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把简一忻放在宋寒山之上,老爷子明显不开心了。
她敛了笑容,正色道:“他们俩可能没法简单地用谁重要谁不重要来衡量比较,宋寒山他太强大了,可忻忻却不一样,他从小特别聪明,也特别敏感,因为没有爸爸,他被很多人笑话、欺负过,还忍着不肯告诉我,变得越来越胆小内向,爷爷,你不知道我知道的时候心里有多难过……”
简绎原本只是想要博取一下老人家的同情心,可一想起当时简一忻被那个瑶瑶妈逼在角落里哭泣的场景,她的心脏顿时一抽。
宋老爷子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仿佛在揣度她每一个字的意义。
简绎被看得头皮发麻,可话已出口,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爷爷,你不会怪我吧?我只想从寒山身上得到一个身份,可以让忻忻正大光明地有个爸爸,会让他更加快乐更加自信。至于其他的,我随缘不强求,如果有一天,寒山他有了更好的选择,我也不会纠缠不休,因为那个时候,忻忻一定已经是个坚强自信的小朋友了。”
终于圆回来了。
简绎在心里轻吁了一口气,想给自己的临场发挥点个赞。
这一番话,既表达了她作为母亲对儿子的爱,也隐晦地暗示了对宋寒山暗藏的感情,隐忍而伟大,再加上两人已经领证,生米煮成了熟饭,老爷子难道还会要棒打鸳鸯吗?必定是顺水推舟就答应了。
“你叫什么?”宋老爷子忽然问。
简绎怔了一下:“简绎,简单的简,演绎的绎。“
宋老爷子闭上眼睛想了片刻,悠悠地道:“绎,有抽丝剥茧中寻求真相的含义,简绎,繁中求简,这名字,很有哲理,好名字啊。”
简绎颇有几分汗颜,她还真没琢磨过这个名字的含义,小说的原身就是个没占几段篇幅的炮灰女配,居然还能有这么个有深意的名字。
可能原身在出生的时候,也是被父母寄予了厚望的小公主,可惜后来家道中落、人事全非,她也从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眼高手低、自私自利的女人。
“谢谢爷爷。”她只好收下了这份赞美。
“小绎,”宋老爷子轻叹了一声,“其实,寒山他小时候和忻忻很像,也很敏感隐忍。”
简绎脱口而出:“他?不可能……吧?”
宋老爷子的眼神有些恍惚了起来,好像回忆起了什么:“他十来岁的时候妈妈就离开了,也发生了很多不太好的事情,有一段时间他很脆弱,在我面前装得坚强,背后却躲起来偷偷哭。”
“什么?”简绎难以想象这样的场景,一脸震惊,“他也会躲起来偷偷哭?爷爷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宋老爷子怅然道:“对,他爸妈在的时候,他很爱哭,后来才渐渐变得喜怒不形于色了。”
简绎沉默了下来。
她的心里忽然有了那么一点的酸涩。家庭的骤变、残酷的商界,一个身负光环的小孩被逼着长大,成了一个冰冷的工作机器,这其中的痛苦和心酸,可能谁都没办法感同身受吧。
“说来惭愧,是我用尽各种方法,逼着他摒弃多余的感情,逼着他承担了他那个年龄不应该承担的压力。这些年我老了,回过头来就在想,我当年这样做是不是不应该,如果当年换种方法,舍弃一点世俗的财富,他是不是会更快乐一点。这两年我逼着他谈恋爱结婚,就是想要弥补一下从前的过错,想让他变得……有人情味一点。可现在他给我来了这一手,真是让我猝不及防。”宋老爷子叹了一口气,“唉,我老了,比不上年轻人的脑子转得快了。”
简绎有点糊涂了,老爷子这是同意了还是不同意?
她小心翼翼地问:“爷爷,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宋老爷子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身边来。
简绎顺从地走了过去,垂手而立。
宋老爷子凝视着她,语声温和,“孩子,你很真诚,并没有因为要糊弄我说些我爱听的话,我愿意相信你的真诚。所以,我现在也很郑重地把他交托给你,希望你能够填补我从前遗漏的那些东西给他,好好爱他,好好经营这个家庭,寒山他是个负责重情的好男人,也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付出的。”
简绎走出书房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这可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宋老爷子不仅被她糊弄过去了,还慎重地把宋寒山交托给了她,这谈话的效果出乎意料得好。
可她不仅没有半点得意,反而心虚不已。老人家那沉甸甸的语气和期盼的眼神分量太重了,她担不起啊!
“爷爷为难你了?”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她猝然回头,只见宋寒山站在栏杆柱子旁,好像已经等她很久了。
“没有,”她更心虚了,“爷爷很好,和我说了很多话。”
宋寒山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说了什么?”
