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暴君虽然有时候傻乎乎的,看着不靠谱,但小心思实在太多,聪明得很,定不会让身边的亲人受委屈。
顾宜宁来不及感叹即将形成的一段孽缘,只知道自己必须马上回相府了。
若是让顾承安得知她今晚偷偷跑了出来,指不定怎么和顾汉平一块拿礼法压制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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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让人起疑,回相府的马车要先绕到附近的一处府邸,在那里停上一会儿,从后门走出,再回正路。
吴川将马车引到无人烟的地方,请顾宜宁上去。
她上了两层木阶,回过头来,紧盯着陆旌的唇角,心思一动,想要偷偷再吻他一下。
然而并未得逞。
陆旌偏过头,把人牢牢按在怀里,沉声问:“还是不长记性?”
顾宜宁想起小树林里脸红心跳的情形,认输道:“我不乱动了,你快些松开。”
他依言落下手掌,从腰间拿出个小银瓶,“回去涂抹在颈间,可消红肿。”
顾宜宁接过来放在手中转了两下,钻进了马车,临走前掀开窗帘,双手扒着窗沿,下巴抵在手背上,弯着眼眸轻声叹了口气:“殿下真是一点定力都没有。”
陆旌掀眼看她。
月光下,她悠悠然地轻启朱唇,“勾勾手指你就受不住,若以后遇上媚色天成的美人,也不知会失控成什么样儿。”
她又叹口气:“这我还怎么敢放殿下出门?”
陆旌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小姑娘面前坍塌地一无是处。
他想说,她连手指都不用勾,光是站在那,就能让他鬼迷心窍,神魂缭乱。
小姑娘说完话后,似乎是瞧见他脸色不太对劲,硬是往后缩了缩,然而脸上还是故作镇定。
将欺软怕硬展现地淋漓尽致。
良久,他才道:“就你歪理多。”
第36章
马车绕着京中各条小路乱走一通后, 顾宜宁掀开帘子向后看了一眼,“刚才有人跟踪我们?”
黑衣女子名唤流月,低头答道, “是李国公府上的人。”
“可识出了我的身份?”
流月:“并未,李婉儿只是认出了殿下, 尚未识出五小姐,现在正派人打听您的去处。”
顾宜宁嗯了下,随口道:“那便引他们跟去海棠居吧, 城东那处别院。”
“是。”
锦帘摇动间,她从缝隙中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再次掀帘向窗外望了一眼。
月光下,几处小摊前面。
劲瘦的少年背上绑着一把弯刀,气场冷峻, 眼神不屑一顾,紧盯着他身前的白胡子老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看着很是欠打。
陆卓仿佛能感受到背后的视线, 在顾宜宁还未转开目光的时候,扭头向马车的方向看了过来。
两人忽然对视, 他愣了一下,从容又恭敬地俯了俯身, 似乎是在问安。
顾宜宁下意识摸向脸上的面具, 幸而还在, 严严实实地遮挡着面容, 也不知对方是如何认出自己的。
突然想起之前少年欲拿刀砍她的画面,她顿时失了兴致,选择视而不见地落下了帘子。
枉她之前对这个弟弟那么好了。
白眼狼一个。
她思虑一番,吩咐道:“流月, 你派人打听一下小公子刚才在做什么。”
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动静,“五小姐,刚才那位白胡子老先生是这一片城区有名的半仙,小公子这是在找他老人家算命。”
顾宜宁呛了一下,“他也信卦象?算的......是自己的姻缘?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并不是小公子自己的姻缘,”暗卫犹豫了会儿,才道:“算的是殿下和五小姐的姻缘,不过五小姐莫要忧心,老先生算出来的是大吉。”
“这样啊。”
顾宜宁慢慢向后靠去,默默感叹,他操心的事还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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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前一天回相府的时间太晚,第二日顾宜宁也醒地迟了些。
原以为康嬷嬷又要在耳边阴阳怪气地指点一二,劝她改改生活习性,再教一教世家大族的规矩,末了还要把这点小事呈报给太后。
没想到早膳期间,康嬷嬷一句话也没多说,反而几次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顾宜宁放下勺筷,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看向站在一旁有些心不在焉的康氏,“嬷嬷可是有什么心事?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说与我听。”
康嬷嬷看她一眼,仔细在心中措辞,道:“五小姐,你可还记得老奴这几日教的规矩?”
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仍是虚心地点点头,“记得。”
“记得就好,”康嬷嬷正色严肃道:“身为王妃,要宽容大度,胸襟开阔,不能独自霸着夫君,也不可与府中姬妾争风吃醋,要牢牢记住......”
顾宜宁挑眉:“府中姬妾?”
