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秋眉头微蹙,虽不情愿,却也只得遵从。然而她才迈出步子,便被紫薇一把抓住。邱秋不解的看向她,紫薇笑道:“小姐,今日见的人是门中长老,主人交代了,你要穿得华美些才行。”
紫薇是真心为邱秋高兴的,小姐待人和善,性子又好,从不把她与翠薇当作下人。三人走了一趟玄宗回来,嘴上虽不说,紫薇心里其实已经把邱秋当作朋友。如今看着邱秋与主人关系越发密切,起先她确实有几分忧心,主人并非良配,然而,看着主人这般宠爱小姐,以前从未见到主人如此对待过一个女子,这让她改变了想法,想着小姐若是能与主人在一起,她也能待在小姐身边伺候,也算皆大欢喜了。
如此想着,紫薇便让下仆端着一件件衣裙来任由她挑选,她服侍邱秋这么久,自然知晓邱秋的偏好,端上来的衣服都是颜色素淡却又不失精巧的。
邱秋挑了一套月白色的襦裙,罩了一件天青色的外衣,乌发简单的盘起,留着两络在耳边,看着便是一副温婉清丽的模样,与余菀秋原来的风格倒是极不相称。
穿戴好后,便跟着下仆去了前院,紫薇也跟在邱秋后面一道过去。
这般郑重的模样,邱秋有些讶异,想着到底是什么样的宴席,摆出这些阵仗来。
拐了几个弯,穿过回廊,便听到丝竹之音,进了城主府大堂,两边安置着案几,案几后面坐满了人,角落里坐了一群乐人,或奏琴或吹箫或击鼓,曲子是时下宴席最为流行的,宛转悠扬,缠绵悱恻。而大堂的中央,有一群相貌美丽,身段优美的女子翩翩起舞,红色的水袖轻甩,衣裙翻飞,身姿宛如轻盈的蝴蝶,十分漂亮。
邱秋一踏进来,案几后面的人目光都投了过来,有好奇的,有打量的,有不屑的,就是没有善意的。
坐在上首座的南寻殷朝他招招手,微笑道:“小秋,过来。”
邱秋倏地一震,一下精神起来,弄了这么个场面,也不知南寻殷到底打的是什么注意,她虽不乐意,但如今这屋子里认识的也只有南寻殷,她与他在旁人眼里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便只能心里骂一下,不情不愿的迈着步子,走到他身边坐下。
“这位余三小姐果真貌若天仙,清丽无双,老夫见着也心生喜欢,难怪右护法这般宠爱。”
邱秋寻着声音望去,南寻殷旁边还放着一张案几,从位置上来看,比南寻殷的案几还要高上几分,案几后面坐着一个精神烁烁的老者,他目光不怀好意的在邱秋身上扫视一圈。
南寻殷侧过身子挡住老者的目光,抬着酒杯笑了笑:“邱长老过誉了,小秋年少不知事,哪里当得起你的夸赞。”
他叫得亲切,邱秋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紫薇说过城主府里的贵人,想必就是这位邱长老了,看南寻殷这般做派,这邱长老在魔门中的身份,可能比南寻殷的还要高一些。
邱长冷哼一声,低声道:“护得到严实。”
南寻殷喝了杯酒,邱秋在旁边轻声道:“不知南大公子唱的哪一出戏?”
南寻殷笑着低下头,靠着她耳边轻声道:“还请余三小姐配合一下。”他说得云淡风气,却包含威胁之意。
邱秋压住几分怒气侧过头,耳垂上传来湿濡的触感,一愣,抬头,却见南寻殷眸光微动,眉头微蹙却又松开,直起身子,拉开两人的距离。
两人这般亲密无间的动作,落在宴席上的人眼里,又是各有思量。
邱秋轻咳两声,淡淡道:“南大公子手段惊人,我配不配合又有什么打紧,南大公子总是有法子让事情按照你的谋划来。”
南寻殷见着她猜到了几分,也不隐瞒,施施然道:“若有余三小姐的帮衬自然更好。”
邱秋也知道,自己算是与南寻殷绑在一块了,已经深陷局中,如今不管她愿不愿意,这场戏都得陪他演下去,这正是南寻殷手段的高明之处。如此想着,邱秋也不在搭理他,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大堂中央的舞者们。
她来这个世界这些时日,还真是第一次见着这种宴席上的舞者,虽不及前世的花样繁多,但她也看得津津有味。
一曲舞毕,红衣舞者还未退下,坐在下首未的一个年轻男子起身道:“听闻余三小姐有花神之名,一手琴技更是惊为天人,今日,不知我等是否有幸能一饱耳福。”
邱秋微怔,花神之名虽是她传出来的,但用的是乐正桑的名号,一般人说起花神也只知乐正桑,并不知余菀秋,而这人说得如此笃定,看来对她的事情查探得很清楚。
她还未开口,便听南寻殷淡淡道:“黄堂主是从哪里听来的闲话,众人皆知花神是逐月公子的未婚妻乐正桑,与小秋有何关系?莫要听了几句闲人碎语,信以为真,无端说出来让人笑话。”
他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俊美的面容一片冷漠,无端生出几分阴冷来,不怒自威。
堂下的人雅雀无声,黄堂主擦了擦手心上的汗,接着邱长老递来的眼神,硬着头皮道:“可是,属下听说……”
南寻殷打断他:“既是听说,便无实证,这等无稽之谈到我面前说,黄堂主想好了,欺骗护法是什么罪责?”
