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娆见四个箱笼收拾地差不多了,对碧桃道:“你也回屋收拾吧,这边让柳芽伺候就好。”
这次出门,魏娆只方便带个丫鬟,她选了活泼爱笑的碧桃。
碧桃脚步轻快地去了。
没多久,贺氏来了。
贺氏将魏娆拉进内室,说了好多贴己话,当婆婆的,贺氏主要担心点,怕魏娆在外面的时候有孕,路途奔波动了胎气。
魏娆羞道:“母亲放心,真有了,我会小心的。”
儿媳妇这边交待过了,贺氏又去看儿子。
陆濯的箱笼早已收拾妥当,这会儿正在书房看书,得知母亲来了,陆濯来厅堂与母亲说话。
心情好的时候,陆濯便是最温润的君子模样,待母亲十分敬重。
贺氏只怕冷脸儿子,这样的儿子她是不怕的,嘱咐了些日常琐事,贺氏咳了咳,先喝口茶,再对着儿子的靴子道:“远行在外,若是娆娆有了身孕,你记得请个靠谱的婆子照顾她,娆娆与孩子最要紧,你别只顾着自己。”
陆濯笑道:“儿子知道,便是娆娆没有怀孕,儿子也会把她的喜乐放在儿子前面。”
贺氏:……
她指的是旦儿媳妇有孕,儿子就不要与儿媳妇同房了,儿子的回答怎么好像理解岔了?
委婉的儿子听不懂,贺氏只好直言道:“娆娆真有了,你们俩就分房睡,行了,你们抓紧时间收拾,我走了。”
丢下儿子,贺氏快步离开了。
陆濯苦笑地去送母亲。身孕?除非做戏需要,他现在敢碰魏娆下,魏娆能挥剑杀他。
第二日早,英国公府门前就排了两辆马车,辆坐人的,辆放箱笼的,阿贵带着松竹堂的小厮陆续将六只黄花梨的箱笼搬到后面的马车上,箱笼上面都做了标记。另有只长藤条箱子,给随行的仆人放包袱用。
放好包袱,马厩小厮还牵了陆濯那匹通身漆黑发亮的宝马良驹来,拴在第二辆马车后面。
要动身了,英国公夫人、贺氏、二房、三房、四房众人都出来相送,轻易不出门的四爷也来了。
魏娆向长辈们辞别,来到四爷夫妻这边,魏娆还没说什么,四夫人的耳根先红了,垂着睫毛不敢与魏娆直视。那晚两人躲在竹林里说了最私密的话,黑漆漆的没什么,如今大白天的,四夫人总是羞于见魏娆。
四夫人如此羞涩,魏娆便没有多说,最后看眼英国公夫人,魏娆与陆濯前后上了马车。
车轮转动的瞬间,魏娆轻轻地呼出了口气,可算走了,这大早上的应酬,委实累人,她笑得脸都快僵了。
“以前出过远门吗?”陆濯忽然问她。
魏娆倚着左侧的车角,闭上眼睛道:“最远便是云雾山。”
陆濯看眼她花瓣般娇嫩的脸颊,提醒道:“此去锦城,若无意外,路上要用七日,除了用饭下榻,其他时间都在车上,可能会很累。”
魏娆淡淡道:“世子照顾好自己便是,不必担心我。”
无论是第次出远门,还是要见到母亲了,都让魏娆兴奋地睡不着觉,昨晚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到三更天还非常清醒,强撑精神应酬了早上,现在不用再装了,魏娆只想补个觉,懒得听陆濯唠叨什么。
为了让陆濯自己识趣,魏娆抬起团扇,掩面打了个哈欠。
陆濯果然没有再打扰她。
马车出了城门,八个神武军的都头已经在此等候了。
个都头掌管百个小兵,陆濯此去锦城要招八百新兵,那些新兵便会分派给这八个都头训练。
都头们下马,要给陆濯行礼。
陆濯挑起半边车帘与他们说话,魏娆悄悄睁开条眼缝,透过陆濯与车帘的缝隙,看到两个单膝跪在地上的都头,年纪都在二十五岁的样子,古铜般的肤色,健硕魁梧的身躯,看起来就很靠谱。
“上马,出发吧。”
陆濯说完了话,魏娆马上闭上眼睛。
八个都头重新上马,与陆濯的长随赵松、赵柏起守在马车前后左右,也算充当了陆濯此行的护卫。
行路枯燥,尤其是马车里还有位彼此关系并不融洽、无话可谈的同伴。
魏娆补了个时辰的觉,被马车的个颠簸颠醒了。
揉揉撞到车板的脑袋,魏娆睁开眼睛,看到陆濯正在倒茶。
“渴不渴?”陆濯倒好自己的,注意到她醒了,看过来问。
这茶水是碧桃按照她的口味准备的花茶,陆濯喝了她的茶水,帮她倒茶也不算魏娆占他的便宜。
魏娆就嗯了声。
陆濯拿起个青瓷碗,替她倒了七分满,托在掌心送了过来。
魏娆捏着茶碗上沿接过来,刻意避免碰到他的手。
