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宁安侯府一事,她可不愿让自己的姣姣再走自己的老路。
魏之杳对镇北王妃还挺有好感,这个容貌和薛景呈有七八分相似的女人性格又很爽朗,是她觉得会很容易相处的类型。
这种常年在边关的女人,说起来性情和谢红芍也很像,让她分外亲切。
魏之杳第二次见到镇北王妃时,她仍然美丽优雅,只是较第一次见的时候要疲惫了许多,尽管没说什么,可神态却透露出来,让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小姑娘捧着茶杯在喝,细细的抿,很秀气,但怎么也掩盖不了那份担忧。
镇北王妃将心头的烦躁放下,露出个和善笑容,“怎么了杳杳?是有什么急事吗?”
魏之杳回了神,鼓起勇气问:“我看您有些心不在焉,是薛景呈他?”
镇北王妃微愣了下,才意识到她误会了什么,语气愈发柔和了,“那混小子没事好得很,去那那么多天连个信也不知道寄回来,要不是他父王我还不知道那小子到了边关。”
她才刚说完,就听到对面的小姑娘啊了一下,面色有些说不出来的古怪,似是想说些什么又觉得不合适闭上了嘴。
可尽管这样,那张分外白净清软的小脸还是涌上了些囧意。
镇北王妃看她表情哪能不清楚,那小子怕是给昭阳大长公主家的这个小姑娘寄了信,她倒没什么不满,反正有些欣慰。
那小子终于也有能治住他的人了。
能开口向她求娶的人。
她怎么也该想到这个小姑娘该是他放在心尖上疼的。
“找你来其实是另一件事。”镇北王妃犹豫了会儿也不知该怎么说,想了想道:“你认识阿意的对吧。”
从那日阿意被大夫诊断出来是有孕后,她便不肯再吃东西,对待人也是神态恹恹的,话也日渐减少,就连和她说话也都是沉默应对。
她不信邪的叫来了好几个大夫问诊,都是同一个答案:有孕在身。
得到这个答案,阿意便愈发沉默,她本就身子不好又不肯吃东西,才吃了一点又吐了出来,身子骨便愈发弱了。
她没办法,只能每天和她说话,提到要将昭阳大长公主家的那朵娇娇花娶回来,她眼中总算有了点神采,问了句是杳杳吗?得到回答便又沉默下来。
镇北王妃想着请魏之杳过来和她说说话,她们都是年轻的姑娘总有话要说罢?
她想着忍不住又红了眼眶,她的阿意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呢?
她自幼就比旁人要懂事一点,谁曾想却被宫里那位看上了,连个手帕交也没有,整日被囚在宫中,如今又遇到了这样的事。
魏之杳愣了愣点头,“认识的。”
“认识就好认识就好。”镇北王妃红了眼眶,上前拍了拍她的手背,“她如今不肯用饭也不与旁人交流。”
她顿了顿,嗓音里带了些恳切意味,“你帮我劝劝她可好?”
第68章
“姐姐。”
低低的轻唤像在压抑着什么,又像怕惊扰到什么。
薛锦意回了神,怔怔的看过去,门旁站着个纤瘦漂亮的小姑娘,迎着光站着,映着那张第一眼就能让人心生好感的小脸,愈发讨人喜欢。
那张脸。
她顿了顿,沉寂的思绪突然有了些印象。
是阿呈喜欢的那个小姑娘。
她想着扯开唇瓣露出个笑容,嗓音因为许久未开口说话带着几分涩意,“杳杳。”
“我在。”魏之杳快步进了屋。
从镇北王妃的话中她已经想过薛锦意的情况可能不太好,没想到她的的情况差到了这个地步。
薛锦意本身就是个纤瘦娇弱的美人,腰身细的仿佛一折便会断,如今面色苍白,显得愈发尖细艳丽,瘦的仿佛风一吹便能吹走一般,教人心疼。
记得先前见,她虽然生的艳丽,可骨子里却是一个温温柔柔的人。
她那样好,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魏之杳满肚子的困惑可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最终只能替她掩了掩薄被,坐在床边细声和她说话。
相较于才回来的镇北王妃,薛锦意更明白这个小姑娘在薛景呈心中的地位。
她自幼算得上和薛景呈相依为命,对这个弟弟是极为看重的,同样的爱屋及乌,也对魏之杳格外上心。
尽管精神状态不好,薛锦意还是忍着和小姑娘说了会儿话,语气柔柔的,说话时脸颊上还会露出一点点笑容。
站在门外目睹了这一切的镇北王妃只觉得请对了人,阿意终于肯与人交流了。
肯交流就好,先前那种消极的态度让她担心她会随时产生些不好的念头,阿意还年轻不能就这么毁了。
魏之杳不清楚薛锦意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清楚镇北王妃请她来的目的,话题渐渐转到用饭上,提到珍肴阁新上的糕点,酥软香甜。
小姑娘说的生动有趣,馋了时还会咽咽口水,鲜活生动极了。
薛锦意望着她眼底有些羡慕。
这种明媚烈焰般活力的小姑娘让她忍不住去喜欢,和她如今颓败腐烂的气息截然相反,像是照入黑暗的一缕光。
她记得小姑娘贪吃。
这一点薛景呈曾笑着和她打趣,改明儿将大夏所有有名的大厨都请回府,到时候就不怕勾不走昭阳大长公主府的这只小馋猫。
薛锦意忍不住牵了牵唇角。
小馋猫名副其实。
“母妃请你来劝我的?”