黄堂主身子微僵,邱长老在一旁道:“右护法何必动怒,黄堂主也是一腔敬慕之意,即是认错了人,下次留意便好……还不坐下。”后面几句是对着黄堂主说的。
黄堂主闻言,如释重负的坐下。
接着便又有新的舞者上来,乐声吹奏,十分和谐。
邱秋便莫名其妙的在这丝竹之声中参加完了宴席,最后与南寻殷一道离开。
或许死宴席上喝了不少酒的缘故,南寻殷微醉,整个身子都靠在邱秋身上。邱秋本想把人推开,却被南寻殷牢牢抓住手,在无人注视的角度,他睁开双眼,幽深的眼眸里一片清醒,哪里有什么醉意。
原来是装醉的,只听他在她耳边不容置疑的道:“扶着。”
邱秋撇撇嘴,只得上前扶住他。两人便这样进了南寻殷的院子。
进了屋子,关上门,邱秋放开手,目光扫视着他,淡淡道:“南大公子,你这是又要做什么?这几日又是送东西,又是宴席的,想要我做什么你直接说,你这样我心慌。”
南寻殷走到桌边到了一杯茶,听到邱秋的话,笑出声来:“我从不知余三小姐是如此直白之人?”
邱秋豁出去了,面对这种心思像筛孔一样多的人,你与他迂回,他便能与你打一晚上的太极,还不如摊开来说得好。
“那是还未遇上南大公子啊,南大公子这九曲十八弯的心思,我若不直白点,只怕被南大公子卖了,还得帮你数钱。”
南寻殷被这比喻逗笑了,他将茶水一饮而尽,随意将茶杯扔在桌上,踱步到邱秋身边,弯下腰,修长的手指理了理她耳边的碎发,目光极为温柔的说:“我怎舍得卖了你……”他的声音低沉,仿若呢喃,俊美的脸上一片深沉。
邱秋被吓得后退一步,一下撞到了桌角,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暧昧的气氛消失得无影无踪。
南寻殷直起身子,无语的看着她,最后叹息一声,走到床边。
邱秋也顾不得腰疼了,总觉得再待下去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便道:“你既无事,我便离开了。”
南寻殷却道:“今夜,你可能要睡在这里了。”
邱秋深吸一口气,颤声道:“你什么意思……”见着他手放在腰带上,忍不住双手报胸道:“你这个禽兽,想做什么?”
南寻殷先是一怔,莞尔道:“脱衣服啊。”
邱秋后退几步,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来,结结巴巴道:“……士……可杀,不可辱……南寻殷,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话音未落,邱秋只觉得脖子一痛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南寻殷将软到的邱秋接住,扔到床上,淡淡道:“真是聒噪。”
天魁闪身进来,跪下道:“主人,邱长老见了城中的几个潜伏的密探,可否要将密探处理掉。”
南寻殷手指曲起敲了敲桌面,轻笑道:“无妨,派人跟紧他就是。”
天魁低声领命:“是。”
天魁退出去以后,南寻殷见床被霸占了,便在一旁的美人榻上和衣而卧睡了一晚。
第75章 芸娘带来的消息 第二日,清晨。
……
第二日, 清晨。
邱秋睁眼醒来,揉了揉额头坐起身子。目光环顾了一圈,陌生的摆设,陌生的房间。昨晚的记忆也逐渐回拢。她记得自己好像是被南寻殷打晕了, 忙掀开被子, 瞧着身上的衣服并无不妥, 方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南寻殷几句。
听到声响, 紫薇端着热水进来, 她脸上洋溢着笑容, 神神秘秘的道:“小姐昨日可是累坏了?”
邱秋先是一愣, 瞟了一眼她手中的巾帕,方明白她的意思, 差点被口水呛到,轻咳两声, 无语道:“紫薇,你胡思乱想先什么, 昨夜我与南寻殷什么也没发生。”
紫薇满脸的狐疑, 不信道:“小姐,昨日你夜宿主人房里, 满城主府的人可都是看见的, 这是好事, 小姐何必否认。”
邱秋却是怔住, 瞬间明白南寻殷的企图,昨夜他邀她参加宴席也好, 打晕她弄成留宿的假象也好,都是为了坐实近几日越演越烈的流言。想着昨夜宴席上的暗潮涌动,与不知深浅的邱长老。如今, 自己只怕不单单是深陷局中,还处于风口浪尖之上,一个不慎可能就尸骨无存。
南寻殷一早便出去了,邱秋也不想在他房里多待,随意洗漱一下便回了秋园。
进了院子,便见翠薇正在练剑,她眉头紧锁,面容肃穆,心中仿佛有无数郁结,挥出的剑气杀气满满,树叶的碎屑漫天飞舞。
见着邱秋,她一个鹞子翻身,长剑一顿停下来,道:“小姐,你回来了。”
邱秋点了点头,知晓翠薇因夜千凌的事情心情烦闷,便问了一句:“翠薇,你可还好?”
