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制并没有什么攻击力或者防御力,单纯就像是一个警报, 在被触碰的时候可以随时通知施加禁制的法师本人。
维维安将这个提示设定在了手腕的魔法石上。
很少有人能够看到维维安的魔法石,但显然帕姬不在此列, 她在看到宝石亮起之后甚至比维维安的反应还要快, 转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维维安无奈的扶额, 也跟着赶了过去。
厨房打扫不到的角落里, 斑驳灰白的蜘蛛网层层堆叠,像一层粗糙的墙皮, 懵懂无知的蝴蝶撞在了上面,它无助的挣扎着,漂亮的翅膀在空气中散着点点磷光。
而潜藏在暗处的捕食者已然临近, 它的腺体沾满毒液,它走近, 折断了蝴蝶的翅膀。
蝴蝶会如何呢?它将会被蛛网包裹, 层层麻痹, 最后坠入到漆黑的深渊里去。
黑暗法师张开双臂, 以绝对胜利者的姿态, 等待着玛丽主动与自己定下契约。
他还处于猎物快要得手的兴奋中, 以至于他没有看见从玛丽的头上掉下的花朵。
也没有看见那朵花在还未接触地板的时候就散开了。
所以就错过了阵法发动前那一点细微的魔法波动。
等他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 已经来不及了。
玛丽头上的花落了下来,在快要落地的那一瞬间四散开来,将她笼罩在其间。
正在往前走的玛丽顿了顿, 抬起了头。
“您在……”玛丽的表情带着迷惑,“说什么啊!”
“我的确有一个梦想,要攒很多很多的钱,到城里去。”玛丽眨着自己的眼睛,她的眼神里,闪烁着非常漂亮的微光,“可是这个梦想跟您有什么关系。我的梦想当然是自己实现才有意义啊。”
蝴蝶奋力挣开蛛网的束缚,带着被折断的翅膀,振翅奋力飞向天空。
特兰蒂亚大陆自由的生灵啊,要死也得死在风里。
“那就没有办法了。”法师顿了顿,发出狞笑。
“我原本想让你毫无痛苦的死去,可你拒绝了契约,现在,我只能让你在绝望中死去了。”
死去?这个词对玛丽来说太过陌生,她后退了一步。
下一秒,门猛然被破开,火红色的少女从天而降,将黑暗法师打落在地。
黑暗法师摔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了好几圈,在砸到厨房墙壁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帕姬皱了皱眉。
法师的□□强度很弱,这是公认的事实。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虚弱的有些过分了,打起来的手感像是薄薄一张纸。帕姬甚至中途收力才不至于让他沦为被打碎的下场。
“干得漂亮!”安洁娜一只手对玛丽竖了一下大拇指,另一只手快速则快速释放自己已经储存在法杖里的禁锢魔法。
她刻意等到玛丽在拒绝契约之后才让帕姬闯进去,就是想让玛丽自己拒绝契约。
契约在黑暗法师踏入这个房间的时候就已经定下了,直接拒绝反而是最快解决‘契约’的方法。
但如果玛丽没有拒绝也没事,也就是后续要处理的步骤多了些。
切斯特早就对黑暗法师的所作所为非常不满,在安洁娜施加完魔法之后,对着躺在地上的黑暗法师拳打脚踢,并辅之各种下流的辱骂。
切斯特本就是贫民窟里混上来的,脏话从小到大听了不少,现在骂人也能骂半天不带重样。
玛丽惊讶地捂住了嘴。
她甚至忘记了尖叫,眼前的一行人表现的太像是强盗。
要不是最后的理智告诉她这些人都是客人,而那个倒在地上、被虐打的人也确实要对自己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她早就抑制不住自己拔腿要跑的本能,跑到外面去叫人了。
“停一下,切斯特。”安洁娜很快也发现了异样,“给他留一口气,法师协会还需要审问他。”
切斯特没有停下,最后还是塔克塔克冲上前,将他拉了下来。
