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点休息,没什么事,我就——”
话还没说完,胸前的衣服就被人扯住,一股力量拉着他向前走就一步。
赵唯一拽着他的衣服,扬起下巴,笑的娇媚:“有事啊。”
这个距离有些近,近到阮斯然可以闻到她身上的气息,那种淡淡玫瑰味的香。
近到可以他可以看见她被水浸润的眼睫,一眨一眨的时候,还有很浅的水珠。
以及,近到交缠的呼吸。
他身体一僵,呼吸都慢了下来,垂眸看她,“什么事?”
“你上次借我的水杯,还没还你。你进来坐一下,我去给你拿。”
赵唯一慢慢松开衣服,和他的距离,也逐渐拉开。
阮斯然:“不用了。”
“那可不行,我可没有拿人东西不还的习惯。”赵唯一不管他的意见,转身就要去拿。
阮斯然:“……我等你出来。”
赵唯一也没强求,往去画室走去。
只是她一走,衣服就会有摆动,行动处衣服在腿边摩擦,一晃一晃地,让人有了些躁意。
只是她的腿似乎没好,走起来,轻微地不协调。
阮斯然无意看到一眼,很快转过身,犹豫了一瞬,还是没忍住提醒道:“穿个外套。”
赵唯一本来都进画室了,闻言探出一个脑袋,冲他晃了晃脑袋。
整个灵动得如同五彩的颜料,让阮斯然觉得,这一瞬间好像效果了不少。
赵唯一拿完杯子后,确实听从了阮斯然的要求,套了件外套。
只是,她套的是他当初借给自己的那件灰色长风衣。
洗晾之后,风衣已经有淡淡她的气息了,很淡,不近距离闻不到,但是穿的人,又若有似无地闻到。
赵唯一觉得这很好,至少让他记得自己的气息。
原本打算找个机会,当做见面的理由,没想到现在还会再次穿上。
他的风衣很长,赵唯一穿上就到了她的小腿处,而且,衣服的肩膀很宽,衣服会不自觉从肩膀下滑。
阮斯然看到的就是,拿着自己水杯,穿着自己风衣过来却一脸坦然的赵唯一。
她刚刚穿着的橙色长袖,和灰色形成鲜明对比,系了腰带的风衣,宽松的套在她身上,反而衬得她腰肢纤细。
步履之间,长腿透过衣摆显露。
阮斯然下颌线突然绷紧,双眸平静得看不出什么情绪。
赵唯一浑然不觉,把水杯递过去:“已经清洗干净了。”
“对了,为了答谢你借我水杯,我送你了一个小礼物。”
见他接过,用指尖轻轻点了点杯底。
阮斯然翻过杯底,发现下面有一副画。
画的是一个闭目和尚抱着小狐狸。
赵唯一特意提醒他:“我画了好久诶,还不错吧。”
“虽然用了防水颜料,但不能太频繁沾水,平时也要稍微注意下,不然画可能会花掉。”
阮斯然目光还停在底部的画上,觉得那个和尚眉眼间有些像自己。
而那个小狐狸……
莫名地,他看向眼前人。
赵唯一有丝得意,“可爱吧?”
阮斯然用指腹轻轻敲了下杯身,“嗯。”
“好好保存啊,我给你说,这里我设计了……”
说着说着,她有些激动,往前踏了一步,结果直接踩空。
快摔下时,被人及时揽住了。
但赵唯一的腿,因为踏空往下跪而大幅度撕扯到伤口,疼得她脸皱成一团。
赵唯一发出痛苦的低|吟,手抓着阮斯然的衣服,疼得直抽气。
“哪里受伤了?”
说完阮斯然立马扶好她,手绕过她的后背,揽住她的肩膀,想要弯腰去检查哪里出问题了。
赵唯一一动腿,就疼得不行,她可以清晰感觉到,快要愈合结痂的伤口被再次撕裂的麻痛感。
“好像碰到腿伤了。”
门外走道的灯有些暗,阮斯然略微看了下,然后看她根本没法动的样子,直接把人抱进去了。
问赵唯一要了医药箱和之前医生留下的药,再次给她包扎。
他低头,半跪在赵唯一面前,认真包扎。
因为低头的缘故,能看到他的后脑勺,利落的短发蔓延到脖颈处。
赵唯一发现,他垂头的时候,连接脖颈和黑发的地方,会有一块凸起的脊骨。
很性感。
但看着眼前人,赵唯一半委屈半打趣地抱怨道:“阮斯然,你说为什么呢?”