茶水温热,魏娆手端茶,手挑开旁边的窗帘,入目便是个端坐马背上的神武军都头。那都头专心骑马,没料到车帘会被人挑起来,下意识地看过来,便对上张堪比花娇的艳丽脸庞,都头愣住,反应过来这女子的身份,他立即收回视线看向前方,只是抹异样的红却自他的脸庞升起,直蔓延到耳根。
魏娆好笑,放下帘子,扭头对陆濯道:“叫跟着的官爷往后退些,别挡了我看风景。”
那都头若不退,魏娆敢继续看风景,对方怕是要紧张坏了。
刚刚陆濯也发现属下的异样了,个深闺女子毛手毛脚被外男看去了容貌,若魏娆是他的妹妹,陆濯定会训她顿。可魏娆不但不是他的妹妹,还是个脾气非常大的经常去云雾山跑马狩猎的假妻子,陆濯便不能出言教训。
“天气尚冷,树木花草尚未返绿,并没有什么景色可赏。”陆濯换了个方式道,只要魏娆不挑帘子四处张望,便都不算失礼。
他聪明,魏娆也不傻,听就明白了陆濯的意思,这位自命君子的世子爷,又讽刺她不懂规矩了。
好好说话他不配合,魏娆笑笑,直接把她这边的窗帘挂了起来,兴致勃勃地看向远方。
这下子,不用她或陆濯开口,跟着的那位都头自己掉头绕到了后面。
魏娆心想,陆濯的属下可比他识趣多了。
窄榻另头,陆濯看着魏娆上扬的殷红唇角,忍了忍,从三层橱柜中抽出层抽屉,拿了本书出来。
魏娆看够了风景,重新放下了窗帘,继续闭目养神。
中午的时候,行人来到了座小镇。
“有什么想吃的吗?”陆濯边透过窗帘缝隙观察路过的商铺,边低声问道。
魏娆只想快点下车活动筋骨,随口道:“随你安排,有干净的净房便可。”
看似要求不高,可小户人家都是茅坑,能提供专门的净房的,只能是大酒楼。
陆濯便选了镇上看起来最气派的酒楼。
净房在酒楼后面,魏娆想叫碧桃起去,陆濯竟然跟着她们起过来了。
魏娆只当他也有需要。
净房分男女,魏娆站在外面,先派碧桃进去观察情况,若有碍眼的地方碧桃先收拾干净了她再进去。
两间净房中间隔了堵石墙,石墙上面开了扇雕花轩窗,魏娆用帕子捂着鼻子,目光四处乱扫,落到轩窗这边,忽然发现陆濯就在那边站着。
就在此时,陆濯进去了。
魏娆收回视线,很快碧桃出来了,笑道:“少夫人进去用吧,这边还挺干净的。”
魏娆解了手,手也洗干净擦好了,与碧桃起走了出来。
陆濯已经在那边等着了。
酒楼的饭菜与英国公府里的比较起来只能说是尚可,魏娆这桌只有她与陆濯,赵松等十人分两桌坐下,碧桃与赵松、赵柏兄弟俩以及两个都头分了桌,男人们喝点小酒大口吃肉,再照顾照顾碧桃,吃得很是热闹。
对比起来,魏娆、陆濯这桌可谓冷冷清清,唯二温暖的,便是两人脸上的假笑。
赶路要紧,吃完饭行人继续出发。
这下魏娆是真困了。
车里备着坐垫,陆濯取出个坐垫放到靠近车门的地方,然后背对窄榻坐了上去,低声对她道:“你可以躺着休息。”
魏娆看向旁边的窄榻,国公府的马车非常宽敞,这窄榻也够长,她微微蜷腿就能躺下了。
“多谢,等我醒了,换你躺会儿。”魏娆礼尚往来地道。
陆濯:“嗯。”
魏娆看看他的后背,学他,脱了绣鞋,也背着他面朝车板侧躺了下来,双足缩到裙摆底下。
马车规律的晃动让入睡变得更加容易,魏娆无声地打了几次哈欠,睡着了。
陆濯直在看书,直到口渴。
他转身要倒茶,横陈在窄榻上的美人背影却冲进了视野,她枕着右臂,左臂也搭在前方,顺滑细绸包裹着的身子便如被阳光驱散了云雾缭绕完全坦露出来的秀美峰峦,却又缩小了无数倍,被双无形的手托献到了他面前。
车轮每转下,那身子也跟着轻颠下。
燥热来得毫无预兆,陆濯不敢多看,茶也不喝了,默默转身,继续看书。
第61章
马车走得很稳,魏娆这一觉居然睡到了红日西沉。
车厢里只她一人,魏娆揉着发酸的肩膀坐起来,挑开一丝帘子,就见陆濯骑在马上,他穿了一件天青色的锦袍,坐在马背上的身姿挺拔又自然,不像京城的一些纨绔子弟,喜欢骑马装风流潇洒,其实要么驼背要么动作生疏,难看极了。
世子爷如人中龙凤,他那匹马同样出彩,漆黑发亮的皮毛没有半点杂色,顺滑的鬃毛迎风起落。
魏娆从马头看到马尾,又从马尾看到马头,很是眼馋。
陆濯目视前方,但余光已经察觉了魏娆的窥视。
她偷看他看了这么久,在看什么?
