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令嘉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下意识朝走廊亮灯的方向去。
脚步越近,她心跳得越快,因为,她看到影音室的门没有关,光线从半掩的门内透出来。
再往前两步,她甚至已经能听到之望的声音清晰从音响设备传入耳中。
“……你怎么这也不愿意那也不愿意,连和男朋友一起参加舞会都不愿意,都怪我爱你,所以再怎么生气也舍不得对你发脾气……”
那是她和沈之望的录影带!
令嘉脑子轰一声,被窥探的愤怒将理智冲垮,她握紧了掌心,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冲到门口。
果然是傅承致。
黑暗中,只见他坐在她常坐的那只沙发上,摇晃着酒杯,荧幕昏暗的光线照亮男人侧脸,交织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俊美和阴郁,风平浪静中似乎蕴藏着汹涌的暗流。
傅承致见她来了,只撇她一眼,视线又回到荧幕上。
轻描淡写开口,“玩儿得开心吗?”
令嘉今晚受到的冲击已经足够大了,现在更是快要被他理直气壮的态度气疯。
她不可置信地发问,“这是我的视频,你怎么能动了我的东西,还这么无所谓?”
她把包扔在门口,说罢朝前走就要去关了投影。
未曾想在经过傅承致身边时,被他拉住手腕。
这力道不轻不重,然而令嘉想要挣脱时,却怎么也无法抽离。
“不是把它放在这儿了吗?你可以看,其他人自然也可以看。”
他声音含着一种置身事外的冷漠,“何况我陪你看,和你一个人躲着看,又有什么不一样?”
他声音才落,令嘉只感觉手腕被往前一带,之后便是天旋地转的失重感。
反应过来,她已经坐在了傅承致腿上。
这是单人座椅,空间狭窄,令嘉进门时便脱了外套,此刻身上只剩一条单薄的及膝裙,隔着衣料便能感觉他身上皮肤传来的滚烫温度,甚至还能清晰闻见他浑身浓重的酒气。
令嘉这下完全感觉到恐惧了。
寒毛直竖,挣扎着就要从傅承致腿上起身。
只是她还不懂得,有时胡乱挣扎只会加剧男人的攻击性。
男女两种性别间有着天生的力量差异,傅承致几乎不需要怎么用力,就能制住她的肩和腿,把她整个人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他温热急促的呼吸拍打在她耳畔,令嘉几乎都快要怀疑他含上她的耳垂,亲昵地警告她。
“安静点,令嘉,好好看。”
这样屈辱的姿势让令嘉快要哭了。
她内心快要被强烈的背德感淹没,之望的眼睛仿佛就隔着荧幕注视着她,声线已经无法抑制带上了颤抖的哭腔。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这么做能让你得到什么快感?”
耳畔响着VLOG温馨轻快的音乐,大荧幕在她视线中变得模糊。
烧得正旺的圣诞篝火里,沈之望还和她描绘着未来,结婚生几个小孩,许下再过几年搬到爱尔兰一座小岛上去住些日子的诺言。
傅承致唇角微翘,仿佛还真的在认真观看。
他十分坦诚,“没有快感,我只觉得,你在他身边时候,真可爱啊。”
这句话只叫令嘉不寒而栗。
然而傅承致还要接着补充,“但不管怎么可爱,现在都是我的了。”
“你是变态吗?”
令嘉质问时,彻底没忍住哭了,“我不是你的,我是我自己。”
她的手腕在他掌心挣扎,浑身都在震颤,眼泪顺着下巴滴进他衬衫半敞的胸膛。
傅承致摇头,“仅仅是这样而已,怎么又哭了呢?”
像大荧幕的影片里一样,傅承致顺着她的泪迹从眼睑亲到她的唇角。
令嘉的双手被缚,无论她多努力别开脸,却避不开他铺天盖地的吻,无非是从鼻尖到脸颊的区别。
他的目光漆黑,呼吸粗重,拍在她的脸颊,轻声呢喃。
“你知道,我不喜欢付出得不到回应的感觉。我已经给了你前所未有的耐性,但你仍然不爱我,为什么?”
她头一次感觉这么害怕,四肢百骸都吓到失去了力气,只能睁大眼睛看他,哭声里夹着抽噎。
“你冷静点,傅承致,你喝醉了,快松开我。”
但这抽噎反而好像更刺激了他。
傅承致翻身,将令嘉放平在沙发椅上。
昏暗狭窄的空间中,他漆黑的眼睛像是被墨染透,有着惆怅、感伤,或其他更复杂难辨的情愫,同时也有着被邪恶支配的狂热。
他又一次开口询问,执着地要得到答案。
“为什么?”
