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每个人的姻缘都能来的刚刚好,有些来的早了没察觉,有些来到晚了注定错过。
也有些一见倾心,只一个机缘巧合就认定了那人是唯一,然后奋不顾身、相向奔赴,历经艰辛。终能相守终生、白头偕老。
离了茶楼,玉容卿与李沅拐进巷子里,离着长街越来越远,好像是去私宅的方向。
轻飘飘的雪花落在伞沿,从肩上吹落飞到身后,追逐一路雪白。脸被冷风吹的冰凉,心尖却是热乎乎的。
玉容卿牵着李沅的手,幸福感满满,宁愿走小巷子避着人,也不想松开他的手。
好不容易抓住,怎能松开。
走了一会果然是去私宅的方向,李沅不解:“咱们为何不与贺姑娘同行?”
玉容卿支支吾吾,想了一会还是跟他说了,“温易喜欢小梅好多年了,咱们不好去打扰他们,而且,你被热水烫了,回去看看抹点药我才安心。”
原本还想同他一起去湖边赏雪,可忧心他的身体,玉容卿也就不想那些风花雪月的事了。
从卿卿口中听到那两位的关系,李沅并不意外,玉容卿长得很好看,在街上随便走走都能博得一众目光的注视,偏偏那温易却一双眼睛明里暗里看的都是贺小梅,一看便知心思在谁身上。
没心思去想别人的感情问题,李沅腰腹被水溅到的地方的确隐隐有些热痛,被烫伤也在料想之中。
贺小梅无端对他发难,就别怪他借此博来卿卿的关心。
只要卿卿的心一直放在他身上,就算叫他受再重的伤,也算不得什么。
若是能得到卿卿亲自为他上药……
李沅私心泛滥,念着她小巧又软乎乎的手抚在自己的痛处,心痒难耐,一向冰凉的手都热了起来,紧紧握着玉容卿的手一刻也不松开。
回到私宅落好门栓,玉容卿扶了李沅去屋里桌边坐下,点了暖炉的火,烧的暖烘烘的。才起身去内院主卧翻找膏药,带着清凉膏来到李沅的房间。
推门入室,抬眼见美人背对着自己褪了里衣挂下胳膊上,香肩半露,羞得她脸红心跳,抬手捂住眼睛,迈步挪进屋里。
“那个……我把药放在这里了,你安心上药,我出去去给你买桂花酥尝尝。”
玉容卿窥视美人的玉体心中歉疚,仿佛自己想要多看几眼的心思,都是对他纯洁无瑕的亵渎。将视线遮的严严实实,一鼓作气把清凉膏放在桌上,转身便走。
她来得悄悄走得匆匆,一举一动都是在他的心尖儿上跳舞。
李沅听着她的声音便觉喉头发紧,褪了一半上衣依旧胸中燥热,想也也没想伸手捉住了想要从他身边逃走的卿卿。
手中握住她的衣角,虽然只是虚握着但玉容卿若是真的迈出步子,他一定能“不小心”将人拽倒,稳稳的摔到他怀中,抱得满怀春花烂漫。
除了玉容卿醉酒那一夜,他们从未有过亲密接触,前两天连牵手都觉得害羞,今天便想着更进一步了。
李沅很想抱抱她,就像那晚一样,将她柔软的身子牢牢扣在身前。
心湖波澜不平,因她而起的涟漪一道一道撞在他心上,李沅哑声道:“卿卿,我手上笨拙,你能不能……”
他需要她。
想到这一点,玉容卿根本没法弃他不顾,回身看那白玉似的肌肤起伏着弧度,玉容卿咽了咽口水,“嗯”了一声,走到他面前。
端了椅子坐到他对面,见他纤长的手指捏着雪白的里衣脱下,遍布伤痕的胸膛露在她眼前,优美的肌肉线条从腹部滑进下衣,引人遐想。
玉容卿脑袋空白,脸红着低下头,目光定在他的腰腹,被热水烫到,已然红了一片。
脑袋里懵懵的,玉容卿用湿毛巾敷上那处烫伤,视线躲闪着不知往哪里看,只能盯着水平的桌面,看向外头悠然落雪。
两人都不说话,安静得过分。
玉容卿随口笑道:“周记的桂花酥挺好吃的,我本来买了两包,一包给小梅,一包给你尝尝,结果都塞给温易了。”
面前的少女含羞带怯,看向窗外的目光淡雅和顺,脸上却升起红云。
李沅觉得她不看自己装作镇定的模样可爱至极,知道自己这茶没有白泼,就连烫伤的疼痛都察觉不到了。
轻笑道:“天还早,你一会带我去吃好不好?”
