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还是他自己小打小闹,做的项目小罢了。
当然得搞房交会,她准备五月份就搞一次房交会。一来高校毕业生就业到那时候基本上稳了,留在江海的人要是赶不上单位分房的末班车或者压根没这政策,那就必须得自己想办法买房。二来她印象当中年底就要真正结束福利分房时代了,不趁着这股势头再给城市无房族扇扇风点点火,后面让他们等棚户区改造,还不知道得到什么时候呢。
这些,她也不打算告诉陈文斌。她就催促:“反正你动作快些,我感觉今年会是风起云涌的一年。抓住机会了,事业就能蒸蒸日上。要是手没抓牢,错失了良机,以后只能追悔莫及。”
当然,这人也是靠不住的。她得自己发力,先从省会城市下手。
原因无他,以后地价飞涨,也是从一省的经济文化中心涨起。省会城市居民的消费水平更高,婚庆市场的蛋糕更大。而且在省会城市落下脚了,后面再往周边地区辐射扩张的压力自然也就更小。
陈凤霞眼睛扫了眼日历,下定决心。
这个暑假,她就带孩子开始国内游吧,争取多跑几个经济发达的省份,趁机考察下当地市场。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先试试再说呗,说不定就叫她挖到金子了呢。
陈文斌看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就心里直打鼓,疑心这人是有发财好门路却要吃独食,不跟自己分享。
他立刻打起了亲情牌:“姐,你看我有好事都忘不了你,你也该同样对待我啊。”
陈凤霞一本正经:“我刚才不跟你说了嚒,好好留心土地。”
陈文斌心道你这不是废话嚒,当初黄泥塘的地还是我找你一块儿拿下的呢。
他还想再说什么,陈凤霞已经没心思再理会他,因为林小姐的电话来了。
后者目标明确,就是想问寻找云云的事情有没有进展。现在孩子情况不妙,医生建议越早生出小孩取得脐带血做治疗越好。
陈凤霞遗憾:“我问过店里的人了,大家跟云云都没联系了。其实我上次的建议真心希望你能考虑,说不定她们会有线索。”
林小姐声音软绵绵,透着无奈:“我也打听过,只是没消息。她先前是想找门路去台湾,还想再找个人。但是没有合适的,人家看不上她。而且听说她试图勾引一个小姐妹的男人,被对方打了一顿,赶走了。”
陈凤霞再想云云生完孩子后满身狼狈的模样,的确失去了她的年纪该有的鲜嫩。有钱人周围永远有大把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想要走捷径。毕竟这个时代笑贫不笑娼。
云云没有竞争优势,不足为奇。
她能够出卖的年轻与美貌已经不复存在,她还有什么资本呢。
陈凤霞微微叹了口气,心中不好受。她只应了句林小姐:“我会继续给你打听的,有消息我一定联系你。”
林小姐这趟来大陆也要忙生意上的事,双方说完便不多寒暄,只各自挂电话。
陈凤霞放下电话机,惊讶地发现陈文斌居然还没走,不由得奇怪:“你还有事吗?你不是说今天要去想办法跑门路,给佳佳安排给好学校嚒。”
陈文斌脸上却浮出了古怪的笑容:“你们在找人?找那个给台湾老板生了孩子的女人?”
陈凤霞立刻警觉:“你认识她?”
这人向来不会无的放矢。
陈文斌摆手:“我上哪认识这种人去。不过,唉,有照片吗?叫云云是吧。拿两张她的照片给我,我给你们打听看看。”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像陈文斌这种常年混迹于声色犬马场所的主,说不定还真有门道能找人。
不是陈凤霞刻薄,一个被包养过惯了养尊处优日子的金丝雀一旦被主人抛弃,她堕落去烟花之地从批发变成散卖的可能性要远远高于她幡然醒悟,独立自心。
陈凤霞立刻点头:“行,我找照片你给,你帮我打听看看吧。她孩子得了白血病,她再不露面,这事真不好收场。”
陈文斌惊讶不已:“哎哟,这孩子还真是上辈子炸了宇宙,居然摊上这样的命。”
陈凤霞直接呸了一声:“关孩子什么事,造孽的全是爹妈!”
