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的来说,他的驱鬼符几乎能逼退大部分的鬼,驱鬼效果可谓十分不错,很多人都来买他的符,让他能借此勉强维持生计。
而三年前,玄清道人飞升成仙,这玄清观里就只剩他一个人,玄清观受玄清道人仙泽庇佑,十分灵验,因此观里香火还算旺盛,只要他住在道观里,外面的小鬼就不敢轻易进来,但若是他出了门,身上又没带多少驱鬼符,很容易被鬼缠上。
娄景原本很讨厌那些馋他血肉的鬼物,但现在把它们跟那个女流氓一对比,顿觉鬼比人强。
至少鬼不会说骚话调戏他,还可以被驱鬼符赶走。
娄景轻叹一口气,躺在床上怀疑人生
霹雳把脑袋搁在他手上,耷拉着眼皮,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两个小可怜。
碧岑蹲在娄景的床底,着迷地听着他的呼吸声,这次学乖了许多,没有选择马上从床底下爬出去。
她要是现在出去,一定会把娄景吓坏。
现在她重生了,很多事情都可以慢慢来。
床上的娄景翻了一个身,有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是刚刚服下药丸的副作用,吃了以后会让人犯困。
反正外面有人堵着,娄景索性拉过被子,准备蒙头再睡一觉。
霹雳被他胡乱地摸了一把狗头,也乖乖在房间里的狗窝里趴下了。
碧岑隐没在床底的阴影中,吸了一口那不知名的香气,稍稍清醒了一些。
这个味道,好像真的是从娄景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味道对她尚且有这么大的吸引力,更不用说对其他小鬼了。
上辈子,她确信没有从娄景身上闻到过这种味道。
难道是她重生带来的改变?
碧岑蹲在床底,一边吸着娄景身上散发出的香气,一边皱着眉沉思。
等娄景和霹雳都睡着了,碧岑从床底爬出来,飘在娄景的上方,伸手轻轻撩开挡住少年半张脸的乌发,定定地看着他俊秀的脸庞。
她指尖有点冰冷,娄景在梦里不适地嘀咕一声,碧岑手一抖,赶紧缩回来,瞄他一眼,心虚地为他掖了掖单薄的被子。
这破被子怎么那么薄!
碧岑沉着脸盯了一会儿那洗得发旧的被子,心想,得想个办法给娄景送点温暖 。
上辈子她遇见娄景时已经很迟了,让他多吃了很多苦,这辈子她先找到了他,就不会再让他过以前的日子了。
碧岑这么想着,飞快地摸了摸少年热乎乎的脸,然后飞速地穿墙离开了这个房间。
送温暖的事,现在就安排上!
等娄景开始信任她了,再把他拐回家!
床上的娄景惊醒一瞬,迷迷糊糊地摸摸自己的脸,感觉有点冷,裹紧被子,继续睡觉。
……
碧岑风风火火离开后,龟缩在角落里的小鬼们纷纷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聚在一起谈论起她:
吊死鬼舌头拖地,大着舌头道:“那只鬼的气息好可怕!”
溺死鬼目露恐惧:“她一定是只传说级的恶鬼!”
罗刹鬼拍拍胸脯:“还好不是冲咱们来的!”
饿死鬼却哭了:“我馋了好久的大补人类,肯定被她给吃了!”
饿死鬼一嚎起来,哭声尖利刺耳,众鬼都头疼得很,罗刹鬼脾气最为暴躁,吊起眼骂它:“就你馋,我们也很馋好吗?哭哭哭,再哭老娘打死你!”
饿死鬼哭得更大声。
罗刹鬼忍不了了,站起身往道观里飘。
“干什么去?”其他鬼疑惑道:“你不怕道观里的仙人福泽?”
罗刹鬼冷冷道:“进去找找,说不定还剩点肉渣或者骨头渣。”
众鬼听了,觉得有理,想起那个人类的香味,嘴角流下不存在的口水,诚实地跟在罗刹鬼身后,纷纷往道观里飘。
如果进去就可以吃到那个人类的碎渣,那么仙人福泽对它们的伤害可以说不值一提。
它们越想越兴奋,摩拳擦掌地往道观里冲,却全部撞在一道透明屏障上,连道观的墙都没能穿过去,鬼体也被那道屏障上的力量腐蚀得差点溃散。
小鬼们痛苦嚎叫着,惊恐地发现,刚刚离开的恶鬼不知何时又回来了!
她脸色可怖地挡在门口,阴森森地问:“想吃我的人,问过我同不同意了吗?”
