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死了,仍旧没有人敢大胆上前,生怕这庞大的家伙再活回来。祁赏大着胆子过去了,认真看了看,开玩笑道:“这雪白带黑纹的皮毛,可真是漂亮,也不知道怎么吃得这么健硕,爪子比我脸都大,前臂比我腿都粗。”
掰开老虎温热的嘴巴,祁赏比划了一下虎牙:“半尺长的牙,轻轻一咬脖子就断了。皇兄,你可真厉害,杀死了这样危害一方的猛兽。”
他上前去看,自然是想知道这老虎真是无缘无故的冒出来,还是人豢养的。
外边的嘉寒县主目睹了全程,此时她再去看祁崇,脸色也悄悄红了起来,羞涩的低下头。
四皇子祁延只觉得心中不安,忙匆匆让祁修带上宁德和嘉寒离开,这件事情和他预想的压根不同,他将事情搞砸,得让皇帝和皇后帮他收拾烂摊子。
第20章 他单手捏住了明臻的下巴……
一个时辰之后,祁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皇后面前述说委屈。
楚皇后自然知晓祁延这次的行动,她本以为天衣无缝,完全没有想到祁崇不按套路去走。
十年过去,楚皇后的美貌到底衰减了一些,由于后宫勾心斗角,眼中也不复当初清澈水灵,眼角也生出细细皱纹,饱满的面容开始变得干瘪。
她咬牙切齿的道:“以祁崇的行事风格,断然不会将这件事情当成意外,他没有追究负责猎场的人?”
如果是旁人,祁崇当场就下令斩了。
负责猎场的是宇文家的嫡孙宇文波,也就是祁崇的表弟。宇文波颇得大司马喜爱,在宇文家也被众星捧月。
祁延摇了摇头:“他可能知道,猎场由宇文波负责。”
宇文家自然是支持祁崇的。但宇文家族十分庞大,三辈人的想法都不同,可以说是一代不如一代。宇文波被宠溺长大,向来爱偷懒,一些事情能避则避,领了好差事后,什么事情都推给手下的人,自己痛痛快快的吃喝玩乐。
这才给了楚家空子可钻。
想起祁崇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再想想祁延——前面皇帝派祁延去南部赈灾,结果祁延可好,趁着无人管教他,一边私吞赈灾的钱款,一边将下面送来的女孩子玩儿了个遍。
楚贵妃越想越气,眸色越发凌厉:“可有留下什么证据?”
“儿臣也不知晓。”祁延跪着擦了擦眼睛,“母后,儿臣现在害怕,今天三哥看儿臣的目光,简直想杀了儿臣……”
他就担心祁崇没死,反而抓住什么把柄,把他逼到绝境中。
楚贵妃瞧着祁延的动作,一阵烦躁,都是小时候没有教好,对祁延宠溺太多。这孩子已经这么没用了,往后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楚贵妃越发觉得祁延蠢笨不堪:“本宫帮你善后,你先回去歇着吧。”
祁延犹豫了一下,道:“今天宁德和嘉寒也跑到了猎场。”
“她俩跑去做什么?”楚贵妃脸色又是一变,“肯定是宁德这丫头的主意,嘉寒一向稳重,不会做出这么不得体的事情。”
嘉寒县主的母亲,是楚贵妃的堂姐,因而壮武侯与楚家为伍,嘉寒也被当成自家孩子。
楚贵妃心中烦闷,正要挥挥手让祁延下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看向祁延:“你觉得嘉寒怎么样?”
这些年,楚贵妃都有心撮合祁延和嘉寒。
祁延虽好色,对嘉寒却没有半点意思。大人们不知道嘉寒的秉性,他可清楚得很。
从幼年时起,嘉寒就屡屡借用宁德的手除去碍眼的人,宫女的眼睛长得好看,都会被她策划着给挖了,偏偏长辈都觉得她知书达理,冷静端庄,认为宁德恃宠生娇,坏事都宁德做的,宁德自己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成了棋子。假如娶嘉寒回来,祁延别想在府中多纳一个妾。
祁延干巴巴的道:“儿臣只当嘉寒是表妹。”
楚贵妃摆了摆手:“罢了,你下去吧。”
不爱端庄得体的名门贵女,却爱一些狐媚子货,祁延果真扶不上墙。
母子情分再重,这些年都被消磨薄了几分。相反,这些年祁修懂事了很多,文质彬彬,也少了些畏缩。
且说秦王这边,他刚刚回去,一边走一边和祁赏议事。
祁赏摇着头道:“这些年来,宇文家给你惹的麻烦可真不少。若非你武功高强,宇文波这次失职,恐怕就要了你的性命。”
说完之后,祁赏又觉得不太妥当,疏不间亲,不知宇文家对祁崇来讲,地位是不是比自己更重一些。
祁崇却没有更多话语,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不会让旁人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祁赏道:“皇兄,接下来您打算如何做?”