魏之杳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呛到,想了想没什么好瞒的也就点了点头。
薛锦意眼里露出笑,却不是温温柔柔的笑,有些讥讽,狭长的狐狸眼眯起来便多了几分凌厉漫不经心的意味。
“你知道我遇到的什么事吗?”她问。
魏之杳摇摇头。
镇北王妃的声音陡然拔高,厉声呵斥,“阿意!”
薛锦意像是才发觉她存在一样,慢吞吞的抬眼看过去,似哭非哭道:“母妃,到这个时候您还准备瞒着吗?”
她眼眶通红,在薄被下的双腿慢慢蜷缩在了一起,哽咽道:“不用的,不用替我瞒着的。”
“以后大家都会知道的,都会的,您没必要刻意去瞒着谁,更何况是杳杳。”
魏之杳迟早会嫁到镇北王府来,这种事她总有一天会知道,瞒着是没有意义的。
况且,从知道身世的那一刻起,她注定这辈子活着就是要被人指指点点,一旦事情被捅出去,她会立刻被千夫所指。
即便没和薛容筠在一起,这辈子她也注定和光明背道而驰。
“我知道的。”镇北王妃心里难受,别开了头,“我知道。”
她如何能不知道,可她只是不想阿意再一次有受到伤害的可能性。
少一个人知道,她便少受一次伤害。
薛锦意唇角微微上扬,显出几分昳丽的美,她偏过头看着沉默的小姑娘轻声道:“我怀了当今圣上的孩子。”
轻飘飘的一句话犹如惊雷炸响,那些不合理的事一瞬间都被串联在了一起。
魏之杳愣愣的,不知该做什么表情。
难怪薛锦意的存在被抹去,恐怕宫里宫外谁也不想让人知道她的存在吧。
毕竟,她是当今圣上的堂姐。
又是这般的尴尬身份,也难怪薛锦意会这般。
她抿了抿唇不知该说些什么,脑海中突然忆起上辈子听到的一个传言。
那位年轻体弱却又铁血杀伐的圣人在宫里藏了个心尖尖的美人,旁人碰不得。
便是那位皇后在她面前也只得碰个冷脸。
不过这话也就在私下传传,没人当真。
那位圣人把薛家人不近人情的一面发挥的淋漓尽致,一心扑在政事,连那位才色无双的皇后都没给个好脸,更何论他人?
魏之杳怔了怔又望向薛锦意。
美人倚在床上,弱柳扶风,生就艳丽绝色的容貌,这般娇弱的姿态更显昳丽惑人。
以她这般容色,也难怪那位年轻的圣上能做出金屋藏娇的事。
只是却委屈她了。
魏之杳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事对一个女人的伤害有多大。
她微叹了口气,握住薛锦意冰凉的手,“那你是怎么想的姐姐?”
薛锦意也望着她。
小姑娘的眼里有愤怒有心疼有茫然,却唯独没有嫌弃厌恶。
她弯弯唇忍不住笑了。
阿呈的眼光真的挺好,这个小姑娘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让她喜欢。
尽管已经不在意这件事,可她这种心疼她的姿态还是让她僵硬尘封的心有一丝触动。
她喜欢旁人的关心。
这样,至少让她觉得即便是在黑暗里的尘埃也会有人记得她。
像在寒冬里晒了个太阳。
暖洋洋的。
薛锦意低下头抚了抚小腹。
这里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她和薛容筠的。
算起来,她和薛容筠并没有血缘关系,她是薛景呈小姨生的孩子,和薛家没半点关系。
可实际上,她的血脉又比任何人要来的肮脏。
这样的血脉就到此为止吧,她不想把自己的伤痛绝望再带给下一代让他也来承受那些流言蜚语。
“孩子不要了。”薛锦意抿了抿唇下定了决心。
镇北王妃张张嘴想说什么,又找不到去阻拦的立场,或许,这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不要这个孩子,阿意还有机会继续生活,她还年轻。
可她的身子实在太弱,真的能撑得住吗?
