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极度自我的人。
骨鸟哈哈笑起来:“哎哟我说,你说让他喜欢你,现在是不是成了,但结局好像也不通啊。”
苏芝芝默默拉下脸。
她不是章梦那种小废物,能随便辜廷怎么安排,她主意可大着呢,不然也不会有朝星峰的今天。
看苏芝芝不悦,骨鸟倒学会审时度势,忙收起嘲讽:“咳咳,那你接下来,想怎么做?就解除道侣契约后,被他控制着?”
苏芝芝摩挲着指尖,她眸光一转,说:“还能怎么做,造作呗,都是被惯的。”
她哼哼一笑:“我要好好调整他的心态。”
骨鸟:“……你这真是三好道侣。”
“错啦,”苏芝芝摇摇头,“我快不是他道侣了。”
她忽然想到什么,一敲手掌:“我知道了。”
想打破诡异的局面,依然是要制造意外。
隔日,护卫魏远又发现,云间阁的禁制结界被动过。
魏远担心她,语重心长:“若有什么意外,要与我说。”
苏芝芝心想,还真没人打得过辜廷,就算是金丹巅峰的魏远,也打不过金丹初期的辜廷,何况现在辜廷已经元婴。
她见识过辜廷的恐怖。
她笑着说:“没事的魏大哥,是我自己动的。”
苏芝芝不说,他们护卫也没办法,因此,魏远只好把结界补回来。
苏芝芝站在他一旁,问:“魏大哥,你们魏家这一辈里,有哪位天赋还算可以的?”
魏远正输送灵力到结界,想也没想,说:“魏岸那小子吧。”
苏芝芝摸摸下巴,又问:“长得怎么样啊?修为呢?几岁了?”
魏远随口从最后一个问题回答:“二十五六了,筑基初期,在冲击中期,长得……嘶,你问这些做什么?”
苏芝芝灿然笑了:“自然是找第二个道侣啊!”
魏远:“……”
没两天,苏芝芝和魏岸见面。
魏岸虽然已经二十五,仍有种少年气,笑起来时,有个小酒窝,看着人也不错,而且以魏家对苏家的忠诚,苏芝芝绝对放心。
苏芝芝伸手指指面前的茶盏:“喝茶呀。”
魏岸有点不好意思。
他喝一口茶,就抬眼看一下苏芝芝,如此反复。
苏芝芝问:“怎么了吗?”
魏岸脸颊微红,说:“上回见你,是你六岁的时候。”
这么一说,苏芝芝记起来了:“你是不是跟着魏大哥,来我们家玩过?”
魏岸也不再束手束脚,他笑着,露出一个酒窝。
魏岸知道和苏芝芝见面的意义,他有点腼腆,主动端起茶壶,帮苏芝芝斟茶,没有献殷勤的意思,带着一种真诚的呵护。
这个人很好。
后来,魏岸离开,苏芝芝松下来,捏了捏自己肩膀。
骨鸟一直躲在桌下,露出个头:“怎么样?”
苏芝芝说:“别说了,他人太好了。”
骨鸟:“?”
苏芝芝摇摇手指:“我习惯和黑心肝的人打交道,遇到魏岸这种白纸,就觉得,做什么都不太对,怕把人家吓跑。”
骨鸟:“……一时分不清你是夸自己还是损自己。”
骨鸟又问:“那你确定了吗?”
苏芝芝想了想:“再说吧。”
诚如她所言,她早就习惯步步算计,忽然遇到魏岸这种,他以赤诚之心待她,反而不太合适。
总觉得,会对不起人家。
苏芝芝摇摇头。
这厢,她还在犹豫要不要选魏岸,那边,辜廷指尖冒出一簇火,将一张纸烧为殆尽。
空气中弥漫传音信烧焦的味道,一团团的,正如心头的烦躁。
他在朝星峰放了眼线,本以为不会用上,没想到不过几天,眼线就传来这么个消息——苏芝芝要另择道侣。
她把他的话当做什么了?
她想活下来,他就不杀她,她不喜欢章梦,他不再理会章梦便是,她想要解除道侣契约,他也依她。
却是哪里还做得不好,要叫她这样阳奉阴违?
愤怒像吞噬理智的妖兽,辜廷抿起嘴唇,嗤笑一声。
亦或者说,他把苏芝芝想得太简单,根源还是在苏芝芝身上,她骗着他玩。
不管如何,辜廷不会放任。
只是,绝了一个卢钰,还有一个魏岸,绝了一个魏岸,或许,还有卢岸,魏钰之流。
辜廷手指捻着传音信的灰烬,灰烬沾黑他指尖,脑海里,蓦然出现一个法子——废掉她。
不可掌控者,废掉便是。
他不能让事情朝不可把控方向而去,不然,于他的心性而言,是坏事。
如此一来,他必须顺着心中所动而来。
***
过了一阵,魏岸就因为宗外的事,被迫外调。
苏芝芝反而松口气,跟骨鸟说:“不能跟魏大哥找介绍的,他肯定会尽量挑好人介绍给我,配不上。”
骨鸟:“哦豁,你是说好人配不上你吗?”