简绎壮起胆子迎视着他的目光,小声求证:“爷爷说你小时候是爱哭包,是不是?”
宋寒山的眼神一僵,冷着脸摇了摇头:“假的,别听爷爷胡说。”
简绎将信将疑:“不会吧,难道爷爷还会和我说谎?
宋寒山不太自然地岔开了话题:“走吧,忻忻想要让我们一起去公园玩。”
“到底是不是?我就纳闷忻忻怎么总爱哭,难道是像你……”简绎不甘心地嘟囔着,眼角的余光一瞥,正好看到了宋寒山的耳朵。
她发现新大陆似的轻呼了起来:“天,宋寒山,你的耳朵红了,就耳朵尖上!”
她下意识地去拨宋寒山耳尖上的头发,想要验证一下,宋寒山一偏头,准确地抓住了她的手,板着脸教育道:“在这里不许胡闹。”
“难道回去……可以?”简绎惊愕了,盘踞在心头已久的疑问脱口而出。
宋寒山皱着眉头没有回答,只是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紧,拉着她往楼下走去。
简绎:……
默认了?
回家玩耳朵、亲亲都可以!
破案了,原来宋寒山真的是个冰山闷骚男!
第14章 冷血的怪物
简一忻要去的公园离别墅不远,里面有个人造沙滩,正好阳光明媚、秋高气爽,沙滩上都是小朋友,热闹得很。
简一忻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扭头看着小朋友们,眼睛里满是渴望。
宋寒山却丝毫没有察觉儿子的内心世界,拉着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你走这么快干什么,停一下,”简绎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手里拿着刚刚在公园门口买的玩沙工具,“忻忻要去玩沙子。”
宋寒山皱了皱眉头:“玩沙子为什么要在这里?又脏又乱。叫明勋安排一下,明天飞去马代就好了。”
“不是,”简绎反驳道,“小孩子喜欢玩玩沙而已,他每个星期都想玩,你每个星期飞一次马代?”
“有什么不可以?”宋寒山理所当然地道,“可以安排私人飞机,双休日一个来回很方便。”
简绎无语了,她不想和宋寒山这种“富豪做派”理论,当机立断,立刻把玩沙工具塞进了简一忻的怀里:“走,妈妈陪你去玩,让爸爸在这里等着吧。”
简一忻迟疑地看了一眼宋寒山,终于按捺不住沙子的诱惑,“哧溜”一下下了沙滩。
好的位置都被早来的小朋友占了,简一忻在靠边的地方圈了个小地盘,兴致勃勃地搭建起围墙来,一会儿推、一会儿捏,自得其乐,很快就弄出了一个城堡的雏形。
“妈妈,你看,这是星球帝国,这些洞洞是开飞船用的,嗖的一声飞船就从这里窜出去了……”他开心地模拟着飞船的形态,编了一个很奇妙的科幻小故事。
简绎看了看四周,沙滩上的小朋友很多都是几个聚在一起玩的,小朋友之间很容易自来熟,简一忻却半点没有和同龄人交流的意思,自顾自玩得开心。
她早就发现了,简一忻并不太合群,喜欢独处,也不知道是不是系统偏差造成的后果。
“宝贝你讲得真好,”简绎鼓励道,“以后可以讲给小朋友们听。”
简一忻摇了摇头:“不要,他们老是笑话我,我不和他们玩。”
“笑话你什么?”简绎担心地问,“你不是说幼儿园很好玩吗?”
