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陈宁宁吓坏了,连忙敲他脊背,“吐掉,赶紧吐掉,这得辣死了吧?”
见他仍是面不改色地装样,陈宁宁急忙找到水,喂给他喝。
兄长教他如何吃东西,别做小狗;她却说不喜欢,就可以吐掉?
历琰看着她,一时都忘了反应。
陈宁宁快要急哭了,干脆把茶碗送到他嘴边,又说:“冲下去就会好些了。”
历琰就着她手,一饮而尽,宁宁仍是很急。
等他连喝几碗水,她才问道:“如何了?你该不会,再也不想吃辣的了吧?”
历琰看着她,嘴巴还有点肿,像是亲吻过的样子。偏偏他眼神很乖,眼圈还带着点红,略有点委屈的样子。
陈宁宁见他这般,越发后悔起方才太大意了。上佐料时,本不该分心的。
这时,历琰却哑着嗓子说道:“不会,很特别的味道。”
“这是……”辣傻了?
宁宁越发愧疚,又连忙想找些别的吃食,给他垫垫,也好缓缓。偏偏他却说道:“我很喜欢你这压箱底的宝物。”
喜欢变态辣口味的?
看他这副可怜的样子,宁宁显然有些不信。等到历琰终于恢复如常,宁宁又拿出了另一个宝物,刷了酱料给他吃。
这次历琰只尝到了满口香甜,裹着肉香焦味,伴着其他几味,就变成一种不可思议的美味。
“这是加了蜂蜜?”历琰问。
宁宁笑眯眯地点头说道:“自然是蜂蜜,蜜汁烤肉很香吧?”
见他喜欢,宁宁又拿了许多烤肉串给他吃。
然后,她就发现,投喂其实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厉琰完全是来者不拒,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也没有什么偏好。
时不时地,他还会找些比较嫩的肉串,反投给喂她。实在太乖了。
事实上,其他人就算想靠近陈宁宁,找她有什么事,历琰不咸不淡地看上一眼,那人也就自动散退了。
没办法,庄主身边有恶犬,恶犬的眼神太可怕了。
因而,他们这边自然没人打扰。
吃了好一会儿,历琰才说道:“再尝尝那味辛料烤肉吧,那粉末实在特别。”
“你是真的喜欢吗?”宁宁略带不信地问道。
“嗯。”厉琰点了点头。
宁宁这才信了,又连忙放了适量辣椒面,递给他吃。
历琰果然喜欢得紧。
陈宁宁见状,又问道:“香儿曾说过,市面上的饭庄酒肆是不卖猪肉的。家境富裕的人家也不会吃猪,这又是为何?”
历琰这边倒是毫无忌讳,吃得也蛮香的。他随口便解释道:“因为历史上有位皇帝姓朱,他怕犯忌讳,便不许百姓吃猪。加上有人认为猪与人挣食,老百姓自己都吃不饱饭,哪里还愿意养猪。更何况,一口猪要养三年,也很麻烦。故而不大吃猪。”
原来是这样的。
可如今,他们满山都是高蛋白象牙草,再加上用泉水调理过,他们家养的黑猪,一年多就能产出。
山里那些野猪仔,吃了泉水,长得就更快了。
陈总这边还打算加大力度,砸重金继续养猪。然后,在大庆国建立养猪一条龙,打造一个明猪品牌。
总不能,就这样所有计划胎死腹中。就把猪留在山庄当口粮吧?
陈宁宁想了想,又问道:“若我开家这样的烧烤肉脯,你觉得如何?可行吗?”
历琰仔细思索一番,又道:“倒是颇为新奇,味道也好。只要有人进店尝试,定会被味道吸引,甚至会留下作长期客户。只是,若是挂了猪肉招牌,有钱人家未必愿意走进去;贫穷人家不爱去馆子吃饭。”
陈宁宁垂着头,说道:“少不得再想几个法,做出一些新花样来,以菜式取胜倒也是一个办法。”
历琰又开口说道:“等你想出花样来,不如打发人给我送信,我找军需官过来试吃。”
陈宁宁忍不住问道:“你这是打算帮我家的小猪,找个销路吗?”
军队那么多人,不吃肉,哪有力气干活?
历琰却一脸严肃地说道:“须得你这边肉好菜好才行,否则我们那里也不会收的。”
陈宁宁忍不住笑道:“肉自然是好的,菜式也好,不如下次我先弄些花样来,请你先过来品尝,如何?”
历琰点头道:“也好。”
陈宁宁却又说道:“只是,我还想把我家小猪送进酒楼食肆试试,明明这么好的肉,一直被人们拒之门外,也太可惜了?”
