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妙戈:【咦?你这么一说,我有点不太向往上界了……】
小天道:【别别别呀!妙戈姐姐,我们感化魔尊成功之后,上界就恢复美好了!况且这个幻境也是不能持久的。这幻境本来就是魔尊所造,为了收集最后欠缺的一点恶念。所以这通天高墙是他一定能突破的一道磨炼。等他自行突破之后,必然会把幻境中变成人间地狱,激发所有人的恶念。一旦他集齐恶念之后,幻境就会消失。到时候魔尊复位,毁天灭地,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姜妙戈:【这么说来,我们得把握好分寸。在他自己找到办法之前,就帮助他破开通天高墙喽?】还能额外刷一波好感。
小天道:【是的。魔尊化身两大心结,一是从未得到的亲情;二是遭遇背叛沦为废帝。你以妹妹身份出现,我觉得第一方面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献上你的忠诚。两方面感化他之后,幻境破除,我们就能回到上界啦!】
姜妙戈遥望着河间少年的身影,挑眉一笑:【你怎么只有两方面?我看人家的攻略文,都是要有爱情的。】
小天道很是嫌弃:【呸呸呸!爱情会带来嫉恨、痛苦与疯狂。一个正常的魔尊,我的世界就快毁完了。一个疯批的魔尊?我想都不敢想。】
姜妙戈被小天道夸张的语气逗笑了:【好,我知道了。】
姜妙戈:【我会为他打开通天高墙——待到时机成熟那一天。】
潋滟河边,悠扬高歌的画眉鸟暂时安静了,跳到笼中已经空了的小水杯前,换了另一种尖锐的叫声,近似于发怒,似乎在叫“没水啦!没水啦!”
盘坐小桥上的玄烬闭了闭眼睛,压下不悦,心知背后竹楼上女孩正在观察他,起身走到鸟笼前,动作优雅为画眉鸟添水。
那鸟儿歪头打量他,白眼圈外蜿蜒伸向两侧的蛾眉也随之微动。它扑着翅膀,叫声凶残起来,大概是催促少年快些。
玄烬垂眸盯着这只悍不畏死的傻鸟,冷森森道:“好妙歌,且看你还能唱到几时。”
女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哥哥跟这鸟儿倒是玩得好。”
玄烬回头,就见女孩肩抗两只鱼竿、头戴草帽、手里还拎着一只木桶。
姜妙戈笑道:“我来陪哥哥钓鱼。”
两人复又在石头堆成的小桥上坐下来,身周是各色鸟儿婉转的歌声,迎面是饱含水汽的初夏暖风,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只除了……
玄烬望着女孩从木桶中捧出来的、扭动着的虫子,握鱼竿的手,微微有些发颤,“你这是要做什么?”
姜妙戈疑惑得瞅了他一眼,非常自然得把虫子挂在鱼钩上——虫子瞬间开肠破肚。
她随口道:“挂鱼饵呀。”
姜妙戈顿了顿,又抬眸看了少年一眼,忽然明白过来,坏笑道:“哥哥,你怕虫子呀?”
玄烬绷着脸,坐得离她和木桶远了些,淡声道:“不怕。”
姜妙戈欺身上前,手中的虫子还在晃,吃吃笑道:“那你躲什么?”
玄烬上身后仰,冷淡道:“我只是觉得它们……恶心罢了。”
姜妙戈笑道:“那不就是怕虫子吗?”她又笑道:“我昨日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说很会钓鱼的吗?你这么怕虫子,以前拿什么钓鱼呀?”
玄烬抿唇不语。
从前他为太子,自有仆从为他挂好鱼饵。
姜妙戈倒也没深究,探身捉过玄烬的鱼竿,利落得给他放好鱼饵,抛钩入水。
她与少年同坐垂钓,本不是为了河中鱼。
姜妙戈闲谈般,开口笑问道:“等回到玄国之后,哥哥想做什么呢?”
自然是报仇。
玄烬望着自己在河中的倒影,仿佛又看到澄碧的河水化为滔天血水。他听到自己心中鼓噪的杀意与痛恨,转头看向女孩时,唇角却带了一抹儒雅清淡的笑意,轻声道:“妙戈想做什么?”
姜妙戈见他不答反问,略有些不安,转眸向他看来。
少年认真望着她,黑嗔嗔的眸中映着天光云影,还有她的容颜。
“只要是你想做的,”少年笑意温柔,缓缓道:“我都陪你去做。”
小天道:【啊!这就是被感化后的魔尊化身吗?呜呜,他温柔起来真的好魅惑啊。我现在终于理解那些女仙是怎么被魔尊做成傀儡的了……】
姜妙戈:【闭嘴】
姜妙戈试探道:“哥哥就不想……”她斟酌了一下,“报仇吗?”