苏芝芝斜睨它一眼,并没有说话。
其实,应当说,她心太黑,配不上那种好人。
想到要解除道侣契约,她心头又是一松,总算,朝星峰与长生峰摘除千丝万缕的利益,到解除的时机了。
解除契约的阵法,设在长生峰主峰的殿宇里。
阵法外没留人,空旷的大殿里,只有苏芝芝和辜廷。
另外,还有躲在苏芝芝袖子里的骨鸟,被十个闪亮亮的琵石收买的小傻鸟,愿意帮苏芝芝分摊二又二分的契约。
也就是说,苏芝芝接受反噬的二成多一点,对这点反噬,她准备的防御法器,是她戴在脖颈上的朱色链子。
对着辜廷,苏芝芝招呼:“大师兄,麻烦了。”
辜廷如今已是小峰之主,这么久,只有她还叫他大师兄。
他略一点头,却没应声。
辜廷面无神情,虽然很难从他神情判断,苏芝芝敏锐察觉,他隐隐不高兴,浑身气场不太对。
不过此时此刻,她没多想,站到阵法上。
地上绘制的阵法泛起光芒,布置好的两个弱水珠,旋转飞到半空。
开始运转之后,苏芝芝看到灵台里,三四年时光的道侣契约,轰然坍塌,下一刻反噬也如天降。
反噬是违逆天意后,天道的惩罚,犹如凝结在一起的巨雷,落到阵法中的每一道符文,此时,弱水珠发出醇厚的灵力,强行反噬一分为二。
就要成功时,却听一声很细微的“咔嚓”声。
苏芝芝猛地抬头,弱水珠还没分化完反噬,居然碎成两瓣!
弱水珠怎么会出问题?
苏芝芝奇怪,可来不及多想,下一瞬,反噬直冲她冲来!
直面这种反噬,苏芝芝才知道,过去所经历过的危险,都不算什么,这是天道的蔑视,任谁对上,都只会被碾压在地,无法抬头。
她脖颈的防御法器发作,但再好的防御法器,面对强烈的反噬,也岌岌可危。
她面色煞白,心口涌上一股血气。
完了,她心头一凉,或许要出事。
苏芝芝忙稳住灵力,她咬牙坚持,眼看着防御法器快撑不住,下一瞬,迎面而来的冲击,突然神奇地全部消失。
她终于得以喘息,咳了咳声,抬起头,瞳仁一缩。
辜廷颀长的身影,立在她面前。
他替她挡住反噬。
反噬犹如雷电凝成,携着摧毁一切的恐怖力量,连接天地间,从辜廷的灵台,蹿进他四肢百骸,四处流窜。
他仰着头,站直着身体,衣袍猎猎,周身包裹紫色电光,那是他灵根的反抗。
宛若在接受笞刑的神明,灼眼得令人心惊。
苏芝芝猛地闭眼又睁眼,回过神来:“大师兄!”
辜廷看向苏芝芝。
他向来黢黑的眼眸,颜色淡了许多,里头洒下一层金光,变成温柔的棕栗色,额间,又出现那个似是火焰,又似是花瓣的纹路。
虽然,事先知道反噬对辜廷无效,但亲眼看到从未见过的、如此恐怖的反噬,冲进辜廷的身体,仍让苏芝芝心口一窒。
这种担心假不得。
她慌了神,立时脱下高阶法器,那条朱红色的链子。
即使效果甚微,这是她保命的法器,甚少有离身的时候,刚刚就是靠它,在反噬下留住一丝清明。
她迎着反噬的威压,丝毫不惧,只为将链子递给他,声音中,带着几乎不可查的细细颤抖:
“快、快用上!”
