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卧室门口仔细听听，林溪眠似乎睡着了还没醒。她略略安心了一点，回到窗边拉开窗帘，打开窗子，把外面的那团红色烟雾拖进房间。
在烟雾发出凄厉的叫声之前，她一巴掌拍了过去：“敢叫一声我把你拍散！”然后烟雾抖动了两下，果然没有发出声音。
安恬再次拉好窗帘——她和林溪眠的出租房虽然楼层挺高，但方圆几公里之内还是有很多同样高层的公寓楼。天已经微微亮了，有心人往这边看还是可以看个大概的，她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自己在做什么。
她想着林溪眠对这个厉鬼的描述，略带嫌弃地开始摸它的轮廓。
“以后再摸这么恶心的东西，我该戴上手套的。”她一边摸一边嘀咕。她的手穿进烟雾之中，很快摸到了一团冰冷的东西。然后她一边摸一边拍，很快摸出了这个东西的轮廓。
和林溪眠描述的差不多，是个人形，当然是男是女她没好意思摸，毕竟鬼也是有鬼权的。
只是……
她比划了一下自己摸出来的大小：大概一尺高，比例和成年人差不多。
一尺高的鬼，把林溪眠吓成那个样子？这不科学吧？安恬想了想，再次摸了摸烟雾里面那团形体的大小。
没错，就是一尺高。
安恬挠挠头，问那个厉鬼：“你怎么这么矮？”
厉鬼：“……”
安恬：“你不要装死啊，我又看不见你，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死了，那你可能真的会死。”
厉鬼：“……”
安恬又戳了它几下，见烟雾里面一直没什么声音，遗憾地叹道：“真可惜，这么快就玩死了，真不禁折腾。”一边说着，她打开窗，又把这团烟雾扫出去。
扫出去之后她还有点纳闷：她虽然看不到烟雾里面那一团到底长什么样子，但她是能够感受到鬼气的。里面的鬼气虽然越来越淡，但并没有完全消散，那只鬼怎么会死呢？
不过这和她没关系，她的任务是自己苟住，又不是拯救世界，她才不想费心思去考虑一个鬼的鬼气是怎么回事呢。
*
林溪眠做了个梦。梦里她被一只特别厉害的鬼缠住，马上就要死了，这时候她的室友安恬走了过来。她含着热泪问她的室友到底能不能告诉她Z站的密码，结果安恬一脚把那只鬼踹飞，然后拖着她回出租房。
——所以她到底会不会告诉她密码啊！林溪眠哭着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被子拖在沙发上。
怪不得梦里有点冷呢。她现在急需室友的安慰。
“李安恬你开门啊！你有本事用大蟑螂吓唬我，你有本事开门啊！”她冲到安恬的卧室门口砸门。
安恬修炼一晚上，此时正在补觉。虽然修炼者其实不需要睡觉，但她就是想睡怎么了？神仙来了都别想叫醒她！
然后她就被室友叫醒了。
安恬对林溪眠的印象不错，她觉得这人挺合她的脾气，她睡眼惺忪地起来开门：“啥事儿？”
“一起出去吃饭。”林溪眠理直气壮地说，“你胆子大，我比较能打，咱们可以互补一下。”
于是安恬被林溪眠拖着去洗漱，然后拖着下楼吃饭。
走出电梯门时，安恬听到外面有嘈杂的声音。林溪眠警觉起来：“又出什么事了？就不能让我吃饱了再出事吗？现在的鬼一点鬼德都没有哈？”
安恬白她一眼：“是人的声音。”外面只有一点点鬼气，说话的都是人。
林溪眠也白了她一眼：“知道了知道了，这世上没有鬼，你说得对还不行吗？”
两人走出单元门，看到旁边的花坛外围了一群人。
“好像是个厉鬼，死得好惨啊。”
“胡说！厉鬼哪有这么小的？”
“你瞎吗你看它的眼珠子，还有内脏都摔出来了，不是厉鬼它早死了！”
“拜托，这是鬼，鬼本来就是死的！”
安恬本来不想过去，但林溪眠不放心，说是楼下有个厉鬼，她总得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不然吃完了饭也不敢回家。安恬觉得她说的也有点道理，就跟着过去了。
花坛里有一小团淡红色的鬼雾，上面传来的鬼气有点熟悉。
林溪眠震惊地说：“这不是昨天在你床上的那个吗！”
她的声音不大，但围在花坛边的住户也不是普通人啊，能在鬼怪横行的世道活到现在的，都有点奇特的本事。有人听到了，回头看向她们。
安恬：“……”你把话说明白好不好！什么叫在我床上的那个！
林溪眠看到众人震惊的目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打补丁：“不是，我是说，这不是昨天在你床顶上飘的那个厉鬼吗？怎么现在不会飘了吗？居然躺在花坛里不动——鬼也会摔死的吗？”
住户们发现没有艳丽的八卦，顿时兴趣全失，继续回头去看那个只有一尺长的小鬼。只有一个人悄悄问林溪眠：“你们昨天见过这个鬼啊？”
