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恬叹气: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呢?明明她身上的伤痕还没有痊愈,这个男人居然说她单方面打他,这么睁着眼睛说胡话,他怎么不上天呢?
她摇着头:“我打你?什么时候的事?谁看见了?你可不要随便诬蔑我。”
方健康抄起床头的闹钟就往安恬脑袋上砸,安恬躲了一下,没躲利索,闹钟的棱角在她额头划出一道血痕。
“看见了吗?”安恬指着伤口对方健康说,“这才叫单方面的打人。”
她也不擦脸上的血,直接拿起手机报警。
值班民警来得很快,毕竟他们住的离派出所不远嘛。
大半夜有人敲门,方父方母都醒了,方健康也暴躁起来。安恬顶着满脸的血去开门,把值班小民警吓了一大跳。
“梁护士?”小民警差点没认出来她。
安恬指着卧室地上被摔得盖子都掉下来的闹钟:“他用闹钟砸的,带我还有他去做笔录,我要验伤,给我报警回执,不然我就去县里投诉你。”
方父气得手抖:“健康!你看看你婆娘还想不想过日子了!”
安恬:“日子当然要过,但笔录也要做。不然以后他天天说我打他,实际上呢都是他在打我,这日子还怎么过?”
方母讪讪地道:“小梁,我知道你委屈,可是……”
“可是家丑不能外扬?”安恬斜她一眼,“那我就该忍着他一天天说我打他?咱们今天去派出所弄个明白,到底是谁打谁,如果是我打他,以后他再说这话我就受着不还嘴,怎么样?”
方健康不太想去派出所。
他刚才看过自己身上痛的地方。这婆娘不知道怎么下的手,他明明浑身剧痛,却连一个红印子都没有,以他的经验,去哪里说,他也没伤。
但梁安恬身上的伤是确确实实在那里的。
他还想在卫生院干下去,以后还要往上拼一拼呢,他不想留下个把柄。
“是我冤枉你了,”方健康忍气吞声,“我做错了,但是家丑……”
安恬摸了一把头上的血。
“你以为呢,”她说,“如果你不是我丈夫,我报警会只让你跟我一起去做个笔录?我早叫我兄弟把你打死了——警|察叔叔,他如果不想去,你应该有办法让他去吧?”
小民警也想赶紧弄完他好歇一歇。
要不说他不喜欢处理这些事儿呢。以前每次过来,他们要抓方健康,一群人就出来劝梁护士家丑不可外扬,梁护士就不那么坚决了;所以他们只能教育批评。不过这次梁护士好像受了什么人的点拨,终于坚定一次,他这趟也算没白跑。
*
方健康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跟去做了笔录。看着安恬把报警回执收起来,他咬牙切齿地说:“算你狠!”
安恬指了指自己刚去卫生院包好的额头:“过奖过奖。”
这么一闹腾,天都快亮了。天亮之前方父方母和方健康在屋里嘀嘀咕咕一阵子不知说了什么,等到安恬做早饭的时候,方健康突然单脚蹦出来说:
“梁安恬,我想和你离婚。”
安恬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哦。”
方健康:“?”姓梁的耳朵有毛病吗?他说的是他想离婚,就这个反应?
“我说,我想和你离婚!”方健康提高声音。
“你想的挺美的,继续想,”安恬关了火,用带着油渍的手拍拍方健康的肩膀。
方健康怒从心起,他的一条腿昨晚被打得一落地就有点疼,一只胳膊骨折了也抬不起来,但另一只手是能动的。他从案板上抄起擀面杖就想动手。安恬刚好端起锅,在他旁边一晃,方健康一擀面杖落在她的手腕上,安恬手一抖,直接把半锅滚烫的番茄蛋花汤泼了他一身。
方健康惨叫起来。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方母跑过来看到这一幕,气得也想跟安恬动手。
安恬拎着锅理直气壮:“妈,你做饭的时候方健康也这么在旁边捣乱吗?我手里端着锅他就敢用破棍子打我的手,好在这是蛋花汤,这要是一锅油,您老怕不是要断子绝孙了吧?烫一烫让他长个记性也好。”
“你说什么呢!”方母气得直哆嗦,“离婚,必须离婚!”
安恬哼了一声,手都没洗,直接就出门了。
“张院长!”安恬直接找到隔壁的卫生院院长告状,“方健康不想跟我过日子了!”
张院长手底下少了个医生,连带着护士长那边也差不多可以算少了半个护士,这些天正气不顺呢,见又是安恬,烦得要死,却又不好发火,只能没好气地说:“又怎么了?”