祁崇凤眸微眯:“来日再算这场账,孤先敲打敲打宇文家。”
祁延做事不够严谨,查到他头上并不算难,但贵妃和楚家肯定会百般维护。加上皇帝——皇帝本就忌惮祁崇,说不定将矛盾转移到宇文波失职的事情上。
今晚的晚宴也因为这件事情取消了。
过了不到半个月,李福将弄干净的虎皮送到了明臻这里。
明臻好奇的去看托盘:“这是什么东西?”
李福详细讲了讲,之后道:“岁寒宫阴凉,现在就可以铺,姑娘喜欢靠窗这边的美人榻,铺在榻上可好?”
明臻点了点头:“麻烦公公了。”
李福将一整张虎皮铺了上去,它可以完整包裹住两个明臻了,往美人榻上一铺,整个房间瞬间多了别样的氛围。
晚膳也准备好了,因为明臻最近越发显得虚弱,所以滋补的菜品多了很多,天琴用小勺盛了一点羊羔肉到明臻碗里,这是整只小乳羊,先煮后蒸,足足要一天时间,千般处理,这才一点点羊肉腥膻的味道都没有,反而一股清甜香气,肉入口即化,鲜美无比,筷子都夹不住,只能用小勺盛着吃。
等晚上明臻入睡之后,祁崇从外回来,余竹难得见他:“殿下,安国公给属下写信,说下个月将阿臻姑娘带回府。”
“他有何事?”
余竹道:“属下打听了一下,安国公似乎看中了几名年轻人,觉得他们文采很好,人也老实,有意挑选一个给明姑娘。”
空气似乎都冷凝了几分。
祁崇道:“就说阿臻突然染病没了。”
“……”余竹惶恐不安,生怕祁崇真要这般,“属下不敢。”
祁崇也知道此计不行:“先下去吧。”
这么多年,他倒是忘了,明臻不仅仅是自己身边消遣时光的小玩意儿,还是安国公明义雄的女儿,甚至,明臻的真实身份,更不容让外人知晓。
李福在旁边听着,一句也不敢插嘴,眼见着祁崇沐浴更衣后往明臻的房间去,他忍不住道:“阿臻姑娘应该歇了。”
祁崇道:“你退下。”
门打开,新夜也没有想到是祁崇,她还在灯下给明臻缝花袋,看到祁崇之后,赶紧行礼:“奴婢——”
“出去。今天不用守夜。”
新夜赶紧端着针线筐离开了。
这段时间京城里热得像蒸炉一般,岁寒宫虽冷,也比前段时间要暖。明臻身下铺着火红的狐狸皮,身上仅仅盖着一张薄薄的锦被,哪怕身体虚,也出了点汗,茜纱帐内牡丹花香四溢,明臻一截冰雪般的纤细小腿从锦被里探了出来。
明臻在秦王府中,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让秦王开心,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用途了。养这样一个小美人,比造一座金屋都昂贵。
祁崇向来只留有用之人,舍弃无用的棋子。
单单打发时间,取悦人心,真有这么重要么?
他单手捏住了明臻的下巴。
似乎没有了。
祁崇本就命苦,如今所有一切皆凭自身所得,命苦之人,也就不怕失去什么东西了。
明臻肌肤薄,她的下巴处很快就被掐出了印子,眼睛也缓缓睁开。
纤长眼睫毛上下分离的刹那,一泓清泉般澄澈的眸子缓缓显现,她惊讶的看着祁崇:“殿下?”
祁崇松手:“醒了?”
明臻搂住了祁崇的脖子,趴在他的肩膀上:“还是很困呀。”
她外穿是薄如蝉翼的雪纱,兜衣是胭脂色,上面绣着百灵鸟。
隔着薄薄一层兜衣,祁崇明显感觉出明臻长大了。
往常担心明臻梦魇,晚上仅仅是看一眼就回去,这是首次滞留如此长时间。
温软停靠在心头,明臻靠着祁崇的耳廓,一说话就有温热的气息,香气隐隐约约也入了鼻端:“殿下,你总是太忙了。”
“孤在夺江山,没有太多时间。”祁崇推开了明臻一些,“阿臻,过段时间,孤要送你去其他地方了。”
明臻睡意瞬间没了:“啊?”
祁崇道:“你要回家,孤这里并非你的家。”
明明每个字都能听懂,组合在一起,明臻却不知道什么意思:“你不要阿臻了吗?”
