乎有些不舒服,没想到她找的是这理由,但也没说什么,转而问她们,“那你们今天来是想说什么?也想下山?”
  她们都摇头,“我们才不想下去呢,听嫂子们说山下的人不喜欢山里的人,好像我们吃生肉一样,更不喜欢女娃娃,我们是想来问问采草药卖的钱多吗?我们问榛娘她也不说,其他采草药的我们不在一起玩,只是听说她们买了不少好吃的”。
  秋菊觉得榛娘性子有些独的,草药长山里是大家的,不嫌累的都能采,怎么还当个秘密守着。她笑着跟她们说:“一年可以卖一两左右,能买布做身新衣服穿,还能买个小头花,像我们小久头上戴的,那是她爹给她买的,五文钱两个”。
  大嫂能得二两左右,是因为还有卖枸杞的银子在里面。
  她们听到秋菊的话,都激动的绷不住了,几个人说的叽叽喳喳的,“婶,明年春天我也跟你学才草药”,“我也去”,“还有我”。
  秋菊打断她们,“谁都可以学,但要七岁以上,小了我不教,上山走不动,丢在半山腰会被狼叼走”,看几个小的有些蔫,秋菊继续说:“过了七岁随时都能跟我学,你们小的就要好好吃饭,多跑跑跳跳,长的高体力好,采的草药才多,好了,回去玩吧,婶也做事了,不招呼你们了”。
  ……
  出了山,一群男人才发现还有个小丫头跟着在,这么些年只带过姑娘回山还没带过姑娘下山呢,他们也不认识她是哪家的娃,就逗她,“小丫头,你是哪家的,跑下山做什么?”
  榛娘低着头没理他们,他们继续问:“怎么不说话?你不认识我们?”,还有人直接喊:“这是哪家的娃娃跑来了,都来瞅瞅”。
  这下所有的人都往这里看,榛娘低着头狠要咬下嘴唇就是不吭声,铁牛他们一家正在帮大姜大粒调整扁担上的绳子,一时有些落后,也没特意留意榛娘,想着都是认识的人,而且榛娘也十来岁了也有自己的主意,也就没拉着她一起等。
  “小丫头,你不会是背着家里人偷跑出来的吧?”
  “头抬起来,看看谁认识,别害怕,我们又不打人?”
  七嘴八舌的声音终于引来了大嫂的主意,她也没想到就打了一会儿的岔,这么多男人都围着小丫头在打量,她跑过去,铁牛他们也挑着担子快走,大嫂把榛娘拉到她身后,“干啥呢干啥呢,围着小姑娘说什么?”
  “大姜娘,这是你们家姑娘?我记得小金橘是个嘴巴厉害的啊,我们问她这么久她也不说话”。
  大嫂瞅眼一直低头不吭声的榛娘,觉得这丫头太胆小了,“不是我家金橘,是榛娘,她爹是黑枝儿,呐,就是高枝儿他侄女”。
  高枝儿也在旁边围着,听着这话又仔细大量一下这丫头,有些心虚,不大认的出来,红着脸呐呐说:“是我侄女啊”。
  年长的男人招呼继续赶路,“好了好了,既然丫头不是偷溜出来的,我们就赶紧走,耽搁好一会儿了”。
  大姜娘拉着榛娘也继续走,她念叨榛娘,“你这丫头,都是认识的叔伯,他们问你你就抬头告诉他们你是谁,跟谁下山的不就成了,你一声不吭的低着头,他们还以为是爱玩的丫头想偷溜下山,看这事弄的”。
  然后她好像听到小丫头咕叨了句什么,没听清也没继续问。
  到了下午,大姜娘感觉手里拉着的人脚迈不动了,她蹲下身,“来,我背你一会儿”,背上还没走一会儿,大姜过来了,“娘,我来背,你也走了这么长时间了”。
  “没事没事,我劲大,你挑着担子不轻松,我就背一会儿让她缓口气,待会就下来走路”。
  走了大半刻钟,大姜娘也是直喘粗气,把榛娘放下来,“行了,歇了一会儿脚自己走吧”。
  “嗯”。
  大姜娘有些不太舒服,累的要死就换来个“嗯”,想想没娘教她,又觉得没必要计较这些。
  走到晚上,大家都放下担子生火烤肉,走了一路都累的不轻,也就那些未婚的小伙子挑的东西少些,现在还有劲蹦哒,他们到周围捡柴禾去,这坐下的先把饼子掏出来烤热了吃,饼子和水下了肚,大家才有精神说话,什么打猎射箭都说厌了,就讨论起下山讨媳妇的事,不知道谁问了句“大姜娘,我看你今儿还背着这丫头,人家大伯都不背,你这么殷勤不会是想把这丫头带下山卖给人家当媳妇吧?那我可告诉你,别看我们娶进来贵,卖出去就没人要了”。
  榛娘猛的抬头看了眼那人的方向,又盯了眼大姜娘,再次低下了头。隔着火堆,大姜娘觉得背后一凉,她有些恍惚,刚刚榛娘那眼神,又凉又恨,让人心惊,她心想可能是火的原因,光线太暗让她看错了。