康嬷嬷似是料到了她的反应,笑了笑:“没错。难道五小姐还不知道那件事?”
她悠然问道:“哪件事?”
“花灯节当晚,有位戴朱雀面具的女子和殿下同游鹭江。”康嬷嬷看她的眼神有些得意,还有些怜悯,仿佛下一刻她就要被陆旌抛弃了似的。
“那位面具女子现在住在殿下名下的海棠别院里,若殿下成亲以后,自然也会给那位女子一个名分,到时候,五小姐可莫要为难殿下。”
在对方的探究的注视之下,顾宜宁平静的面容缓缓显露出惊诧,“殿下和面具女子……在花灯节当日一起出游?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她目光楚楚地望过去:“嬷嬷定是在同我玩笑,殿下说过他心中只有我一个人,不会再娶其他女子。”
“五小姐,老奴哪敢骗您,街上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的了,您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都知道。”
顾宜宁垂下头,用锦帕掩住了眉眼,小声抽泣起来。
康嬷嬷冷笑一声,又摇着头叹了口气,“这世间,专情的男人何其少有。你既当上了摄政王妃,便可享一世荣华富贵,安心侍候殿下就是,太贪心的人,可是得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她说完后便急匆匆地走出了门外,赶着去往皇宫,将这则喜事道与太后听。
顾宜宁看着康嬷嬷离去的背影,将手中的帕子放了下去,斜靠在香几前,眸中思绪万千。
春桃担忧地道:“小姐,这是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啊,若由谣言乱传,您定会被人嘲笑讽刺,若澄清谣言说出事实,也会被人指责不守礼法。”
顾宜宁摇摇头,反而道:“这事一出,恰合我心意。”
“啊?”
“任由殿下金屋藏娇的故事在外面流传着好了,姜太后那里也有所应对。”
春桃有些困惑,“这……奴婢愚昧,还是不懂。”
顾宜宁转了心绪,欢喜地品尝着新泡的花茶,唇边香味弥漫,她饮下一小口,道:“有时候示弱,也能省去很多麻烦事。”
几日下来,顾宜宁在人前都表现出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尤其是在康嬷嬷面前,时不时地掉一两滴眼泪,说些自怜自艾的话。
康嬷嬷面上哄着,心里比谁都快活。
看来在自己的教导之下,这个嚣张跋扈的五小姐变规矩了不少,没去那海棠别院挑起事端,也没去摄政王面前哭诉,一点风浪都未掀起。
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大婚前几日,慈宁宫送来了一车又一车的珠宝绸缎,康嬷嬷手腕上也多了个品色优质的翡翠玉镯,难得这般喜笑颜开,“五小姐,这些都是太后赏赐的,太后夸您知书达礼……”
顾宜宁手指抚在绫罗绸缎上,敛了敛眸中的笑意,“多谢太后。”
除了这些赏赐,按照历来规矩,以她的身份,还需太后当面赐礼。
赐礼小宴上,姜太后不止邀了她过去,还请了诸多世家贵女。
顾宜宁跨过门槛,未瞧见太后的身影,只听得耳边嘈嘈杂杂,热闹地很。
她进来之后,声调更大,生怕她听不见。
“你们可知,海棠别院的朱雀姑娘有多美?肩若削成,腰若约束,妩媚纤弱,是个顶顶的美人,怪不得能让殿下如进温柔乡,流连忘返呢!”
“是啊,如此绝色,殿下真是好眼光,想必以后,能将这朱雀姑娘抬为侧妃呢……”
顾宜宁还是头回听见这群人如此真情实感地夸她貌美,忍了又忍,才将唇畔的笑意减淡。
第37章
慈宁宫内, 花团锦簇,群芳争艳,在场的不是宗室千金, 就是高官之女,现被姜太后邀至慈宁宫参与这场赐礼小宴, 本就是彰显身份的大好时机,家中自然备好了送予未来王妃的婚前礼。
顾家的女儿自小被丞相娇惯着长大,顺风顺水十余载, 京中人都瞧在眼里,她都这般金贵了, 难不成还能更上一层楼?
