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颂——小红杏
时间:2021-04-28 09:27:29

  令嘉愣住了。
  她没想到傅承致能说出这样近乎自暴自弃认输的话来。
  但这偏偏又不是假话,为眼前的男人眸光深邃,英挺的眉眼里,每寸都写满真正。
  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改变的坚持,在这刻终于剧烈动摇。
  挪开视线,背过身,终于也自暴自弃答了句,“知了,我会跟他商量的。”
  这样,他们就是平等的了。
 
 
第92章 chapter 92
  呆在苏黎世第三天, 在滑雪归来的傅母推荐下,傅承致和令嘉带齐装备,乘车出发去往特拉肯的少女峰。
  令嘉上次滑雪, 还是在四年前,刚入剑桥的第一个假期。
  那一次, 她和朋友环欧旅行,在奥地利呆了两天,滑了个够。
  自从家里出事, 噩耗接踵而至, 她几乎停掉了所有可能会浪费时间的娱乐活动, 这两年要不是为了陪傅承致,她连骑马打网球闲心都不可能有。
  中午日光,像极了融化蜂蜜从天上淌下来, 金色一片渡在雪山顶, 流光溢彩, 惊艳得叫人错愕, 那是连画家蜡笔,都难以描摹出的美丽油画。
  令嘉换好防寒服, 戴好护目镜便下场了。
  太久没碰滑雪板,刚始还有点儿拘谨, 从山顶往下俯冲出几百米, 感觉便找回来了,疾驰风被迎面破开, 肾上腺素分泌兴奋感,跟赛车一样刺激。
  可惜为正是滑雪旺季,初中级滑雪道人挺多,大多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 还有附近居拖家带口过来玩儿。
  雪道一旦人多了,体验感便大不如前,令嘉刚热了个身,短道就到头了,多少有点儿意犹未尽。
  傅承致速度更快一些,已经在终点等她……和保镖。
  她收起雪杖,正要朝傅承致过去,突然听见有人唤了一声,“令嘉!”
  虽是陌生声音,但被叫到名字,她还是下意识顿了下身形。
  这一迟疑,那游客便再次开口,小心翼翼试探了一句。
  “不好意思打扰了,刚刚在后头看就有点儿像,冒昧问一下,请问您是令嘉吗?”
  令嘉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能把明星这份职业做到,远在地球另一端的苏黎世雪峰,脸被偷窥和护目镜挡到只剩一个下巴,臃肿的防寒服完全遮掩了身形,还能被同胞认出来。
  这都不能简单用粉丝解释了,绝对是真爱粉。
  亲妈就算还在世上,想把打扮成这样的她认出来,估计都够呛。
  令嘉有点意外,更多是受宠若惊,正要摘护目镜,又才想到,被同胞认出来,她和傅承致孤男寡女的,恐怕就不好再正大光明并肩走了。
  忍不住侧回身瞧一眼。
  傅承致仿佛知道她在想什,站在雪道尽头,下巴不着痕迹压了下。
  这就是同意了。
  她抬手将头盔和护目镜都摘下来,头发往后撩撸顺,微笑着礼貌点头,和人打了招呼。
  “噢——”
  男生和他朋友们差点发出土拨鼠尖叫,“妈呀还真是,我我我……我是你影迷,看过你所有所有电影,超级喜欢你,大年初一《天黑之前》我一天连刷三场。艹、不是,我意思是,我妈在家可能替我烧香了。”
  他完全语无伦次:“今天运气真好好,国内都没有媒体报道,竟然能在苏黎世遇见你,太棒啦!令嘉,你真人个子好高、好瘦,脸好小,好漂亮,比大荧幕里漂亮!”
  令嘉心笑起来,主动提议,“要合影吗?”
  “可以吗!”
  令嘉摊手,“当然。”
  又是一阵海浪般的尖叫,令嘉和他所有朋友们一起,以蓝天白云,金色的雪山和悬在空中的红色缆车做背景,拍了张大合照。最后还满足粉丝小愿望,单独拍了两张前置镜头下双人合影。
  临道别时,男孩子又小心道:“妹妹,那边是你男朋友吗?”
  他问的是傅承致的方向。
  令嘉一时愣住。
  她刚从山顶滑下来,一路都没跟傅承致说过话,连眼神接触都没有,两人之间距离那么安全,她本来想任谁都很难瞧出他们认识。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你们特别般配。”
  男生见她迟疑,赶紧口解释,“我是你粉丝,肯定不往外说,会严守秘密!”
  令嘉还是没想通:“你眼睛真好厉害,距离那么远,那边那么多游客,我们又没说话,是怎么认出来的?”
