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萝拉挠挠头，无助之际，眼角余光恰好瞅见了正在喝酒吹风的卡尔文。
她眼睛亮了起来，立刻拉住对方说道：“是真的，他可以替我作证！他亲眼看着干尸和海怪把我的作业抢走了……”
卡尔文仰头喝了一大口酒，语气戏谑地说：“事实上，我没有亲眼看见干尸抢走。还有，你来的正好。”
他将手中那一大堆试卷放到海萝拉怀里，露齿笑道：“圣子让我转交给你，不客气。”
海萝拉：……
她瞪了眼对方，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同归于尽算了。
卡尔文立刻举手投降道：“好的没错，我看见了。当时情况危急，万千干尸和海怪将我们的船只包裹，而我们英勇的海萝拉小姐准备冲进万千干尸和海怪之中和它们拼了，奋力反抗，只为了夺回自己的作业……”
卡尔文的叙述抑扬顿挫，像是将生动有趣的故事。
海萝拉很满意他的艺术加工，闻言立刻补充说：“但是被他拦住了。”
然而早在卡尔文讲故事的时候，大家就笑出了声，看上去更不信了。
班主任离开前朝着海萝拉走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故作沉重地说：“海萝拉小姐，我们对你的遭遇深信不疑，十分心痛……不过无论如何，恐怕你得重新写一份作业交给众多导师了。”
海萝拉：……
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伤心的女巫。
此刻恰好一位神官从船舱中走了出来，宣布舞会现场已经布置好了，大家可以提前进场了。
于是众人在欢声笑语中离开了，留下了海萝拉和卡尔文。
两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个茫然无措地抱着补习试卷，一个神情沮丧地举起酒瓶消愁。
海萝拉终于注意到了自己的小伙伴。
说起来，此刻伤心的不只是她，还有卡尔文。
毕竟克洛厄勒这件事中，卡尔文比她倒霉多了。他出海想要取回自己藏起来的宝藏，结果船毁了，船员逃走了，还遭遇了堕神的攻击，狼狈逃跑得救后，还被圣殿审讯关押了许久……
而且更可怕的是，因为海洋之主的堕落地点在卡尔文藏宝的地方，他的金币和宝石全都被毁了。
卡尔文就这么从一个身价富裕的大海盗，变成一个负载累累的倒霉蛋。海萝拉旁观后，不由感叹命运无常，一时间觉得自己作业丢了这件事都不是很令她伤心了。
毕竟人都是需要对比的嘛。
想到这里，海萝拉踮起脚尖，老大哥似的拍了拍卡尔文的肩膀，学刚才班主任对自己说话时的语气，故作沉重道：“不要难过了。好消息是虽然你钱全没了，但你还活着！”
卡尔文喝酒的手停住了：……
他盯着海萝拉，若有所思道：“所以我欠你的十五万金币尾款……”
海萝拉继续保持着深沉的语气，表情沉重地说：“这就是坏消息了。坏消息是，你欠我的十五万金币一分都不能少，全都得还。”
卡尔文深深吸了口气：“……所以好消息在哪里？”
海萝拉理所当然地说：“你还活着啊。”
她语气庆幸道：“说起来，如果你死了，我就不知道该找谁追债了。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呢。”
卡尔文很想让她去死算了
他一时间没有说话，海萝拉惊讶地看着他：“不会吧？你不会想要赖一个黑暗女巫的账吧？”
卡尔文郁闷地喝了口酒，随后不甘不愿地说：“当然没有。”如果是其他人，他肯定二话不说就赖账了。
不过黑暗女巫就算了，毕竟活着才有未来……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对海萝拉露出一个假笑，说道：“你知道，我现在全身上下一个子都没有……我会分期付清欠你剩下的十五万金币，每隔一段时间会专程上岸找你偿还部分欠款。”
海洋之主恢复正常后，他不用担心会被疯狂的海怪攻击，在海上又没有对手了。等他重操旧业再次做回海盗，重新赚钱也不难。
但卡尔文还是不可避免地再次后悔自己当初听信大副的话，以及后面被设计欺骗的事了。
听到卡尔文说要分期付款后，海萝拉纠结了一会儿就同意了。
毕竟她也是一个负债累累的穷光蛋，在欠钱这方面的心态很有经验呢。
参考当初她被圣殿罚款，想要干脆赖账的想法。她觉得自己要是不接受卡尔文的提议，对方估计也要赖账了。
果然，听见她同意后，卡尔文居然露出几分遗憾的表情。看样子他就像等海萝拉不同意，干脆赖账呢。