辜廷紧紧攥着手指。
过了许久,他伸出手,张开手心,接过那个链子。
他浑身炽烫,愈发显得链子冰凉,也便是,他越无情,此时便越多情,物极必反。
明明想废了她,临到最后不忍,既从心,又违心,如此反复。
终究是心性大动。
他唇角流下一丝血渍。
第29章 让章梦送药给大师兄
辜廷受伤了。
之前, 他对战元婴期的凶兽,浑身受那么重的伤,都不曾浪费自己一滴血液, 如今鲜红的血渍, 沿着他唇角慢慢滑落。
十分刺眼。
竟是这样重的伤。
苏芝芝知道,出血很难受。
即使她把身上唯一的防御法器给他,于事无补。
他周身萦绕着紫红的雷电,天道反噬与他灵根相互冲突,爆发出极强的压力,他浑身血液鼓噪, 不止是额间,连手臂、脸颊上,都浮现若有若无的金色纹路。
苏芝芝猜到,这不是反噬对辜廷造成的伤害, 而是因为别的原因,他又受和前几次一样的伤,像把压抑住的修为, 强行放出来,身体被迫灵力紊乱,会自爆。
她咬咬拇指指甲, 强让自己冷静。
为防被波及,这个阵法方圆十里,都不会有人, 她属于阵中人, 无法离开,所以,现在能帮辜廷的, 只有她自己。
之前有过一次,能帮辜廷抚顺灵力,他的痛苦会稍轻许多。
她有画修的功法。
想到这,她毫不犹豫逆行功法,气血瞬间翻涌,可她顾不得那么多。
她吐出一口鲜血,深深吸一口气,顶着极强的威压,朝辜廷走去,犹如第一次帮他舒缓灵力崩溃,迎难而上。
只不过,今日之心情,总归和往日是不一样的。
她张开手臂,轻轻拥住他。
骤然之间,雷电渐渐收敛,辜廷身上夸张的纹路,慢慢隐匿于表皮。
不得不承认,苏芝芝的血液,对辜廷而言是难以克制的诱惑,他微微眯起眼睛,朝苏芝芝倾身。
他亲上她的嘴唇。
犹如那天晚上所想,他终于得以反客为主,将薄唇轻压在她嘴上,吻走她溢出的血液,这次,不是凶狠地啃噬。
这是吻,不会再弄疼她的吻。
他们凑得很近,近得犹如世间最亲密的人。
苏芝芝猛地缩缩瞳孔,却没有后退,趁着辜廷冷静下来的时机,她将灵力输送到他身体里,好让紊乱的灵力渐渐平息、
也不知道过多久,当辜廷压住身体乱窜的灵力时,他的大手搭在她肩膀上,鼻息洒在苏芝芝脸上,带着一点痒痒的感觉。
苏芝芝轻轻叹口气,她拥抱住这个高大俊美的男人,倚靠在他肩膀上。
他肩膀很宽,让人很有安全感。
苏芝芝很累了,她合合眼睛,几乎快睡着的时候,却听到耳畔,辜廷突兀地留下一句话:
“不要与他人结为道侣。”
很轻很轻地,带着点认命般的释然。
苏芝芝却突然懂了什么。
刚刚那种安全的错觉,灰飞烟灭,要不是克制自己,她几乎差点哂笑出来。
他们分明在解除道侣契约,辜廷有什么立场,说出这几个字呢?凭他承受全部反噬吗?可她也因为他,又受伤了。
她后退一步,脱离辜廷的怀抱,或许因为此时心情阴沉,她语气也不太好,说:“你管不了。”
听到这句话,辜廷居然勾了勾嘴角,他不讨厌她这种坦诚,比阳奉阴违好,他喜欢她毫无保留的情绪。
只要她还肯在他灵力紊乱时,迈出这一步。
他说:“我管得着。”
苏芝芝跟着一笑,笑意不达眼底。
管你姥姥。
***
阵法停止运转,反噬亦终于结束,很快,二人受伤的消息传遍流云宗,听闻者倒没有惊讶,反噬乃天道之惩罚,寻常人难逃一劫,辜廷亦然。
然而,只有苏芝芝和辜廷自己知道,他们都不是因为反噬受的伤。
辜廷不会与他人道此事,苏芝芝也不说,宗内就没人知道。
回到朝星峰,她蕴养过全身筋脉后,屏退左右,独留自己一人。
怂鸟这时候终于说话,它唏嘘:“想不到,辜廷会主动给你挡反噬,他真的是挺喜欢你的。”
苏芝芝:“……”
她斜睨它一眼,缓缓问:“弱水珠是你弄坏的?”
骨鸟怔了下,反驳:“不是我啊!”它还需要苏芝芝,怎么可能废苏芝芝?
苏芝芝:“弱水珠是我弄坏的?”
骨鸟又说:“那肯定不是啊,你傻吗!”
苏芝芝抱着手臂,手指在肘上点了点:“那你说,弱水珠是怎么坏的。”
骨鸟安静了一会儿,问:“它质量不好?”
苏芝芝:“……你在说什么屁话?”
骨鸟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副要和她吵起来的模样,叽叽喳喳:“你能不能不要学一个‘屁话’,就到处拿出来用吗!”
苏芝芝戳戳它脑袋,恨铁不成钢:“我的意思是,是辜廷毁弱水珠,你怎么就听不出来呢这小傻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