从她身上溢出的磅礴鬼力压得众鬼痛苦不堪,差点灰飞烟灭。
罗刹鬼在最前面,受到的伤害最大,它几乎把头埋进地面:“大人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那个人类是您的人哇!饶过小人吧!”
碧岑目光森冷地看着脚边的罗刹鬼,眼瞳泛红:“那个叫娄景的人类,只有我能吃他,懂?”
“懂了懂了!我们以后肯定不会再觊觎大人您的人类!”众鬼忙不迭保证。
“要是再让我发现,有谁敢凑到他面前扰他清净,我就把它的灵魂撕成碎片。”碧岑压下心中的杀意,不想娄景的门前见血,让它们滚。
它们侥幸捡回一条命,麻溜地滚了。
很快,千年难得一遇的恶鬼在玄清观出现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幽州城的鬼圈。
有厉害一些的几个大鬼不信小道消息,当天特意去了趟玄清观,结果再也没回来。
众鬼这才怕了,全都去告诫同伴,玄清观的那个大补人类千万不能再肖想。
那个人类现在被一只恶鬼霸占了!
谁碰谁死!
第4章 第四次搞事 猛鬼送温暖
鬼族里,等级最低的是小鬼,它们的力量往往最低微,是人死后暂留在人间的魂魄,过不了多久就会消散。
其次是怨鬼,它们因死前的怨气化鬼,有一定的力量,但大多意识不清,只记得去完成生前的执念,攻击性不大。
而恶鬼则是鬼族最危险的存在,它们又称厉鬼,诞生需天时地利人和,生前一般都是怀着极度的怨恨惨死,具有很强的攻击性。
这种恶鬼保留了生前的大部分记忆,会有意识的吞噬小鬼和怨鬼,以此增强自身实力,可以说站在了鬼族食物链的顶端。
小鬼怕,怨鬼避,只要有一方恶鬼出世,大多成鬼王。
是以整座幽州城的鬼都震惊了,恐惧了。
这只女恶鬼来头不明,也没有统领它们的意思,不知道她想不想当鬼王,来幽州城的原因是不是看这里鬼多,想过来吃鬼。
但是照那只恶鬼被惹怒后却没有杀鬼来看,她应该没有在幽州城大开杀戒的意思。
想到这里,众鬼的心思又开始活络了。
恶鬼千年难得一遇,力量强横无比,一旦出世,天下必乱……若是去投靠她,成为她的小弟,往后跟着她横扫天下,想吃什么人就能吃什么人,岂不是美滋滋?
于是一些鬼私下收拾了行囊,往恶鬼曾出现过的玄清观而去,而其他蠢蠢欲动的鬼则处于观望状态,打算先看看恶鬼对于收小弟的态度,再决定要不要过去。
*
在恶鬼出现的消息通过幽州城的鬼圈传播到各个地方的鬼圈之时,碧岑匆匆回到了定天府中。
从珠找了她一个早上,见她回来,差点哭出来:“府主,你可算回来了,昨晚刚出了那种事,你早上怎么能乱跑?”
碧岑任她在旁边念念叨叨,翻箱倒柜的,头也不抬:“那年宣安候送到我们府上的白狐裘披风呢?”
“不是被您送给叶公子了吗?”从珠抹了把脸,疑惑地问:“府主,你找那个做什么?”
“叶公子?”碧岑想不起来是哪个叶公子了。
上辈子的她在这个时候还处于不信命的自我意识过剩状态,怼天怼地,偏不信自己的天煞孤星命格,到处找年轻修士往府里塞,上一任府主——她的师父万元道人去世后,她介怀于自己的命格,更是变本加厉,想从那些修士身上试出天煞孤星命格的真假。
要留那些修士,就得给他们甜头,因此,她时常送他们一些小玩意。
因此,外面的人都以为她空有一身玄术本事,本质上是个好色之徒。府里的修士也自作多情,比如云清逐,自以为她喜欢他的脸,借此提出许多要求,她没同意,就恼羞成怒地把她推下河。
现在想想,她那时怎么那么蠢呢?
命就是命,不可扭转,师父明明告诉过她的。
念及往事,碧岑眼瞳泛红,的指甲上悄然溢出黑气。
从珠浑然不觉,听到碧岑提起叶公子,忍不住抱怨:“府主啊,您能不能不要再往府里塞人了,看看我们定天府的账,全是赤字,眼看连日常开销都快支撑不下去了,您都不着急的吗?”
碧岑压下体内泛滥的鬼气,转头问从珠:“开销很大?”
“是啊,这些公子要修行,灵石一大把一大把地花……”
“那就把他们都赶出去好了。”碧岑冷酷道。
她的钱从此刻开始,只能给娄景花。
从珠:“???”
