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覃莳干笑:“我等会儿洗碗吧。”虽然干活不麻溜,但还能洗干净,总比在旁边干站着袖手吃闲饭来的好。
没再洗菜,就没了水声遮扰, 覃莳就又趴下去开始念了起来:“美人浴,碧沼莲开芬馥。双髻绾云颜似玉,素娥辉淡绿。”【注1】
她自己赚积分是被限制了最高上限的,因为这最高上限,她现在连宋词300首都还没走完。全唐诗她从图书馆借了两本,一本给了陆哲,一本就是这刚借的。
她也是头一回看,诗都是按顺序念的,这会儿念着念着就觉得不对劲了。
覃莳喜欢听历史,但这不代表她古文的造诣有多高。不对劲之后卡了壳,覃莳往后面那诗看了看,又往后面的注释那看了看。
噢哟……
覃莳偷瞄了吴珣一眼。
吴珣片好了土豆,正在改片为丝。她停了他好像也没什么反应的样子。
覃莳顿了顿,直接跳到了下一首:“门前春水白蘋花,岸上无人小艇斜……”【注2】
吴珣咔咔咔地切着丝,手中动作不断却突然问了句:“跳诗了?”
覃莳眨巴两下眼,呵呵笑道:“啊……这篇更好听,你听哈!”就尴尬。
自此之后,覃莳每次念之前先全部扫一眼,看个大概。然后再看看注释,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才会再念出来。
炒菜之前吴珣又去了外婆的房间一趟,这才过来开始炒菜。
炒菜的油嗞声很大,抽油烟机也开的嗡嗡响,自然是不好背诗的。
覃莳把书关上,正准备从厨房撤出去,翻着锅铲的吴珣却道:“我忘记剥蒜头了,能帮我剥几颗吗?”
“能。”当然能,剥蒜头多大点事。
覃莳就把书又搁回了案台上,蹲在地上开始剥蒜头:“要几颗?”
吴珣推推眼镜,压住禁不住上扬的嘴角道:“随便吧,你看着办。”
看着办是该怎么办?
覃莳想了想,那就多剥几颗,反正多剥的话他今天晚上也能用,用不完明天还能再用。也算是今天做出的一小点贡献。
坐在小板凳上慢慢的剥,吴珣回头看了一眼问:“没剥过?”
覃莳自以为剥得还算顺利,闻言一愣:“这都能看出来?”
吴珣调好火,在覃莳跟前蹲下摊手接过一颗蒜头道:“给我吧,你这么剥很容易指甲痛。”
吴珣演示给覃莳看,覃莳就凑着头看他怎么剥。隔得近,覃莳突然对吴珣的眼镜很好奇。她问:“你这眼镜多少度?”
平心而论,他的眉目是很好看的。被厚重的黑框眼镜一挡,远远看着整个人感觉很呆,但离的近了还是能感受到那双瑞凤眼里俊秀的柔光。
而且,看他带的也不是很方便,眼镜老往下滑,不多久就要推一推,好像还挺麻烦。
吴珣抬眉看看覃莳:“有四五百度吧。”
覃莳没带过眼镜,不知道这度数算不算高,但听起来这度数肯定不算轻。
这大概就是学霸的烦恼。
吴珣做菜很快,不一会儿就把三道菜做好了。青菜清爽脆嫩,没有过水的土豆丝炒了肉,绵软焦香,糖醋排骨均匀的裹了一层亮丽的酱色,连骨头缝里都浸透了甜酸的味道。
覃莳一道尝了一口,眼睛越来越亮。
吴珣扬起嘴角柔柔道:“好了,不用组织语言表扬我了,赶紧吃吧。”
覃莳磨拳道:“那我就不客气啦!”
或许是因为还有人等着照顾,吴珣吃饭的速度很快,吃完了跟覃莳嘱咐了几句,吴珣就去给外婆喂饭去了。
吴珣外婆的饭是另外做的,在煮得浓稠的稀饭里放了蔬菜和肉碎,好嚼又好咽。
覃莳自个儿在餐桌上吃了好一会儿。按她穿书之前的食量,这三盘根本不在话下。可穿书之后原主的食量不大,覃莳吃吃就饱,虽然嘴巴还馋,但肚子里已经塞不下。
望盘兴叹,覃莳收拾收拾,很自觉的洗碗去了。
拿了挂在门后的围裙,覃莳有模有样的开了水洗碗。还没洗上两个,吴珣就来了。
“我来吧。”吴珣不由分说的解下了覃莳的围裙。
覃莳懵愣,回头看吴珣穿着围裙,她垂着两只油乎乎的手问:“不是说好了我来洗吗?”
