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还以为要剖腹产呢,结果却不用挨刀了,感觉就像是中了彩票。
程砚追问:“能打无痛么?”
医生点头:“可以,只要胎儿和产妇的指标正常,都可以打,无痛不影响产程。”
程砚长舒一口气,又问:“我可以陪产么?”
医生:“看你自己的个人情况,但如果你接受不了比较血腥和刺激的画面,尽量不要。”她又举了个例子,“之前有个患者家属,也是想陪产,结果孩子还没出来呢,他先晕手术室了,弄得大家还要分心救他。”
“哈哈哈哈。”林念初忽然就被戳中了笑点,但很快就想到了什么,扭脸盯着自己老公:“你行么?你要是不行的话就离我远点,不要影响我生孩子!”
程砚:“……”
第59章 臭臭,香香,小甜橙~……
程砚不晕血, 也不胆小,斩钉截铁地保证:“我肯定行!”
林念初生怕他晕在产房,不放心地追问:“你确定?”
程砚:“我非常确定!”
“那行吧。”林念初又看向了医生, “我要我老公陪我。”
“可以。”医生又问了句,“进产房前要先在待产室等开指, 待产室有单人间和多人间,你们要那个?单人间价格比较贵, 但私密性比较好, 家属还可以陪同。”
程砚不假思索:“单人间。”
随后林念初被推进了单人待产室, 这时蒋艾桐他们也赶来了,程砚去缴费的时候,蒋艾桐暂时代替程砚在待产室陪她。
缴完费后, 程砚又回到了医生办公室,去签手术通知单。
通知单上详细地列出了手术中会出现的各种突发状况,程砚越看眉头蹙得越紧,面部肌肉逐渐紧绷,到最后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了。
通知单上印着的黑色字体整洁而刻板, 表达方式非常的专业化, 用词学术且严谨,看起来相当冷漠, 毫无人情味, 每一条描述着危险情况的句子都如同一根针似的扎进了程砚的眼里和心里。
他忽然变得胆小了, 开始害怕了,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看的这么详细?直接签了不就得了?
才刚看到一半, 他就再也没那个胆量继续往下看了。
在这之前他从没想过,对一个女人而言,生孩子竟然是一件这么可怕的事情。
一个新生命的诞生, 伴随着诸多条威胁母亲生命的可能性。
可是又不能不签字。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程砚才鼓起勇气拿起签字笔。
签字的时候,他的手还在止不住地发颤。
签完字后,他立即去了待产室,坐在床边陪她。
要等开三指后才能打无痛。
开指的过程巨痛无比,林念初感觉像是有个人在用一把大锤子接连不断地锤自己的肚子,一阵接一阵地钝着疼,整副躯体都要被凿碎了。
像是在遭受极刑。
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无法成熟这种疼痛。
林念初疼得直咬被角,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冒。
程砚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恨不得替她疼,可是又无能为力。
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仅仅是握着她的手,给她支持与陪伴,可这也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并不能减轻或者消除她的痛苦。
这辈子第一次,他真实而深切地感觉到了自己是个废物。
不生了,以后再也不生了,不能再让她遭第二次罪——这是他此时此刻内心的唯一想法。
后来,医生来了一趟,问林念初中午吃饭了没?如果没吃的话赶紧吃点,不然一会儿没力气生。
林念初中午只吃了几片涮肉就破水了,相当于没吃,于是程砚又立刻跑去给她买吃的。
医院东门外有一条小吃街,他给她买了碗红豆粥,一个肉夹馍和一份小笼包。
等他拎着东西回来的时候,林念初正扯着被角流眼泪,看起来可怜弱小又无助。
可是哭归哭,吃归吃,两不耽误。
看到程砚回来了,她立即问了句:“你、你买了什么?”语气还抽抽嗒嗒的,带满了哭腔。
“有肉夹馍,粥,包子。”程砚先把放到了床头柜上,然后准备扶她起来。
结果林念初自己就撑着胳膊从床上坐起来了,泪流满面地表达自己的惊喜之情:“还有肉夹馍呢?太、好、啦……”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喜极而泣呢。