放到现代,有句话就是卖房子的不如养猪的。很多房地产老总,高科技公司,都开始投资养猪了。
可以想见,猪肉对人们的生活有多重要。
可这个架空的大庆国,如今却在拒绝小猪。
“自然也可以试试。不过,请我吃饭的事莫要忘了。”历琰又说道。
反正,她家小猪卖不出去,他们全收了便是。放她出去找找门路,小试身手,又有何妨?
两人很快就转移了话题,陈宁宁发现,历琰此人不犯病的时候,实在很好相处,人也很随和。况且,他眼界也非寻常人可比。读的书也多,知识面也广。
陈宁宁反应很快,想法很跳跃。通常和别人说话,总是习惯性地停上一停,让别人先反应一下。再继续下一个话题。
和历琰说话,却不必如此。
陈宁宁说什么,厉琰都懂,也都能接得上。
而且,还不是故作明白,往往能一针见血,提出建议来。
这样的人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
只不过,可能因为学武的缘故,厉琰身上气势太足,别人难免有些怕他。
不过,像陈总这种见过大场面,眼光好,又善于交际的人,自然能透过现象看本质。况且,她还能调动气氛。
一顿烤肉,边聊边吃,吃得也算尽兴。
饭后,宁宁便又带着历琰去育苗室。
先是看了番薯藤,历琰也没想到,初时在筐子里编着的那根烂藤,如今已经被分出了许多芽苗来。而且每盆长得都不错,水灵灵的。只可惜,还没能结出番薯来。
接着又去看了药草,也都被妥善照顾着。
其中,有一株血牛筋已经半大不小了。
宁宁略带为难地看着他,说道:“你家人若是急用,也可以拿走应急了。不过张叔说,这效用就是从前那些血牛筋的一半好。等过了春天,效用会更好一重。再过一夏,效用才能巅峰。不过若是想要它更好,还是得养上几年。”
历琰便说道:“如今也不急着用它,就放在你这里继续养着吧。”
陈宁宁点了点头,这才带他来到了另一间温室里看番椒。
历琰看到那一盆盆的番椒,居然也认识。
那些番椒养得都不错,挂的果子也较寻常人家要多,有红的,有绿的。
他便下意识问道:“你以后打算做番椒的买卖?富贵人家看着喜庆,倒是挺愿意花钱买的。”
陈宁宁摇了摇头,笑眯眯地问道:“想想你刚刚吃了啥?”
历琰想起了砖红色粉末,又看着枝头挂着的番椒果子,便忍不住问道:“那位辛料,便是用番椒果子做成的?”
陈宁宁那双杏眼瞬间眯成了小月牙,她满脸笑意地看着他,也不置可否。
历琰却马上就意识到了,又接着问道:“你是打算种番椒,做调料买卖?”
陈总便问:“那你觉得这番椒调料买卖,做得做不得?”
历琰回味着刚刚那辛辣的滋味,实在太特别了,也足够让人印象深刻。
一旦把番椒推广开来,整个厨师圈都会发生改变。他便连忙说道:“不如让我也入股,我出钱。”
陈宁宁便又说道:“我是打算在卖猪肉时,同时推出这个佐料。到时候,捆绑销售,效果肯定不止番一番。还要再扪上一段时日,等到烤肉铺做起来,再找个适当的机会推出番椒佐料。只不过,到时候,还得扩大种植。”
历琰这才发现,这姑娘有什么多想法。
她想卖猪,从来不是空口说白话,而且已经想好了破解之术。
看着陈宁宁脸上那股从容自信,历琰又忍不住问道:“那番薯呢,不准备做一番大买卖吗?”
他到觉得,猪肉也好,番椒也好,都不如番薯利大。
却不想宁宁突然正色道:“番薯种若是弄出来,当然要上交给国家。早点推广起来,很多人就不用再挨饿了。我去跟陈轩先生先商量,若他同意,便直接上交官府。若不同意,我重金买下就是了。”
历琰觉得这姑娘想法实在可爱得紧。她想赚钱,想要把自己的买卖做大,野心勃勃地想把自己的庄子做成天下第一庄。却又不在民生上面谋取暴利。
竟然还有一颗侠义心肠。
历琰却从未有过类似的想法。他的世界其实很小,容不下那么许多人。别人生死他也不会看在眼里。
可如今,他却忍不住想走到这姑娘的背后来,支撑她也好,适时推一把也好:
“你要做调料也好,猪肉也好,把良种交给国家也好,总归让我入一股。我出钱,你出力,就按之前那么分,可好?”