海萝拉对这些人的险恶用心已经非常了解了。
确认了自己会有十五万金币后，她重新开心起来。
她就像是一个最温柔的债主，安慰卡尔文道：“别想了，我当初莫名其妙因为房贷欠执法部十万金币的时候，也和你现在一样。但没有办法，生活还要继续过……这件事只能算我们倒霉。”
谁知道海洋之主会莫名其妙的堕落，还是在卡尔文藏宝的洞穴。
听见她的话，卡尔文冷笑道：“这件事不是意外。整件事都是异端所的阴谋。”
跟异端所有什么关系？
海萝拉茫然地看着他。
卡尔文忽然丢给她一个东西，仰头灌了口酒：“看看这个。”
海萝拉接过那本羊皮手册，神情茫然。
卡尔文说道：“我进入洞穴时捡到的这东西……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异端所那群疯子盯上。”
打开本子，海萝拉发现这上面居然密密麻麻地写着名字。
她的目光最先落在中央，那里有她的名字，而不远处的最上方，则写着卡尔文的名字。
卡尔文喝了口酒，眼神狠戾：“我本来以为是意外，看见这个本子后才发现大概我们都是被算计了。当初得知克洛厄勒海出事后，我并不着急，只不过听见我的大副说藏宝点，最终动了心思趁机取出来带走。”
海萝拉盯着他，忽然问道：“是谁让你找上我的？”
克洛厄勒海域出了问题，在这个情况下卡尔文即使是最出名的海盗，也不可能这么傻会去里面送死。
为了骗他进去，他身边的人才会想办法让他这个时候进入克洛厄勒海，甚至直接去藏宝的洞穴，也就是堕神的祭祀地点。
既然故意怂恿他进入克洛厄勒海的是大副，那么要把自己算计进去，应当还有其他人。
卡尔文握紧酒瓶，摇了摇头：“磁场失效，我们准备找个女巫……那个时候你的名气最大。”
这一切看似是巧合，实际上可能早就是被算计好的。
如果没有维尔特洛的突然出现，可能她和卡尔文现在已经称为祭品的一部分了。
本子上面的名字并不止她和卡尔文。其中许多人的名字已经被打了个大大的红色叉号，代表着已经完成，又或者是已经死掉称为祭品了。
海萝拉看着这些名字，在一瞬间，她很快回忆起最高祭司对自己说的话。
异端所想要制造出能够毁灭世界的新神，想要取代黑暗之主的神位。所以自己是最好的祭品……
而海洋之主……卡尔文是罕见的海怪之子，他作为海洋之主的祭品似乎也够格。
海萝拉抱紧本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67章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海萝拉独自一人站在甲板上，海风轻轻吹动她金色的长发。
说起来，从上船前往克洛厄勒开始，直到现在，她居然才开始认真欣赏这片神秘的海域。
海萝拉靠在船栏杆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她举起手中的本子，轻声说：“我将诅咒书写笔记者，海洋的敌人。仇恨和愤怒将化作火焰与阴影，无处不在直至将他们吞噬。”
她松开手，手中的本子便从空中坠落，向着蔚蓝色的海洋坠落。笔记在中途已经腐化犹如黑色干枯的树叶，融化成为犹如血液的恶心粘稠液体。
海萝拉现在找不到异端所，也没有办法和这个庞然大物硬碰硬。但让她轻易咽下这口气，她又气不过，所以干脆诅咒制作名单的人好了。
反正都是异端所的人。
船舱中依稀传出欢笑的声音，庆功宴的舞会开场了。
海萝拉又独自一人站了一会儿，最终抱着自己的试卷在甲板上找了个角落坐下，开始独自写作业。
其实她大概也明白，无论导师是否相信她，结果都是让她补做作业。毕竟现在距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在导师眼中，这段时间完全足够她重新做一份了。
想到这，海萝拉就觉得郁闷。
她要是没有那么早遇见神官就好了，这样她就可以拖延到开学再告诉对方，说不定就不用补做了。
她一边在心底吐槽，一边默默做作业。
……
船上热闹非凡，严肃的神官和执法官们露出笑容，手托美酒在人群中穿梭，音乐声彻夜不息。
而船上的某个角落，漂亮的少女盘腿坐在地上，低着头在试卷上沉默地写着什么。
四周异常安静，只有海风的阵阵呼声，以及少女手中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天边悬挂的明月月光温柔地垂落至她身上。她看着这道久久没有算出答案的题，有些烦躁地在纸上来回画了两笔。