翠薇怔了一下,见着邱秋关心的眼神,摇头笑了一下,聚拢的眉头却没有舒展:“小姐不用担心,我知晓分寸。”
听她如此说,邱秋也不再多问。她自己的处境都是岌岌可危,哪里有能力去帮助别人。跟着邱秋一道回来的紫薇却蹙起了眉头,她淡淡的说:“翠薇,你过来一下,我有话与你说。”她又转头对邱秋道:“还请小姐见谅。”
邱秋知晓两人感情深厚,摆了摆手道:“无妨,去吧。”
紫薇与翠薇离开后,邱秋也回了自己的卧房。
进了门,便见漆红镶金边的木制小圆几上放着一封信,十分显眼。
邱秋皱眉打开,仔细读了一遍,眉头拧得更紧。
这封信是芸娘放的,虽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能将信从南寻殷层层把控的城主府,送到她面前。但是无疑,这芸娘或者她幕后的主人绝对不简单,且在城中还有不小的势力。
最让邱秋惊讶的是信里的内容,芸娘竟然说原主的父亲余天恩并没有死,而是被南寻殷关在城主府的某个地方。这个消息真的令邱秋太过震惊,她穿越来这个世界已经快一年了,原主的两个哥哥都在城墙上被风成了人干,以南寻殷的狠辣,既然还能让原主的父亲活着?
邱秋不知芸娘告知的这个消息是真是假,若是若余天恩真的还活着,以南寻殷的心思来猜,必然是余天恩还有些用处。而芸娘将这么隐秘的消息告知她,定然也是铁了心想将自己拉入她们的阵营。
邱秋不是原主,不会因为知晓余天恩还活着便方寸大乱的任由芸娘等人利用。但对方如此诚意十足,她还是愿意去会会芸娘以及她身后的人。
昨日因南寻殷的临时起意让她参加宴席,错过了与芸娘的约定。想必芸娘也担心她被南寻殷的宠爱迷住了眼,今日一早便将这封信送来,也是要提醒她莫要忘了与南寻殷的仇恨。抛出原主父亲还活着的消息,彻底堵死了她投向南寻殷的可能,不得不说,如果她是原主,这招确实很有效。
邱秋不动声色的将信烧掉,又唤下仆打水来,坐在浴桶里,方思量着如何避开南寻殷的探子去见芸娘。翠薇与紫薇就是个问题,作为贴身婢女,两人无论如何都要跟着她才是,翠薇与紫薇又是武者,六识灵敏,想要在她俩的眼皮子底下玩花样,十分不容易。且这一次与芸娘的会面与上次不同,不是一时半会能说得清的,最好的法子,还是将两人支开。
至于如何支开二人,邱秋心里有了大致的主意,夜千凌便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从浴桶中起来,邱秋用巾帕将身子擦干,换了干净的衣服,方让下仆唤翠薇过来。
翠薇进来时脸色并不好,看来与紫薇的谈话并不愉快。她道:“小姐,你唤我可有什么吩咐?”
邱秋斟酌片刻,用一种颇为为难的口气道:“明日你可否替我去见见夜千凌?”
翠薇愣了一下,方道:“小姐……这是何意?”
邱秋垂眸低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近日来,我频频做噩梦,梦中皆是玄宗的人与事。我本以为,离开玄宗,这些前尘往事便能随风散去,然而,却并非如此。午夜梦回,我亦能记起太恒峰上的点点滴滴……我想你与我应该有相同的想法……”
翠薇听了邱秋这般剥白的心里话微愣,舔舔干涩的嘴角,直直的望着邱秋:“小姐这翻话是何意?”
她虽不如紫薇通透圆滑,但绝对不是傻子,在这之前,小姐并未对夜千凌有半分同情与关注,如今这番话说得实在突兀。
邱秋也知晓自己这话并不能让翠薇相信她,但她也不需要她相信,只需她按照她的吩咐去探望夜千凌,以翠薇和夜千凌暧昧不清的关系,翠薇去了,以紫薇对翠薇的在乎,若是知晓自然也会跟着去,到时便能不动声色的将两人支开。
便也没有多做解释,只道:“你去帮我看看便是。”
翠薇虽有些失态,很快便调整过来,低声领命道:“是。”
这样算计翠薇,邱秋心里略微有些过意不去,但是她更知晓,翠薇是南寻殷的人,如果她连这个也做不到,又谈何逃脱南寻殷的控制呢。
安排好翠薇之后,邱秋又将溜出去之事安排妥当,尽量做到不让人察觉。特别是南寻殷,只希望他明日事情多多,某要像上次一样,心血来潮的又让她参加什么宴席。