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把洛清身上测量出来的各项数据全部记录了下来，她压低声音悄悄地说道：“程家派了专门的人给孤儿院的孩子洗脑，那些孩子一个个都以试药为荣，真是万恶的资本主义！因为上次实验药物出问题了，昨天晚上死了好大一批人。你看起来还那么小，以后千万别再过来试药了。”
程时谦站在隔离窗外面冷眼看着里面的人聊天，负责人满头大汗地跟在旁边，急急忙忙解释：“大少爷，最近实验室缺人手，所以才招手了几个实习生，他们刚来不懂事，我等下一定会好好提点他们。”
程时谦抬手制止，“不用了，直接开除吧。”对于价值不大的人，他从来不做无用功。
*
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在洛清后面排队进行检查的男人突然就抽搐了起来，“哇”地一下吐了一口血在她的身上。
见到这骇人的一幕，实验室的人居然没有失声尖叫，他们像是司空见惯了一般，淡定的把男人拖下去了。血迹糊了一地板，有清洁阿姨迅速拿着拖把和消毒液过来，她用拖把吸走了所有的血渍，地上恢复了一片干净整洁。
看着男人双手死死扒拉在地上，惨白的脸上近乎绝望，眼神中却有着浓烈的求生欲和不甘。洛清还是狠不下心，她咬牙制止道：“等等，你们先把人放下。”
她迅速从衣兜里掏出一个药瓶，明明只是一颗小小的白色药丸，那个眼看着就要断气的男人用了药之后，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生机。
男人感激涕零地给洛清道谢，但是洛清并不需要他的谢意，因为她原来制定的所有计划都崩盘了。察觉到实验室的工作人员灼热的目光，她知道这件事肯定是瞒不住程时谦了。
程时谦破门而入，迅速把她手里的药瓶夺了过去，他把药交给了工作人员并细细叮嘱道：“把药里面所有的成分检验出来，一味药也不能漏掉。”
工作人员连忙从他手里接过药，小心翼翼地拿去化验了。
程时谦有很严重的洁癖，这一点实验室所有的人几乎都知道。可现场的人却看见他把蹲坐在地上的洛清牵了起来，即使手上沾染了血污，他的眉眼也依旧温和。
洛清只感觉手腕都要被他给掐断了，在他平静的外衣之下，是近乎疯狂的惊异和炙热。她直接把手抽了出来，这人简直是一个神经病。
自从程时谦坐上了程家家主的位置，几乎没有人敢用这种态度对他。她眼神中的嫌弃毫不掩饰，但奇怪的是他居然一点也不生气。“先让人带你下去换身衣服，等会儿我们好好聊聊。”
在换衣服的时候，洛清认真思考了一下程时谦最适合哪种死法，可能对于这样的疯子来说，死会是一种解脱。她压下心中的怒气，把毒药塞回了口袋里。
研究所的占地面积很大，程时谦在这栋大楼里拥有一间诺大的办公室，里面的装饰简洁干净，一尘不染。
洛清走进来之后，直接坐到了那张最软的沙发上，她双手环胸，不耐烦地问道：“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吧。”
“药丸还在化验中，但可以确定的是里面的成分都是寻常的草药，并没有什么奇特的东西。我想问你两个问题，第一，这些东西是谁教你的？第二，你愿不愿意来研究所上班？”
洛清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视线，语气不怒不喜，“没有任何人教我，就算你查也查不到；我也不会来工作，如果你觉得我没有任何作用的话，我可以随时离开程家。”
听到她的回答，程时谦不禁微微皱眉，“这种制药的方法是你自学的？”他们实验室的药物都偏向西医方面，对于传统中医的了解甚少，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奇异又简陋的制药方法。
见洛清没有理他，程时谦食指敲了敲桌子，样子像是要谈判。“你留在程家，我资助你去系统学习制药，这样的投一赚十的买卖，就看你接不接受了。”
他原来只知道洛清体质清奇，但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本领。其实这样的人离开程家也能活得很好，但她既然选择了留下，那程家一定有她想要的东西。
不得不说程时谦是一个合格的商人，洛清的确心动了。从哪方面来看她都不会吃亏，而且还能学到更多的东西。“那就成交？”
目睹猎物入网，程时谦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那就看洛清小姐的诚意了，请你把这次救人用药的配方，还有制作方法交到研究所。”
洛清摊手投诚，“没问题。”暗地吐槽：真是无利不商的资本家……
她刚走出办公室，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跑回去跟程时谦提了句：“今天跟我聊天的那个女生，我很喜欢。”