林溪眠看看这人，她对这人有点印象，好像是他们楼上不知道几层的住户，有过同电梯之交的。她也压低声音说：“是啊，昨天它还有那~~么高，”她伸手在自己头顶比划了一下，“怎么今天缩水得这么厉害？”
那人倒吸一口冷气：“那么大！你们怎么逃出来的！”他原本以为这个鬼一直这么小的，一尺长的小鬼，吸生气的速度也有限，这两个小姑娘能打得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结果现在林溪眠告诉她，这只鬼昨天比他还要高。他脑补了一下一人多高的厉鬼，配上花坛里这位这副眼珠子和肠子都拖在外面的样子……
怕了怕了，惹不起惹不起。
“女英雄收徒吗？”他急忙向林溪眠示好，“我很乖的，一点也不粘人！师父不用费心思教我，我遇到解决不了的鬼怪也不会麻烦师父，只要师父偶尔发我几句修炼心得就可以！”
现在的世道，人人自身难保，哪里有时间管别人，所以年轻男子只是想从这两位女英雄嘴里套出一点点修炼心得，这样他活下去的几率说不定就能大大增加呢。其他的事情他是不会奢望的，如果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鬼怪，自然是趁早把遗嘱发出去，怎么会麻烦师父呢？
林溪眠看向安恬：厉鬼又不是她打的，收徒也该是安恬收，所以她没有发表意见。
安恬本来还有点兴趣，很乖的徒弟她也需要啊！比如有空替她拿个外卖什么的，可以省下她不少时间呢！但听到后面说不粘人，遇到事情也不麻烦她，她顿时没什么兴趣了。
她倒不是没事找事，徒弟不想麻烦她，她制造麻烦也要上。只是这个徒弟的思想有问题啊！
安恬语重心长地对年轻男子说：“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鬼怪？年纪轻轻的就满脑子迷信思想，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然后她拉起林溪眠，向小区门口走去。
林溪眠：“？？”
年轻男子和其他住户：“？？”
花坛里被她拍的缩水到一尺，连飘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的厉鬼：“……”
第62章 科学闹鬼[3] 救命！有人要杀鬼！！……
林溪眠对自己这个自欺欺人的室友无语了。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固执己见的人。
不过这事儿说起来也很一言难尽。小时候所有人都说这世上没有鬼, 所以她也坚定地认为这世上没有鬼。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有鬼，而且她也亲眼看到了鬼，所以她转而相信这世上有鬼。
所以……其实李安恬才是那个意志坚定的人, 而她林溪眠, 只是一个摇摆不定的家伙？
“不对，这不对啊！”林溪眠摇摇头, 自言自语道。
“你说啥？”安恬问道。
“我忽然觉得你才是对的，这不对啊！”林溪眠耿直地说。
安恬：“？”她扭头看着林溪眠，理直气壮地说：“我本来就是对的啊,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鬼呢？”她昨晚修炼的时候偷偷检查过这个世界, 这里本来就是个无灵世界, 不应该有鬼，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然而现在，这世界却出现了不该有的东西, 很显然，这是世界的错，而不是李安恬思想的错！
林溪眠叹了口气：“唉, 如果我也能像你一样乐观就好了。”
安恬心说李安恬其实一点也不乐观。虽然李安恬看不到鬼也不太相信鬼的存在，但是她有脑子, 她会分析形势。她通过新闻和其他各种渠道明白自己的处境很危险。
李安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危险，但她很确信危险的存在。她一直试图通过科学的方式解释自己遇到的各种事情, 只是还没来得及找到合理的解释，就狗带了。
所以要不要完成李安恬未竟的事业（大雾）呢？安恬陷入沉思。这样会有一点点累，但是李安恬用生命给了她一次捞积分的机会，她要不要帮一把呢？或许李安恬的在天之灵会感到一丝丝欣慰？
安恬抬头看了一眼已经被怨气染成暗红色的天空：她先给李安恬招个魂试试吧，看看她本人怎么说。
*
安恬知道和室友出去吃饭是真的出去吃饭。但她没有想到，就只是吃饭而已, 一个菜都没有，连咸菜都没有。