没想到还真能,那位一手遮天的摄政王,是多少女儿家梦寐以求的夫君, 却被顾五小姐牢牢勾住了心神,倒是非她不娶。
想当年,摄政王还是少年将军的时候, 就引得众家少女痴恋不已,他是天之骄子, 是北疆的永远不会陨落的传说。
远征近防,奇袭堵击, 迂回纵深, 用兵如神, 将边塞沿线二十四个大国小国耍地团团转, 奇功妙计传入京城,无数人为之倾倒,赞他不愧是陆家的儿郎,却又远胜于先祖。
那时还有诸多胆大的女子上前宣仰爱意, 但次次都被拦下,能近他身侧的,就只有顾宜宁。
后来少年成王,运筹帷幄,收敛锋芒,却再也没有姑娘敢过去自取其辱,无别的原因,只是害怕,他行事不像前几年那般嚣张亮堂,随便一点头就引起一场动荡。
反而越来越低调,常于背后下手,前几日还活生生的一个人,转眼便丧生街头,玄乎其神,死于巧合之下,愣是找不到一丝将矛头指向摄政王府的证据。
朝堂上有些不同派别的言官文臣甚是憋屈。
憋屈又恐惧,总担心自己有一天也会葬于这个疯子的利刃之下。
虽然害怕摄政王,但因为有顾宜宁的存在,他们还愿相信他有人性,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心上独独放着一个女人。
人一旦有了软肋,心就还是柔软的。
即是软肋,也是羁绊,未来有无数机会可扯他坠入深渊。
可是。
如今却有了金屋藏娇的朱雀姑娘。
深情专一了数年的陆旌,居然也有喜新厌旧的一天,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有人欢喜有人忧,欢喜的人,大多都是看热闹的。忧愁的人,却各有各的愁思。
也不知顾宜宁,到底有没有本事栓住男人的心。
门口那道清艳窈窕的身影一下子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过去。
在场的众人,聪明点的都缄口不言,寥寥几人在踩高捧低,说着外面的风言风语。
快把那朱雀姑娘夸地跟九天之上的神女相匹配了。
但正主似乎没听见一般,面容无波无澜,径直走了过去。
顾宜宁在香案前站定,任身后侍女将她的绯色罗裙抚平,静候着太后的到来。
片刻后,宫人鱼贯而入,长长一行队伍,人手捧着个用红布搭盖的盛盘,在那之后,终于迎来了雍容华贵的太后娘娘。
她身后,跟着先前住在摄政王府的叶雅容。
姜太后坐于凤位,玉阶之下的香案前,站着各个仪态端正的名门贵女,她先看了眼一身宫装的顾宜宁,从容沉静,康嬷嬷教导有方,倒是有些王妃的样子了。
“免礼。”
一声令下,嗓音尖亮的太监站在中央,宣着贵女们送来的婚前礼。
“徐二小姐,金瓒玉珥一副。”
“文思县主,累丝珠钗一支。”
“李三小姐,”太监犹豫了一下,道:“翡翠步摇一副。”
翡翠步摇,绿地通透。
云鬓间点上翠绿,晦气得很。
这种颜色的步摇世间少有,不知李婉儿从哪费劲地找出来的。
众人闻言都往顾宜宁的方向瞥,想看她脸色沉沉的模样,奈何美人并不理会,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饮了一口,才一一回望过去,眼神干净清透,无辜地很。
姜太后见此,命人将自己备的礼呈出,红绸抬开,入眼的是一尊玉石打造的并蒂莲花,泛着温润的光泽。
并蒂,并蒂,其中意寓浮于表面,顾宜宁含笑夸了两句。
姜太后见她欣然接受,没耍大小姐脾气,神色复杂地同康嬷嬷对视了一眼。
果然变了不少。
定是被那件事打击到了。
茶杯空了,她身后的叶雅容及时添上一杯清茶,姜太后眯了眯眼,原本想着,封叶雅容为县主,待大婚当天,把她送入王府,当侧妃也好,姨娘也好,总不能让王府后院全被顾宜宁霸着。
况且叶雅容先前在王府住过一段时间,和老夫人多少有点感情基础,陆旌就算再不喜,也应该会给老夫人面子。
但如果她真这般做了,便是与顾家生出了嫌隙。
顾家女儿她看不惯,那位二公子可是前途无量,姜家有不少适龄姑娘还待字闺中,顾承安是个十分合适的人选。
如今想要两全其美,舍弃叶雅容方为上策,今日看来,那位朱雀姑娘把顾宜宁压制地老老实实,也是个不省心的,日后进王府应该不难。
姜太后脸上神色精彩,还剩最后两个尚未掀开的盛盘,她抬眼看过去,指了指左侧那个,“陆夫人身子骨柔弱,不方便进宫,托哀家把这份礼带到你面前。”
陆夫人母家便是姜氏一族,也是姜太后的妹妹,她先前和陆卓一同住在一处边陲小镇,近些日子才回到京城,居于京郊一处别院。
看着红绸之下美轮美奂的洛神珠,大殿响起一阵赞叹,就连看惯了各色各样奇珍异宝的顾宜宁,眼中也未免闪出几分惊艳。
洛神珠,乃前朝贵物,整个大晋找不出第二颗。
陆夫人却送给了自己。
顾宜宁垂下眼眸,一时之间觉得自己有些受不起,她对陆夫人的印象,始终停留在温婉的层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