没过多久，人事部的内线电话响起。她们没有目睹外面的事件，所有的记忆还停留在昨天晚上，因为死了太多的试药人，昨晚一向温润的老板突然大发雷霆。
原本打算迎接暴风雨的工作人员颤颤巍巍拿起电话，老板和煦如风的声音传了出来：“原本打算辞退的那一批实习生都留下吧。”
“……好的老板。”
*
洛清把药方交给了研究所，还教会了他们制药方法。当然这只是千万种药中的一例而已，剩下的所有药都是她的底牌。
等办完所有事情回到程家时，天色都已经黑了。洛清回到西厢之后，第一时间就敲响了程衍的房门。
兴春从里边探出头来，露出了抱歉的神情：“洛清小姐，二少爷已经睡了。”
洛清将信将疑地继续问道：“是睡着了？还是身体不舒服？”她今天就吃了一顿早饭，但因为害怕耽误了给程衍按摩的时间，什么都没吃就过来了。
门被轻轻关上，兴春小心翼翼说道：“二少爷听说您被陈伯接走了，然后就一直没有胃口，看样子好像是生气了。”
“……”
程衍听到外面细细索索说话的声音，心中思绪繁乱，一把拉着被子盖住了头。没多久脚上传来一阵熟悉的力度，那人的说话声也很轻很轻。
“我今天去程时谦的研究所了，”感觉到手下的肌肉在瞬间变得僵硬，洛清突然笑出声，“不过你放心，我没有卖身给研究所。只是跟他做了个交易，这样我才能继续留在程家。”
程衍掀开了被子，苍白的脸因为缺氧带上了点正常的红润，“你是为了我才留下的？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想要和你合作。”他们两个有共同的敌人，而且她想拉程衍一把，他本不应该活在深渊里，这样的人注定活在一片荣光之下。
看着她眼中的信任和笃定，程衍脑海里那些复杂纷乱的线索突然串了起来。两世对比之下，洛清性格大变，行事风格也截然不同，难道她也重生了？
第24章 古穿今女药师6
上一世, 程衍足足花了十年的时间才打败阴险多疑的程时谦，一步一步爬上程家家主的位子。在那漫长的岁月里，从来没有一个人向他伸出手。
此时帮他按摩的那双手并不是十分有力, 甚至有些纤弱, 让人生不出什么安全感。可是看到洛清额角细碎的汗珠，他却鬼使神差地点了个头。
洛清毫不吝啬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抓着他的两根手指晃了两下，“那祝我们合作愉快。”
没过两天，半夜起来上厕所的兴春就发现了异样。
二少爷睡得越来越晚了, 房里的灯要到半夜才会熄灭！学校停课之后, 程家也没有请家教老师, 为什么二少爷还这么努力？他以前作息明明很规律的!
兴春凑近程衍的房门，把耳朵贴在了门板上，隐约可以听见里面的谈话声。
“今天的内容就是这些, 你还有什么不懂的吗？”
“我还要花点时间理清楚思路，有不懂的我明天再问你。”
听到门内的女生声，兴春止不住惊讶, 这是洛清小姐的声音！！
程家的下人都知道大少爷给洛清找了家教老师，难不成她白天过去完上课, 晚上回来还要跟着程衍上课？
上次在实验室里洛清答应了程时谦的要求，她如果继续留在程家, 就必须要去学习更系统、科学的炼药技术。
虽然洛清猜不透程时谦的下一步棋会是什么，但她却明白现在所得到的一切，以后都要分毫不差地还回去，因为他是一个无利不商的人。
程家来了两个教授级别的人物，手把手地教授她药理基础、药物化学、各种化学反应机理。通过这短短几天的学习，洛清深觉她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现代医药学上的知识都是历经了几千年才积累起来的, 和传统中药学一样不容小觑。
除此之外，她发现了一件更有趣的事情-----程衍的药物学简直逆天！明明才十七岁的年纪，那些老教授都答不上来的问题，他却可以给出独到的见解。而且程衍讲解问题的时候更加通俗易懂，不像老教授那样一笔带过。
自从两个人达成合作关系之后，他们便坦诚相待了。在向程衍请教问题的同时，洛清也开始教授他中医方面的知识。
她只觉得程衍像是一杯年代久远的红酒，初入口时味道浓烈，后来留下的全是醇香。在他的身上永远可以挖掘出新的东西，因为他的阅历远远超过了同龄人。
把桌子上散乱的书都收了起来，洛清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对了！我今天还没给你按摩！”她懊恼地拿书拍了一下头，睡意消失的无影无踪。
“今天就不用按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程衍催促她回去，毕竟她今天已经高强度学习了一整天了。虽然她平时表现得平平无奇，可是一到学习的时候却铆足了劲，连那张普通的脸也变得光彩翼翼。
“不行，这个一天都不能断。”洛清连忙蹲下身给他按脚，样子跟学习的时候一样认真……
*