第299章 她怀孕了
陈文斌虽然人不靠谱,但他主动请缨就意味着他起码有五六成把握。
这又不是在商场上冒险,有丰厚的物质回报作为奖励。只不过是顺手人情,讨好下自己这位常年阴阳怪气的姐姐。
瞧着年龄也不像,怎么对着他就成天跟更年期到了一样。
陈文斌心中腹诽归腹诽,到底不敢真得罪了这人。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错觉,这人能一眼将他看得透透的,仿佛自己的心思根本就瞒不过她。
于是陈总开了口便没敷衍,而是正儿八经开始了调查。别说,还真叫他摸出了线索,有人年后见到过她,应该还没离开江海。
陈文斌还感慨了一句:“听说她胖的跟吹气球一样。都这样了,她还怎么混下去。”
陈凤霞毫不犹豫地刺了他一句:“你以为女人生孩子容易呢。生个孩子跟死一遍也没什么区别。”
陈凤霞直接嘟囔回头:“那你现在不是打算让她死第二回 嚒。”
直把陈凤霞噎到说不出话来。
陈文斌倒是自己先笑出声:“不过说不定这个云云要感激你呢。她有两个小孩在手,搞不好真能留在台湾。就是去母留子,这回估计那边也得给她不少钱。她缺钱的很。”
陈凤霞还想再问几句云云的现状,陈文斌却表示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后面得等他进一步打听清楚情况再讲。
电话挂断了,陈凤霞站在窗户边上发呆。陈文斌那句“你现在不是让她死第二回 吗”还在她耳边回荡。
她不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是好是坏,她也不晓得自己是不是亲手将个年轻姑娘推向更深的深渊。
她反复在心中安慰自己,起码云云是孩子生母,她有权利见自己小孩,并且独立做决定。
然而理智却告诉陈凤霞,等到林小姐真的找到了云云,很多事大概就由不得后者做主了。无论威逼利诱还是软磨硬泡,林小姐总有办法达成自己的目标。
云云,大概率上会被第二次利用吧。
陈凤霞叹了口气,摇摇头,下意识地捏了捏太阳穴。
她转过头,正好对上女儿满是探究的脸。
她笑了笑,招呼女儿道:“去洗澡吧,今天妈给你搓背。”
郑明明人往卫生间走,嘴里却还追问:“妈妈,你让舅舅找谁啊?是那个云云吗?”
陈凤霞下意识地想隐瞒。这种事跟小孩说,不合适。
但云云当初来梦巴黎闹过,女儿也经常往店里跑,真想把这事瞒下来,还没那么简单。
于是陈凤霞踟蹰片刻,还是实话实说了:“那个小孩,云云前年生的孩子得了白血病,说是要她再跟那个男的生个孩子,用脐带血救命。”
说出口,她又于心不忍,自言自语般的叹气,“这丫头的命也真是的。”
没想到大女儿却撇撇嘴巴:“这个小孩的命才真是的呢。他生下来就是为了救哥哥的命吗?那他算什么,供应器官的克隆人?”
陈凤霞没想到女儿会一下子扯到克隆人的话题,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郑明明已经自顾自地说下去:“我看到一篇科幻小说,那个克隆人从诞生开始就要时刻准备着为本体提供器官做移植。本体的耳朵被野兽咬掉了,她就得贡献出自己的耳朵。本体出车祸,腿截肢了,她就得把自己的腿也奉献出来。她就是活着的器官库。她不能反抗,因为她出生的使命就是这样。现在,这个小孩是不是也一样?”
陈凤霞阒然无语。
她无法回答女儿的提问。就像那句话说的,父母起码可以选择到底要不要小孩,孩子却无法决定自己是否会出生。
她摇摇头,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郑明明似乎也没指望能够从母亲口中得到答案,只自言自语:“他一定很痛苦吧。如果他知道自己出生是因为这个,他一定会非常难受。他愿意被生下来吗?”
陈凤霞已经在调试水温,等到白色的雾气在浴室里弥漫开来,她才说话:“我不知道。其实我们每个人都不能决定自己的出生。他或者会痛恨自己因为这个缘故才来到世上,或者会感激正因为如此,他才得以出生。活着这件事很辛苦,但活着也意味着人生有无限的可能。是恨还是感激,除了他自己,谁都说不清楚。”
郑明明愣住了,她没想到母亲给自己的是这样的答案。
她抿了抿嘴唇,小声嘟囔道:“林小姐的妈妈为什么不离婚呢?她要是早早离婚了,就没这么多事了。”
陈凤霞笑道:“她离婚了,那个小孩要得白血病还是得病。又不是她虐待孩子,孩子才生病的。”
郑明明认真道:“可是如果早就离婚了,不管孩子怎样,不都和她没关系了吗?”
陈凤霞微怔,还真是这么回事。实际上每天都有人在生病,远的不讲,现在江海市各大医院的血液科估计就收了不少得白血病的小孩。但这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郑明明继续往下说:“其实舅舅舅妈复婚也很奇怪,说是为了陈敏佳,可实际上真这样吗?好像大人总是会拿小孩当借口。他们自己的事,为什么要拖小孩出来当挡箭牌?”
陈凤霞下意识道:“其实也不完全是挡箭牌。有很多人不离婚或者复婚,的确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孩子。”
看女儿要张嘴,她正色道,“你先听妈妈说完。就好比你们班上的陈志强,他妈是不是经常说要不是为了他,她早就离婚了?”