  “嗨,我也说不上来。”
  男生挠头,“可能是磁场吧,你们之间有引力,虽然很多游客,但只有他是在等你。”
  令嘉又笑了。
  杏眼微弯,唇形深深扬起来,带动饱满的苹果肌都漾,是大荧幕里那种,由内而外,满心怀笑容。
  她脱下手套,率先递过手:“谢谢,很高兴今天遇见你。”
  两人在握手后分别。
  令嘉走出好几步,忽地听人在背后喊——
  “加油啊妹妹!一定不要浪费天赋,做个好演员,你天生属于大荧幕!”
  再到傅承致身边,他纳罕:“你们刚在聊什,那么心?”
  “没什。”
  令嘉神秘笑了笑,“他说大年初一那天,刷了我电影。”
  “重复票房竟然能让你这心吗?”
  傅承致点头,“知道了,下我可以包场。”
  “喂,这样就没意思了吧。”令嘉一票否决,“你是家属,算弊,性质不一样。”
  滑过太多次的雪道体验感实在不太好,人一多还很吵,傅承致干脆找人清空了一片雪场。
  那边赛道本来是职业选手用的,从冬季到一月比赛期都处于封闭状态,才放没几天。
  工作人员留给令嘉,是一条昨夜刚清理过,路况完美的明星赛道。
  他们乘直升机上山,下了一夜雪,此刻雪峰上凝了层松弛柔软的粉雪,一望无垠雪地没有留下任何人工痕迹,拥有所有酷爱滑雪运动的人梦寐以求丝滑流畅感。
  嚯!
  令嘉瞬间兴奋了,她迫不及待固定好滑雪板,戴上防雾护目镜,“快快快,我们再比一次谁快,再输我就是狗。”
  “你认真?”
  傅承致身形朝下,蓄势待发,男人天生胜负欲使他从小尊重一切拥有竞技性质项目,就算是跟令嘉比赛骑马、打球……也很少故意放水。
  可惜他没等到回答,为令嘉不讲武德,已经利落地俯冲下去了。
  只留下身后一片飞溅起的雪浪。
  一路驰骋而下,雪松松弛、丝滑得不像话,触感轻盈得像羽毛,滑雪板劈赛道瞬间,像是船头破开水面。
  沙沙雪声和风声从耳侧掠过,但令嘉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听不见了,一切都纯洁而干净,她整个人的身形随着雪坡的弧度上下起伏,飞起来的感觉自由得像是在做梦。
  尽管世界上有那么多挫折苦难,但人们,正是靠着每一次幸福瞬间的忆,撑过人生每一个难熬的阶段。
  “承致,你在吗?”
  她不知道傅承致有没有跟上来,没回头喊了一声。
  “想什呢,我能被你甩开?”
  傅承致挑衅,雪声传来,他加速从后面窜到她跟前,又越过她朝前去。
  雪道穿过最后一道雪坡,即将抵达终点。
  令嘉本不该再加速,但她和傅承致眼看就只剩一步之遥,还是大着胆子往上冲了。
  天然状态粉雪本就容易坍塌,不知是哪儿出了问题,也许是感受到她雪板落地的震动,陡峭小坡重力没能固定住积雪,从上往下一股脑加速度滑落,哆哆嗦嗦十几秒,一场小雪崩便滚落下来了。
  傅承致闻声往后看。
  他本该直接冲上前面的坡头,规避危险,但偏偏令嘉还在那儿。
  千钧一发,身体先于理智之前,他已经降速落到令嘉身后。
  在积雪砸过来之前,飞身把她扑到雪道之外安全地带。
  雪堆里两人半晌没动。
  令嘉轻轻用手肘推了他一下,没动静,着急起来,“你没事吧……受伤了吗?”
  傅承致趴在令嘉背上,没答,扒她防寒服衣领积雪,在那细瘦脆弱的脖颈上轻轻吻了一下。
  后颈有些凉意,柔软的触感传来,令嘉悬着心总算放下了。
  “你吓死我了!”