陆濯微微握紧了缰绳,飞墨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意,扬起马首。
魏娆及时放下了帘子,馋也没有用,陆濯这匹马有价无市,等闲人想买都买不到。
灿烂的夕阳中,一行人跨进了一座县城的城门。
县城比小镇热闹多了,街边的商铺也更繁华,魏娆坐了一天的马车,如今到了这繁华地带,便再也坐不住,挑起一点帘子,朝陆濯飞了个眼色。
陆濯靠近马车。
魏娆与他商量道:“我想下来走走,顺便在外面吃了晚饭,你们先去客栈如何?”
前后都有人看着,陆濯笑了,说出口的话却是否决:“老太君交代过,出门在外,一切听我安排。”
魏娆笑道:“祖母也让世子善待我,世子做到了吗?”
陆濯抿唇,老太君不管用,他只好与魏娆讲道理:“你自己逛,如何知道我们订了哪家客栈?”
魏娆自有考虑:“你们就订这条街上最大的客栈,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陆濯算是听出来了,她今晚非逛不可。
“先去客栈,换了男装再出门。”他妥协一步道。
魏娆看看身上的绸缎裙子,想到她这样行走在街上必然会引来一些注视议论,同意了。
陆濯虽然是世家子弟,但他在边关历练了八年,更曾亲赴战场,吃过不少苦头,若没有魏娆,他带着这帮属下入住破庙都能凑合一晚,可顾及到魏娆娇生惯养吃穿用度处处讲究,今晚陆濯便挑了城内最好的客栈。
客栈分三层,底下是用饭的大堂,上面两层都是客房,二层房间普普通通,三层更好一点。
赵松打听清楚了,来请示世子爷、世子夫人如何订。
陆濯看向魏娆。
魏娆带了面纱,轻声安排道:“三层订两间,二层订五间。”
赵松明白了。
他去订房,赵柏跟着碧桃,将主子们今晚要用的东西搬到了三楼。
陆濯猜到魏娆要换衣裳,叫八位都头各自去安置,他坐在大堂里等着。
三楼,赵柏离开后,魏娆叫碧桃关好门窗,她脱了衣裙飞快换上男装。
碧桃为她梳头。
魏娆解释道:“等会儿你就待在这间房里,世子上来后你叫他去隔壁,让他自己睡一间。”
碧桃惊道:“姑娘要自己出去吗?”
魏娆:“我在马车里还能躺会儿,你晒了一路坐了一路,晚上早点睡吧,免得明天没精神。”
碧桃不放心。
魏娆笑她:“带上你你就放心了?真出事还得我分心护你。”
道理是这样,可碧桃就是担心。
然而魏娆已经打定主意要自己逛了,带上荷包,命令碧桃坐在椅子上不许跟着她,魏娆神清气爽地走到走廊尽头,踏着木板楼梯蹬蹬蹬地走了下来。到了大堂,魏娆随意一扫,却见陆濯单独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瞧见她,陆濯站了起来。
魏娆走向门口。
陆濯看着她,在她跨出门槛的时候,他也跟了出来。
魏娆皱眉道:“你也要去?”
陆濯:“我向老太君保证过,会护你毫发无损地回去,如今出门在外,若因为我的放纵害你出事,我无法向老太君交代。”
他又来装君子,魏娆不屑继续争辩,径自走向了大街。
夕阳尚未完全消散,家中富庶的百姓们三三两两地进出各种铺子,魏娆晌午吃得不多,此时饥肠辘辘,连着看了几家饭馆,终于看到一家很是气派的酒楼。
“两位客官是一起的吗?”
小伙计笑脸迎了上来,目光在魏娆与陆濯脸上分别转了一圈,问先进来的魏娆。
魏娆眸光微转,想到去行宫还需要陆濯带路,需要陆濯向行宫侍卫出示他英国公世子的腰牌,遂笑道:“一起,可有雅间?”
并非逢年过节,雅间尚有空余,小伙计将两人带了过去。
魏娆点了三道招牌菜,陆濯添了一道。
小伙计走了,魏娆朝陆濯笑了笑:“我这一路给世子添了不少麻烦,这顿算我请客。”
陆濯敏锐地察觉了她态度的变化,之前还不高兴他跟过来,现在竟然笑得这么好看。
“同行而已,并无麻烦之说,况且锦城之行是我提议的,路上的花费自然也不必姑娘费心。”陆濯从袖子里取出一锭银子,当做饭钱提前放到了一旁。
一顿饭钱而已,魏娆不与他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