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言听白就闭关了。无从下手的楚玉锦为了求得解药,乖巧的听着萧沿的一切指示,一边巧意逢迎着对方只要言听白出关立马下手,一边暗自打起了自己的算盘。
萧沿的目的是要言听白的命。但他不一样,他要报仇,他要得到言听白的灵核来增长自己的功力,等到了那时他要亲手碾碎萧沿的骨头让对方跪在自己脚下,亲手捧上解药,亲口忏悔自己的罪过。
五年的时间,仇恨在暗处慢慢滋长。
言听白终于出关,他的剑法更加无人能挡,萧沿躲在阴影后,眼红的要滴血。楚玉锦则冷眼旁观着,试探一切的机会。
终于,他发现了言听白的心魔,原来一个人的强大并不一定都是正面的。
他终于出手了,将自己准备多年的惑心印种进了言听白的心脏。
言听白无辜吗,楚玉锦心里在摇头,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被萧沿利用的这么惨,所以,他毫无愧疚。
他要收割仇恨的双方,让这场争斗永远的结束。
松林峰的夜晚。
白菡没有去松林长老的厨房吃饭,而是传了一道蓝符说自己累了要早点睡。
松林长老奇怪的在围裙上抹手,问大徒弟,“听白,你小师弟是不是生病了,怎么这两天总说累?”
言听白安静的帮松林长老收拾长桌,没有回答。
松林长老拎出一笼黄金糕,“去,给他送去,一天没吃东西了,再累也得吃饭啊。”
白菡的小竹屋前。
言听白轻轻扣着门扉,“师弟,在吗?”
听着熟悉的声音,白菡心颤了一下,沉默片刻道,“我睡了。”
“师父给你做了糕点,吃点再睡吧。”
“我不吃了,你拿回去吧。”
白菡说完立马吹熄了烛火,屋内顿时漆黑一片。
门外没有了声音,只有轻风在吹拂着窗棂。荷花池塘里卧了一只青蛙,嘴里呱呱的清脆叫着。
白菡听了一会儿,轻轻披上一件轻纱,慢慢下床走到了门边。
“吱哑”一声,竹屋的门开了。
言听白提着竹屉转身,在夜色中与白菡对望。
白菡头发披散着,素白的里衣外披着一件云纱,淡淡的月辉勾勒在她嫩白的面颊上,如水般的杏眸像是蒙上一层薄雾般的情绪,纤细的身影如缎如云,宛如夜色中披星而来的仙子。
言听白愣了一瞬,说道,“师弟......”
白菡缓缓朝他踏出一步,目光转向对方手中的竹屉,慢慢开口道,“我不是说不吃吗?”
言听白没有说话,手指紧紧攥着糕点。
“我已经不喜欢吃它了,”白菡又走了一步,强迫自己贴近言听白,说道,“我早就吃腻了,你能不能别来烦我了。”
话出口的一瞬间白菡就后悔了,她感觉到心像是被割成了几块,每一块都鲜血淋漓的在伤口上反复摩擦。
更让她痛彻心扉的是小仙君受伤的表情。
她好像恍恍惚只在梦中见过,漆黑的眸子里像是沉潭,沉潭其上是深邃的漩涡,里面盛着让人悲伤的凛光。
白菡使劲攥住手指,强迫自己不要软弱,这时候不狠下心来,那她就再也离不开小仙君了。
对方有自己的大道要走,不会囿于浅薄的儿女情长,她不应该因为自己的情劫而耽误对方。
言听白轻轻抬手,指尖微微发颤。
白菡心里跳的很快,但还是狠狠心,扭头躲开了。
“师兄...做错了,”言听白艰难的开口,嗓音有些沙哑,“不该离开这么久....师兄给你道歉。”
“你有什么错?”白菡昂起脑袋,“闭关悟道、潜心剑术,你有什么错?”
