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幽默这东西也需要土壤滋长,生活每况愈下了,人就幽默不起来。况且即便他想幽默,自己也没精力欣赏啊。
这人果然得解决了肚子问题,才能追求更高层次的享受。
她一边笑一边摇头往房间去,准备拿干净衣服喊女儿一块儿洗澡。
还没进屋呢,她就听到院子外头响起了脚步声,然后是犹犹豫豫的说话声:“是这家吗?”
郑国强还没开口问,外头的人就喊了起来:“哎,是你家卖面包的诱惑吗?今天怎么没出摊子呀?”
夫妻俩面面相觑,得,还真有老顾客找上门啊。
陈凤霞离这院子门近,赶紧过去开门。
拍门板的是两个年轻姑娘,一个是《刑事侦缉档案》高婕那样半长不长发尾往上翘的小卷发。另一个长得有点儿像《笑看风云》里头的短发姑娘,发型也一模一样。
这两人看着就洋气的很。
头发稍微长点儿的小姑娘认出了陈凤霞就抱怨:“阿姨,你怎么今天没出摊子呀?我们看电影前没见到你,看完电影再出来还是找不到。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你家来呢。本来我们是想买了面包的诱惑带着看电影的。”
结果电影看完了,东西没吃上,就感觉心中有遗憾,怎么都意难平,非得尝到这口才算安心。
陈凤霞赶紧道歉:“实在不好意思啊,今天家里头有点事就没顾上。那个你们要吃面包的诱惑?恐怕得再等会儿。要不,先给你们来两杯奶茶吧。明明,给姐姐洗串葡萄。”
两个姑娘要是没进院子,估计也不愿意再等上十几分钟了。
可人家一家人立刻忙了起来,冲奶茶的冲奶茶,烫葡萄的烫葡萄,加热面包的加热面包,搞得她们不继续等下去都感觉不近人情。
她们就只好老老实实地吃着葡萄端着奶茶,等待陈凤霞亲手做面包的诱惑。
这道大受欢迎的甜点,也算是花费了陈凤霞不少心思。她用的不是面包店卖的现成的吐司,而是自己手工制作的吐司包。
陈凤霞之所以这么做,嫌店里头买的东西贵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因为她感觉普通的吐司包做出来的效果没有自制的南瓜手撕面包来的口感好。
秋风一起,南瓜越来越甜,菜场上的老南瓜卖不出什么价格来,却是做南瓜手撕包的好材料。每次她做完了,刚出炉的时候,两个孩子都稀罕的不行,连炼乳跟蜂蜜都不要蘸,直接吃进嘴里头也香喷喷甜蜜蜜。
现在这南瓜手撕包,再加上黄油跟蜂蜜煎制,重新填回烤得焦香的吐司皮里头,上头摆上香蕉片,顶着颗冰淇淋球,再浇上香浓的巧克力酱。
甭管味道如何,光看着灯光下的面包甜点,就担得上诱惑这两个字。
的确是诱惑呀,一个面包不到一块钱,一个冰淇淋球也就5毛,就算凑上水果跟巧克力酱,这巧克力酱还是陈凤霞买的那种大包的可可粉自制的;反正成本绝对控制在三块钱以内,却能够卖出10块钱的高价。
不是诱惑是什么?
可这俩姑娘却掏钱掏的痛快又大方,还欢喜的不得了,一个静儿说谢谢,又跟陈凤霞强调:“阿姨,你明天得去摆摊子呀。明天我们同学要过来买呢。”
郑国强看着两人小心翼翼捧着面包冰淇淋出去,走在路上就你一口我一口吃起来的样子,忍不住咋舌:“现在的小姑娘可真舍得花钱。”
要他说的话,他们还不如自己去买个5毛钱的蛋筒,一块钱的面包片,然后将蛋筒里头的冰激凌塞到面包片之间,口感也不差。
陈凤霞翻白眼,振振有词:“我这算什么贵啊,我告诉你,公园那边开了个茶餐厅,跟我这个一模一样的,叫什么蜂蜜厚多士,30块钱一个呢。”
郑国强吓得手一抖,差点儿没打翻了手上的壶,他刚才给人泡奶茶来着,现在得洗干净了。
“30块钱?他们怎么不去抢啊?”
陈凤霞奇怪:“这有什么呀?人家一杯咖啡就这么一点,也是这个价。这吃的不是东西,而是一种象征,身份的象征。”
郑国强摇头,这人成了牲口吗?猪吃糠证明自己是猪牛吃草证明自己是牛。
第62章 再来桩生意
“滚你的!”陈凤霞扑哧笑出声,“你就不会说句人话呀。对了,刚才这俩姑娘的话提醒我了,咱们既然要把院子收拾出来,干脆好好搞一搞。你看这个院子墙是通着外头的大马路的,开个窗户,就是现成的小卖部。”
她也不卖别的,专门卖卖奶茶跟各种点心还有薯条汉堡之类的现成货,这样还能兼顾院子里头的饭菜加工生意。
早上吃这些东西的人少时,顺带着卖面条面饼什么的,也能再多挣一份钱。
郑国强服了自己的老婆,听她一叠声地报菜名就开始头大:“你可真够能折腾的,一分钟都歇不下来吗?”
