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淡道,“藏着那孩子是因为他身带不详,可不能让他害了城主。”
白擎皱起了眉,第一次在她面前冷下了脸,“这种无稽之谈,你竟然也会相信?别说什么身带不详,只要是你肚子里出来的,就算他是真的妖魔转世,有我在府中压着他,也要教他做一个一心向善的妖魔才是。”
他抿了抿唇,神情中带着几分痛惜,斩钉截铁道,“今日便由我做主将那孩子接回来。”
冉霁雪坐在一旁,冷眼看着他,直到这个时候才缓缓道,“来不及了。”
白擎愣了愣,“什么意思?”
冉霁雪冷淡的声音条理清楚的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却只说到了她和白明泽二人发现他们夫妻二人死在酒楼上。
白擎不可置信的退后两步,在冉霁雪带着悲哀的视线中只觉脑中空白一片。
系在腰上的长剑忽然震动起来,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然后从剑鞘中飞射而出,在无人控制的情况下,一往无前的朝着外面冲了出去。
白擎大惊,想要抓住剑柄,却是眼睁睁的看着剑芒大盛,分明是饮血之像!
冉霁雪也第一次见白擎慌乱的样子,两人一同跟了上去,却见那长剑身上雷芒阵阵,不时有华光流淌在剑身上。
飞剑行进的速度极快,快得白擎全力往前也不过堪堪见到剑柄上晃动的流苏划过的弧线。
“停下!”
冉霁雪看着飞剑往陶素汐的屋中飞了过去,顿时又惊又怒。
一阵巨大的雷鸣声响过,陶素汐被白明洄抱着悬于半空之中,狼狈的在飞剑的攻击下奔逃着,屋中一切被飞剑搅动得天翻地覆,乱糟糟的灰尘四扬。
而这时,白擎和冉霁雪也赶了过来。
陶素汐发丝凌乱,她从白明洄怀里跳下去,看到白擎的身影之后顿时破口大骂,“你这黑心肝的,今日还想杀我和洄儿灭口不成?杀千刀的狗杂丨种,你今日敢杀我,我倒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这遭瘟的当初是怎么杀了结拜过的亲兄弟来当上这一城之主!什么救苦救难的大英雄,你就是个吸血而生的王八蛋!”
白擎脸上一白,却是听到这边响动的白明泽大骂出声,“放你娘丨的臭屁!坏人家庭的坏女人,你还敢骂我爹,我打死你!”
说着他在花园里捡了块石头重重的砸了过去。
陶素汐狼狈的躲过去,却被身后袭来的长剑不小心伤到了手臂,一直护着她的白明洄见此惊怒不已,眼中如墨汁滴落瞬间填满了整个眼白,漆黑的眼中弥漫着阵阵恶气,他看着白明泽,双手成爪迅速的朝他袭了过去。
冉霁雪哪里能让他伤到自己儿子,长袖一甩挡过白明洄一击。
那双手已如鹰勾般锋利,撕拉一声之后冉霁雪被灌注了灵气的长袖便成了两半。
她顺势捞着白明泽的领口见他甩了过来,白明泽指着白明洄的眼睛惊恐大叫,“他的眼睛!”
他都看到的,冉霁雪和白擎自然也看到了。
白擎赶在冉霁雪之前拦住了白明洄,厉声大喝,“明洄,醒醒!”
白明洄身子晃了晃,眼中黑色褪去几分,他身后的陶素汐见此哭嚎一声,声音一出,白明洄表情顿时更加狰狞起来。
园中花枝朝他飞了过来,落入他的手中顿时成了一把吹毛断发的利刃。
白擎无奈,长剑不听使唤,只能拿着剑鞘与白明洄缠斗起来。
陶素汐一边大声哭嚎着,一边不断的躲避着朝她攻击过来的飞剑,一边朝外奔去。
那飞剑攻势如破竹,她却能游刃有余的在这迅猛的攻击下躲开,冉霁雪冷笑一声,她倒是不知,原来白擎还在这院中养着这样一匹狼。
她见陶素汐往外逃去,又看了一眼和白擎缠斗在一起的白明洄。
什么缠斗,应当说与白明洄闹着玩才是!
冉霁雪咬咬牙,心中大恨,想到每次白擎指点白明泽的时候将他那成那副模样,对白明洄倒是心疼成这样。
她抓着白明泽的肩膀将他带离了战斗中,“去找你哥。”
说完就朝陶素汐的方向追了过去。
白明泽揉了揉摔疼的肩膀,看着她娘追过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有些不安来。
他扭过头,瞪了一眼藏在角落里捂着耳朵眼睛瑟瑟发抖的下人,“今天的事情谁也不许说出去!”