令嘉无助绝望极了,她感受着胸前的皮肤失去温度与空气接触。
眼泪浸透染湿鬓角,她能做的,只有在那视线中难堪地别开眼,将脸侧到一边。
傅承致却偏不叫她得逞,捏着她的下颚将脸扳正,注视自己。
又一次认真问她,“是我对你不够好吗?还是我哪里不如沈之望?”
看着那双眼睛,令嘉终于含泪痛骂,“对,你不如他,哪里都不如他!”
“就算你比他富有比他厉害,但你没有健全的人格,你只会让身边的人怕你,你不懂爱,不会爱任何人,所以任何人也都不会爱你……”
她的话音没落,便开始浑身发颤。
因为他不再费力解那些复杂的扣子,直接上手扯,真丝的裙子架不住蛮力,三两下便被沿着裙摆线缝接口扯开。
“也许你说得对。”傅承致像是真的在和她探讨般点头同意。
“我允许你不爱我,恨我也可以。只要我在你心里留下的烙印比他更深,你就是我的。”
他接着解起她背脊的金属扣。
指尖顺着颈窝下滑,令嘉感受着那清晰而令人羞耻的触感,情绪几乎快要崩溃,从刚刚的愤怒重新变为无力的祈求。
她的指甲深深陷入傅承致的手背,企图最后提醒他。
“你喝醉了,你说过不碰我的!”
她的挣扎那么渺小而孱弱,哭得梨花带雨,胸膛起伏,一边哭一边仰望他,向他示弱。
“……求你了,傅承致不要再往下了,我不想恨你,之望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要和他做比较。”
“你说得不对,在你出现之前,他不配和我比较,现在因为你,我才会如鲠在喉。”
傅承致纠正,“我试图说服我自己他已经死了,是你的在意,放大了他在我心里的作用。”
他的动作越发轻柔。
沙发不远处,漂亮的衣裙纷乱散落在地毯。
令嘉这会儿连哭都快没有力气了,有一搭没一搭地抽噎着。
身体仿佛已经和灵魂被扯成两半,浑浑噩噩被架在火上炙烤。
好在傅承致终于暂缓了动作,他仁慈而悲悯地轻伏下来,拍打着她的背脊安抚。
令嘉抓紧机会,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狠狠咬紧他肩膀。
雪白的牙齿陷进他的肩头,连筋带骨,仿佛要撕下一块儿血肉。
痛感似乎让傅承致终于有些许清醒,他喘着气,动作稍微停滞,一只手抚上她的脸,温柔亲昵中,又带些得意地问她。
“你这么咬过他吗?”
男人额角的汗,滴落在她的眼睑,随着她的眼泪一起流入鬓角。
令嘉怔怔松开牙齿。
她觉得傅承致像个疯子,此刻的他,有种脆弱和恐怖交织,神经质般要拉着一切覆灭的癫狂。
他肩头的血很快顺着陷下去的孔洞蜿蜒流出来,傅承致用指腹擦下来,抹在唇角,血腥发咸。
见令嘉仍注视着自己,问她,“你要尝尝吗?这就是嫉妒的味道啊。”
近在咫尺的距离,但令嘉看着他的精致漂亮的唇齿一张一合,险些听不清这一句。
包括视频的背景音乐,连同沈之望的声音,都一起在耳边模糊。
她心跳越来越快,呼吸甚至开始比他更急促。
大抵是意识到令嘉不对劲,傅承致的动作终于彻底停下来。
他先是试探地唤了她两句,耳朵贴在她的胸口听了片刻,听清楚哮鸣音时,酒意终于彻底清醒。
匆匆起身,从旁边抓起大毯子将她裹好,迅速打电话通知医生。
他打完电话,又手忙脚乱从门口令嘉的提包里翻找哮喘喷雾,折返塞进她的呼吸道里。
令嘉意识模糊,胸口剧烈起伏,求生的本能使她条件反射般抓紧他的手,像渴望空气一样急切地将药剂吸入喉管。
做完这一切的傅承致手心仍然冰冷,心跳急促,抱着同样浑身发凉的令嘉坐在原地,情绪慌张又空洞。
这令人陌生的不知所措叫他觉得抓狂。
第48章 chapter 48
傅承致并不愿意做到这一步, 这简直和他的初衷背道而驰。
他本来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将令嘉解冻。
但事与愿违,事实证明, 再理智的男人也很难在妒火中烧时候保持风度, 尤其当一切情绪有了酒精的助长时。
在医生赶来的路上, 傅承致把令嘉抱回她的卧室,将她的衣服一件一件重新穿好。
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令嘉吸入喷雾后, 这会儿意识差不多已经清醒, 但始终没能从刚才的窒息感中缓过来, 四肢发麻,冰冷无力。
她看也不看傅承致, 任他给自己穿完衣服,面无表情翻过身, 把后脑勺留给他。