陈凤霞振振有词:“钱都掉在你面前了,你还不弯下腰来捡吗?”
现成的挣钱门路,她要是不走的话,她会心口痛。
郑国强没话说,赶紧点头答应:“好好好,我不是怕你太辛苦吗?”
这人现在是搞漂亮话批发,说话可真够套路的。
陈凤霞皮笑肉不笑:“你怕我辛苦的话,早上帮我把东西准备好了再上班。饼子多摊点儿,我直接切了卖。”
郑国强没想到把自己也搭进去了,顿时叫苦连天:“我就知道你一分钟也不会让我歇着的。”
他一边说话一边摇头,去洗手上的壶了。拧开自来水龙头时,他还继续问妻子:“还要弄什么吗?你一次头说清楚啊。省得到时候又说我没做到位。”
陈凤霞歪着头掰手指,没急着回答:“你让我想想。”
她还没琢磨出个章程,就听见院子门被推开了。
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满脸疲惫地走进来,开口同他们夫妻商量:“那个,你家还有青菜吗?我买点你家的青菜成不。下面条没菜实在咽不下去。”
陈凤霞跟郑国强面面相觑,他们家是提供地方给人加工饭菜,但不卖菜啊。
可进门都是客,哪有往外头赶客人的道理。
陈凤霞满脸堆笑,连声道歉:“实在对不住,家里头的蔬菜也卖完了。不过,我这边有泡萝卜泡酸菜杆子跟泡白菜,下面当浇头都合适。再煎个鸡蛋卧上去,营养全面好吃的很。鸡蛋这边也有。”
中年男人笑了笑,点头道:“也行,就给我来个鸡蛋再要份泡萝卜吧。”
陈凤霞收了他一块钱,这人也没还价,直接拎着泡菜跟鸡蛋走了。他不用人帮忙加工,他自己回去做就好。
郑国强看着对方疲惫的身影,感慨了句:“这大夫挣钱也不容易啊。都这个点儿还没吃上晚饭。我估计是开刀开到这时候。”
他转头看妻子发愣,顿时有些不满,“哎,你好歹吱一声啊。跟你说话你怎么不理人呢。”
陈凤霞低着头,也不看丈夫,声音犹豫:“我琢磨事儿呢。你说,我要不要再加个生意?”
郑国强要当场晕过去了,赶紧喊停:“哎,陈凤霞,我跟你讲。你可以了啊,你一个人有多少双手啊,你打算做多少买卖?我跟你说,天底下的钱是挣不完的。你不能什么钱都想挣。再说钱也没那么好挣。”
陈凤霞一本正经:“我这不是光想着挣钱,我在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生活需求呢。”
郑国强叫她逗乐了:“你还物质生活需求?你少拿新闻联播套,你就是想挣钱。”
“我认真的。”陈凤霞一本正经,“我发现了,这个分院好多病人都是要开刀的。人家医生护士也不能跟你们公安局似的朝九晚五,可不就有好多人和刚才这人一样没法按照正常饭点上下班。我们这一片最近的超市得穿过公园,最近的菜场就是农贸批发市场,骑车差不多一刻钟的样子。人家下班都累得七倒八歪了,你想想看,他们是不是更加愿意在家门口就买到菜?”
郑国强先是为自己跟同僚辩白:“我们也没朝九晚五好不好?我是内勤口子才上了几天安生班。等忙起来加班也是家常便饭。你该不会还想在这边摆摊子卖菜吧?那不行,人家正儿八经在菜场卖菜的都有自己的仓库的。你进了货打算放哪儿啊?”
陈凤霞摇头:“我是顺带着的。现在菜从菜场拎回来,我除了让人家点菜外,也可以收拾出来摆在门口,让下班回来的小区居民自己买啊。我又不多弄。”
“卖不掉呢。”郑国强还是觉得妻子想当然,“到时候你看着菜黄了蔫了烂了?”
陈凤霞倒是不慌张:“批发些能摆几天的菜,不能放的绿叶菜像小青菜什么的,晚上剩下来了,我直接腌成咸菜,照样可以卖。你不是说我腌咸菜还挺好吃的嚒。”
郑国强拿她没辙,索性放弃了劝说:“行行行,随便你吧。我告诉你,白天家里就你在,你自己不嫌累就好。”
陈凤霞信心十足:“挣钱我就不累了。”
这话多唯心啊。
郑国强摇头,冲屋里的女儿说话:“明明,看看你妈,是不是你作文书上说的《我是掉进钱眼里的妞》?”