她一开口说话,眼泪瞬间扑簌簌的掉了下来,雪腮上挂了泪珠,双眼也泪蒙蒙的。
“是暂送你回原本的地方。”
明臻别过脸去,她不懂回家是回哪里,越想越伤心,甚至心口都隐隐作痛,呼吸不过来一般,指尖擦了擦眼角,却有更多泪掉下来。
第21章 似乎是情不自禁。……
明臻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雪腮上满是盈盈泪珠。
祁崇无奈的把她搂在了怀中:“眼睛又要哭红了。”
明臻抬眸:“殿下真的……真的……”
她打了个哭嗝,鼻尖红红的,眼角也带着薄薄一层红晕。
眼角眉梢的红意逐渐晕开,绯红一片。祁崇知晓明臻肌肤细腻,平常手指都不能重重触碰,这样一哭,明天眼睛又要像桃子一般肿了。
“真的要把阿臻抛弃吗?”
祁崇竖起食指,抵住了明臻的唇瓣:“嘘。阿臻,并非抛弃,你已经长大成人,不适合留在孤的身边。不过,你仍旧是孤的姑娘,往后孤亦会护你太平。”
楚妃成了皇后,加上新起来的壮武侯跟在楚家身后,眼下这个关头,比前些年的情势还要紧张,祁崇不适宜与明义雄再起冲突。要留明臻其实不难,瞒天过海总能过去。只是一旦事发,祁崇必然要受到弹劾。
到时也不是不能解决,只是太过麻烦,不如一早就将明臻送去来得划算。
况且,明臻真的长大了。
明臻道:“你骗人。”
她生气的咬住了祁崇的手指,祁崇撬开明臻的唇瓣,又捏了她的下巴,沉声道:“不许再淘气。”
明臻又背过身去,呜呜咽咽的咬着被角哭了起来。
祁崇从背后搂住了明臻软绵的身体,小姑娘到底不记仇,虽然爱哭,却从来都不将恨意在心底久留,哭了一会儿,又悄悄转过身,与祁崇面对面,手臂搭在了祁崇的肩膀上,声音还有些哑哑的:“那殿下记得多多看望阿臻。”
她满脸的泪痕,祁崇低头在她眼下吻了吻:“好。”
吻了一处似乎不够,又将她雪腮上泪珠全部吻了,明臻首次见祁崇对自己这般,一时惊讶的忘了掉泪。
很多事情完全都是无师自通。
这些年来,祁崇洁身自好,身边没有旁的女人。一来是接近他的人几乎都是冲着他的身份,二来是纵情声色会影响事业。
似乎是情不自禁。
即将碰到明臻的唇瓣时,祁崇突然反应了过来。他对明臻的所作所为,似乎远远超过了应有的界限。
他高挺的鼻梁擦过明臻的脸颊,之后身体远离了她:“早些歇息。”
明臻也觉得困了,小小打了一个哈欠,将半张脸掩盖在了被子里。
祁崇自明臻的床上起来,从房间出来后,外面一地清辉,月亮高高挂在墨蓝夜空,星子暗淡无光,清风徐来,空气中是清淡的草木香气,清新淡雅,与明臻身上缠绵悱恻的迷人气息截然相反。
一名暗卫悄无声息的走到了祁崇的身边,他半跪下来:“殿下。”
半夜清凉,竹影摇曳,祁崇身着单衣,墨发散于身后,一张俊美面孔在月下尤显冰冷:“已经做完了么 ?”
暗卫点了点头,道:“已经调查好了,那只白虎本就罕见,不会轻易出现在猎场上。是一名叫做曲青锋的驯兽师驯养的,他们日日用一名与您身形相仿的稻草人训练这只白虎,所有这只白虎才扑着您过来。”
这件事情,恐怕处心积虑谋划了很长一段时间。
祁崇眸色里闪过一丝嘲讽。
暗卫又道:“如今,这名驯兽师已经被杀,至于尸首——”
祁延同一些要好的贵族公子喝酒回来,他现在有了几名姬妾,今晚却不打算同她们睡觉。喝得醉醺醺的,早就没有什么兴致,所以,祁延赶紧回自己床上去睡。
宫女们伺候他更衣,扶着他进了房。
祁延醉意朦胧,跌跌撞撞的掀开了被子,躺下来之后就闭上眼睛。
谁知道身后一阵冰冷,被子里也是一股粘稠冰冷的感觉。
祁延心口一紧,蓦然睁开了眼睛。
“啊——”
一阵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整座宫殿,祁延房里伺候的人赶紧过来。
只见祁延的床上堆满了尸块,一个头颅骨碌碌的掉了下来。
死去的这个人祁延认识,前段时间祁延还和曲青锋一起商量秦王平时爱用什么香料。
宫女也被吓得魂不守舍:“来、来人呐!”
“闭嘴!”祁延终于冷静了下来,他身上还黏黏糊糊沾着血,不过,他的面色异常苍白,整个人的身体也忍不住战栗,“来人把他给收拾了。”
这是谁动的手脚,谁的行事风格会如此阴毒,祁延自然知晓。
他闭上了眼睛,心脏跳动得太厉害。
这件事情不能宣扬,如果宣扬出去,让人知道他和曲青锋一起谋划取掉秦王的性命,又是惹了一身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