被吓破了胆的下人们纷纷点头,忙不迭的就跑开了。
白明泽拍了拍身上的灰,跑出府门的瞬间却不知道究竟该往哪里去找人。
他和娘走的时候他哥和嫂子还“死”在函玉楼里,但是现在这个时间应该早就被人发现了,说不定都被抬回桑家了。
他思考了一瞬,扭头朝着桑家跑了过去。
然而才走到一半,就听到一声声叠在一起的嚎啕大哭,桑大人的声音尤为大,震得白明泽耳朵都有点疼。
他跑过去一瞧,两具棺材被摆在冉府的门口,周围的百姓围了一圈。
白明泽脸上发愁,他哥要是现在坐起来,怕是得吓坏这一城的百姓。
冉灵潇出现了一瞬,立刻就被桑廷脸上凶恶的表情给吓了回来,冉灵筱更是躲在房中用被子捂着头,心中不由怨恨起了父亲来。
杀人都做得这般笨,也不知道遮掩一番,现在冉家的脸都丢尽了,她还有脸怎么出门!
冉雾青听着门外的嚎哭声,脸上更是青一阵白一阵,身后的下人更是埋着头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良久,冉雾青将手中茶盏重重的放在桌面上,力道之大,落下的瞬间杯盖便翻了过来,砸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他恶狠狠的挤出了几个字来,“桑廷,你可真是不要脸!”
他就知道,桑廷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的与他们合作,将计就计也要趁机恶心他一番。
冉雾青冷冷的自己推着轮椅往前,“让大少爷出去处理一下这件事情。”
下人一愣,忙不迭的点点头,“奴才这就去。”
“等等。”冉雾青脸上带着奇异的笑容,“让二弟去吧,他不是说我病了他要来帮我处理冉家事务吗,事情来了。”
他倨傲的抬了抬下巴,大笑两声出去了。
桑廷可不好惹,他倒要看看他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
桑廷在门外让下人敲着门,他悲伤为假,愤怒却再真实不过。
有人想要对冉家下手,却想用他女儿的命来让他做刀子。
无论是谁,只要敢对他的眉儿下手,就该承受他的怒火承受来自他桑廷倾尽一切的报复!
对冉家,是迁怒,也是胸中憋闷的宣泄。
知道和见到是两回事。
虽然知道眉儿没死,可是见她躺在棺材里苍白着脸呼吸全无的模样,他就觉得胸口喘不过气来。
桑夫人更是瞬间就倒了下去。
这件事,他桑廷绝对不会善了!
在桑廷的怒火声中,冉雾青的庶弟正在门口吩咐下人打开门。
门房苦着脸劝他,“不能打开,外面桑家人可凶了。”
冉二爷充耳不闻,“我冉家身为第一世家,他姓桑的难道还敢硬闯不可?开!”
门房无奈,他一个奴才也无法组织主子,只能在打开门的一瞬间拔腿就往旁边跑去。
背着手挺胸抬头准备解决冉家难题的冉二爷清了清嗓子,“桑……”
话音刚起,桑家一干下人在宣桃的带领下就冲了进去,而站在大门中间的冉二爷首当其冲的就被冲进来的人流卷了进去。
等到桑家的人抬着棺材进了冉家,他一身精心穿戴了两个时辰的衣服已经乱成了一团咸菜,发冠歪歪斜斜的垂到了肩膀上,脚上的鞋不知何时也掉了一只。
他茫然的望了望,看到台阶下属于他的长靴。
冉二爷忙不迭的跑过去捡起来,正穿着,就见他家侄子慢悠悠的走过来,指着天空哈哈大笑,“你们看那傻鸟,可笑死小爷了。”
冉二爷:“……”
真当他傻的不知道这小兔崽子在指桑骂槐呢!
他拍拍自己身上被卷起来的会,呸了一声。
扭头见门房扒着柱子正探头探脑,他怒气冲冲的走过去一脚踹了过去。
然后就听到“咔嚓”一声,砖红色的石柱上他的脚以常人无法做到的姿势扭曲着。
“嗷!!痛!!!”
他痛苦的大叫一声,想叫门房将自己扶起来,扭头却见所有下人都围到了门口另一人身边。
白明泽神情冷淡的从门外踏了进来,气势十足的眼神十分的唬人。
他看着扒在石柱上哭嚎得十分伤心的冉二爷皱了皱眉,实在没认出头发凌乱遮了半张脸的老头是谁。
甩了甩袖子,领着身后一大串巴结他的尾巴朝着桑家哭嚎的方向而去。
哼,真是不专业,居然还掉队了!
第48章
白明洲和桑眉虽然躺着, 但是神识一直留意着周围。
虽然不知道城主府里打起来的事情,但是白明泽被一群人迎进来的事情二人却一清二楚。
“你来做什么?”
脑子里有声音响起的时候白明泽正坐在会客室的雕花木椅上,一仰头摔了个人仰马翻。
在众小厮婢女震惊的视线中, 白明泽处变不惊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仰着头装作看风景一般四处望了望。
靠, 这就是传说中的传音入密吗!
他该怎么回他哥, 就脑子里喊吗?