玉容卿当然愿意,连连点头,“好啊,我们顺路再去桃花笑喝两盏热酒,就我们两个,小酌怡情,你不善饮酒的话,她家酿的果酒也很香甜。”
“嗯。”李沅温柔微笑,心里却是起了别的心思。
伤处冷敷后,玉容卿拿开毛巾,用指头蘸了清凉膏抹在上头。那滑腻腻的手指清清凉,抹在烫伤处像一只滑溜溜的小蛇四处游走,扰乱了李沅本就不平静的心。
对待君子自然要以君子之礼。
心中默念非礼勿视,玉容卿专心上药,目不斜视。抹好药又翻了扇子出来把扇一扇药膏,这样不会弄脏衣服。
整理好伤处后,她抬手为李沅穿回衣裳,面对着瓷白的前胸,玉容卿心静如水。
虽然非常想摸一下下,但她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她可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怎么能做觊觎美人身子的下作事。
若让李沅知道她存了那种心思,还不得吓怕了。再说了,李沅本来身上就多伤多痛,她再上手摸两把,岂不是在他伤口上撒盐,只顾满足自己的私欲不顾别人的感受,那她还是人吗?
玉容卿心智坚定,却叫李沅倍感失落:卿卿为什么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呢?难道是他这满身疤痕,不堪入目……
人人都希望自己的恋人完美无瑕,最好是个从书画中走出来的神仙人物,而不是像他这般坏心眼又丑陋残缺。卿卿对他的身子失望也是人之常情,李沅草草拢起里衣,侧过头去,抿唇不语。
玉容卿被他突然的动作给惊了一下:怎么突然遮住了,难道意识到她心怀不轨,不想让她看吗。
心生疑惑又不敢多问,却听美人颤着声音低语:“我一身伤疤丑的很,别污了卿卿的眼睛。”
听罢,玉容卿又是心疼又是想笑,李沅要是能跟丑这个字沾边,估计这世间的黑白都要颠倒过来了。
纤纤玉指从他手里解下被攥皱的衣衫,细心捋平。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从前说过,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玉容卿这样说着,目光却始终没有落在他的身子上,顶多在他脖颈上停留一瞬。
美人侧着身子,露出大片脖颈的弧度优雅美丽,惹得她多看几眼。
视线一直停留在脖子以上,再一次印证了李沅的想法,卿卿嘴上夸他好看,但心里却也是有点介意的吧。
他始终没有转过头来看她。
玉容卿知道仅凭几句话无法抚平他的不安,左思右想,俯过身去抱住了他。
柔软的身子覆上来,带着春日的花香将他拥进怀中,下巴刚好搁在他的颈窝,少女玲珑透亮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语:“你知道官窑烧了一种名叫冰裂的瓷器吗?”
李沅被这突然袭来的拥抱给惊住了,两只手犹疑着回抱住她,将她娇小的身子轻柔的扣住,才回她:“不知”。
“官窑的匠人偶然失误往窑里泼了冷水,瓷器的釉面裂开,层层裂痕成就了冰裂瓷的美名。”玉容卿轻抚他的后背,笑道:“伤痕并不丑陋,虽然并不愉快,但那也是一种经历。而且,在我眼中你比冰裂瓷美多了。”
“可……还是没有伤疤比较好,对吗?”
扣在后背的手愈发用力,两人之间的距离渐渐缩短,玉容卿却专心于安抚李沅,丝毫没有在意这细微的变化。
她说:“人都不是完美的,我自己都不是完人,又怎能要求你无瑕呢?”
李沅曾经历过什么事,玉容卿无从知晓,不过她渐渐明白,李沅并不像他表面看上去那样清风高节,他也有无助失落的时候,也会像现在这样没有安全感。
不过没关系,她会一直守在他身边的。
怀中人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玉容卿松开他的肩膀想要起身,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坐在了李沅腿上。
身前紧贴着她肖想许久的身子,玉容卿有点把持不住,腰都要软了。
这样不好吧……
不过是她先出手撩拨,也就不好意思推开人家。
外头白雪映天光,将院子照的通亮。屋里被男子抱在怀里的少女为他把衣裳整理好,连腰带都系得整整齐齐。
没了相拥的借口,李沅才不情不愿的松开双手。
玉容卿酥软的腰勉强站起来,看他看着自己俊脸微红,已然恢复了精神气,也就不在意是谁抱了谁的问题,喝了杯热茶便同李沅又出门去了。
二人买了点心奔着桃花笑走去,眼看着雪变小了,李沅刚在店门前收伞,便听到身后一声惊叫。
“玉家妹妹,是你吗?”