“答案是唯一变量，金属元素的特定性。”安静的甲板上，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海萝拉抬起头，维尔特洛正站在不远处，背靠栏杆凝视着她。
他不知是何时来的，但能看出她为哪道题烦恼并轻易解出答案，一定有一段时间了。
海萝拉只是看了一眼，便低下头认认真真地讲他说的答案填了上去。
维尔特洛的答案不可能有错。
海萝拉继续低头做作业的时候，维尔特洛端着酒杯朝她走了过来。
俊美的青年蹲下身，就在海萝拉的身边。他靠得太近了，海萝拉能闻见他身上清冷的蔷薇气息。
她在试卷上写写画画，遇见不会的题，沉默太久之后，身边的维尔特洛便会出声告诉她正确答案。
他的嗓音和天边的月光一样，清冷之中又带着一丝温柔。
最终，海萝拉悠悠写完这张卷子的最后一道题，随后悠悠又拿出下一张试卷。
不知道为什么，当她这么做时，身边的维尔特洛忽然笑了笑，笑声低醇。
他举起酒杯抿了口酒，轻声问道：“海萝拉为什么不去舞会？”
海萝拉头也没抬，声音闷闷的：“不想去。”
维尔特洛也学她一样，盘腿在她身边坐下：“怎么了？你不想跳舞了吗？”
他记得刚上船时，自己告诉海萝拉船上会举办舞会，对方可是十分开心，兴高采烈地说要参加呢。
海萝拉一边写试卷，一边轻声说：“没意思。”
海洋之主的事情被解决后，她以为事情结束了。结果得到名单，才意外发现似乎远远不止。
她一瞬间感到很失望，就像是努力解开了一道难题，却发现之后还有另外一道更困难的谜题。
它们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毛线球，交织在一起，抽丝剥茧，令她烦乱不堪。
海萝拉回忆起脑海中那个奇怪的塞壬，以及对方强大的实力……
她忽然抬头看向维尔特洛，犹豫问道：“圣子。那个东西，是海洋之主吗？”
尽管之前自己一直有所猜想，但没有得到证实时，她都尽量不去想那个答案。但是发现异端所的名单和真相后，她发现自己无法逃避了。
如果那个东西真的是海洋之主，那么异端所这个敌人就比自己所要想象得还要危险许多……
维尔特洛抿了口酒，回眸淡淡扫了眼她，笑道：“暂时不再是了。”
海洋之主被他斩断那些污染源后，现在正在虚空之中恢复。彻底恢复后，祂才会重新变为大众熟知的海洋之主。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海萝拉咬了咬唇。她想知道异端所是如何做到能够让一位神明堕落，从而了解对方的实力。
但她不知道这是否算隐秘，自己可不可以询问。毕竟在伯利兰卡大陆，一切跟神明有关的事务都异常严格，更别说堕神了。
然而就在她纠结的时候，维尔特洛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很轻易地说道：“有人向祂献祭大量肮脏的东西。”
但具体是哪种肮脏的东西，以及献祭了多少，怎么献祭的，维尔特洛都没有告诉她了。
海萝拉也没有再问了。这些信息已经足够她知道自己想要的信息了。
维尔特洛站起身，俯视坐在地上沉默的少女：“来跳舞吗？”
海萝拉正在走神，闻言怔怔抬起头，茫然道：“嗯？”
维尔特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眸中含有温柔的笑意：“今晚月光很好，要来跳舞吗？”
其实他对跳舞这项活动没有任何兴趣，只不过知道似乎大陆上的很多生物都喜欢这种庆祝方式。大家似乎感到快乐时都会跳舞来庆祝。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跳舞时会感到快乐。
维尔特洛对关注渺小造物的内心世界这件事没有什么欲望，即使每到神诞日和黑暗圣殿女巫集会这些活动时，大家都会欢快的跳舞。
但海萝拉看上去似乎很烦恼，所以他也不介意这么做。
听到维尔特洛的邀请后，海萝拉愣了一下，随后轻声说：“我不会。”她从没有跳过舞。即使后来回到魔法世界后，也很少参与这项活动。
上一次去戴维斯的生日宴会，她就没有跳舞，全程只知道吃和站在一旁围观。酒馆中倒是有人跳舞，不过那都是胡乱跳，所以她直到现在都不会跳舞。
她说完，维尔特洛没有露出鄙夷和惊讶的神情。
他朝少女伸出手，一如既往的温柔：“我可以教你。”
海萝拉有些心动。
圣子说得对，今晚月光那么好，不跳舞太可惜了。
虽然发生了很多糟糕的事情，虽然有人藏在暗中计划着阴谋诡计……但生活还得继续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