确切地说，连饭都没有，她们去了救济点，然后每人领了三个干巴巴的好像已经过期了的馒头，此外每人一包盐，特制的小包，据说每包含有六克氯化钠和三克氯|化|钾，基本可以满足一个人对盐类的需求。
安恬：“……”她捧着三个干馒头和不到十克的盐，站在鬼气森森的街头，流下了悲伤的泪水。
林溪眠却提醒她赶紧把食物收起来，万一被人抢了，去超市买可要花大价钱的。这是政|府给普通人提供的，据说库存也不多，不可能永远提供下去。她现在都不知道万一哪天不提供了她们怎么办呢。
安恬悲痛地收起三个干馒头。亏她刚刚还想着收了那个楼上的邻居做徒弟，徒弟可以帮她拿外卖呢。现实如此迅速地给了她当头一击，然后告诉她：
亲，没有外卖了呢，您现在只能吃干馒头了，过几天没准儿干馒头也没有了呢，请您珍惜每天只有三个的干馒头！
毫无游戏体验！
差评！
安恬揣着干馒头，和林溪眠一起鬼鬼祟祟地回小区。
她们这个小区附近的治安不错，至少她们一路回来，没遇到真的动手抢馒头的。
回到小区时，花坛边仍旧围着一群人。安恬本来以为那群住户真是兴趣持久，看一个一尺长的小鬼都这么专心致志，仔细一看，和她们走得时候相比，已经换了一批。
那群人里只有一个眼熟的了，就是刚才那个想拜她们两个为师的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看到她们回来，往四周看看，小心翼翼地凑过来，低声问：“女英雄们，你们到底是怎么打败一个那~么高的厉鬼的，你们看——”他伸手指向花坛里的小鬼，“那边还有几个打鬼很厉害的人试过，才这么一会儿，那个鬼已经快要一尺半长了，已经有人报警了。”
没错，这个时候警|察叔叔阿姨们还是在工作的，而且他们的修炼速度比很多普通人要快。因为他们的工作要求，他们的气血之力通常远远高于普通人，所以打起鬼来也比普通人厉害。
林溪眠在修炼一途上已经算普通人里速度快的，但直到现在，她也只是能在几只普通小鬼的包围里勉强跑掉而已，遇到昨天那种厉鬼，她就只能抓紧时间写遗嘱了。
而警|察叔叔和阿姨们，通常都能将厉鬼缉拿归案。
只是现在满世界都是厉鬼，叔叔和阿姨们忙得要命，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肯定是指望不上的。
安恬看了看表：这离她们出去领干馒头，也就过了不到半个小时，警|察这么快就能过来的吗？
还有那只小鬼，鬼气似乎确实比她们离开的时候浓重了一些，这么说来，今天凌晨，它是在跟她装死？
岂有此理！
安恬戳戳林溪眠的后背：“你看到什么了吗？”
林溪眠的声音有点抖：“看到了，那只鬼变大了。”她用手比划了一个大写：“差不多这么大。”
安恬拉着她进楼门：“别看了。你每天睡眠不足才会出现幻觉的，今天我一定要看着你十点之前睡觉。”
林溪眠：“……”姐姐，您到底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啊！
*
安恬就着自来水，啃掉了一个干馒头。
还好自来水还没停，否则她只能去旁边扬子江里面打河水喝了。谁知道河水里面有什么，万一有人在上游撒尿，那她岂不是要——
呕，算了算了，还是不想了，她可不能因为想到这些还没发生的事情，就把这个珍贵的干馒头吐出来。
系统弱弱地出现：【恬恬，你没有必要只吃干馒头啊，你的灵戒里面有好多好吃的呢，你和你的室友十辈子都吃不完。】
安恬义正辞严地教育它：“阿统你怎么能给我出这种主意？这里是没有灵气的世界，灵戒的存在是不科学的，你怎么能让我做不科学的事情？”
系统莫名其妙：【难道快穿局的存在就很科学吗？】
安恬继续教育它：“所以我们才要更加相信科学。你看李安恬为了科学，连生命都丢了，我现在代替了她的位置，必须帮她实现理想。”
系统虚心求教：【她的理想？她的理想不就是活下去吗？】
安恬对系统的觉悟不抱任何指望：“李安恬的理想是向这个世界证明科学，鬼呀怪呀这些不科学的东西，就不应该存在的。”
系统：【……】行吧，宿主高兴就好，它还是先睡一觉，没准儿它只是今天开机的姿势不对，所以才听到这些奇怪的言论呢。
安恬在几个小时之前还想做一条混吃等自然死亡的咸鱼，她当然不会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后就突然改变主意，决定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科学研究中去。
她只是觉得干馒头太难吃了。
撒了三分之一包盐之后，依旧很难吃。
看着林溪眠很珍重地吃着馒头喝着凉水，就像在享受一顿非常美味的大餐，安恬感到十分羞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