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好每个精兵负责的地带,陆濯策马,望向围场之外。
透过树冠洒下来的阳光渐渐变得耀眼,外面终于传来了阵阵的马蹄与人语:元嘉帝等人到了。
魏娆今日也要下场的,就连小周氏也换上了马装。
狩猎开始,年轻的武官以及急于在皇上面前表现的世家子弟率先冲进了围场内场,待马蹄扬起的尘土散去,元嘉帝、小周氏骑马并肩而行,率领跃跃欲试的女眷们进入了外场。
元嘉帝要陪小周氏狩猎,魏娆自然不想跟着二人,叫上陆长宁以及几位闺秀换了个方向。
围场占地以万亩计,期间分布着草原、湖泊、森林,便是外场也足够辽阔了。
魏娆一行十几个闺秀,但魏娆只与陆长宁关系最好,其他闺秀的骑术只是能保证她们可以骑马缓行而已,做不到魏娆、陆长宁那般恣意奔驰,更不用说一边骑马一边狩猎了。她们似乎也没有兴趣,只想找个风景秀美的地方,看看花,看看水。
“这样慢腾腾的没意思,郡主敢与我比马吗?”陆长宁凑到魏娆身边,指着远处山坡上的一棵独立生长的白杨道。
魏娆早想放开速度跑一场了,欣然应允。
在其他闺秀或惊讶或羡慕的目光中,魏娆与陆长宁快马朝山坡跑去。
魏娆的白马与陆长宁的黑马是同等级的良驹,魏娆骑术更好一些,提前陆长宁来到了山坡上。
不过陆长宁很快就追了上来。
这处山坡的视野极好,越过一片树林,能够望见对面的一片湖泊,湖面上似乎有几只野鸭在游动。
“我想去那边,猎只野鸭也不错。”休息片刻,陆长宁指着湖水道,“可惜不能去内场,据说内场有驯鹿,我还想猎只鹿呢。”
魏娆同样可惜,然而今日内场全是男子,她与陆长宁明知道这种情况还要过去,不合适。
“就去猎野鸭吧,到时候我负责将野鸭赶到湖边,你来猎。”魏娆安排战术道。
陆长宁兴奋道:“好!”
二女再次骑马朝湖边跑去。
看着距离近,其实隔得很远,光是挡在山坡与湖水中间的树林,都绵延了一里多地,好在树木之间空隙很大,跑马也方便。
跑着跑着,陆长宁突然停了下来。
魏娆疑惑地勒马回头。
陆长宁惭愧不安地看着她:“郡主,大哥想见你,他托我引你来这边。”
魏娆脸色微变。
陆长宁低下头道:“我,我又想你原谅大哥,继续做我的大嫂,又怕你真的不愿意,怕你生我的气……哎,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郡主若不想见大哥,还是早点回去吧,大哥应该在林子那一头等着。”
魏娆不是不想见陆濯,只是,他突然跑出来也就罢了,让陆长宁知道算怎么回事?
“我不怪你,只是请你转告世子,以后不要再做这等无礼之事。”魏娆心情复杂地道。
陆长宁愧疚地都要哭了。
魏娆调转马头,朝来路跑去。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马蹄声,陆长宁看见一抹赤红衣袍,急着提醒魏娆:“郡主,好像是我大哥!”
魏娆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心跳很快,想见他也怕见他,见了不知道说什么,不见,他会不会被母亲的虚招打击,以为她真的要挑选他人做夫君?
她与陆濯相处那么久,几乎光是吵架与生气了,便是后来陆濯诚心挽回她消了她的怒气,魏娆对他也绝谈不上多深的感情。喜欢肯定是有一点的,毕竟他是所有京城未嫁闺秀心仪的英国公府陆郎,他长了那么一张脸,他身手确实了得,他的家人又那么好……
如果他继续坚持,魏娆愿意嫁,愿意再试一试。
奇怪的是,不愿意的时候,魏娆只是生气,只是懒得理他,一点都不怕陆濯,现在陆濯追来了,魏娆反而心慌起来。
魏娆的白马经常跑的是平地,到了山林里需要拐来拐去,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还没有看到树林的边缘,身后的马蹄声已经逼近了。
魏娆甚至都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陆濯,可她不敢回头。
前面树木较密,魏娆驱马换个方向时,余光中便闯入了一匹黑色的骏马,以及马背上穿赤红色官袍的身影。
魏娆急红了脸,继续往前奔,就在外面的草原已经在望时,腰间突然多了一只大手,以不可阻挡的力量将她提离了马背。魏娆的手还握着缰绳,雪白的骏马抬起前蹄发出一声嘶鸣,缰绳终于脱手,她跌进了男人宽阔的怀抱。
魏娆本能地抓紧他的衣袍,怒目抬头,看到陆濯冷峻的脸。
他只看了她一眼,便驾着飞墨朝树林深处跑去,薄唇紧抿。
“世子这是做什么?”魏娆挣了挣,他的手臂勒得她太紧,不舒服。
陆濯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想娶她,做了那么多,却仍然猜不透她的心思。
因为这个,他自从来了行宫便再也没有睡安稳过,他看不到她,却能看到那些随行的世家子弟,有温润如玉的,有英姿飒爽的,有健硕魁梧的,有精明内敛的,随便哪一个拎出去,都会收获一片闺秀的芳心。
魏娆又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陆濯不知。
在她面前,陆濯再没有任何自信,她但凡会爱他的身世容貌,都不会毅然和离。
陆濯想问她,想问个清楚,嫁与不嫁至少给他一个答案,若她实在不愿,陆濯便是不娶,也不能强迫她什么。
他从来都不是君子,与己无关时他可以处处守礼,真的涉及到自己的大事,陆濯便利用了堂妹。说好要在林子那一头等她,可又怕她察觉他的诡计半路而退,所以陆濯追了过来,终于将人抢到了怀里。
“放开我,被人看见算什么?”
