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渊攥着拳头没有说话,心中一片混乱。
林小茶像是看着什么可怕的魔鬼,连连退后,“你上一世杀了我们林氏一百零一口还不够解气吗?把我吊城墙,剜心头血都不能放下仇恨吗?这一世你一边说爱我,一边想杀我父亲?”
“舞儿,听话。”他捉住了林小茶的手,林小茶却恐惧地把手抽了出来,到了房中,把门关上。
他听见她悲切的哭声。
那声音如此悲伤,听得他心都痛了。
商渊要抢走她也并非难事,但是他觉得如果这么做,他们这一世就真的完了。
毕竟刚才自己疑她,用剑指她,已经又一次伤了她的心。
这时两个婢女走了过来,商渊正要起杀心,没想到看着站在门外的自己,婢女们却丝毫不意外,“小姐太夸张了吧,求取她的人都直接到门口来等了。”
听完这话,看着满地的聘礼单,商渊脸色一冷。
这时听见房间里传来了林小茶哭哑的嗓音,“银霜,金月,你们去告诉父亲,说让他随便挑一个人把我嫁了吧。反正嫁谁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商渊敲了敲房门,“舞儿!”
银霜金月两个婢女看到长得温温如玉白衣卓卓的商渊心里顿生好感,“这位公子有聘礼单吗?我们帮你拿给城主。”
商渊扶着额头叹了一口气。
哪来什么聘礼单?
“舞儿开门。”
而林小茶却就是不让商渊进去,而自己也不出来。
就这样商渊在林小茶的门口一直站了七天。
婢女们进进出出只见商渊像石像一样在门口纹丝不动。
后来有人认出来他是天虞山的商渊商仙君,这事很快就流传了出去,林小茶更是名声大噪。
其他求亲者就更加来劲了。
毕竟连仙君都那么用心了,他们这些凡人怎么能不努力呢?
于是求亲者更是踩破门槛,看着不断地往林小茶房里送的聘礼单,商渊烦躁却又无能为力。
林小茶这七日在房里除了吃吃喝喝时不时地假哭一下外也没做什么,眼看就要拿着一个多亿走了,高兴都还来不及,不过临走前她还是得把林易山和蛋蛋安顿好。
算是她这个狠心女人最后的温柔吧。
银龙和外面的商渊一样烦躁,他觉得商渊很不对劲,身上的血腥味他很讨厌,他不希望林小茶嫁给她。
商渊过了两世之中对于他来说最漫长的七日,让他放下对林易山的仇恨实在太难。
这时门吱嘎一声开了,林小茶从里面出来,一双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这七日,看来她也很煎熬,看得商渊不禁心疼。
她捧着一杯水递给嘴皮都已经干裂的商渊,哽咽道:“你走吧,你这样,我心疼。”
商渊心中涌起一阵感动,他还没开口就听见林小茶继续道:“我只希望有朝一日你若杀我,不要像上辈子那么疼。”
“舞儿……”商渊痛心地道,这一世他怎么可能杀她?
这时那叫银霜金月两个婢女又过来,“小姐,城主那边说了觉得还是金止枫金少城主最合适,说他一表人才,品行端正,和小姐正是般……”
银霜那个“配”字还没有说出来,商渊就一把将林小茶搂在怀中,银霜金月也并不吃惊,因为这段时间银龙和林小茶同吃同睡已经让她们见惯不惯,思想变得空前的开放。
“舞儿,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商渊终是忍不住败下阵来。
上一世杀了林氏一百零一口人,林易山惨死,舞儿也死在自己怀中,他确实也算报了仇。
更重要的是,他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别的男人,想着她在别人身下承欢他就痛不欲生。
林小茶嘴角不着痕迹地勾了下,果然这个狗男人要内外夹攻地给压力才会妥协。
她本是无神的眼突然亮起了光,转过身来开心地看着他,“阿渊,真的吗?”
商渊点了点头,搂住了她的腰。
林小茶恢复了少女才有的天真无邪,“阿渊,那你发誓好吗?”
商渊点了点头,举起了三根手指。
林小茶搂着他的脖子:“你要说永不伤害我父亲,还有我的银龙蛋蛋。”
商渊:“银龙?”怎么还多了那条龙?
林小茶一脸认真地道,“对呀,他和我绑了同生共死契,你自然是不能伤害他。”
商渊觉得头大,对了,还有同生共死契,于是补充道:“他若不伤我,我自不会去主动伤他。”
林小茶点了点头,“我蛋蛋他特别温顺,不会主动伤人的。”
商渊叹了口气,不跟她争辩,举起手指继续发誓。
不想林小茶又道:“阿渊,我要你以你母亲的名义起誓。”
林小茶知道一旦加上以若商渊以她母亲名义起誓,他必然不会违背誓言。
商渊瞳孔缩了一下,“你不信我?”