程砚又是心疼又是想笑,后来他弯下了腰,把病床的上半部分摇起来了,让她靠在床上吃。
肉夹馍是刚出炉的,肉馅肥瘦相间,馍烤的金黄酥脆,肉汁鲜香肥美,一口咬下去满嘴留香,林念初感觉自己被治愈了大概百分之零点零零一。
但肚子还是很疼,眼泪依旧是止不住地流。
她靠在病床上,一边吧嗒吧嗒地掉眼泪,一边风卷残云地吃着肉夹馍,时不时地还抽抽嗒嗒地来一句感慨:“医、医院附近的、的东西还挺好吃的。”
程砚哭笑不得:“好吃明天还给你买。”
林念初吸了吸鼻子,又问:“墨墨他们到家了么?”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生呢,她就让蒋艾桐和段浩山先带着墨墨回家了,因为孩子还有作业要写呢,没必要留在这里等。
“到了。”程砚道,“等进产房了再通知他们。”
林念初点头:“嗯。”
吃完肉夹馍后,她又把粥给喝完了,然后继续躺在病床上痛苦地等开指。
在痛苦中熬了差不多三个小时,她才开到了三指。
终于可以上无痛了。
打麻药的时候,她一点感觉都没了,因为已经疼麻木了,所以打麻药的这点疼痛根本不算什么。
无痛起作用之后,疼痛才慢慢缓解,终于从十八层地狱一层层地回到了人间。
无痛分娩虽然并不能彻底消除疼痛,但却将疼痛指数降低到了可承受的范围内。
林念初感觉自己像是又重新活了一遍。
要等到开十指才能进产房。
闲着没事干,她又玩起了手机,先给蒋艾桐发了条微信:【上了无痛之后,我觉得自己来到了天堂。】
蒋艾桐的消息很快就回过来了:【你还能玩手机呢???】
林念初:【在待产,进产房就不能玩了。】
蒋艾桐:【真人性化!】
【是呀,不然太无聊了,无痛和手机都是产妇的福音。】发完这条消息后,林念初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对坐在床边的程砚说道:“老公,咱俩自拍一张呀?”
程砚懵了:“在这儿?”
林念初:“多有纪念性意义呀,以后可以给臭臭看。”
程砚无奈一笑:“行。”他起身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手臂撑床,将上半身靠近她。
林念初打开了美颜相机,然后将脑袋贴向了程砚,将手机举起,眼睛直直地盯着屏幕里的自己,试了好几个角度,最终找到了一个最显脸小的角度,然后勾唇微笑,摁下了拍摄键,再然后就不管程砚了,迅速收回手机,打开相册点出来了那张照片,放大后再仔细看、认真看,感觉脸还是有点儿圆,眼不够亮,嘴巴不够红润,于是又重新P图,重新修。
修完之后,立即把照片给蒋艾桐发了过去:【好看么!?】
蒋艾桐:【emmmmm……你好歹在乎一下旁边的那个工具人行么?脸都给人家p歪了。】
林念初仔细一看,还真是,他老公的盛世美颜竟然被美颜相机拍没了。
肯定是相机的问题,重拍!
于是她又打开了苹果原相机。
但转念又一想,哎,算了,还是不带他了,要修两个人挺麻烦,但她还是把手机给了程砚:“你走远点,给我拍一张。”
“行。”程砚接过了手机,按照老婆要求朝后退了几步,才刚把手机举起,林念初就说了句,“你再往后退两步,把我脸拍小点。”
程砚立即照做,然后再次举起了手机。
林念初目不转睛地看着镜头,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标准微笑。
程砚摁下了拍摄键。
等他拍完后,林念初立即朝他伸出了手,迫不及待:“好看么?让我看看!”
“特别好看!”程砚一边给她递手机一边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媳妇儿最美!”
林念初自信无比地接过了手机,结果点开相册一看,甘甜的心情瞬间变得苦涩无比……
整个画面里,百分之九十五都是病房,她这个人只占据了百分之五,虽然是位于整个镜头的C位,但是,却位于画面的下半部分,并且只露出来了一张脸,像极了是一不留神把她拍上去的,而且画面的整体采光特别暗淡,她的脸小是小了,却黑了八个度。
标准的直男拍照。
林念初无语到了极点。
她本来想直接把照片删了,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删,把照片给蒋艾桐发了过去:【看看我老公的拍照技术。】
蒋艾桐:【可以呀,病房拍的挺好看。】
林念初:【……】
行,我不拍了。
放弃了拍照后,她打开了某音,百无聊赖地刷了会儿小视频,刷着刷着,突然到了一对龙凤胎的视频,俩孩子都是白白胖胖,眼睛乌溜溜的圆,小嘴巴红唇饱满,看起来跟福娃似的,特别讨人喜欢。
她放下了手机,再一次地看向了身边的老公,犹豫了一下,问:“要真的是儿子,你喜欢么?”