他不说话,冷着一张脸,魏娆突然也心头窜火,双手去扒他搂着她腰的那只手。
“这一带除了我,除了长宁,没有旁人。”她力气不小,陆濯放慢速度,低头解释道。
他的手臂如铁打一样,坚硬难以撼动,魏娆推不开,气得仰头,瞪着他质问起来:“没有旁人又如何?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你不是最重礼法吗,你……”
陆濯能听到她的声音,却分辨不清她在说些什么,眼中只有她凶巴巴的眼睛,只有她跑出酡红的娇美脸庞,只有那双饱满艳丽的唇。
然后,陆濯听见她说,礼法。
礼法算什么,他为了她舍弃的礼法还少吗?
放在她腰间的手臂继续收紧,在她惊得失声时,陆濯扣住她的后脑,低头压了下去。
魏娆全身一颤。
陆濯却闭上眼睛,趁着她的失神深深地掠夺起来,恨不得将她揉进胸膛。
第102章
飞墨是一匹战马,万里挑一的良驹,陆濯不让它动,便是有利箭迎面射过来,飞墨也不会躲。
绿荫掩映,黑色的骏马雕塑般站在那里,四蹄稳稳地抓着地面,乌黑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前方,它没有感受到危险,主子只是不让它乱动而已。
马背之上,魏娆快被陆濯那突如其来的炽热的吻融化了,她心里知道不该这样,可体内似乎埋藏着星火,平时毫不起眼,此时全被陆濯调动起来,烧得她身子发软,脑海里一阵一阵地晕眩,仅存的理智让她想要推开陆濯。
可她的左手被他的手臂绳索般束缚在腰侧,右手倒是可以从他扣着她后脑的手臂下抬起来,碰到了他的衣袖,衣袖下是万年古藤般遒劲有力的铁臂,她的手搭上去,竟然丝毫撼动不了他。
马镫被他踩着,魏娆双脚无处着力,便无法调动全身的力量去抗拒。
她被迫仰着头,一手垂在下面抓他的腿,一手徒劳地抓着他的手臂。
陆濯的吻一次比一次用力,她就像他的猎物,只能任他宰割。
呼吸开始变得艰难,陆濯放开了她的唇,就在魏娆以为终于结束了的时候,陆濯的唇竟然落到了她的耳畔,以热火燎原的势态一路烧到她的脖颈,扣着她后脑的那只手也抓住了她的肩膀,抓着她的领口往旁边拉扯。
那过分的举动让魏娆重新恢复理智,她奋力挣脱出一只手,“啪”地扇在了近在眼前的俊脸上。
陆濯的唇依然贴着她雪白的脖子,手却不动了。
魏娆又扇了他一巴掌。
陆濯抬头看她。
魏娆双颊酡红,眸中燃着怒火,在陆濯看过来的时候,她瞪着他的眼睛,扇了他第三下。
陆濯忽地笑了,在魏娆愣神之际,再次吻了下来,只是这次更温柔,更像试探,更像乞求,如毛毛细雨落在娇嫩的花瓣,那份小心翼翼的怜惜,让魏娆高抬的手再难扇下去。
陆濯忽然握住她的手,另一手托到她裙下,就在魏娆受惊误会准备发作之前,陆濯突然托抱着她跳下飞墨,将她抵到了一旁的白杨树干上,魏娆尚未站稳,陆濯已单手抓起她的两只腕子举到头顶,修长挺拔的身躯笼罩了她。
先是嘴唇,再是耳垂脖颈,他沉默而执着,热烈似火。
魏娆无力地闭着眼睛,纤长的脖颈随着他的侵袭上扬,唇间溢出呢喃。
此时的她就像一根柔弱的藤草,无力地被饥饿的野兽啮啃。
陆濯知道她不会再反抗,这样反而更危险,她用妖娆诱他,可一旦他真的妄动,她可能就会再扇他几巴掌。
失控之前,陆濯放开她的手,继续吻她的唇。
飞墨突然打了个响嚏,魏娆身子一颤,双手放到他胸口,往后推。
陆濯没再纠缠,拉开唇与唇的距离,微喘着凝视着她。
魏娆垂着睫毛,心跳快得惊人,呼吸也乱了节奏,嫣红的唇瓣上一片水色。
陆濯最先平复下来,捞起她的手十指相扣,在魏娆试图甩开的时候低声道:“魏娆,今日见你之前,我有想过,如果你真的不愿嫁我,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魏娆手一顿。
可他的声音继续在她耳边响起:“可见了你,我便只剩下一个念头,你不嫁我可以,但你也休想嫁给旁人,无论你与贵妃娘娘看上谁,我都会让他主动退出,你也知道,我从来都不是君子。”
魏娆下意识地讽刺他:“世子好大的口气,真以为陆家可以在京城横着走?”