郑明明点头,掩饰不住的嫌弃:“我听了都生气,何况是陈志强。她每次都这样,好烦人啊。”
所以陈志强每天都会在学校待到很晚,或者去教练爷爷家跟邹鹏一起写作业,回家就是为了吃饭睡觉。
陈凤霞笑道:“其实他妈说的也未必是借口。说个不好听的,这世界上大部分女人没有家庭跟孩子,都会过的比现在轻松的多。像小骁上托儿所以后,我就觉得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你们要都不在,我虽然想你们,但也觉得压力小很多。你们已经是非常懂事的孩子了,我依然会有这种感觉。何况是其他妈妈呢。”
郑明明抿了下嘴唇,没吭声。
陈凤霞叮嘱她:“把眼睛闭上,小心泡沫沾进去。”
她自己往身上打沐浴露,一边搓出泡泡,一边往下说:“既然有家庭这样辛苦,那为什么不选择离婚呢?有很多人是因为需要有人跟她一块儿养孩子。你看,兼顾家庭和工作,在没有旁人帮忙的情况下,基本上是做梦。咱们看过的那个话剧你还记得吗?就是女演员重返舞台,得请三个保姆帮忙照顾孩子。大部分人没有这样的条件,她去工作了,她的收入不足以在维持自己跟孩子生活的前提下还请保姆帮忙照应孩子。所以即便丈夫不好,家庭出现了状况,她也会选择忍耐。因为事实就是她没有独自抚养孩子的能力。这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没能力独自抚养小孩。这不是她无能,而是整体情况就如此。”
陈凤霞叹气,“你看小说看电视看电影,很多实际存在的问题可以被剪辑被忽略掉,但生活里的每一个难题都得你自己亲手去解决。所以,大家都没那么潇洒。离了婚闯出一片天的没想象中的那么多,还有很多人会陷入更狼狈的境遇。离婚家庭的小孩过得不好的也大有人在。事业和家庭,本身就存在矛盾。陪孩子没时间工作会饿死,管工作顾不上小孩,孩子又容易出事。指望老人帮忙带,老人年纪大了,身体未必好。老人也不是个个都有退休工资,看病能报销,他们自己都需要子女赡养。有个人搭把手太重要了。对于小孩而言,他们也未必像嘴上说的那样潇洒。他们往往会选择性遗忘哭着喊着让父母不要离婚的事,只记得自己说过你们不如离婚算了之类的话。这世上大部分人都是言语上的巨人,行动上的侏儒。你妈我说大话也是震天响。”
郑明明冲掉了脑袋上的泡沫,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但是林小姐她妈妈完全可以离婚啊。我听佳怡姐姐说,她妈做生意很厉害,根本不需要那个男人的。”
陈凤霞挤了护发素给女儿抹上:“这个需不需要得由她自己决定。她除了是林小姐的妈妈,还是个独立的人。她有她自己的心理需求,就算不像外人期待的那样美好,那也是她自己的事。”
郑明明眨巴两下眼睛,总觉得哪里不得劲:“我觉得她本来不必这样,现在这样更奇怪,反正不好。”
陈凤霞叹气:“能好得起来吗?他们的家庭关系就是畸形的。孩子不是自己的小孩,为了这个小孩还让丈夫去跟二奶再生个孩子。你说正常的能这样吗?”
郑明明突然间提出了新观点:“我怎么觉得她想要的是小孩而不是她丈夫啊,她丈夫不过是她借种的工具。她自己生不了又找其他女人给她生。妈妈,这算不算代.孕?”
陈凤霞一时间被女儿的话给绕糊涂了。毕竟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观念影响太深,到最后,丈夫不可靠,倒是养在自己身旁的孩子更让她们感觉亲切或者可控。
陈凤霞摇摇头:“不知道,这事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谁都不清楚。”
对上女儿疑惑的视线,她笑了,“妈没说她是好人,所以妈要帮她。妈妈只是觉得那个小孩太可怜,才这一点大,就得了这种病。其实云云也未必不可怜,我想她有知情权和决定权。”
郑明明重重地叹气,感觉这好像个死局。似乎每个人都身不由己,只有罪魁祸首最潇洒。
大人们,就好奇怪。
郑明明好奇:“妈妈,如果你是林小姐的妈妈,你会离婚吗?”
话说出口,她又觉得哪里不对劲,赶紧往回找补:“我的意思是,不管怎样都得凑合着过下去吗?林小姐的妈妈是这样,舅舅跟舅妈离婚了又复婚还是怪怪的。”
陈凤霞笑道:“离不离婚,取决于当事人自己判断在婚姻中的得失。有情饮水饱,不过是幻想而已。人得先生存下去再谈生活。要是妈的话,妈大概率会离婚。因为外公外婆现在身体还可以,他们能帮忙照顾你和小骁。妈妈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工作。妈妈不用委曲求全。”
郑明明又追问:“如果我跟弟弟反对你离婚,你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