  她回过神,骂那个人,“放你娘的狗屁,一个大男人也喜欢嚼舌,就你个穷王八觉得娶媳妇贵,谁觉得贵?我们山里的姑娘那是拿银子买的到的?别是你想着偷人家丫头卖,现在把你娘的屎盆子往别人头上泼”。
  除了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场面一时安静下来,然后不知道谁噗嗤笑了一声,一群人都笑了起来,他们整日整日的在山里待着,都是男人,有矛盾了就打一架,哪听得到这么泼的骂架,顿感新鲜,那男人又是被骂娘又是被骂成王八的,气得哆嗦着嘴想站起来不依,被他兄弟捂着嘴按下去了,谁让他嘴贱招惹人家,还一惹就惹两家,他们可不想陪他惹一身骚。
  在这之后没人再打听带一小丫头下山做什么了,榛娘又是一声不吭的像个影子到处飘,晚上睡觉不用她俩守夜,大姜娘把人搂她怀里,盖上被子睡,感觉这丫头不自在的僵着身子,也没再安慰她,闭着眼回忆起榛娘的那个眼神,那不是有感恩心的人的眼睛,现在想想应该是榛娘以为她把她的事说给别人听了。睁开眼打量了一下怀里的丫头,只觉得秋菊估摸着是没认清人,这是个不知道有多少心窟窿的孩子,心估计是捂不热的,只希望这丫头没坏心思。
  之后的一天,大姜娘不再背着榛娘走,免得自己累的喘不过气人家还不当回事,气性这么大的丫头还是受受累吧,免得他们这给肉给粮给洗衣缝被的再伺候个白眼狼出来。
  看见村里炊烟的时候,榛娘没多大反应,前一天还是不想说话不想搭理人,现在是想说想问也没劲了。
  一群人分成几波去了不同的村子,铁牛和他兄长侄子以及其他几家往另一个村子赶,进村了太阳也落山了,快进入冬天了,日头一下去天就黑的快。
  他们去找了村长打个招呼,去了往年住的小屋,这都是村里绝户头的房子,人死了房子归族里,铁牛他们住,一人一天是半斤肉。屋里除了床和锅灶什么东西都没有,就这走之前还要被检查,东西还在他们才能走。
  大嫂要去做饭,被他男人拦住,“不用你来,往年都是铁牛做饭,你没吃过吧,这几天尝尝他的手艺,你带半边鸡去跟人换三四把小葱,姜和花椒我们带的都有”。
  “呦,铁牛还会做饭啊,那我可歇着了,换什么葱,有姜有花椒就够味了”,她说到做到,真就一屁股墩在椅子上。
  她男人指指她,转头让大姜出去换。
  她还笑着说:“傻儿子,别只顾着换葱,多看看人家姑娘,要是看中了,鸡肉给人家,葱就不要了”。
  没人回应。
  吃着铁牛炒的菜,她怼怼她男人的胳膊,“向你幺弟学学,你会做饭了我也不再折磨你们的嘴了,你家老头也能踏进我们家门吃饭了”。
  说罢她瞅瞅俩儿子,“你俩也多学学,保管能找到好媳妇”。
  大姜大粒敷衍的应了一声,接着继续扒饭,而她男人挪了下凳子,离她远一点。
  第二天天一亮,他们吃了饭就把竹筐里的肉拿出来铺在门板上,只等村民来淘换。榛娘和她大婶娘看了一上午,自觉帮不上忙,下午她俩就出门溜达去了。
  她俩都是第一次见到见到村民的生活,茅草垂落的屋檐,篱笆围成的小院,院里栽种的不知名的树,在院子里刨土的母鸡,用石子铺垫的小路,以及干瘦的脱毛黄狗和头大身子细的小娃。
  走到村子中间,人倒是多了,都瞅着她俩但没人搭话,大姜娘看到一个大嫂子,上午还去用灰面去换肉了,她笑着跟她打招呼,“大嫂子,在这玩呢,我们带来的肉好吃吧”。
  没人接腔,那位大嫂子甚至把头扭过去跟她旁边的人说话,像是没听到一样。
  她瞅一眼榛娘,看她也在瞅自己,看来没记错,早上这位大嫂子不还热情的跟她们说话嘛,自己还给她绕了一条猪尾巴。
  这说不认人就不认识了?
 
 
第79章 七十九   听墙角骂架
  大嫂第一次遇到这么让人没脸的事, 呐呐的动了下嘴唇,什么都没说, 拉着榛娘转身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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