陆濯笑了:“无需惊动陆家,我一人足矣。”
魏娆怒道:“世子的礼义廉耻呢?”
陆濯看着她:“你嫁了我,我便恪守俗礼。”
魏娆偏头,红唇紧抿。
陆濯想摸她的唇角,被她一手拍开,陆濯失笑,与她并肩靠在树上,只是左手紧紧地扣着她的右手,温声问道:“端午的蜜枣粽,可合你胃口?”
魏娆冷声道:“不合。”
陆濯:“是吗,那我以后多做几次,总有一天会让你满意。”
魏娆一惊,那粽子竟然是他做的?
陆濯拉着她的小手放到胸前,偏头看她:“你信不信,这世上再没有比我更了解你的男人,除了我,也再没有愿意容你为所欲为的男人。”
魏娆只觉得好笑,第一句或许是真的,第二句他也好意思说?
“你什么时候容我为所欲为了?”
“以前没有,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随你,绝不再管束半句。”
魏娆不信:“我跟外男进出酒楼你也不介意?”
陆濯:“只要你嫁我,你们进出青楼我也不管。”
魏娆脸一红,又很气:“谁要去青楼了?你是拐着弯骂人吗?”
陆濯解释道:“商人应酬,常在烟花之地,你少见多怪罢了。”
魏娆承认自己见识没有他广,咬牙想了想,她又问:“那我在野外更衣,你也能接受?”
陆濯笑:“只要你确定周围无人便可。”
魏娆使劲甩他的手,她当然会确定无人,难不成还要当着谁的面脱衣服?
任她如何用力,陆濯都抓着她不放:“嫁我,你答应嫁我,我马上送你出去。”
魏娆就是不应。
陆濯便也不急,背靠树干,云淡风轻地眺望着碧空,掌心的小手,填满了心中的空落。
不远处的湖面,忽然传来几声野鸭的嘎嘎叫声。
魏娆笑了,看着前方道:“不用弓不用箭,不许用任何外物,如果你能抓到一只野鸭,我便嫁你。”
陆濯唇角上扬,只要她肯嫁,野鸭算什么?
“一只寓意不好,我愿送郡主两只,盼与郡主成双成对,白头到老。”
魏娆嗤道:“你先猎到再说。”
陆濯看她一眼,吹了两声口哨。
一旁吃草的飞墨走了过来,过了会儿,之前被两人丢下的魏娆的白马也寻来了。
两人分别上马,一前一后朝湖边跑去,陆濯要抓野鸭,魏娆要监督他。
半路碰到了陆长宁,陆长宁讪讪的,不敢看魏娆。
陆濯安抚她道:“错在我,郡主并不怪你。”
陆长宁忐忑地看向魏娆。
魏娆笑了笑。
陆长宁立即也笑了出来,驱马来到魏娆身边,再看眼走在最前面的兄长,她好奇道:“郡主,你与大哥和好了?”
魏娆哼道:“还没,只是给他一个机会,如果他能空手抓到两只野鸭,我就原谅他。”
陆长宁怔了怔,忽然懂了,郡主就是原谅大哥了,抓野鸭只是郡主要捉弄大哥罢了!
陆长宁不知道大哥现在是什么心情,可她很高兴,笑着催促陆濯快去抓野鸭。
三匹骏马从林子中跑了出来,迎面便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上面优哉游哉地游着二十来只野鸭,三五成群,无一例外地都是在湖水中央地带。
“一点外物都不能用吗,这要怎么抓?”陆长宁惊呆地问。
魏娆但笑不语,目光落在陆濯的背上。
陆濯骑马沿着湖边跑了一圈,野鸭子们可能是觉得他离的远,继续缓缓地游着。
陆濯擅水,但他不可能比野鸭游得还快,水中的动静大,他只要靠近,野鸭们便能察觉。
他看向魏娆。
魏娆待在树荫下,艳丽的脸上带着好整以暇的笑。
陆濯再次骑马,沿着湖边慢行起来,就在此时,一只红头野鸭带着一队摇摇摆摆的小鸭子从树林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