“我......”,言听白艰难的滑动着喉结,“不该抛下......受伤的你离开。”
“你不离开又有什么用,你能给我治伤,还是说你能避免我受伤?”白菡觉得自己疯了,明明心里疼的要命,刀子一般的话语却像竹筒里的豆子一般前赴后继。
她是疯了,这么断了缘分也好,小仙君会彻底忘记自己这个白眼狼师弟,那她也走的心无旁骛。
言听白彻底说不出话来,白菡的每一个字都彻底戳中了他的心魔,他这五年来日日夜夜碾转难眠的梦魇,他每次闭上眼睛就能看到的那个血淋淋的脊背,那个无上密境以身焚焰的金色身影,一次又一次,提醒着自己的无能和懦弱。
高大的身影颓然后退,言听白踉跄了一步,面色苍白的过分。
远在花间峰的楚玉锦慢慢眯起眼睛,他感受到了言听白的心魔激荡的十分厉害。
白菡本能的踏近一步,又马上停了下来。
“你回去吧,”她咬着牙说道,“我真的要休息了。”
说完,转身进了竹屋拍上了门。
翌日,松林峰山崖边。
楚玉锦到的很早,果然如他所料,即使言听白受心魔折磨严重,却不会落下一天的修炼。
他恭敬的朝对方行礼,“师兄,早。”
言听白淡淡点头,无一丝异样,让楚玉锦先将自己的剑法展示一遍。
楚玉锦听从他的吩咐,认真将一套剑法施展一遍,果然如他的外表一样,绵软无力,有形无神。
言听白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嫌弃,从第一招开始一步一步认真给他讲解。
楚玉锦一边留神听一边心里思索着怎么试探对方的软肋。
翟樱樱和郁长泽在另外一边练习。
“师兄,怎么不见白师弟?”楚玉锦好奇问道。
言听白一顿,淡淡回道,“她有事。”
楚玉锦瞥了他一眼,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又开始学习下一个剑招。
“师兄的剑法好厉害,白师弟也一样,果然是一脉相承,”楚玉锦一边说着一边挽了一个剑花,像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捂嘴一笑,“师兄是不知道,有一次白师弟和萧若尘比试,十招之内就把萧师兄打得落花流水。”
言听白嘴唇微抿,没有说话。
楚玉锦继续说道,“萧师兄很不服气就耍起了赖,上前一把抱住白师弟的腰,说要把他娶了做道侣,看他以后还能不能压自己。”
“哈哈哈,师兄你说是不是很好笑,哈哈哈......”
言听白紧紧攥住手指,眸中寒霜一片,看楚玉锦的眼神像是刀刃一般,“再分心就别练剑了。”
“是,师兄教育的对,”楚玉锦连忙惊慌认错,“玉锦知错了。”
手心的印记彻底激荡起来。
无人看见的角度,楚玉锦微微勾起了唇角。
白菡御剑去了青鸾峰。
青鸾长老坐在石头上撸着小仓鼠,一边乐呵呵的抬眼看她,“终于想起我这个老头子了?”
白菡尴尬笑笑,郑重道,“我要走了,特地来跟长老告别。”
“走,走哪?”青鸾长老眯起眼睛,“不会是要回家吧?”
“嗯。”
“还真要上天?”青鸾长老大叫一声,“怎么,不跟你的大师兄拜把子了?”
“......”
“不是,你这算是干嘛来了,辛辛苦苦变成人,还受两次重伤,还变得不男不女,啊不是,还女扮男装,折腾这么一道难道是为了体验生活?”
“是渡情劫,”白菡看着他说道,“天机不可泄露,你又知道了一个秘密。”
“......”
青鸾长老半天才问道,“这是渡好了?”
“失败了,”白菡摇摇头,苦笑道,“对方眼里只有苍生大道。”
“......”
和月老约定的时间就是今晚,白菡回到松林峰开始发愁,是留封书信离开呢还是亲自跟师父和师兄师姐告别?
别的她尚有把握,唯独不敢看见小仙君的眼睛。
天知道昨夜她一宿是怎么熬过来的。
思来想去,白菡决定还是留一封书信吧。
挥笔刷刷刷写完一页,白菡将信纸压在了桌上的茶杯下。
最后再去看一眼师父和师兄师姐们吧。
松林长老正在后厨研制新菜式,一见白菡顿时眼睛一亮,“快来试试我的新产品。”
白菡夹了一筷子黑乎乎的菜梗放在嘴里细细咀嚼。
“怎么样?”松林长老眼睛亮晶晶的。
“好难吃,”白菡苦着脸。
松林长老立马哈哈大笑,“就它了,今晚就让你师姐师兄们尝尝!”
白菡:......
看着无论何时总在嬉嬉闹闹的松林长老,白菡轻轻弯起了唇角,真好,师父这样的人,纯真自得超然世外,像是小仙君的相反面,却有一样的稚子之心。
得道从来都不是只有一条路,但小仙君却选了最难的那条路。
松林山崖边。
白菡遥遥的伸出手臂,巨隼立马利箭一般朝她俯冲而来,停在她的手臂上,用翅膀使劲蹭她的颈窝。
郁长泽早就习惯了,看苍苍反应就知道是小师弟来了。
他和翟樱樱笑着冲白菡招手,白菡也微笑着回应。
然后,转脸望向另一边,小仙君正背对着自己教楚玉锦练剑。
如果自己不走的话,应该也会很开心的跟在小仙君身边学剑吧。⑨拾光
楚玉锦一套剑诀终于舞毕,高兴的冲她招手,“白师弟,终于见到你了!”