程砚脱口而出:“我当然喜欢。”
林念初撇了撇嘴:“你不是想要个女儿么?”
“想归想,但这不是我能控制的,孩子又不是我生的,我也没资格挑。”程砚再次握住了她的手,语气笃定道,“反正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林念初勾起了唇角:“你还挺会说好听话。”
程砚:“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了,不喜欢他喜欢谁?”
林念初:“真不要二胎了?”其实她也不想再生第二个了,是真的遭罪。
程砚摇头,坚决道:“不要了,真的不要了。”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林念初的手,长叹口气,实话实说,“给你签手术单的时候,我都要被吓死了,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林念初被逗笑了,却又有点想哭:“不会出事的,别害怕。”
程砚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媳妇儿,怎么能不害怕?”说到这儿,他的眼圈忽然红了,立即低下了脑袋,用大拇手指蹭了下眼角,“反正我不要第二个了。”
说话的时候,他的嗓音还微微有些沙哑。
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见他是真的被吓坏了。
林念初的眼泪也被勾出来了,气急败坏地说道:“你搞什么呀?烦死了!”
程砚呼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把她的手拿到了唇边,亲吻了一下:“你看,我就是这么胆小,除了美貌之外一无所有,要是没有社会姐保护我,我都活不下去。”
林念初又哭又笑:“放心吧,我肯定会一辈子都罩着你!”
又在待产室等待了两个多小时,她才开十指,然后就被推进了产房。
程砚先给段浩山发了条信息,通知他们快生了,然后就跟着医生去无菌室消了毒,穿上了无菌服后,也进入了产房,全程陪产。
因为打了无痛,所以林念初对身体的感知能力没有那么强烈明显,全程按照医生说得要求做,医生让她用力她就用力,医生让她放松她就放松。
可能是因为她孕期经常健身的原因,所以生得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就生了。
孩子产出的那一刻,她能清楚的感知到有个东西滑出了自己的身体,身体内部像是忽然空出了一块,下意识地攥紧了程砚的手。
“女孩啊。”负责接生的那个医生对他们夫妻说道。
程砚先是一僵,然后猛然把脑袋扭过去了,望眼欲穿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紧接着,病房内响起了一声孱弱的跟猫叫似的啼哭声。
林念初心头一悬,猛然勾起了脑袋,颤声问医生:“这、这哭声也太小了吧?”她的心里直打突突,刚才做检查的时候还说胎儿的各项指标正常呢,所以哭声不该这么小吧?还是说检查的结果不准?
医生也觉得哭声有点小,于是狠狠地在小家伙的脚底板上拍了几下。
下一秒,哇地一声,哭开了,虽然哭声并不算是洪亮,但也是个正常孩子了。
林念初不由长舒了口气,如释重负般将脑袋躺了下去。
程砚也跟着舒了口气。
剪完脐带后,助产师抱去量体重,林念初松开了程砚的手,又推了他一下,让他去看看。
程砚立即朝着称量台走了过去。
小家伙早产一个多月,虽然各项指标都是正常的,但体重却很轻,看起来小得可怜,跟小猫仔似的,干巴巴的瘦,浑身上下还红通通的,跟“可爱”和“好看”这两个经常用来形容人类幼崽的字眼毫不沾边。
但在程砚眼中,他女儿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最可爱的姑娘,是春日的花朵,是降临的天使,也是他的小公主。
内心深处最柔软的一块地方正在温柔的塌陷着。
他愿意用尽一生去保护自己的女儿。
程砚还想抱一抱自己的女儿,但是助产师给孩子量完体重后,发现体重和之前的检查结果有误差,不够称,差一两才满五斤,于是立即按照规定把孩子放进了保育箱里。
程砚没能在第一时间抱上自己的女儿,整颗心依旧是悬着的,像是有一只手在拧着他的心脏往上提。
林念初也只是隔着保育箱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刹那间泪流满面,既感动又自责。
但万幸的是,她的三个阶段的产程都很顺利,胎盘娩出后就被推送到了病房。
孩子没有被推进产房,而是被送去了专门负责照顾保育箱儿童的科室,他们只有每天上午的十点到十点半间能去探望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