郑明明正在逗弟弟玩呢,听了爸爸的话,乐不可支,一个劲儿朝院子方向拼命点头。
小郑骁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看姐姐和爸爸都乐,也跟着拍起小胖手哈哈直笑。
陈凤霞翻白眼:“行了,你们爷儿仨是一伙的。明明,洗好澡就快去睡觉吧,多睡才能长个子。”
她自己也得洗澡睡觉了,痛痛快快地洗个热水澡,才能舒舒坦坦地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陈凤霞不仅洗了澡还洗了头发,用的是从超市买来的海鸥洗发膏。
抠出一坨蓝色的膏体在手上搓成泡沫的时候,她暗自感慨了一声,总算是能用上洗发膏了。
看看这白花花的泡沫,打在头发上感觉都不一样,多舒服。
也就两个月前,她用什么洗头发呀?洗衣粉跟肥皂。
没错,就是那种黄色的肥皂,洗衣服用的肥皂。连香皂都不是。
当时她都接受不了,原来自己曾经过着这么长时间的苦日子,连个最便宜的洗发水也不能用。
后来家里做生意挣了钱,陈凤霞第1件事就是赶紧去超市买洗发水。
现在货架上的洗发水琳琅满目,什么海飞丝飘柔这些,电视上广告天天放,都请的大牌明星,个个秀发乌亮。
可广告打的再好,在她这儿也没用。
她嫌贵,最后挑的依然是最便宜的海鸥。
郑国强都说她,有钱也不会过好日子,太抠门。
陈凤霞还自我安慰,再过20多年,这可都是流行的国货。现在,她是超前赶了把时髦。
哼!广告打得好就是真好吗?羊毛出在羊身上,那都是智商税。
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她就觉得老字号的海鸥洗发膏蛮好。
陈凤霞洗完头发还用了护发素,又是个国货老品牌,蜂花的护发素。没别的原因,还是便宜呗,这么大一瓶,价格跟人家小小的一支都差不多。
她往手心挤上一大坨朝头发上抹,都不心疼。
洗完澡冲干净头发,陈凤霞又往身上抹润肤霜。
她是干皮肤,天气一冷,胳膊跟腿上的皮屑尤其是小腿就跟下雪一样,又痒又难受。早早抹好了润肤霜,自己也少受点儿罪。
陈凤霞忙完了再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居然也是香喷喷的,都洋气娇嫩起来了,顿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拿毛巾擦干头脸,换上干净衣服,棉毛衫棉毛裤外头只罩了件外套,就推开浴室的门,往房间去。
结果她一抬眼睛就心里头哎哟一声,幸亏她还穿了件外套呢。
为什么?家里多了客人呗。
坐在客厅里头的中年男人年纪只比郑国强大几岁,看着却比他苍老10岁不止。
他局促地站起身,不好意思地同她打招呼:“不好意思啊,凤霞,大晚上的还跑你们家来。我们走错地方了,去你们家原先住的地方,绕了半圈才问过来。”
陈凤霞赶紧跟人点头:“哎哟,三哥,你太客气了。不好意思啊,我进去换件衣服。”
她赶紧进卧室,也顾不上再找电吹风吹干头发,就拿了条大毛巾裹住脑袋,笑着端了花生出来放在桌子上,抱怨丈夫:“你连杯水都不晓得倒给三哥三嫂喝吗?”
说是三哥三嫂,其实客厅里头坐着的一男一女跟他们家没什么亲戚关系,不过是村里头的人都这么叫而已。
天生长着扫帚眉的三哥赶紧拦着她:“哎,凤霞,你别跟我们客气。是我们不要喝水的。”
“哪有这个道理?一杯水而已,我们家还端不出来吗?”林凤霞倒了两杯茶摆在客人面前,又特地抓了把花生放在三嫂手边,主动招呼,“三嫂,你吃花生啊。今天刚炒的,是我们老家的花生,香着呢。”
中年女人扎着个耙耙头,看上去比她丈夫更加局促。陈凤霞正对着她笑的时候,她才答应了一声,抓了花生在手上就闷头吃,一句话也不说。
陈凤霞暗自感慨,三嫂还真是跟上辈子一样,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跟人打交道。
说起来三嫂还是郑国强小学时的同学,只限于小学时代。她之所以没继续上初中,倒不是家里人不让,而是她成绩实在太差了。
三嫂都读完小学了,居然除了自己的名字跟一二三之外,其他的字一律不会写。
陈凤霞听了都不可思议,就是有人在学习上不开窍到这份上。
上辈子,三哥三嫂跟陈凤霞和郑国强一样,都在江海打工。
后来三哥上年纪了也没进过固定的工厂,工地上找不到活他就回老家找事情做。三嫂倒是没走,在市里头当住家保姆,专门照应身体不好的独居老太太。
一般情况下,这种主顾是最不受欢迎的。因为老太太伺候起来麻烦啊。
可是三嫂偏偏乐意这样的主顾。因为只有跟这种老太太在一起,人家才不嫌弃她嘴巴笨不会说话,她也不用特地和旁人打交道。
陈凤霞知道对三嫂来说,非得跟人讲话是种折磨,便也不强行拉着人家话家常,就坐在旁边听两个男的说话。
看到陈凤霞没离开的意思,三哥表情有些尴尬,还下意识地搓起手来:“国强啊,那个贷款的事情就算了吧。别到时候拖累了你丢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