从珠:“府主,您不喜欢他们了?”
“我就没有喜欢过。”
从珠懵了,好半天才说:“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碧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她:“我说了,对他们,没有爱,也没有喜欢。”
被碧岑冷冰冰的目光注视着,从珠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脊背快速爬上一股寒意。
不知为何,她觉得府主变了好多,府主以前没有这么……凶的。
现在府主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死人。
想起昨夜关于府主“鬼上身”的传闻,从珠打了个哆嗦,越看越觉得面前站着的,不是人。
“你你你……你是府主吗?”从珠哆哆嗦嗦地问。
碧岑面无表情地说:“你觉得呢?”
从珠吸了吸鼻子,要哭不哭的:“府主,你别吓我……”
碧岑深吸一口气:“行了,你见过还有影子的鬼?我会这样,不过是被他们伤了心。”
峰回路转,从珠愣愣的:“啊?”
碧岑:“我之前对他们那么好,昨晚却被云清逐推下了河,心累了,养只狗都比这些狼心狗肺的好。”
从珠听到熟悉的语气,松了一口气:“府主,您能想开就好了,脸是不能当饭吃的,没钱才是灾难。”
“嗯。”碧岑在椅子上坐下,翘起腿,手里把玩着一把镶嵌着绿色玛瑙的银白匕首:“从珠,你去,把他们都打发了。”
“好嘞,府主。”从珠叫了一群家丁,兴冲冲去撵人了。
仅仅一盏茶的功夫,碧岑的院子外就热闹了起来。
是那些不服的修士来讨说法了。
他们在定天府待的时间虽说不久,却已经拿了很多好处,这时叫他们走,他们怎么可能肯?
况且他们满心以为定天府府主是个风流人物,对他们每个人肯定或多或少有点感情,听到碧岑驱逐他们的原因,总觉得他们有挽回的余地,便纷纷找上了门。
家丁拦在碧岑的院子门口,不让他们进来,外面吵吵嚷嚷的,十分聒噪。
地上,一只鬼冒出头,狠狠说:“真吵!王,要不要我们去杀了他们?”
那只鬼面容破碎,死相很难看,碧岑看过去时,她把脸重新拼好,正是从珠的模样。
碧岑说:“回地里去,从珠过来了。”
鬼从珠不甘不愿地钻回地底。
碧岑眸光深了深。
她重生的时候,上辈子所有在魔族屠杀中惨死化鬼的人们也跟着她回到了这个时间点。
是以,这个世界才会出现一个活从珠,一个鬼从珠。
——更具体来说,现在,整座幽州城的活人几乎都有对应的鬼。
那些惨死的百姓变成鬼,都回来了。
或许,他们此刻都在暗地里注视活着的自己,回味过往的人生。
幽州城自昨夜开始,悄悄变成了一座真正的鬼城。
值得庆幸的是,上辈子碧岑用了手段把自己变成恶鬼,这些鬼奉她为王,她能现在管住他们,不让他们杀了现在的自己,夺舍后取而代之。
碧岑看了眼鬼从珠消失的那块地面,抬眸看向活从珠:“怎么,他们不肯走?”
从珠要被这些不要脸的修士气死,愤愤说:“他们就是看中了府主您的钱!”
“我去看看。”碧岑起身,迈步出门。
一群年轻修士见她出来,顿时越发激动。
“府主,为什么赶我走!”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闭嘴!府主最喜欢的,明明是我!”
……
碧岑站在离这群人三步远的地方,一袭白衣,眸光比秋意更冷:“没喜欢过你们,不想死的,都给我滚。”
众人:“……???”
“哗”的一下,众人都炸了,有难以置信质问的,有觉得她只是闹了别扭的,有甜言蜜语开始哄她的。
碧岑霍然拔出匕首,往前一指。
无形的风浪化作泛着杀意的飓风,裹挟着沙砾卷向众人,飓风如刀,转瞬间就在众人的衣袖上刮开口子。
每人的脸上,都多出一道血痕。
一撮撮断裂的发丝轻飘飘地落地。
“……”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碧岑带着寒意的声音打破了死寂:“走之前,把我之前给你们的东西还回来。”
她走下台阶,忽视众人惊恐的眼神:“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不走,但我们玄道之人,最讲究因果,你们在我这里拿了多少,就要还回来多少。”
碧岑忽而冷冷一笑:“就怕你们还不起,最后给我偿命。”
之前赖着不走的修士全被吓呆了。
都这样了,谁敢留!
走之前想把从碧岑这拿的东西吞掉的人也按捺住了小心思,赶紧收拾出来,物归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