“报仇?”玄烬重又望向河中倒影,闻言如被针刺,瞳孔一缩,若有所思,口中淡声道:“在你找到我之前,我的确想过报仇。”
姜妙戈观察着他的神色。
玄烬垂眸轻声道:“不过这几日来,我又有了新的想法。就如这般,每日听着鸟鸣,与你同坐垂钓,春赏百花、秋闻桂香,不也很好吗?做什么非要与旁人争个你死我活,日夜煎熬于仇恨之中,不得安眠呢?”
他这话本是为了哄骗姜妙戈,但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话,也对自己产生了影响。
以至于他怔忪了一瞬。
在这短短的一瞬,他似乎真的在身边女孩陪伴下,度过了如他口中所说的,那样平和安稳的一生。
姜妙戈恰好望见他这一瞬的神色,小心得放了一丝信任,眼珠一转,又道:“哥哥能这么想,自然是好。可果真如此……哥哥又为何一定要领兵南下呢?”
玄烬早有准备,道:“我自幼为玄国储君,如今虽然在敌国为质,却难忘昔日肩上责任。如今玄国为妖后姜鬼执掌,父皇也受她蒙蔽。据说她在玄国以活人为祭,以童男童女起邪术——我岂能置昔日子民于不顾?”
他又垂眸,清俊侧脸染上几丝感伤,“况且我在雍国,到底不过是苟且偷生……”
姜妙戈想到当初亲见雍池卸掉他肩膀那一幕,也能理解他复国夺权的迫切心情。
她望着少年在河水中微起波澜的倒影,一时没有说话。
虽然少年言辞动人、句句恳切,但她总觉得对这只满腹坏水的小猫咪,可不能只听他喵喵叫得动人。
姜妙戈心中还是有一丝不踏实。
但她暂时也没想明白,究竟少年怎样的举动,才能让她放心破开通天高墙。
一上午光景过去,姜妙戈得肥鱼两条,玄烬一无所获。
“哥哥不是说从前半个时辰可得一桶吗?”姜妙戈挑眉,看少年面色不对,又笑道:“哥哥别气馁,我分哥哥一条。”
玄烬往树下取鸟笼,没有说话,此时想来,从前垂钓,大约早有宫人放鱼于池中。
在他锦衣华服的储君生涯中,究竟还有什么是真实?
随后数日,姜妙戈便就近观察着废帝的养鸟生活,同时见缝插针关心他。
少年的口疮,在神药西瓜霜的治疗下,已渐渐好全了。
姜妙戈偶尔也引导他,要爱与和平,待到回到玄国之后,国泰民安不好吗?
玄烬静静听着,时不时开口,也是很赞同的样子。
姜妙戈还想再考察一段时间,小天道却已经催促起来。
小天道:【魔尊化身的灵力越来越强大了。时日久了,恐怕他自己就能打开高墙。】
原本维持对雍池的两道魅惑术,要耗费大量的灵力。但雍池病卧床上,大约相当于人在昏睡,一日醒来不过半个时辰。当雍池昏睡的时候,所耗费的灵力就大为减少。如此一来,玄烬体内积攒下的灵力就越来越充足。
姜妙戈:【再等两日看看。小猫咪心思多,不能尽信。】
次晨,姜妙戈又外出跑步锻炼,谁知半途遭逢夏日突至的暴雨。
她满头雨水跑回竹楼中,却见玄烬已不见人影。
姜妙戈不及细想,换下湿衣裳,沐浴过后,坐在梳妆镜前,慢慢擦拭长发。
玄烬便是此时回来的。
少年素衣湿透,乌发贴在颊边,越发显得面色病弱苍白。
姜妙戈歪头擦拭着半干长发,从镜中望着少年,笑道:“哥哥去哪儿了?”
玄烬走上前来,却是移步往窗边,口中道:“才从外面进来,倒觉得屋中气闷。”说着,先推开了长窗,才闪身去往侧间,沐浴更衣。
长窗一开,外面的风雨声便越发清晰。
好在风向背窗,倒没有雨水灌入。
姜妙戈挽好长发,如常坐到窗下的玫瑰椅上,探头望向雨景。
这夏日雨水不同凡响,天地都暗沉了颜色,河堤上的垂柳枝条柔媚摇摆,灰蒙蒙的潋滟江上不见一艘花船。
她看了半晌,目光由远及近,来到窗下。
她的窗下,就是她拉着少年一同耕作的花圃。
此时园中百花在大雨之中,开过了花期的便凋零了,正半绽的却越发明艳。
在花圃东南角,一顶木杆斜撑起的红色斗笠吸引了姜妙戈的目光。
那是她给少年的斗笠。
此时斗笠上的红绸,因被雨水打湿,而暗沉了色调。狂风暴雨打在斗笠上,丝毫无损斗笠下,那一朵颤巍巍的娇弱百合花。
姜妙戈认出了这一株百合。
这是那日花圃中,倒伏在地,由少年亲手扶起绑好的百合。
这样的一株百合,可经不起今日这场风雨。
少年方才回来时,湿透的衣衫有了解释。
她望着那朵娇弱的百合花,仿佛看到了少年顶风冒雨为它撑起斗笠的身影。
一个有心惜花的少年,能有多危险呢?