言听白也默默转身,一瞬不眨的望着白菡。
白菡轻轻扯出一个微笑,淡淡走上前,看着言听白的眼睛说道,“师兄,我有一个请求。”
言听白深深的望着她。
白菡缓缓抽出仙女棒,笑道,“就当以后不学剑的纪念吧,我也想领教一下天虚十七式。”
仙女棒周身漆黑,泛着乌沉的光泽,剑尖直指言听白。
言听白静静看了一会儿冰冷的剑刃,又抬眸望向白菡,缓缓点头,抽出了雁归。
白菡迅速启动,仙女棒在阳光下凛光一闪,像是一道划过天际的弧光,向言听白刺了过去。
言听白挥刀一挡,撩起一片残风袭向白菡。他并没有谦让白菡,而是在对方能接的到的范围内尽了全力。
白菡旋身飞起,凌空挽出一个剑花,仙女棒立刻荡起层层剑意。
雁归剑横臂当空,嗡嗡发出剑鸣,猛烈回击了一个更厚重的剑意。
山间的松柏霎时无风轻摆,所有人的袍袖都跟着一起飞舞。
在遥远的天边,南天门缓缓开启,月老腾云驾雾穿风而来。
白菡嫣然一笑,忽然拿开仙女棒,用身体来接雁归的剑芒。
在所有人碎裂的目光中,她像一只纸鸢,翩跹着朝山谷坠去。
“师弟!”所有人一齐发出惊呼。
言听白甚至没来及反应,身子已经紧跟着追了下去。
呼啸的风声擦着耳际,言听白的手指终于够到白菡的衣带,手指一用力,就将对方抱在怀里。
“师兄,”白菡轻笑着看向对方的眉眼,“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言听白震惊不能言语,翻飞的发丝掠过眼梢,那里有些殷红。
“我不是故意吓你的,”白菡突然将手臂搂上对方的脖子,甜甜笑道,“我本想静静走的,但还是不甘心,想给你留下一点纪念。”
白菡说着就将额头抵住言听白的额头,贴着对方的脸颊说道,“我祝师兄得偿所愿。”
一缕金色的仙魂从白菡的额间被逼了出来,紧接着没入言听白的额间,消失不见。
言听白总是淡漠平静的眸子再不复往昔,漆黑的眸光里溢满震惊心痛和惊惶。
白菡摸着言听白的面颊,轻轻在那苍白的唇上印下一吻,喃喃道,“再见了,我的小仙君。”
话音刚落,柔软的身体化作淡淡金点,慢慢的消失在山谷中。
“不要!”言听白撕心裂肺的大喊。
第42章 啾啾啾啾啾啾 君子
崖下云雾缥缈, 山谷深不见底。
等在崖边的人看不清下面的情形。
楚玉锦的心弦猛烈震颤着,他知道山下一定发生了什么让言听白心神巨震的事。
翟樱樱慌忙跑去找松林长老,叮嘱郁长泽一定留在原地不要冲动。
不知过了多久, 山谷缓慢的升起一缕金光,失魂落魄的言听白被包裹着轻轻放到崖上。就像被彻底抽空了力气, 他猝然跪倒在地上。
“师兄!”郁长泽大惊失色, 慌忙跑过去扶。再看看空荡荡的身后, 他有些害怕, “师、师弟呢?”
言听白听不见他说话,只茫然的摸着自己的额头,眼神空洞而无焦距, 他的面颊十分苍白,嘴唇颤抖着,另一只握着雁归的手指用力到青筋暴起。
楚玉锦也跟着跑了过去, 奇怪白菡怎么不在。据他所知, 这个山崖虽高但以言听白的功力,根本不可能伤他分毫, 白菡也决计不可能救不到。
“听白!”
松林长老赶了过来,在路上翟樱樱已经告诉他了事情的经过, 大徒弟小徒弟一起坠崖。而现在只见到大徒弟一人,他心里有点不安。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言听白这种神情,匆忙走上前一把捏住他的肩膀,加重了声音, “听白!”
言听白恍恍惚的抬头。
“你怎么了, 白菡呢?”
白菡,白菡呢?言听白呆呆的想,手指不自觉的将长剑攥的咔咔响, 白菡呢?
是了,他想起来了,自己将白菡杀死了...
他亲眼看到的,雁归剑将白菡震出了山崖,然后她在自己眼前直接消失了,化成一粒粒金点消失了......
手指慢慢握紧了剑刃,鲜血瞬间漫上冰冷的刀锋。
“你干什么!”松林长老一声怒斥,一把夺过了雁归。
言听白呆呆的望着他,嘴唇开合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