白明泽清了清嗓子, 哥?
很快,白明洲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嗯, 是我。”
白明泽莫名觉得兴奋起来, 手里折扇摇的飞快,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没话找话,“哥,你们那棺材躺着舒服吗, 要不我让舅舅给你们换一个?”
白明洲:“……”
一道清脆的笑声响起,熟悉的女声让白明泽瞬间明白了这人是谁,“嫂子!”
桑眉温柔的声音如暖风拂过, 她问,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白明泽扁扁嘴,“我爹和白明洄打起来了, 我娘追着陶姨娘走了,让我来找我哥。”
桑眉正在诧异,白明洲却是想到了白擎日后的发疯,追问道,“你把来龙去脉一丝一毫全部讲给我听!”
白明泽道, “前面如何我不知道,我是听到有人说一道雷往陶姨娘的住所劈过去的,我过去一看才知道是爹的佩剑飞了起来,上面裹着一层雷光正追着陶姨娘在砍,然后陶姨娘就开始骂我爹。”
他顿了一下,下意识的省略了自己骂过去的话,“然后白明洄就想来杀我,被娘阻住了,然后爹又去和他打。白明洄眼睛黑咕隆咚的,手也变成了妖魔那样,我就说他这样的人看着就阴暗这不就化魔了!”
说到后面,白明泽不免带上了几分愤懑之情,他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现在还疼着呢!
说完,他等了好久都没听到白明洲说话,“哥?嫂子?人呢?”
他坐在会客厅里等了很久,也没人来接待他,他也没见到白明洲,心里不禁有些着急起来。
站起来踱步走了一会儿,自觉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白明泽合上扇子往手心一砸,朝着桑家哭喊的方向就跑了过去。
却说白明洲与桑眉,在听到白明泽简单讲述之后就陷入了沉默之中。
白明洄的变化是他曾经的记忆里没有的,这样的变数让白明洲莫名的有些心慌。
“这是幻境,本就与你的过去不同,我和你在这幻境中本身就是变数,还有之前藏在暗处的心魔同样也是变数,城主夫人因为心魔生变,或许白明洄的魔化也是因为心魔遗留的魔气所变,不必为此而忧心。”桑眉安慰道,“你我现在的目的是为了阻止半年后白城主发疯屠杀一事,你要相信白城主的强大,在这个世界里,除了你我,他应当所向无敌。”
白明洲仍是心头难安,他总觉得有什么细节或许被他所忽略了。
“你若是还担心,不若我传音给爹爹,让他盖上棺材,我们在里面放上化身去城主府去一探究竟。”
说着,铁质的车轮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的声音响了起来,冉雾青眼中含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了两具棺材之间,“我可怜的桑眉侄儿,也不知是哪个丧尽天良的害了你的,命叔叔我看着真是心痛难忍!”
桑夫人呜咽一声,顾不得贵妇姿态就撕打了过去,“我女儿是吃了你冉家特有的茶水才去的,冉雾青,你好狠毒的心啊!”
桑夫人长而尖利的指甲上涂抹着艳红的凤仙花汁水,乍一看跟索命的女鬼似的。
冉雾青手背上被划了一道,留下了好长一道痕迹不说,还疼得他直抽气,他忍不住瞪了桑夫人一眼,说好的做戏你们还真动手??
“这是阴谋,肯定是阴谋!是有人想要挑拨我们两家的关系故意害了我这侄女儿想来陷害我啊!嫂夫人你可不能受了小人的挑拨让渔翁得利。”
桑夫人假装没听到,哭得好不伤心。
宣桃跌坐在桑夫人身边,似垂着眼抹泪,却一直留意着四周。
而在这时,桑廷突然大步上前将夫人扶了起来,再重重的将冉雾青给推开,冷哼一声,“别用你这张丑脸脏了我女儿的黄泉路。”
说着他把棺材盖子往上一推,厚重的棺材盖遮住了所有人窥探的目光。
冉雾青震惊的腿都蹬直了,这棺材可是密不透风的,桑廷也不怕真把他女儿女婿给闷死了?
桑廷也心中惶惑,但是谁让这是自己女儿亲自要求的。
棺材盖方一阖上,白明洲和桑眉就穿过厚厚的棺壁出来了,只在内留下了两具随手揽下的两缕清风做成的化身。
飞往城主府的路上,桑眉忍不住问他,“城主的那把剑是什么来头?”
白明洲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那把剑我只在城主发疯那日见过出鞘,不过那时候城主佩剑上满是鲜血,浑然看不出本来的模样了。”
桑眉拧着眉,“雷火至刚至阳,能借雷光而行,定然是以正法所铸,是天下邪物妖魔的克星,若遇生有灵物之剑,更是嫉恶如仇容不得丝毫恶事。”
白明洲沉默不语,直到迈进白水城城门之时才声音低落道,“我却不愿相信城主会在府中置放妖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