他正在专心包扎,头没有抬起,轻轻嗯了一声。
“你说,我怎么每次见到你,都会受伤啊。”
阮斯然动作一僵,然后继续手里的动作,淡淡回答:“那就不要见了。”
“我不,我就要。”赵唯一弯腰靠近他。
阮斯然一抬头,就看到靠上来的女孩,她盯着自己,棕褐色的眼瞳里散着淡淡的光,以及,并不清晰的自己。
她说:“不管怎样,我都想见你。”
她身上不容忽视的气息,以及炙热目光,坚定语气,都让阮斯然愣怔了一瞬。
赵唯一发觉,他那双平静无波的眼多久一丝波澜,很浅,浅到不细心根本发觉不了。
就像她那天和他说,自己相见他时的反应。
眉骨轻抬两度,眼瞳会略微偏转一下,然后会快速恢复原来那般。
很细微,很快,但也很特别。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阮斯然继续低头包扎,只是手下力度比刚刚大了一点,赵唯一疼得叫了一声。
他索性直接停了下来。
赵唯一看着腿上的伤口,原本结痂的位置有紫红色的肉已经开始愈合,可是现在又流血了。
“不知道,这么大的口子,会不会留疤。”
阮斯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应该不会。”
“真的吗?”赵唯一歪着头,睁大眼睛看她。
“你好好注意就不会。”
阮斯然没看她,快速包扎伤口。
*
.
伤口包扎好之后,阮斯然准备要走。
但赵唯一可怜兮兮地拉着他的衣摆:“你就让我一个人在这吗?”
“我一个住,还受伤了,我好可怜啊。连陪我说话的人都没有。”
“而刚刚害我旧伤复发的人,真的好狠心喔,一点也不管我。”
阮斯然顿了下,提醒她:“现在快十点了。”
“所以?”
“你觉得深夜留一个陌生男性在家合适吗?”
“不合适”赵唯一想了下,摇头。
阮斯然转身要走,赵唯一拉住他。
“但是留你就合适。”
阮斯然看着她:“赵唯一。”
“有!”她像模仿警察的小朋友,冲他敬礼。
“你这样……”
“什么?”
阮斯然摇了摇头,妥协下来:“……你想聊什么。”
“聊你怎么样?”
阮斯然:“……”
赵唯一自顾自地做着采访:
“以后还会常住吗?”首先问到的是最关心的,能不能高频遇见。
阮斯然看着她眼里的期待,默了下:“不一定。”
赵唯一和他打着商量,循循善诱道:“你住回来呗?小区离学校也不远,你还可以顺便守护一个贴心懂事的小邻居,多好啊。”
“说不定,还可以一起出门,一起回来。”
阮斯然:“……”
这醉翁之意不在酒,掩饰都不掩饰了。
看他没说话,赵唯一继续打探着:“你什么住进来的?这是自己的房子吗?”
“不是我的。我大二搬过来的。”
那段时间,他实在太忙太累了,经常凌晨深夜回宿舍,对室友来说也是一种打扰。
刚好陆家一个小叔那时过来,把房子借给自己了。
据说,他最开始买的时候,是为了青市接过来的小姑娘。
最后小姑娘去中传读书了,所以房子也闲置下来了。
“好巧,我也不是。”赵唯一找话题和他闲聊。
那冷冽的声音缓缓流出,五官在灯光下锋利些许,“谁的?”
“张寒今。”赵
唯一准备给他介绍一下,“你认识张寒今吗?我给你说他这个人其实真的很不错。”
阮斯然看了眼时间,“没什么要说的话,我就先走了。”
赵唯一:“?”
她这还没开始聊呢?就结束了?
还准备绕一下,问问感情,暧昧女生之类的呢。
说着就要走,赵唯一立马半躺在沙发上,咿咿呀呀地哼唧,“我腿疼。”
说着疼,但眼里却是狡黠的光,在偷看他的神情。
阮斯然站着,垂着眼睑,看着她。
她笑得狡黠,唇角勾到某个弧度,左边唇角会有很浅的梨涡。
懒洋洋的声音说:“你真要走,我也不拦你。”
“但是……你作为肇事者,应不应该负下责任?”