林小茶却毫不退缩,“阿渊,以后你称霸天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一个小小的弱女子也只有这么一点依仗了,况且只要想起前世我就心有余悸夜夜难眠,以后我怎么好好的伺候你呢?”说着她踮起了脚,挂在他脖子上,有意无意地吹着他的耳根。
她一边吹捧他,一边翻旧账让他内疚,一边色诱着他。
但凡他不同意,她就转身嫁给别人,但凡他强迫她,她就装作心如死灰。
前一世林舞和他的对弈,林舞因为爱他,所以输得惨不忍睹,而这一世恰恰相反,他遇到了自己这个只把他当钞票的人。
最终商渊妥了协,以母亲的名义起誓不再主动伤害林易山和银龙。
想起刚才被她弄得发麻的耳根,他一把抱起了林小茶,语气粗重:“舞儿,我等不及了。”
林小茶娇羞地推开了他,“阿渊,不行,这一世,我一定要等到洞房花烛。”
*
后来商渊为了明媒正娶回到了天虞山,将自己五百年来所获的仙器作为聘礼,请江城子以父之名为自己向林易山提亲。
该有的不该有的但凡是朱云国出现过的婚嫁礼仪,商渊一项不差地走了一遍。
那阵势丝毫不比金止枫差。
天虞山的修士都是简单地结为道侣,只要天地为证即可,这般大费周章却是闻所未闻,举国震惊。
传闻金止枫以金珏城半壁江山想要迎娶她,凤子婴也向女帝求了亲,不想就连堂堂天虞山商仙君都对她一往情深,在房门口跪了七天七夜以一腔深情打动了她的芳心抱得美人归。
大家一边吃着瓜为金止枫惋惜,一边吐着瓜子好奇这到底是怎么样的绝色佳人,竟然让着朱云国鼎鼎有名的男儿们都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
所以最终还是商渊吗?
寒羽看着山海峰飞流直下的瀑布,对香茗道:“以后她的事不用再告知我。”
活了八千多岁她教会了自己一个道理:有些事一旦失之交臂,再是回头也只能求而不得。
在这无涯的岁月自己注定孤身一人,与朱云国同生,与朱云国同死。
而她是掠空之燕,找到燕群,过自己虽不漫长却能美满的一生。
总之,她幸福就好。
风吹起了他的白袍,他神色淡然,却攥紧了手心。
*
很快,到了他们大婚的那一日。
缥缈峰明明是修仙的地方,却弄得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在寒羽看来十分的突兀。
就连阿思都被江城子拉去做壮丁,加入了接亲仪仗队,它脖子上挂了一个大红绸子,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跟着其他仙鹤在天空中排练仙鹤群舞。
他淡淡地看着那群披红挂彩的仙鹤,它们都是为了迎接她。
脑中回想起往日的一幕一幕,想起她垫着脚和自己比身高,想起她抱着被褥赖着和自己同睡,想起趴在桌上安静地听自己弹琴,想起她用指尖在自己背后轻轻地写字,想起她哭着说喜欢自己。
想起她在祭坛时只着一件肚兜楚楚可怜的模样;想起那一夜他醒来看见贴在自己胸前熟睡的脸;想起她坐起来时身前被头发所掩的圆弧,想起她口齿之间让自己欲罢不能的茶香味。
而今夜,那个她就要嫁给别人,嫁给自己的师侄,成为自己连想也不能再想的人。
他使了隔音咒,却仍然静不下心,他闭上眼,却根本无法入睡。
终于他叫来了香茗,问七日醉还有没有。
香茗一愣,“仙君,您确定还要喝那个吗?”
寒羽淡淡地应了一声。
香茗急忙将七日醉给他拿了过来放在了石桌上。
倒酒时香茗叹了一口气,“哎,想起当日您喝这七日醉的时候小茶还在我们山海峰,现在一转眼就要嫁给商仙君了,真有一种宛如隔世的感觉”
寒羽脸色苍白,淡淡道:“你下去吧。”
香茗喃喃道:“上次您喝醉了和小茶一直睡到第二天正午都没起来。”
说完他就转身要离开。
“站住。”寒羽神色一凝,放下了拿在手中的酒杯,“你说什么?那夜我们睡在一起?”
香茗点头,“是的。第二日我来叫你们,小茶怎么都不让我进房。”
“后来?”