次日，洛清准时到了大厅里上课，她用手撑着下颚，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板。
“局部麻醉是利多卡因，还有这个苯/巴/比妥最适用于临床药物，它可以治疗失眠、惊厥、癫痫大发作等症状……”老教授在小黑板上写着一串一串的字符，嘴巴一张一合说话不带停顿。
洛清只感觉黑板上的字越来越模糊，随着老教授那催眠般的声音，眼皮一沉就睡了过去。
老教授正讲得兴致高昂，低头一看下面的学生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他拿着戒尺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刚要下手的时候，那把尺子却被一只清瘦的手稳稳抓住。
“时谦啊……你怎么过来了？”
两人曾经是师生关系，老教授很欣赏程时谦这个学生，虽然他不算有天赋那一挂，但在研发药物上却带着鲜有的倔强和执着。如果不是因为程老爷子忽然去世，或许程时谦在制药这条路上能走得更远些……
“老师您也辛苦了，你先下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程时谦把戒尺从他手里抽出来，轻轻放在了桌边。
等老教授走了之后，室内彻底安静了下来。程时谦甚至能听到洛清细小的呼吸声，她眼底有着淡淡的青黑，看样子像是累得不轻。
他从国内药学圈子里面精挑细选出了两个导师，这两个老教授性格都很古怪，他们不在乎什么金钱名利，也没有什么嗜好偏好，程时谦足足请了数十次才把俩人给请过来。
当他们给洛清上完一节课之后，两人不情愿的表情便一扫而空，眼中的惊喜和欣赏根本压制不住。他们都已经上了年纪，最想要做的就是把毕生所学传承下去，他们在洛清身上看到了希望。
老教授说洛清的接受能力很强，导致他每天都准备了双倍的知识量，恨不得拔苗助长。两个教授加在一起就是四倍的任务，不把人压垮才怪。
程时谦拿了一条薄毯，小心翼翼披在了洛清的身上。他每天在隔壁书房办公，能够听到这边的声响，偶尔出来的时候也能看见她认真的样子。他知道洛清很聪明，她成长的速度远远超出了预期，对此他感惊异，却又感觉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洛清身上承载的不仅是两个教授的希望，或许应该再加上他的那一份。他曾经没有走完的路，需要靠她继续走下去。
她睡得很熟，脸颊压在书的边角上直接变形了，在晨曦光束照射之下，浓密纤长的眼睫不安地扑闪了几下。程时谦弯下腰，一手搂住她的腰肢，一手放在脚弯之下，把人抱了起来。
程时谦把她抱回了西苑，怀里的人像只小猫一样，身材娇小玲珑，睡觉的时候还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衣襟。察觉到她的动作，程时谦的身子有一瞬间僵硬，但又立刻恢复了正常。
仆人们看到这一幕都纷纷低下头，等两人走了之后，又开始说起悄悄话。
“你不是说洛清喜欢那个瘸子吗？怎么现在又躺在大少爷的怀里？她到底喜欢谁呀？”
“啊啊啊啊，我的大少爷被抢走了！怎么会有如此不知廉耻之人！”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三角恋吗？简直跟话本里说的一样，我们来赌一赌两个少爷最后谁会赢吧……”
东苑的仆人各站CP，一脸兴奋地开始打赌。西苑唯一的丫鬟兴春却没有那么强的接受力，当她看见程时谦抱着洛清回来的时候，手里的盆差点都滑脱了。
看到她的这番动作，程时谦一记冷眼横风扫了过来，吓得她连忙躲进了程衍的房间。
程衍正在看书，看到兴春冒冒失失的动作不禁皱眉：“怎么了？”
虽然兴春的性格单纯怯懦，但是平常做事都很妥帖，断然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除非是……程时谦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对上兴春那张惨白的脸，他立马推着轮椅走了出去。
隔壁的房间现在门大开着，程时谦小心翼翼把洛清放在了床上，他动作极其细致，像是对待什么易碎宝物一样贴心地为她捻好被角。
等房门合上，他才给了程衍一个淡漠的眼神，“你来这边干什么？”
程衍勾出了一抹讥讽的笑容，薄毯底下那双手却已经握得泛青了。“你不是最讨厌这样平庸却有野心的女人吗？难道这一次要为她破例了？”
程时谦的程夫人是一个知性优雅的名门淑女，但是程老爷偏偏就不喜欢这样的富家小姐，他就爱路边那些野花。比如外面风花雪月之地的烟酒女，再比如程衍母亲那样的外国妞。
程夫人是被程老爷害死的，因为老爷子得了艾滋，她一沾上这种病，不久就病逝了。可以说程时谦学医的初衷，也不过就是为了救母亲一条命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