她抿着唇眼底有些担忧,却不好在这个时候开口扫她的兴。
“那姐姐要养好身子,至少你是为自己而活。”魏之杳没有去反对她的选择,弯唇冲她笑,“我认识的姐姐就是薛景呈的姐姐,不是其他人。”
不是被圣人金屋藏娇的美人,只是薛锦意。
薛锦意点点头抿唇轻轻嗯了一声,“我会的。”
至少,不能让他们太担心。
“这种事姐姐就不问过我的意见吗?”
男人低哑的笑声忽然响起,说是笑却又没什么笑意,凉意直直的渗进人的骨子里。
“陛下。”门外丫鬟跪了一地。
年轻男人倚在门旁笑,他生就一副好姿容,光是瞧着便足以让得京都的贵女们羞红脸,许是久居高位,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里笑起来没什么情意,更多的是压抑到骨子里的疯狂和阴沉,让人从心底就打了个冷颤。
他望着薛锦意笑,嗓音低哑,“姐姐,不要孩子这种事也不问过我这个父亲意见吗?”
屋内骤然无声。
薛锦意怔怔的看着,这个突然闯进来折磨了自己这么多年的男人,纤细的背陡然僵硬。
薛容筠来了。
不仅来了,他还知道了她怀孕的事。
她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的抓紧了薄被。
镇北王妃才反应过来也没去想着训斥那些下人,立刻挡在了薛锦意面前,冷声道:“圣人此举恐怕有些不合适。”
“婶婶。”薛容筠从容的摊开手笑,“我是便装来的,您不用像宫里那般待我,只当我是姐姐的丈夫便好。”
镇北王妃脸色骤冷,从边上抽出一本书直直朝他身上砸去,“既然这么说,本宫就不客气了。”
她待惯了边关,又对薛容筠充满怨气,也没和他客气这一下砸的狠。
薛容筠年幼也在镇北王府待过一段时间,自然明白这个婶婶是什么脾气,也没躲任由书砸过来。
镇北王妃是习武的人,力气大,砸到身上可不好受。
薛容筠硬生生捱了这一下,脸上笑容却没减去半分,仿佛刚刚被砸的不是他一样,他只是笑吟吟的望着薛锦意,“姐姐真是不乖,回了镇北王府便与我生分了。”
“这样做,我可是会生气的。”
他抬步进了屋,缓缓走近。
“够了!”镇北王妃嗓音冰冷,厉声道:“你若真念着阿意先前护着你便放过她,你到底要把她折磨到什么样子才满意?”
“我念着呢。”薛容筠弯了弯好看的丹凤眼,“所以才让姐姐永远留在我身边。”
“她是我的,也只是我的,婶婶,你改变不了什么的。”
他扬着笑容又逼近了一步,“我是会是她的丈夫,也会是她孩子的父亲。”
又似想到什么,薛容筠微顿了下,语气带了些玩味,“婶婶与其阻拦我,不如多关心下景呈。”
“从边关的传回来的消息,他如今的境地似乎有些不妙。”
第69章
“出不去了,后面还有人在追。”
“我们出不去倒没什么,只是拼死也要将世子给送出去,王爷的血脉绝不能死在这里。”
“对,我们死了就死了,—定要把世子送出去。”
山林中,数十个将士衣着狼狈的靠坐在—起,连篝火也没燃,生怕引来了后方的追兵,再招来不必要的伤亡。
“若说没人透露风声我不信,怎么就刚好撞上我们。”
“行了别胡思乱想了,保存体力要紧,抓紧时间把世子送回去。”
“是。”
数十个将士望着躺在—旁浑身染血的银甲少年,皆是眼带担忧。
他们被算计了。
这—点他们很肯定,不然原本定下的计策也不会失败,导致世子中箭昏迷,如今仍然生死未知。
虽说有懂药理的将士简单替他处理了下伤口,可若是再不送出山,伤口—旦感染,病情被拖的越来越厉害,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这—幕,朝堂上—定有人乐于见到。
毕竟,镇北王的子嗣折损在这,对年轻体弱的帝王来言是件好事。
但对他们这些镇守边关的将士来言,其他的他们不懂,他们只知道镇北王就是天,他的血脉子嗣绝对不容许任何人去伤害。
刀光剑影,血花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