  捶他一,“好重啊,我喘不过气了,你快起。”
  两人从雪地起身,直至回了终点,令嘉才发觉,他其实不是一点事都没有。
  赛道外没有经过打理,没有雪道那么厚积雪打底,带着惯性扑出去时候,他手臂垫在她身下,防寒服袖子被雪层下石头划破,直接在手背到小臂那地方割出了一道口子,袖子都染红了。
  保镖紧急找来雪场的急救医生,草草包扎一番。
  虽然口子小,但沾血换下来的纱布确实让场面有点血腥,令嘉在一旁看得皱眉,傅承致干脆支开她去换衣服,顺便取休息室储物箱里东西。
  令嘉不肯走,他又劝:“时间也差不多了,现在下山,还能回到家里吃午饭。”
  —
  果然,和傅承致计算时间差不多,坐医疗直升机直飞苏黎世,比去时快了许多。
  飞机落地时候,太阳才正要下山。
  饥肠辘辘,正适合吃午餐。
  佣人们在厨房准备餐食,傅母闻讯赶回家来探望了一下受伤的儿子,顺便向保镖们问清楚了受伤原委。
  家庭医生重新给傅承致仔细上药,缝合伤口,傅母看了会儿,头又望一眼此刻正愧疚躲得远远找事儿做令嘉。
  良久,才用医生听不懂中文,低声嘀咕了一句。
  “你们傅家人,还真是出情种。”
  不知在抱怨儿子,还是在抱怨父亲。
  人既然没事,傅母便也安心返去跟朋友打牌了,她回来匆匆,去也匆匆,午餐只剩令嘉和傅承致两个人吃。
  室内没开灯,但餐厅烧热的壁炉火光却照亮两个人的脸,烘得人很暖。
  他们都没有说话,气氛温馨安静,只有柴火偶尔炸开噼啪声,还有餐碟与刀叉碰撞轻响。
  午餐用罢,傅承致去下餐巾,突然想到,“休息室储物柜里盒子,你一起收了吗。”
  “哪个盒子?忙着上飞机,我都没来得及仔细看。”
  令嘉记得当时一股脑划拉包里,现在要找也容易,她回头,捞起沙发旁地毯上大包,埋头翻找了一会儿,往餐桌上扔出一个精致的紫色小盒,“是这个吗?”
  轻点儿!
  傅承致没来得及喊出声,心脏随着盒子滚动,颤了好几颤才停下来,呼出一口气,极力平静语气。
  “你别扔来扔去,先打。”
  被训了。
  令嘉不情不愿伸手捡回来,拆锁扣:“什东西,这神秘……”
  话音没落便戛然而止。
  她视线僵了好几秒,惊愕地抬头看向傅承致。
  “给我?”
  “我难道会给霍普?”
  傅承致觉得她可爱。
  令嘉还是感觉有点不真实,拇指轻轻戳了一下。
  盒子黑绒布料正中,是枚亮闪闪的粉色钻戒,大得像个鸽子蛋,周边被镶嵌细小碎钻环绕。
  触感真实,光影流转,美轮美奂。
  女人天生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令嘉也不能免俗,她有生第一次收到那么大克拉礼物,但比起钻石,钻石象征意义更让人在意。
  她欲言又止,忍了几秒,最后还是忍不住道,“你是在跟我求婚吗?”
  傅承致挑眉点头,“你答应了就是求婚,犹豫话……我再重新找下一次机会。”
  他说罢起身,隔着餐桌探过来,将戒指塞她的无名指。
  “不过在此之前,你需要先试试尺寸合不合适。”
  不能怪她意志力薄弱,令嘉觉得只能怪敌人太狡猾。
  谁能抗拒如此动人心魄宝石呢?
  那么无辜、纯净、炫目,无论人类肤浅还是深刻,一旦戴上,根本不舍得取下来。
  她的手生得很白,指头跟嫩葱一样细腻修长,粉钻晶莹剔透,像是本就合该长在上面一样。尽管室内根本没灯,但一丁点儿的壁炉火光,已经足够映出它璀璨耀眼的光芒,像是天神一滴眼泪。
  令嘉张五指,仰头欣赏了好一会儿。
  满意点头,“我先替你保管。”
  傅承致哭笑不得,“本来就是送给你东西。”
  “但我明天就要国进组拍戏了,剧组一工就要几个月,暂时抽不出时间跟你结婚。”
  这是年前就安排好的日程,分别总是让人惆怅,这提一下,又觉得心里闷得慌。
  室内一下便沉默了。
  傅承致想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堂六点钟关门。”
  令嘉不知道他什意思,“然后呢?”
  “神父是我妈妈老朋友,我给他打电话,应该不需要预约就能回到教堂为我们主持仪式。”
  令嘉被他荒唐想法吓一跳。
  “我们什准备也没有,空有仪式婚姻是没有法律效力。”
  “我有位驻瑞大使馆朋友,他应该愿意在非工作时间受理我向他提交的结婚申请书,效力就有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令嘉差点被唬住,半信半疑:“在瑞士结婚有这简单?”
  “这当然是简略的说法。”
  傅承致拿起搭在椅背上外套,“如果你还想听细节,我们可以在路上边走边讲,堂半个小时后关门,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稀里糊涂,像是被蛊惑了一般。
  令嘉任由他牵着自己手腕,走出餐厅,穿过庭院,最后在苏黎世街道上飞奔起来。
  踩着窄砖拼成石板路,途径路口古老美丽女神雕像,惊鸿一瞥瓷器店铺五彩斑斓玻璃橱窗,转角有流浪的爵士歌手在演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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