系好裙结,吴珣揉揉覃莳的头道:“也不是没有贡献,不是剥了几颗蒜头吗?还有,这里不远有个小市场,明天带你过去买菜。”他的手顺着覃莳的马尾拂了下来,轻轻的像是抚过了她的头。
仿若春风过境,轻柔到难以察觉。
温柔的目光在明,缱绻的屈指在暗。
这个他很久都不曾想要重回的地方,似乎在这一刻又开始明亮起来。
外头的雨停了,覃莳打开了窗。趴在窗上往外看,旧城区的斑驳红砖墙因为洇湿变成了朱红色,蛛丝般纵横交错电线上垂坠着不少晶莹的雨滴。
泥泞坑洼的道路上,来往的行路人走得很是艰难。
“题目写完了吗?”吴珣从隔壁房间忙了一阵后,推门进来问。
覃莳跑到桌边把那张纸递到吴珣面前:“写完啦。”
边说着,覃莳边挂了书包:“我爸过来接我了,我自己走出去就好了。”
吴珣点点头:“好。”
走之前,覃莳跟吴珣的外婆道了个别。
老人家醒着,房里的窗帘就拉开了。敞亮的房间里,双眼混沌的老人望着覃莳唇齿微动,手腕微微的抬了抬。
吴珣握住老人的手,侧头附耳凝神倾听片刻后点头道:“嗯,好。”
起身,吴珣对覃莳说:“外婆让我送送你,走吧。”
离开房间的时候,覃莳回头看了老人一眼。老人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嘴里好像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覃莳问轻轻把门带上的吴珣:“外婆好像有很多话要说?”
吴珣淡笑道:“她很喜欢你,想跟你说说话。不过你可能很难听懂她在说什么。”
下了楼,吴珣看看覃莳脚上的那双小白鞋,又看看外头的泥泞黄土道:“我背你出去吧。”说着就蹲了下来。
覃莳抓抓头:“我看起来没这么矫情吧。”边说边哈哈笑着走了出去。
一地泥泞,还带小水坑,覃莳脚下一双小白鞋也不可能走的过于豪迈。她踩着略高的地方走,有时候需要一个小跨步,有时候需要轻轻的一跳。她还是高估了她的身体素质,一跳之下心脏开始扑通扑通颤,呼吸也开始不受控制的拉起了风箱。
吴珣正要说话,覃莳的手机就响了。
还以为是覃爸的电话,覃莳接起来道:“爸,你等我一下,我就来了。”
然而,这通电话来自于覃妈。覃妈高声问:“小莳,你这买的什么?怎么全是猫粮猫砂猫……”
覃莳一愣,一个没留神,踩进了黄土泥坑。
覃莳:“……”
好了,这回再也不用费劲挑路了。
覃莳彻底放飞自我,开始了她面无表情的大踏步向前行进。
“妈?你说什么?”覃莳确认。
“我说家里刚收了两箱好大的快递,全是跟猫有关的。等会儿,又有人敲门了……”
“对,是覃莳家。”覃妈开了门与来人道,“这是什么?啊?”
下一秒,覃妈又开始喋喋不休对覃莳说:“你买了个半人高的猫爬架?你准备养猫吗?妈妈没法跟猫住一块呀……”
覃莳无语:“不是我。”
覃妈疑惑:“不是你,那这么多快递是怎么回事?东西看着都不便宜啊!”
覃莳:“……”
不用猜都知道这是谁干的。
但,饶是覃莳做好了心理准备,回到家仍然被已经堆了大半屋的快递震惊了。
覃妈愁眉苦脸:“我都说拒收了,他们把快递扔门口就跑。也不能放在外面不管堵着人家上下楼不是,我就先都给挪进来了。”
送货速度太快,想转卖都没那时间。
第65章 二更
陆哲等着覃莳的这通电话已经等了很久了。
等得他都怀疑, 他对覃莳家的体量是不是估计有误。
覃家他只去过一次,那次他只坐了坐确认了覃莳只有一个小时的健康就走了,对覃家并没有认真彻底的观察。
一想到岳致居然登堂入室过, 陆哲的气又开始不顺。
就在这个时候, 他终于等来了覃莳的电话。
忍不住嘴角上扬,陆哲接起电话却不出声。
那天虽然他有点唐突, 可覃莳也很过分。卸了他一只胳膊他可以不计较,可后来那差点没咳撅过气的一小时让陆哲很生气。
他生气了好几天,忍着气还主动学习了一两次, 眼看覃莳没动静才试着发了张喵喵的图片, 却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全线拉黑了!