“你讨厌我,也应该吃药。”
傅承致坐在她身后的椅子上说道。
时间大概又过去了半分钟, 令嘉一动不动,凝望着她沉默而瘦弱肩膀,他轻声开口。
“对不起,令嘉, 我为我薄弱糟糕的自控力道歉。”
他接着解释,“但我的意图不是要伤害你,我只是……”
“没有控制好情绪。”他找到一句合适的形容词, 顿了半晌, 才接着往下静静陈述。
“这本来不应该是我往常会做的事,今晚大概是因为, 我忽然发现自己比想象中在乎你, 我嫉妒任何人比我更早遇见你, 更早进入你的人生。你对任何人都宽容仁慈,唯独只对我一个人苛刻抗拒,这让我觉得难过。”
令嘉还是没有说话。
他干脆起身,绕到她面前,在床头蹲下身。
“如果你觉得不解气,可以像我们签合同那天,给我一耳光。”
这对傅承致来说,这样放下身段已经是极大的诚意,被任何人看见,恐怕都要觉得他壳里是不是换了人,可惜令嘉并不领情。
她现在浑身乏力,又不想看见他的脸,只能拉上被子,把自己埋在里头。
怕她哮喘再发作,他下意识探手试图掀被角,却被令嘉狠狠挥开——
被子里,她脸色苍白,漆黑的眼睛里再次饱含惊惧与警惕。
傅承致抬起双手,“我没有恶意,只是怕你没办法呼吸。”
看令嘉呼吸稍缓,他才接着道,“我发誓,以后在没有你允许的情况下,我都不会再碰你。”
“你是个骗子。”
令嘉终于开口,她虚弱的声音指责,“你发的誓根本没有保障。”
不管怎么样,能跟他说话就是好事。
傅承致把药和水递给她。
令嘉接过杯子朝他脸上泼,泼完就把杯子往地上一扔,重新转过身去。
医生和佣人恰好就在这时候赶到,进门来,不约而同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呼吸一窒。
令嘉小姐还真是胆大包天哪!
羞辱过傅承致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不是被解雇了就是在监狱。
诡异的是,平日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老板,只是在水泼过来时,眼睛闭了一瞬。
之后便从容不迫抬手抹掉脸上的水渍,面不改色朝门口看过来,出声告诉他们,“进来吧。”
他起身让佣人打扫地上的玻璃碎片。
而医生则仔细替令嘉听了肺音,检查身体。
等医生完成诊疗,已经是下半夜。
傅承致站在阳台抽了一支烟,重新进到房间时候,床上已经没人了。
他心跳漏了一拍,第一时间转身正要拨通别墅安保的电话,转而想到什么,又放下手机,缓缓停住脚步。
回头往令嘉的卧室里看,床上少了一个枕头。
打完针,令嘉已经很困了,医生给她静脉注射的药水,大概有镇定作用。
病来如山倒,她现在浑身乏力,离开也走不了多远,但又觉得躺在床上睡实在没有安全感,只得拖着病体和枕头,躲进了衣帽间最里层,一排衣服背后。
等她睡熟了,均匀的呼吸从里面传来,傅承致才轻轻将柜门打开一缝。
令嘉抱紧了枕头睡觉,此刻半边脸蛋陷入枕头里,挤出一点儿可爱的婴儿肥。
她此刻也正像个婴儿,用蜷缩的姿势,陷入梦境里逃避现实。
只是秋波眉微蹙,苍白的唇瓣抿得很紧,好像在梦里也不高兴。
男人蹲下来,探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发烧。
令嘉也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会对他这么乖巧。
傅承致靠着衣柜边缘,席地坐下来,酒精还没有完全从他血液中消散,经过一晚上的折腾,脑袋有些昏昏沉沉。
肩头上的伤口和手背的掐痕,都只做了简单的消毒处理,医生还要注射破伤风抗毒素,被傅承致婉言谢绝。
额头的温度滚烫得有些不同寻常,这次令嘉没发烧,反倒是他病了。
月光从窗外洒进室内的地毯,天花板上倒映着波光荡漾的泳池水纹,他仰头看了许久。
当初也正是因为这个房间的景色最漂亮,他才特意把这个房间安排给了令嘉,但这对她来说似乎不是一个风水福地,自从住进来,她就总在生病。
—
令嘉大清早醒来,拉开柜门,就被坐在不远处的傅承致吓了一跳。
他衣着整齐,神色清醒,坐在窗前,听衣帽间门打开的声响,英俊的侧脸便回头朝她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