阮斯然疑惑地“嗯”了一声,声音从胸腔发出,薄冰碎雪的声线透着撩人的磁。
“不然以身相许?”
阮斯然:“……”
“开玩笑啦”赵唯一也不觉得尴尬,拿出手机在他面前晃晃:“加个微信怎么样?万一我这腿出什么毛病,也能及时联系负责人,对吧?”
阮斯然还是拿出手机来,加了微信。
“可以了?”望着她,似乎看她还有什么要求。
赵唯一脑袋枕着沙发背,笑眯眯地对他挥手:“晚安哦。”
走到门口的时候,阮斯然停下脚步,身子侧转几度。
赵唯一只能看到他三分之一的侧脸,鼻梁尤其优越。
他说:“今天你说得这些,张寒今知道吗?”
“他为什么要知道?”赵唯一不答反问。
她不明白,她想谈恋爱,和张寒今什么关系?
就算他是自己弟弟,和自己关系好,但这种事,也轮不到得到他的同意。
况且,她爹尊重了,张寒今?算什么?
突然,赵唯一想到了什么。
她坐直身子,盯着不远处挺拔的身影,话里藏了笑意,拉长腔故意试探道:“哦~”
“张寒今啊?你是不是想知道,他和我究竟是关系?”
阮斯然:“……早点休息。”
说完就关门。
看到他这个举动,赵唯一觉得他有点可爱,窝在沙发笑了好一会。
而阮斯然在关门后,保持一个姿势良久。
*
·
阮斯然走后,赵唯一看了会书就睡觉了。
三月的海城其实并不冷,但梦里的赵唯一有点燥热。
胸口闷的难受,一直翻来覆去。
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回到十五岁的时候,那时候妈妈还在,她舞蹈班下课回家,去找妈妈商量汇演的事情。
可是怎么找都找不到。
场景一变,她站在一片火海前,而火海深处是妈妈。
她痛苦地向自己挥手,让自己快走。
赵唯一想在梦里救下妈妈,义无反顾地冲了进去。
然后——
梦醒了。
她感觉到身体的冰凉,血液都有些缓慢,而心口有一种劫后重生的错拍,心慌的就像从高楼往下跳的感觉。
赵唯一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
最近睡眠很差,她经常睡睡醒醒,尤其半夜,一醒就清醒异常,很难再睡了。
往常她可能会去画室画画,但今天她有点想喝酒。
从酒橱里拿出一瓶酒,倒了一杯,慢悠悠地去阳台吹风。
今夜没有月亮,但是繁星点点。
凌晨三点,四周寂静一片,就连高楼的灯光几乎全灭,偶有几盏长亮。
最多的亮点,怕是街道的路灯,高处望去,没什么人影,但是远处还有零星的车在道路上飞驰。
白天的人间烟火,在夜里散去,变成了寂静无声的幻境。
赵唯一半依着墙身,一只手肘搭在扶手上,另一只端着酒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品。
夜风吹来,心也就慢慢静下来,梦里的躁意也散了不少。
*
阮斯然睡不着,索性在书房作图。
比赛的设计图差不多完成,这次,是他自己私心想要设计的建筑。
灵感来得很快,他投入进去,时间就过得很快。
中途到客厅倒水,朝落地窗不经意瞥了眼,意外发现隔离的灯亮着。
他端着水杯,走向阳台,没想到会目睹这样一副场景。
阳台没有开灯,但客厅的灯透过玻璃门映照过来,仍旧可以看清她的动作。
她弓着身子半趴在阳台扶手边,似乎刚醒来的样子,头发有点毛躁。
右边的长发别在耳后,垂眸看着远处的楼下,面容因为光线的原因,只看到模糊的轮廓,但那张脸即使模糊了,反而多了层意境美感。
她端起酒杯,慢慢品着,举手投足之间,多了层往日不同的沉稳气质。
“你喝酒?”
赵唯一闻言,抬眼看了他一眼,没有太多情绪,但还是解释了。
“没吃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