他趁着塔克塔克拉他的间隙又踩了几脚,并在被拉走之后,一把掀开了那个人的法师袍。
然后被吓了一大跳。
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能算得上是人类了,他的五官扁平,整个人单薄脆弱,皮肤如同腐败的树皮,看上去就像是一块浮尸。
“他怎么会这样?”刚才骂人的气势已经不见了,切斯特也不管自己丢不丢人,立马躲到了女骑士的背后。
女骑士也有些惊讶。
“这是反噬。”塔克塔克说道,看他样子,对这种形象已经很习惯了,“他早就该死了,虽然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骗过了光明神,但是他很显然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安洁娜也跟着点了点头:“碰多了黑魔法的几乎都是这种鬼样子。”
人不人鬼不鬼,还得时时刻刻忍受诅咒烙印在身的痛苦。这是所有人在成为法师之后第一个清楚的代价。所以如非走投无路,很少有人会愿意主动成为黑暗法师。
伤害他人终将毁灭自己。也就差不多是这个道理。
“以后不要再收陌生人给的东西了。”安洁跟玛丽说。他们不可能永远陪在她身边,而拥有着落日之骨的女孩,未来还可能遇见更多无法预料的意外。
玛丽摸了摸自己的发尾:“可是,送给我花的,并不是这个人啊?”
还有谁?
安洁娜并没有安心下来,相反,她觉得情况变得更糟了。
还藏着一位法师,他清楚玛丽的经历,并且能够施加如此精妙的魔法。
一直没有说话的维维安忽然开口,:“你可以问问藏在门后的人。”
女骑士他们在维维安听到发言的下一秒就摆出了戒备的状态。
“看戏看够了吗?”安洁娜用魔法凝结成鞭子,重重地袭向门后。
“非常抱歉。”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出,这个人准确地握住了安洁娜的鞭子,安洁娜的全力一击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一点伤。那个人自己解开了自己的变身咒语,露出自己本来的面目。严肃,刻板,充满威严,他整个人包括他的人生都像是圆规划出的规整的圆。
他的语调带着歉意:“我并不是有意打扰你们执行任务的。”
执法阁下的用词让切斯特本能地感觉到不适,但这种感觉要让他具体描述也说不上来,于是他强行按捺住了想要表达不满的欲望。
他转过头,看向玛丽:“玛丽,你可以出去等我们吗?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商量。”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玛丽怔怔点头,忘记计较明明是客人却把主人赶走的事,转身离开。
“执法阁下!”安洁娜惊呼出声。
实在不能怪安洁娜失态,谁也没能想到执法阁下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执法阁下不跑去工作,跑来这里干什么?
她低吸一口气,问出了自己刻在灵魂里的那个问题:“执法阁下的工作做完了吗?”
执法阁下的笑容变得非常僵硬。
由于他近期的玩忽职守,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法师协会的公务会堆积多高。
安洁娜甚至不用他回答就已经从他的表情里读到了答案,叹息着批评道:“您也太任性了。”
“没有办法,她和小安洁娜实在是太像了。”执法阁下耸了耸肩膀,很明显没有知错就改的意思。
黑暗法师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魔法的反噬给他的皮肤处处燎上了疤痕,他忍受着无数如坠地狱一般的痛苦,辛苦谋划,计划到了最后一步,功亏一篑。
他决定用自己储存好的杀手锏。
“你们都会死去,因为,我将召唤出永恒的神明!”