两人一起转头,便见一黄衣女子小跑过来,满身的金银配饰撞的叮当乱响,身后跟着三个侍女提了大包小包跟着,竟比搬家还隆重着。
那女子越走越近,玉容卿忙把李沅拉到身后护着,抬起一张笑脸来应付她。
“康乐姐姐,怎么在这里遇见你,真巧啊。”
康乐也很“惊喜”,“可是巧呢,既然有缘,不如一同去喝两杯热酒?”话是同玉容卿说,眼睛却落在了李沅身上。
这是哪里来的美人,生的好俊俏。
第28章 28 与君相恋
徐州城中家世不错的男子不少,康乐跟着兄长去各家赴宴时也见了一些, 只可惜不是太过强势看不起庶女,就是懦弱无能没有作为, 配不上她花容月貌、家世显赫。
跟在玉容卿身后这位, 真真是神仙面孔。修长的眉眼如远山, 又像湖上晨星,俊俏中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清秀。
男子肩宽腰细, 乌发一半自然散开一半梳在后脑勺, 配一身蓝白色的衣裳, 像是冬日的晴空上散开几朵云,又像寂静的湖面上落下冬雪,衬得他肤色雪白,一双薄唇泛着粉色,真是万里挑一的好相貌。
俊俏的外貌一下子击中了康乐的心, 又见他跟在玉容卿身边,康乐心里登时就乐了。
这玉容卿处处比不过她,想必只要她稍稍给点暗示, 这男子也就能识趣跑到她身边来了吧。
只一瞬间的衡量, 康乐对李沅志在必得。
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玉容卿一向躲着康家人, 尤其是这“面甜心善”的康乐姐姐,常常是一年也见不到几次,就算是不幸见到了,也能找个借口赶紧逃开——不好惹了晦气。
数年前康家初到徐州,根基不稳。
彼时玉家初露头角, 生意渐渐红火起来,成了徐州城中人人都想巴结的门户。康家也不例外。
备受宠爱的玉容卿有爹娘疼爱,两位兄长更是将她当做宝贝似的捧在手心,从小背着抱着带到大,生怕妹妹受了委屈。
如此美满幸福的玉家小姐却有个爱救人结友的习惯。救人性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结交朋友却是人心隔肚皮,说不准就是一片真心喂了狗。
玉容卿当初年轻无知,一心只想助人为乐做个大好人,面对被欺负的康乐,她出手相救,仗义执言,这才免了康乐受人欺凌。
康家是一个大家族,人口众多,家主也不能顾及到每个人,作为庶女的康乐便备受冷落,结识了玉家千金后,总算在家中有了点脸面,于是康乐总往玉容卿这里跑,说什么为了报答她的恩惠,要同她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康乐相貌平平却有着柔若无骨的身姿,身子单薄又柔弱,常常会头晕摔倒,玉容卿责任心爆棚处处照料她,连自己最喜欢的玉佩也送给她。
只是渐渐的,玉容卿发现跟自己玩的很好的几个小公子跟康乐走得越来越近,就连她那个憨憨表哥也对康乐连连称赞。
那时玉容卿还只是觉得怪异,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惹了人家厌烦。
后来,她无意中看到了康乐同自己的二哥玉白勾勾搭搭的不成体统,结果被二哥训斥一顿还打了一巴掌。
玉容卿不明真相,当晚就跑去跟二哥对峙。
“二哥!”玉容卿推开门,不悦道:“康乐是我姐姐,你怎么能打她呢?!”
突然被小妹闯门,玉白早就习以为常。很快平复了心态,招手唤她过去:“小妹你来的正好,我有话要跟你说。”
后来,在二哥的循循善诱加一众铁打的证据面前,玉容卿才看清康乐接近她并非真是为了姐妹情谊而是心怀不轨,才十四岁的年纪就想着找机会嫁给她的二哥,然后入主玉府。
十二岁的玉容卿觉得自己三观都被震塌了。
许多年过去,玉容卿依旧没能改得了自己乐于助人不求回报的习惯,却是避康乐如避瘟神,虽然面上人是维系着和气,底下那层真情却早已七零八落。
今日上元节本想同李沅逛街吃酒看花灯,没想到会碰见康乐。
今时不同往日,玉家虽然富贵依旧,但康家却在前几年出了一位做户部尚书的远亲,连带着整个康家都飞黄腾达,康乐即便是庶女,也比商贾之女玉容卿的地位高一些。
即便已然恩断义绝,这面子上的功夫总是要做的,不然两家都要难堪。
三人一同进了酒家,三个侍女跟在身后,一脸疲惫。
见玉容卿带人来吃酒,老板月娘笑脸相迎,可见到她身侧的李沅和康乐,月娘脸上的笑容都要僵住了。
这两位,一个是面甜心硬的康家小姐,一个是心机深沉的陌生男子。都不像好人。
月娘做生意也见过不少人,默默在心底感慨:咱们家三姑娘好像格外容易招惹这些不一般的人物呢。
进店坐下,座位靠着窗边,正巧能观赏窗外一片雪景。
玉容卿做东叫了几壶热酒来,小二刚端上来,康乐便接到手里给李沅倒了一杯,抬眼问道:“不知公子姓名?小女怎么没在徐州见过公子?”
坐在对面的康乐温柔热情,李沅有些无措,看向玉容卿寻求意见。
玉容卿与李沅坐在一边,瞅着那康乐眉眼带笑,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像只狐媚子似的勾搭李沅,真是没有半点廉耻心。
她气的牙痒痒,却碍于康家的势力不敢发作。
直到桌子下的手被身边人一点一点捉住,五根手指像笨拙的小鱼一样穿插到她的手指中间,温凉的指尖挠着她的掌心像逗趣一般,玉容卿差点没忍住低头去看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