“昨晚方健康打我还说我打他,今早我端着开水他过来打我,开水泼到他,他爸他妈都不高兴了,让他跟我离婚。”安恬心平气和地说道。
“开水?泼了一身?”张院长暂时不去理会方健康一直不能上班这件事,急忙问道,“赶紧送去医院啊?”
安恬摊手:“他们一家子都骂我故意的呢,我说送医院能管用吗?”
张院长冲进方家,指着方父方母的鼻子骂了一通他们本末倒置,然后打了个120,救护车来之前让老两口把方健康抬到卫生间,用自来水冲他。
“你给我等着!”方健康这次有亲爹亲妈可以签字,直接没让安恬跟着,临走时候还放了狠话,“这次我好了一定要离婚!”
安恬微笑:等您好了,离婚冷静期就出来了。
到时候,我看你怎么离。
第96章 离婚冷静期[06] 我带他去民政局……
很多事情都有两面性, 比如……磁带,比如砖头。
哦不对,砖头有六个面来着。
方健康的烫伤不严重。毕竟安恬没想烫死他, 也不想把夫妻共同财产全扔在他那张人模狗样的皮上。
当时那一锅蛋花汤, 顶多七八十度,方健康又不是没穿衣服;隔着衣服, 也就是把他烫到疼得要死嗷嗷叫但又没什么大问题的程度。
安恬估计大部分是I度,也就是放着不管都没什么大事儿的那种。最重的大概浅II度吧,疼是疼的, 但是没什么大事, 多喝点水俩礼拜也就好了, 他一个大男人估计也不怕留疤。如果方父方母没有只抱着他乱哭乱骂,耽误了一会儿时间,早点用凉水冲冲的话, 说不定连浅II度都没有。
所以听说方健康被县医院下了病危通知单,并连夜转到市里去的时候,安恬人都呆了。
“他爸他妈做了啥?”安恬迷惑不解地问道。这个消息是二手的, 从护士长那里听来的,方父方母压根儿都没联系过她。
护士长满脸同情:“你当时就该跟去的, 我听他们说的,不知从哪里弄的偏方, 先是偷着用酱油涂,被护士发现骂了一通,后来不知怎么,把水泡都给挑了,涂了厚厚一层烫伤膏,还是他们自己按偏方做的……啧啧。”
安恬愕然。
人都病危了, 安恬当然要“不计前嫌”赶过去探望了。他们现在还是在一本结婚证上的人呢。
在市人民医院监护室门外,方父方母扑上来就想打人。
安恬懒得和他们废话,反正方父敢碰她一下,她就让他撕了衣服喊非礼,看他个老东西敢不敢认下调戏儿媳妇的罪名。
至于方母,人还没到跟前,她上去就紧紧握住方母的双手,泪眼朦胧地说:“妈!不是让你们都听医生的吗?你们折腾什么呢?”
俩老家伙被她一招先发制人倒打一耙惊住了,许久没说话,错过了第一时间往她头上扣帽子的机会。不过就算他们没错过,安恬一人踩一脚,把大脚趾往断里踩的那种,他们肯定也会不得不错过。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安恬已经从“你们儿子倒打一耙搞得我心神不宁”,说到“我端着热水他就冲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哐啷’一声巨响,你们儿子就倒下”了。
方父方母:“?”他们儿媳妇不是护士吗?怎么变成说书的了?
安恬说的书,哦不,安恬说的话还没完呢:“爸妈,当时那锅水八十度都不到,皮都不应该破的,怎么你们陪去县里住了几天就弄出感染性休克了?你们是不是没听医生的话?”
这话一出来,方父方母立刻蔫了。
他们活了大半辈子,怎么就把儿子搞成这个样子呢?
以前隔壁钱大哥烧伤了,村里的赤脚医生给开了几味草药,挑了水泡敷几天就好了啊!
怎么轮到他们儿子,还病危了呢?
不就是用了点偏方吗?偏方可以治不好病,但怎么会治死人呢?
方母想着想着,目光突然凶狠起来,她瞪着安恬,想起之前她早已想好的话:“要不是你,健康会烫伤吗?”
安恬无奈:“妈,你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我儿子在里面躺着呢你让我怎么冷静!”方母大声呜咽起来,“你个丧门星,败家娘们,病危的怎么不是你呢?”