他的身体里已经不剩下多少血液,为了逼出这点血液,他吃了不少苦头。
他决定用剩下的这些血液和魔法,激活自己准备了许久的召唤阵
如果用他的命换来神明的降临,他这条命也值了 。黑暗法师心想。
看到黑暗法师动作的安洁娜想要阻拦,可是已经来不及。
狂风席卷而来,黑暗的气息冲向每一个人的面门,无数哀怨的魂灵叫嚷着,冲击着大家的耳膜,仿佛就连大家的灵魂都被一并卷去了。
等到狂风散去,又过了很久,预想中的恶魔并未来临,众人面面相觑。
只有维维安黑着脸在用魔法给自己和帕姬‘洗澡’。
黑暗法师面色惨白——如果那还能被称为脸的话。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失败……”他不住呢喃着,不敢置信自己最后的底牌竟然无法掀起一点风浪。
短暂的震惊过后,女骑士和塔克塔克一起回过味来,顿时失语。
切斯特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还好塔克塔克给他解答了他心中的疑惑:“他召唤的是黑暗神。”
黑暗神就在身边,召唤阵当然会失败。
切斯特下意识的看着他身边站着的黑暗神。
黑暗神嘴角勾着笑意,冷酷至极。
他目睹着自己的信徒死亡,却毫不在意。
因为只有死亡和杀戮才是取悦神的最好祭品。
安洁娜麻溜地冲上前将他再次绑好,按照规矩,他会被送进法师协会的处刑室里进行审问,然后再由执法阁下定罪。
不出意料的话,他会被处以死刑。
柯蒂斯其实对他充满怜爱之意。
“没关系,你已经很棒了,就是运气不好。”看到这位法师即将被安洁那带走,柯蒂斯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黑暗法师把柯蒂斯的称赞当成了侮辱,怒极之下,又苦于无法施法惩戒,只得狠狠地瞪了柯蒂斯一眼,他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个孩童就是他朝思暮想的黑暗神。
柯蒂斯没有计较他的无礼,毕竟他永远不会对愚昧的死人生气。
先找魂灵送给黑雾当成祭品,再用术法迷惑住来自永夜的使者。
为了防止剩下的人碍事,还刻意用魔法杀掉误闯入这里的旅人。
计划明明已经很完备了。
谁又能想到一向讨厌人类的黑暗神竟然加入了这个队伍。
“我也没有想到。”柯蒂斯感叹道。
如果不是他一直在场,或者遇见的还是在永夜时候的他,出于无聊,他可能真的帮他杀掉所有人也不一定。
“带他去审讯室吧。”执法阁下微微颔首,示意安洁娜把他带走。
“哈哈哈哈哈哈,奥托,居然是你!”被拉到身边的时候,那个黑暗魔法师爆发出的力气让几乎拉不住。他猛烈地挣扎,竭尽全力要靠近执法阁下。
“你居然变成了法师协会的执刑人?你这样的人,你这样的人……”他已然失去了理智,近乎癫狂地喊叫着。
“哈哈哈哈哈,你终究会走到我这一步!”
虽然嘴上骂的地那么厉害,他的动作却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安洁娜可以看到,那位黑暗法师的手里紧紧握着一段枯枝,拼尽全力,似乎是想要执法阁下收下。
执法阁下伸出了手。
那个人的动作顿住了,下一秒,他发出一声近乎绝望的悲鸣。
光幕落下,黑暗法师的骨和血被寸寸碾碎,化为灰烬。
哪怕刚刚才用残忍手段杀死了一个人,执法阁下还是刚才那副温和的样子,他有礼貌地跟围观了整场杀戮的人们道歉。“很抱歉让你们看到了失礼的一面。”
安洁娜收回了用来绑人的魔法锁,站到一旁,面无表情地说:“这下不用把他送去行刑室了。”
世人对于安洁娜的评判没有出错,她是奥托最忠诚的鹰和犬,哪怕刚才看到了这样的场面,她的反应也只有帮执法阁下掩饰。
若说奥托是刽子手,而她就是那最该死的帮凶,因为他们两个人的命运休戚与共,利益紧紧相连。
刚才那位黑暗法师的动作隐晦,除了离他最近的自己和执法阁下,应该没有人看到。安洁娜掩藏起自己所有的情绪,淡漠地站在奥托的身前。
奥托的语气平缓,接着说起了他来的目的:“安塞国一直有些不好的传闻,安洁娜,我想让你带着女骑士他们去帮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