“你这么相信我?”陈宁宁瞪圆了眼睛看着他,眼底还带着笑意。
小伙子,你眼光还算不错。跟着你陈总混,保你“钱”途远大。
她却不知,此时的她就像高傲的猫儿,终于放下身价,跑到他面前,扬起小下巴,等着他抓下巴,撸撸背毛。
厉琰看她这般模样,终是忍下了手痒,一脸正色地点了点头,又说道:“自然信得过你。”
“好吧,那就给你入股了。不过咱们商号,以后你以后有权利提出意见。但是拍板做决定的必须是我。
一旦定下了发展方针策略,你必须全力支持,贯彻到底!不得反抗!不得随意拖我后腿!否则我也会整治你。”
说这话时,陈宁宁眼眸中精光四射,灿若星辰,她那小小的身体里,带着一股强大到不可思议的统御力。
若是别人敢在他面前,这般叫嚣,这般放肆,历琰早就去下新亭侯宝刀了。
可是,宁宁这般行事,他却觉得理所当然,甚至还有些欢喜。
“好,全听陈东家裁决,以后做买卖,却听你的。历琰愿把全副身家奉上,以后全赖陈东家,带我发财。”
说着,弯腰行了一礼。
倒是陈总,刚刚还霸总附体,打压股东。一副你好好跟着朕打江山,朕将来不会亏待你的模样。
此时听了历琰这番话,只觉得跟她想象中完全不是一回事。
不管陈总再如何克制,她的老面皮仍是越烧越热,就快能摊鸡蛋了,完全庄重不起来。
没办法,只得故作声势地清了清喉咙,又说道:“既然说好了,这次可要正式拟定契书,还要有见证人,也不知要不要去官府办手续。总之,你安排下去就是,到时我会配合你的。”
说着,宁宁便迈着虎步,挺直腰板,起身离开了。
若不是她那双耳朵都快烧糊了,陈总的表演定然无懈可击。
如今,历琰看着她那很有威势的背影,以及红彤彤的小耳朵,却只想着这猫大王,又野又会撒娇,实在可爱至极。
看来,她还当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果然如兄长说的那般,待她好,好到她无法拒绝。这才是正理吧?
历琰在番椒温室呆了许久,久到宁宁在院里吹了阵冷风。完全冷静下来。他才又缓缓走了出来。
陈宁宁又说道:“你这么喜欢番椒吗?不如今日你就搬回去两盆吧?摆在家里也喜庆,看完便把它送进厨房炒着吃也好。”
历琰却说:“大可不必,既然要做这个买卖,还是暂时保密为好。”
“哦,那也好。”
两人合伙做买卖一事,也就暂时定下了。
这事,陈宁宁回家倒也说了。
陈父沉思片刻,便问道:“这事当真妥当吗?”
陈宁宁点头道:“把血牛筋卖给他,他也不曾亏过我钱。何况往后,他出钱我出力,把买卖做大。有他在背后支持,就算有人眼红,或者想要暗害咱们,也都不妨碍。他自会出面解决麻烦。”
这可是官方认定的恶毒反派。还有太子这位护弟专业户撑腰。
尚在京城时,厉琰都能无法无天。到了这潞城,背靠殷家军,自然也可以翻云覆雨。
陈父皱眉说道:“你当真了解他的为人吗?”
陈宁宁便笑道:“他其实还蛮靠得住的,没有什么坏心眼。应该不会对咱们不利。”
“当真是如此?”陈父又问。
“恩。”宁宁点了点头。
那厉军爷又是给宁宁投钱,又是帮她出力,该不会别有所图吧?
若是可以,陈父宁愿自家姑娘稳妥点,安生过日子。将来找个待她好男人,陪她度过此生。
可自打宁远出事后,宁宁就像是在不经意间推开了一扇大门。
或许是,揭发堂兄意图骗家中田产时,改变了她。
或许是,当街拦军马求救时,改变了宁宁。
或许是,为了维护她母亲,毅然跟文母退婚时,改变了她。
宁宁越走越远,已经没办法再像别人家的姑娘,过平淡无味的闺中生活。将来养儿育女,照顾丈夫,经营家庭生活。
如今宁宁的整个观念都改变了。
她需要更广阔的天空,过不一样的人生,活得多姿多彩。
作为父亲,不支持她,给她当后盾,难道还要一手斩断她的羽翼不成?
陈父是做不到的,他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越来越好。至少在他面前,孩子可以畅所欲言,随心所欲。
他叹了口气,到底点头说道:“罢了,随你意吧。只是出门在外,千万小心。听曲庄头说,喜儿月儿都是会武的,人也衷心。往后你出门办事,多带着她们。
除此之外,防人之心不可无。跑商的人,最会骗人。别看有些人装得可怜,一转眼,他们却要害人的。”
陈父带带拉拉,说了不少人生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