安恬心平气和地劝道:“因为我爸妈听医生的话不随便给我用偏方,因为我爸妈从小教我别人做家务的时候你即使不帮忙也不要去捣乱。”
“你敢说我儿子没教养?我跟你拼了!”方母终于找到理由冲了过来。她一巴掌扇到安恬脸上的时候,安恬轻轻一脚踩在她的大脚趾上。
于是监护室门口的人看到,那个老太婆扇了儿媳妇一巴掌,那个小媳妇嘴角都流血了,老太婆却叫得跟杀猪似的。
“好好好你儿子有教养你儿子最有教养了好吗?”安恬无奈地说,“你冷静一点,等健康醒了,我会问他,他看着我端了一大盆汤还冲过来是不是你小时候没教过,好不好?”不就是顶着最惨的模样,用最心平气和的语气,说最令人发狂的话吗?这事儿安恬做起来很顺手,超级顺手。
方母又被她气得直哆嗦,又举起了手。
旁边保安看不过去,过来挡在安恬面前:“这位同志,我们这里是医院,请你们保持秩序。”
方母愣了许久,瘫在地上放声大哭。
*
方母没想到安恬又报警了。
就因为她打了安恬一个耳光,那个丧门星就又报警了。
在她难以置信的目光之下,安恬冷静地对到场的民警说:“警|察同志,这里有监控,有目击证人,她打我。她是我婆婆,我不想把事情闹大,我只是不想让他们以后继续往我身上泼脏水,我要报警回执,不然这一家子都对我动过手,以后还要说是我打他们,我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安恬的诉求不仅合法,而且很合理。
走出派出所时,方母指着她的鼻子大骂起来。安恬心不在焉地听着,听完了反问:“你儿子因为自己把自己烫伤了,就要和我离婚?他还打断过我的腿呢,我也没离婚啊!他现在住在医院里生死未卜,你们就把他的婚姻当做儿戏,有你们这样当父母的吗?”
说完,她不等方母辩解什么“男人打女人正常女人打男人是神经病”,打了辆车,扬长而去。
回到人民医院,她找到负责方健康的医生,要求把授权委托人改成自己。
“他的父母在县医院就罔顾医嘱,随意给我丈夫用假药,导致我丈夫病重转来市里,还不通知我,现在我对他们完全无法信任!”安恬义正词严地说。
委托人一般不能改,但医生对方父方母这种很会折腾很敢折腾的人本来就有点怵,现在能换一个人签字,当然是极好极好的,所以他们半推半就,半在安恬的威胁之下,劝方父方母一起重新签了授权委托。
系统这时候兴奋地出现:【恬恬,现在方健康的命握在你手里了,你准备什么时候放弃治疗?】
安恬:“???”什么玩意儿,什么放弃治疗?感染性休克嘛,不是已经好转了吗,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为什么要放弃治疗?
系统:【?】
系统:【恬恬,你难道不是为了能够光明正大给他放弃治疗,才把授权委托人换成你的吗?】
安恬:“你别诬蔑我,我只是向其他人宣传一下他父母有多不靠谱,以后他们说话就只能当放屁了而已。”
说白了就是恶心恶心方家这些人。搞死方健康?安恬从来没有这个想法。这可是法制社会,她怎么可以违法犯罪的事情呢?再说了,让他在这里安然死去那也太便宜他了!
至少也要让他亲自体会一下想离不能离的快乐,才能慰藉梁安恬的在天之灵啊!
市医院的医疗条件比县里好得多,再加上这一次安恬全程陪护,没给方父方母闹幺蛾子的机会。方健康没几天就转到普通病房,又过了几天就出院了。
捡回一条命的方健康,看着安恬的目光,非常复杂。
安恬抚摸着他的狗头,好声好气地劝他:“虽然你妈没教过你,别人做家务的时候不要捣乱,但是你以后长个记性吧,万一下次我手里端的不是热汤,是滚油,你这条小命呀……”
她的手在方健康脖子后面轻轻一滑,方健康差点吓尿了。
不敢了不敢了,以后他再想大老婆,绝对要等到老婆手里没有任何东西再动手!再在老婆做饭的时候碰一下,他就是狗!
经过这件事,方健康对方父方母的感情变得十分复杂。出院一个礼拜后,在他的劝说下,老两口一步三回头地回了老家。
他们每一次回头,看到那个病病歪歪的儿子,都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搞不好就白养了……
安恬看着他们给烈士敬献花圈一般的目光,心说上辈子梁安恬死了的时候,梁家爸妈可比你们伤心多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方健康这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方父方母走了没几天,方健康再次提出要离婚。
安恬看着他,像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小白痴:“健康,别闹了。”
“我没有闹!”方健康激动地说,“我受够了,这种日子我受够了!”
安恬无奈地笑了笑,整理好证件,推着轮椅带他去民政局——方健康的腿本来烫伤不重,不过被他爸妈搞了一遭,现在创面挛缩,走路不大方便;他不想一瘸一拐,索性出门就坐轮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