“一直到了晚上她才出来,然后找我要干净的床单。”
“一口气说完。”寒羽极其少有地流露出了不耐烦。
“之后几天她一直挺奇怪的,先是一个人换了床单,又不拿给我去洗,然后还找我要火石,你不吃饭不喝茶,所以我没有备火石,她又找我要了锄头,一瘸一拐地去桃园说是想给地松松土。”
“一瘸一拐?”
“她说她睡觉抽筋,扭着脚了,当时我觉得这姑娘挺勤劳的,扭着了脚都闲不下来。对了,此后她不停地问我那个晚上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总之那几天特别反常,挺奇怪的。”
寒羽拳头捏得咔咔作响,从石凳上猛地站了起来。
“带我去桃园。”
香茗被他身上的气场所震,根本不敢迟疑,急忙带他进了桃园,指着一片翻新过的土地,“这就是小茶松土的地方。”
寒羽冷冷对身后的香茗道:“出去。”
香茗刚退出桃园,就见桃园中蓝色的光一片一片地将土地炸开,泥土飞得漫天都是,寒羽心爱的桃树一棵接一棵地倒下。
吓得香茗擦了擦汗,却不敢上前制止。
寒羽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直到蓝光炸出了一个白色的包裹。
那包裹嗖一下飞到了他手中,他仔细一看,是自己的床单,床单叠了几层,拆看一看,被叠在里面的部分有着一滩血迹,包裹里包着一些被撕碎的布片,是她穿过的衣服,而其中一件让他手微微一颤,是肚兜。但是也被撕成了两片。
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他大脑却无比地疼痛,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踩着自己的霜余剑飞向了青然君的不周峰,不周峰的弟子基本上都上缥缈峰喝喜酒凑热闹去了,而青然君去了揽月峰接七长老妙音仙子。
寒羽立刻转身飞向了揽月峰。
要知道这是千年来寒羽第一次踏进揽月峰,而且气势汹汹让人汗颜,只见锋利的剑气将揽月峰的花草割得拔地而起漫天飞舞。
一下霜余剑,他不顾弟子们的问候,直接冲向了内殿。
青然君百无聊赖地躺在地上看妙音仙子换衣服,“美美美,就这件了。”
妙音仙子把天虞之眼当成了镜子,在面前照来照去,“我的年纪穿这个是不是不适合呀?”
“适合适合,你永远二八年华。”
“颜色是不是太艳了点?我都不记得我上次吃喜酒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不艳不艳,这套真的已经很好了,你再不快点都要开席了。”
这时他俩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灵力涌现进来。
妙音仙子一愣,青然君蹙了眉头。
只见寒羽冷着脸从门外走来,一张清俊的脸比锅底还黑。
“怎么这幅表情,该不会是还没放下吧?”青然君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长袍,毕竟今日是林小茶的大婚之日,这家伙该不会想不开吧。
不至于呀。
他这个人虽然顽固,但是也不是死缠烂打之辈。
人家对他没有感情,他难不成在人大婚之日还要巧取豪夺?抢自己师侄的老婆?
想到这里他打了个颤。
这种事情,不可能。
而且想想都觉得可怕。
“你有什么丹药能让我想起喝醉后的事?”寒羽劈头盖脸地问道。
“没有。”青然君回答得果决,谁想记得自己喝醉后的事?
“没有也得有。”寒羽抓住了青然君的衣襟。
“二长老,你还讲不讲道理了。没有就是没有,我哪儿给你变出来?”
这时妙音仙子走了上来,“二长老莫急,我应该是有办法的。”
寒羽想起她的醒魂曲能让人回想起自己忘却的事。
只见妙音仙子取出了自己的箜篌,悬坐在空中弹拨了起来,寒羽闭上了眼,随着清幽的琴音慢慢地回想起了那一夜的事情。
自己吻了她,她却依然装睡,激怒了自己,让自己亲得发狠了一些。
之后她似是动了情,欲拒还迎地把自己勾得彻底失了控,他要了她,肆无忌惮地要了她,最后要得她连连求饶,自己才放过了她。
那一夜她比妖精还要销魂,结果醒来,她就翻脸不承认,还把所有的东西偷偷地埋了起来,对这事只字不提,然后转身要嫁给别人。
突然,他笑了起来。
青然君和妙音仙子和他相处了成百上千年,第一次见到他这般肆意的笑。
那张清隽俊逸的脸上突然有了几分俊美无俦的冶艳,绽放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瑰丽。
就连处变不惊的青然君都突然愣在了原地,妙音仙子更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