“是很好玩,可是他们会的我都还不会,他们就笑话我了。妈妈,我不稀罕他们,以后我会比他们学得都好的,那他们都会来和我交朋友了。”简一忻很认真地握了握小拳头。
这是被动型人格,不利于小朋友以后的发展。
简绎不死心,还想引导一下,旁边有小朋友追逐打闹了过来,一不留神,其中一个被推倒了,一屁股坐在了简一忻的城堡上。
被推倒的小女孩哭了,肇事者却捧腹大笑:“哈哈哈,你脸上都是沙子,像个小丑。”
简一忻“哧溜”一下跑了过去,扶起小女孩,小声批评那个男孩子:“小朋友要团结友爱的,你把她推倒了还要嘲笑她,真坏。”
肇事的小朋友很高,看起来比简一忻大个两三岁的样子,他眼珠一转,朝着简一忻做了个鬼脸:“我才没有坏呢,是你的城堡堆得太高了,把他绊倒了。”
“你骗人!是你们把我的城堡踩坏了!妈妈!”简一忻的脸都气白了,目光投向简绎,想要寻求帮助。
简绎硬下心肠没说话,只是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小朋友的事情,应该让小朋友自己解决,她要是总是替儿子出头,以后养成习惯,再想扭转简一忻这种内向胆小的性格就难了。
双方的父母被哭声引了过来,纷纷询问是怎么回事,小女孩哭得伤心,话都说不利索,小男孩很狡猾,用衣袖替小女孩擦眼泪,一边哄着她说别哭一边往自己家那边拽,一副好哥哥的样子,几个家长齐刷刷地看着简一忻,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了。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宋寒山终于在上面待不住了,沉着脸来到了简绎的身旁。
许是他的气势太吓人,小男孩松了手,飞快地躲到了自己父母身后,警惕地看着他们父子俩。
“怎么了?”宋寒山皱着眉头问。
简一忻左看右看,忽然好像有了勇气,挺起胸膛大声地告起状来。
他的语言表达能力发展得很好,口齿清晰伶俐,没几下就把事情说清楚了,小女孩终于也止住了哭声,抽抽搭搭地向爸妈说清了事情的真相,小男孩的爸爸揪着他的耳朵让他给两个小朋友道歉,小男孩这下没了刚才的神气活现,垂头丧气地说了“对不起”。
这是简一忻第一次靠自己的力量处理好了纠纷,他很兴奋,一副老大哥的模样教育道:“没关系,知错能改还是好孩子。”
“小哥哥,你没有水壶,我拿来给你挖个大湖好不好?”小女孩眨眼忘了刚才的摔跤,眼泪还挂在眼睫上,新鲜的主意就冒出来了。
“挖湖有什么好玩的,我们来做坦克。”小男孩兴致勃勃地反对,“坦克在城堡里都排满,一起开起来多威风。”
简一忻想了一下:“我们可以做潜艇,然后开到湖底下去,让坏蛋都找不到。”
“好,挖大湖,做潜艇!”
“不对,沙子做的潜艇在水里要化的。”
“那你沙子做的坦克也开不起来。”
……
一场纷争化为虚无,小朋友凑在一起玩开了。
简绎很高兴,比她上次在幼儿园里和瑶瑶妈对撕赢了还要开心。
看看,这就是男主的气质,以后简一忻长大了,就能凭着这男主光环,一个一个收小弟,登上人生巅峰。
正得意呢,旁边传来两声轻咳,她转头一看,宋寒山皱着眉头问:“还要多久?”
“早着呢,”旁边的爸爸接过了话茬,“小朋友玩沙没底的。”
宋寒山身上脚上都是沙子,这让他感觉很不适,正要要求简绎提前离开,简绎凑了过来,一双手在他身上拍来拍去。
“我来帮你弄干净,”她殷勤地道,“放心吧,沙子不是泥巴,一拍就掉了,多陪儿子一会儿,他开心着呢。”
宋寒山看了看旁边的爸爸,他身上也都是沙子,但他的老婆在陪着女儿玩,根本没空理他。
一丝愉悦从心头泛起。
他矜持地笑了笑:“好吧……”
话音未落,小朋友们的铲子一挥,“唰”的一声,一把沙子扬了起来,洒在了宋寒山的裤腿上,又从裤腿滑落,钻进了鞋子里。
“爸爸,对不起。”简一忻手上忙碌着,抬头瞟了一眼,毫无诚意地道歉。
宋寒山的嘴角抿了抿,就在简绎以为他要发火的一刹那,几个字从他的薄唇中缓缓吐出:“没关系。”
在沙滩上玩了快两个小时,简一忻这才恋恋不舍地和两个新交的小伙伴道了别。
一路上,他左手拉着爸爸,右手拉着妈妈,一蹦一跳,明显比来的时候活泼了很多。
刚进大门,田管家就迎了上来,抱起简一忻唠叨:“哎呦,小小少爷你这身上都是沙子,走,我带你去洗个澡,咱们干干净净地吃晚饭。”
简绎被这一声“小小少爷”叫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田姨,你叫他忻忻就好了,还是我带他去洗澡吧,他身上都是沙子。”
正说着,一辆汽车从里面开了出来,徐徐停在了他们前方,宋晓丽从车上探出头来:“寒山,借用你一点时间,我有事想和你谈一谈。”
宋寒山淡淡地道:“有什么事这样说也可以,田姨和小绎都不是外人。”
宋晓丽挤出了一丝笑容:“有关公司的,还是单独聊比较合适。”
简绎连忙道:“那你们聊吧,我带忻忻去洗澡。”
本来想去主卧洗澡,但朝北的那间浴室里有可达鸭,简一忻看见了,自己“蹬蹬”地就跑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