不是没有想过去找覃莳, 但陆哲出了门之后又开始犹豫。
他不太会与人和平相处,跟炸毛的覃莳很容易对杠起来,而且面对覃莳他也特别容易心绪难平。
明明自己克制又冷静, 可在面对覃莳的时候他却偏偏变成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矛盾至极的人。
在她的面前,他的满心郁气可以瞬间烟消云散再无云雾,也可一秒怒极风浪滔天。
他明明不是一个冲动的人, 也明明早已懂得如何克制如潮涌翻腾的心绪。
可在她面前,他的克制偏偏屡次溃败, 溃不成军。
站在门口,陆哲收拾起了想要见一见覃莳的欲望。
他仍然想要站在一个更堂皇的位置, 他走向她的时候,也希望她能迎面而来,第一眼、满心满眼都只是他。
所以,他必然需要她主动来找他。
等了大半天了,他终于等来了这通电话。
陆哲好整以暇的坐在沙发上,听着覃莳炸毛喊他:“陆哲!”
很好, 第一次冷战结束也是她先开口打破的僵局。
覃莳压着狂跳的太阳穴:“你什么意思?”
陆哲压着唇角,缓慢平淡的询问:“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覃莳沉默半秒:“不!知!道!”
陆哲阖目半晌:“那你就猜猜。”
外头絮絮叨叨与快递员争执不停的覃爸覃妈跟电话里声线冷淡的陆哲形成了鲜明对比,覃莳怒火中烧,大喘气冲电话那头的陆哲道:“猜你个头!你现在就过来把这堆东西都给我搬走!”
陆哲浅笑出声,道:“好。”
啪,电话挂了。
覃莳:“???”
等等!
覃莳反应过来,立即重拨过去。
陆哲很快接起了电话,与此同时覃莳听见了电话那头传来的关门声。陆哲家的电子锁在关闭之后,还会发出一声轻轻的“滴”声。
覃莳无言。
陆哲语气平淡语调却有些微扬,他说:“在路上了。”
这是让她别催的意思?
捏着手机,覃莳向自己对面那堵白墙凝了一记冷眼,仿佛这记冷眼能突破虚空打在数里外的陆哲身上。覃莳平复了一下情绪,问他:“你这是在套路我?”
陆哲没有回应,但覃莳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的一声轻笑。
那声轻笑在密闭的电梯里低低的回荡,下行的电梯很快到了一楼,陆哲眉眼舒展,他道:“很快到。”
啪,电话又给他挂了。
覃莳盘腿坐在床上,深吸一口气后抚抚胸口,再次给陆哲拨出了一个电话。
“大佬,”覃莳沉声说,“你不必来了,东西我都送人了。”
上了车的陆哲望着路边飞逝的风景,对覃莳道:“你养的猫,你把它的东西随便送人了?”
而后,陆哲抿抿扬起的唇说:“我马上要到了。”
令人窒息。
这已经不是陆哲第一次把她往坑里带了。
他似乎总有很多种方法能够玩死她。
跟岳致和吴珣不同,陆哲自带一种生人勿近居高临下的气场,看起来就比他们要难相处的多。而且,覃莳因为曾经被陆哲坑过,面对陆哲的时候警惕心会略微比面对岳致和吴珣时的警惕心要更高,可似乎这略高一点的警惕心也是不够的。
站在陆哲面前,她像个大傻子。
还不只一次的做了大傻子。
她捏着电话没有出声,她以为这一次陆哲差不多要挂电话了,然而这一次陆哲并没有挂。
她的沉默,引来了他的沉默。
那头的陆哲于是问了句:“怎么了?”
覃莳压了压即将崩裂的声线,问他:“我好玩吗?”
你玩我的时候,觉得我好玩吗?
她的爸爸妈妈在外头跟这个快递较真的时候,那个快递又来了。
上下楼的人站那儿看笑话,有人还扯着嗓子冲着客厅里堆积如山的快递箱笑出了声,大叫道:“哇!”
小时候,她堂弟就说了,她这个人斗狠第一名,看着机机灵灵的,其实本质上来说还是个大傻子。
看吧,确实挺傻。
斗狠的人永远不如斗心机的人,一腔孤勇的人能在这样的世界理干些什么呢,还不如一直游走在世界线之外简简单单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过日子。
所以她才会一直逃避去看这本她已经身在其中的书,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想过把自己放进这样复杂又难熬的故事中。
清晰的了解自己的缺点,合理的规避风险,这是她从小就学会的立身原则。
可是她又有想要竭尽全力帮助的人。
如果她没有系统,她可以望洋兴叹。可她如果有,她必不能袖手旁观。
所以呢,被人一坑再坑确实也是她自己的锅,能怪谁呢?只能怪她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