姜妙戈:【小天道,时机似乎成熟了。】
通天高墙,可以打开了。
第26章 “哥哥可以学猫叫吗?”……
前去打开通天高墙那一日,姜妙戈晨起盘坐在横梁上,清点自己的小金库。
截至目前为止,她的进项包括:雍池小金库三万两黄金,季白一日陪伴出工费两万两黄金,入宫那一夜从宋元澈讹来的黄金一百两,以及这几日姚紫偶来闲坐喝茶的出工费三千五百两。
而支出则包括:左轮手|枪一把,黄金百两;子弹两发,黄金两千两;溶高墙的化学试剂若干,黄金一千零一百两;酸奶、西瓜霜、书籍若干,合计黄金一百八十两。
所得减去支出,就是她现在的盈余,足有五万零两百二十两。
但价值五万两黄金的激光切割器一买,她的黄金储备就会锐减到只剩零头——二百二十两。
姜妙戈一阵肉疼,低头看了一眼窗下悠然喝茶等待的少年,总觉得自己等会儿若是不讨点甜头,简直要半夜气到踢被子。
玄烬察觉她的视线,抬眸和气道:“你醒了?”
虽然他举止如常,但姜妙戈硬是从中看出了一丝兴奋与期待。
昨日她做了决定之后,便告诉他雨停之后,就同他前去打开通天高墙。
姜妙戈想到自己即将损失的五万两黄金,可就没那么兴奋了,从横梁上一跃而下,拍拍手道:“走吧——趁着晨起人少。”
“言之有理。”玄烬颔首赞同,乖乖跟在她身后。
离开红粉楼前,姜妙戈交待仆从,“若将军季白、姚紫来时,叫他们稍等一会儿,我一两个时辰便能回来。”
她瘪了的钱包需要充血。
玄烬在她身后,只安静听着,目光隐蔽得观察着女孩侧脸神色,不做评判。
已是浓夏,出雍国都城二十里,满目尽是黏稠厚重的绿色。
通天高墙处的森森巨木,在藤蔓野花的缠绕下,硬生生长出了原始森林的气势。沿着被高墙截断的山势,榛莽之中,似乎积蓄着强大骇人的力量。
姜妙戈走在前面,寻着上次来时的路线,深一脚浅一脚来到了花木掩盖了孔洞之处。
玄烬走在她身后两步处,看着女孩空空如也的双手,不知她究竟要如何破这通天高墙——难道与寝宫之中,她放倒皇帝雍池时一样?那日他在帘外窥探,只听到一声脆响,便见雍池倒下了。至今仍不知那日女孩所用的是何种武器。
姜妙戈俯身摸了摸那日在通天高墙上溶出的孔洞,因墙板太厚,既看不清、也听不到对面的情形,想了一想,道:“对面会不会有驻军?”
万一等下打开高墙,与对面的兵马面面相觑,那就尴尬了。
到时候不用雍国领兵南下,玄国兵马先北上,岂不是滑稽?
玄烬淡声道:“不会。”
姜妙戈回头看他,“你怎么知道?”他又不能逾越高墙。
玄烬耐着性子解释道:“这高墙出现已有四年,两国都清楚对方难以突破杀来。雍国兵强马盛,尚且不曾驻兵。玄国……”他微微垂眸,“自我一去,朝中必然是绥靖一党占了上风。他们早有迁都南下、安享富贵的念头,妖后主政、轻贱人命,皇帝一心修仙、无心俗务,谁都不会想要驻兵此处、抵御强敌。更何况玄国豪族四起,赋税都到了他们手中,国库空虚,也养不起兵了……”他说到此处,轻轻一叹,止住了话头。
姜妙戈听得有些发愣,当少年谈起兵戈国事,才得以窥见他作为储君长大的素养。
他分明还是那个看上去有几分病弱的少年,然后胸中所怀天下,却迥异于天底下任何一个少年。
姜妙戈回过神来,把目光从少年身上挪开,有点干巴巴道:“哦,好吧。我试试把这墙打开。”
话音未落,她的正前方出现了一座数控激光切割机、采用了飞轮电池。
玄烬望着凭空出现的奇怪机器,黑眸中闪过一丝震撼,面上却仍是平静。
他转眸看向女孩。
姜妙戈绕着激光切割器转了一圈,翻出说明书看了看。
“先找颗树试试吧。”姜妙戈一面嘀咕着,一面调节着机器与旁边大树的距离。
玄烬甚至没有看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见女孩拍手道:“好了。”
他有些疑惑。
姜妙戈伸臂,细白的手指在一旁巍峨的大树上轻轻一抵。
大树轰然而倒,化作了数十块整齐的木料,“哗啦啦”倾泻在林间藤蔓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